楔子

    大唐,武德年间。

    天子继位月余,疑遭妖人所迫,噩梦着身,终夜难眠。内廷急召钦天监监正入宫,然国师已远游蓬莱,袁天罡代为入宫,连窥三日未得其法。

    “陛下,你又梦到了什么?”郑观音点燃孤灯红烛,轻抚身旁李建成的胸口。

    “本王梦见了父皇,他一个人坐在一片大雪之中,四周没一人相伴,很是凄苦,吾上前唤他,可是吾上前一步,父皇就往后一寸,随即,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吾还梦到了二弟,他站在一片尸体之中,身着甲胃,胸口躺着血,眼里淌着血泪,他对我一直在笑。”

    “吾还梦到了三妹,三妹她并没有死……我还梦到了关外的野狼……”李建成坐在床榻之上,欲言又止。

    “兴许是殿下日夜操劳,疲累过度所致,殿下还需珍重身体才是。”听此,李建成逐渐冷静下来,握着身旁佳人的细手,搂着更紧了些。

    “观音,夜里寒气袭人,你也早些休息!”

    郑观音微微颔首。她知道,作为太子的他,与世家往来有多困难与无奈。

    天下已定,然战争不止。百姓流离失所,饥荒瘟疫盛行。每天能让他如此忧虑,想必又是哪里发生了天灾人祸吧!

    疲战不休,国库空虚。而他第二天一早,必须游走世家门槛,请求那些人赈济灾民。

    她的夫君难啊!可是那群人根本不愿意去了解他,帮助他。世家只会做的,便是将各自的利益一点一点算计加注在他这个太子的位置上。

    李建成又何曾不知,但他毫无办法。因为上一个与世家斗争的杨姓之人,已经被他们推翻了。

    事虽如此,但他不能放弃大唐任何一个百姓,因为他是太子李建成啊!

    他是那个受万人敬仰的太子殿下,他也是我郑氏的夫君啊!

    两人齐齐想到。

    李建成闭目冥神,郑观音什么也不说,只是靠在李建成的怀中。

    他近日虽做噩梦,但醒来时,那个一个知他,懂他的郑观音依然在侧,此生便以足矣。

    淑韵娉婷,韶姿婉娩。有此佳人,明日朝堂,他依旧是一位为国为民的太子殿下。

    “你怎么又回来了,你知道这样做,你会死的。”

    李元吉怒目圆睁,一身胄甲挡在李建成身前。纵使周围杀伐不断,他依然能够听清李建成满是关怀的斥责。

    纵使身死,那又如何。李元吉心头一动,热血膨胀,全身青筋暴起,随后再次跃马而上,一手马槊顿时耍的虎虎生风,将周围想要近身袭击的甲士清空。

    “大哥,死便同死,我陪你。”

    郑观音轻叹一声:“太子殿下。”这一声宛若莺啼,将李建成从那混沌的状态又拉了回来。

    随后侍女在郑观音的传唤下,点燃定神香,添上香烛红油。

    李建成摇了摇头,心里顿时新生不安:“我梦到了玄霸,他回来了,但他什么也没说,但只是回来了。”

    “以后只剩下你一个人,”

    “如果有一天,为兄陷入企图,你一定要阻止我。”

    “当然,生同生,死同死。”

    梦中少年独有的爽朗和桀骜的声音逐渐模糊忘却,李建成沉默良久以后,幽幽地叹道。

    郑观音没有接话,只是又问道:“可怜卫王自幼体弱多病,英年早逝,待明日我便去寺庙为怀王祭奠祈福。”

    李建成摇了摇头,捂紧郑观音的手:“明日,我与你同去。”

    …………

    翌日清晨,太常寺之中。

    孙思邈将一药炉交与一八岁童子:“徒儿,为师我要走了。”

    稚子微微皱眉:“可是太子殿下那里怎么办?”

    “伯奇避凶,菖蒲避化。有太医署在,太子并无大碍。”孙思邈一时心有所感,然后补充道:“我是天下的医者,不是李姓一族的家医,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该走了,该走了。”言罢,孙思邈摸着胡须行至门口。

    又道:“帝王之家,唯心病尔。”

    “那师父可能带上我?”稚子紧跟其后,问道。

    孙思邈伸手拍了拍稚子的肩膀:“如今天下依旧未平,然世道已然明朗。待在这里,等一个你命中注定之人。以后我每半年,便会与你相见一次,传你千金方术。”

    稚子听此,对于孙思邈模凌两可的话,依旧懵懵懂懂,但后者的意思明显是要收他为徒。

    他怎能不知这是何种机缘,那可是药王孙思邈。稚子一时按耐不住内心的兴奋,立即俯首跪下,行拜师礼:“谢师父。”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巇、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

    待稚子从大医精诚之言回过神来,药王孙思邈却早已离去。

    “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巨贼。这是我孙思邈说的。”天边余音回响,看着手中一卷泛着古朴药香的《千金方术》,药童不禁赞叹艳羡:“师父,已入逍遥之境。”

    童子收起《千金方术》并未立刻翻看研习,而是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药草,在嘴里嚼了嚼,微微有些苦恼,如今才入此道的他,又如何能看懂师父这药道精义呢!

    所幸,他还小,还有很长时间来学习,得此传承,得此妙法,或许真是时运使然。

    …………

    宫门之内,一辆马车缓缓地驶了出来。

    袁天罡坐在马车之中,神色凝重。

    “三千大梦,大梦三千啊!”

    马车回到钦天监内,里间三位天师纷纷外出相迎。

    “何解?”一位太子派系的天师率先发问,站在他一边的是天策府的,最后一位则是李渊治下。

    “天机不可泄露。”袁天罡低声说了一句,快步回出大殿,继而云野山中。

    …………

    院落之内,少年正在挥舞手里一对精钢马槊。待风起时,他才停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这位少年自然就是齐王李元吉,他笑了笑,不似民间传闻那般嚣张跋扈,转头望向湖心亭正在钓鱼的儒生:“先生,这长安城内,今日为何总多风雨?”

    儒生头也没抬,微眯着眼睛,紧盯着湖面泛起的道道波纹……

    “风云变幻,自然之道也。”

    李元吉叹了口气:“大哥天性心软,臣弟唯恐迟则生变啊!我又何曾不想像先生一般亲自去看看我大唐河山啊!”李元吉放下马槊,似是感叹,然后看向天枢街天策府的方向。

    想必那里,应是风潮云涌了!

    秦王府内,座无虚席。

    文臣低首轻谈,武将豪爽痛饮,觥筹交错之间,所有文武群臣无不欢畅。

    但是那为首的几个文臣武将,却暗自互相使着眼色。

    这一切自然都在主座的秦王眼中,但他仿佛从未看见,几人纷纷敬酒,他也一一应下,举杯之间亦是点头示意。

    “秦王您如不决断,江山就不属大唐了。”

    此话一出,一时满座寂然。

    所有人都将目光移到了秦王李世民的身上。秦王独自小酌,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示意麾下文武喝酒。

    但无人举起酒杯,这群人眼中有炙热,有雄心,有渴望,也有忐忑……

    只见李世民手中酒杯重重拿起,然后再轻轻放下。

    一双虎目将所有文武盯着心里直发毛,心中微微一凛,看样子,事情恐怕还是没有那般容易。

    “今日之事,不如暂且搁下……”李世民略微停顿后,随后赐予麾下文臣武将琼浆玉露和炙烤羊肉。

    殿中一人站起,拱手轻声说道:“殿下为大唐鞠躬精瘁,劳苦功高,一旦太子……”

    可此人话未说完,李世民掀桌喝道。

    话到了嘴边,然后又咽了回去,众人闻言,似乎是说了一句:“兄弟如手足……”

    李世民一时气急攻心,口齿含糊不清,群臣不知所言。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然后对众人拱手置礼:“近日多有风寒,本王略感不适,不能再与诸君痛饮,天策府一事就由长孙大人处理吧!本王累了。”

    李世民拂袖而去,离开正殿,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