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兴衰
甫一入手他就知道，拳谱的材质是粗麻纸，这让得他略微有些讶异。因为软宣纸制作工艺早在两百多年前的前汉中期便已经接近成熟，之后纸价便一路走低，到了两百年后的今天，再贫穷的士子也已经用上了软纸，没有再用粗麻纸的了。单就这拳谱的材质而言，也应该是有些年头的了。
拳谱的封面很简单，只有两个隶书写成的‘拳经’字样，并没有著者、序言之类的介绍。
打开封面来看，却也没有目录，直接画着的就是一式式拳招，字里行间倒是有些小字做批注，不至于让修炼之人一点摸不着头脑。左铭倒是没有先学拳，而是津津有味的看着那些批注。
“拳不可尽学，法不可尽练。何也？拳有拙者，法有劣者，尽学、尽练恐自伤身也。”、“余生年四十，得阅尽天下之拳法，然不意其中多有名不副实者，以夸夸其谈误导世人，为祸甚也。既有感于此，乃作此经也。”、“乾符十二年十月，与扬州孙石战于吴县，平之。孙氏之拳法甚为稳重，守成有余而进取不足也。”、“乾符十三年九月，论拳于渤海高氏庄园。”、“河清二年，余观法大定寺，与其方丈论佛、论道、论武，皆败之。”、“河清二年，战赤温于右北平，败之。”……
好家伙！左铭当场直接好家伙！生年四十，就阅尽天下拳法了？你这也太过狂傲吧？还有，这位扬州孙石？是当今楚主那已故的叔叔？被楚主追封为会稽桓王的那位东楚国社稷的实际奠基人？
渤海高氏，就是如今的北齐皇室吧？论拳于高氏庄园，没打一场吗？大定寺自己知道，这是荆南一带有名的佛寺，虽不及佛门祖庭报恩寺的名声、实力，但也不会差很多，那方丈自己虽然不认识他，可是能掌控这么大的一方势力，修为绝对不低，如何就能让你轻易‘败之’？而且还是三连跪？
还有这位赤温先生，我记得他好像是北面元胡人的副汗兼领国论勃烈堇？汉末时期屡次率兵南侵燕赵之地的罪魁祸首就是他吧，好像是元胡的二号人物？也算是天下有名的杀贼头子了，这你也能败之？
左铭已经没有心情继续细看下去了，这本拳谱给他带来的震撼实在太多了，简直不像是真的，此刻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本拳谱作者的名字以及生平事迹。可惜，让他失望的是，他把拳谱上的批注全都翻了一遍，仍然没有找到有关拳谱作者身世的半点文字，于是他赌气把拳谱晾到了一旁。
豹胎易筋丸不愧是天下最顶级的炼骨辅药，就在他翻看拳谱的时间里，臂骨处的断裂伤痕就已然好个七七八八了。甚至他隐约还能感觉到，凡是涂抹过药水的筋骨，韧性、强度都得到了一定的提升。
这喜人的变故让得左铭信心大涨，如果丹药管够，他自觉差不多能在半年之内闯过铁人巷，并达到‘炼骨如钢’的完美境界！
但是他当然也知道，自己在这报恩寺属于是没人疼、没人爱的角色，丹药管够那更是不可能的。还好，他本身也并不指望武道修为来助自己成事。
左铭放下了拳谱，一夜无话。
……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星月也还未尽数散去，约莫是寅时，左铭忽然听到屋外一阵吵闹声。
他打开小窗户，趴在窗框上向外看，原来是隔壁的师兄在整理行装，他睡眼朦胧朝那人问：“真定师兄今日怎的起这般早？”
被他称为真定师兄的和尚来到窗前，笑着问他道：“真空，为何还不去晨练？练武场上已经有不少师兄弟在晨练了，你去晚了，小心圆存师叔又惩罚你！”
左铭满不在乎的说道：“不会的，我昨天加练了，圆存师叔能理解我晚去。真要是再惩罚我，我也是虱子多了不愁痒了。哎，师兄，你还没回答我呢，起这么早，是要去做什么？”
真定和尚笑着摇摇头，说：“这下月中不就是陛下的天诞庆典了嘛，赶上这十年难得一回的节日，尚书台、廷尉府、中尉衙门、备盗贼都尉等衙门一起发了文，说是要好好清缴一番金陵城周边的教匪。公文下到寺里，监院师伯上了心，也捡选出了些人手，要我们去跟着公人一起行动。这不，我正要走呢。”
内里不动声色，左铭问他：“教匪？什么教匪？是白莲教吗？”
真定和尚无所谓的说：“嗨——管他什么白莲黑莲的呢，抓住哪家算哪家呗！咱们是去混脸熟、帮忙的，就算事后抓错了人、出了茬子，板子又不会落到咱们身上。”
内心思绪快速转动，左铭来了精神，笑着问到：“这可是个好差事啊！还能加人吗？带我一个呗。”真定依然摇头：“唔，我说了不算，这回带队的是圆真师叔，不如你去跟他说吧。”
听他这话，左铭顿时一脸郁闷，扫兴说道：“圆真师叔向来严厉，不苟言笑，跟他说一准不会让我去，还是算了吧。”
真定哑然失笑：“你啊……”
左铭于是跟他道别：“师兄且赶紧走吧，去晚了圆真师叔就该责怪你了，祝一路顺风。”
“好，一路顺风。”真定和尚话音落下，便收拾包裹行礼走掉了……
作为一部历史小说，剧情进行到这里，却还没有介绍过大致背景，好像显得不是很正经的样子…没关系，咱们现在说也不晚。
有道是：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七雄五霸斗春秋，顷刻兴亡过手。先秦咱们就一笔带过，只说自战国之后，赤帝子与白帝子争天下获胜，高祖皇帝肇造汉室，开创江山传承四百年，如此，时间便来到了三十年前。
三十年前，照东楚国官修的《汉书》来说，也就是天平十五年。
《汉书》记载，天平十五年，河水自济北决口，泛滥成灾，殃及冀、青、兖、豫、司、徐六州十余郡，无数人、畜、财、田皆为洪水所淹没，损失无算。于是汉末帝下诏救灾，并宣布自明年正月起改年号为河清元年。
河清元年，大河继续泛滥难治，朝廷财政几乎被救灾款项拖垮。
河清二年，统一了长城以北草原大漠的元胡人，在其副汗领国论勃烈堇的主张下，就是前面说到的赤温，率领二十万骑大举南侵赵、代边地，辽西、上谷、右北平、代郡、雁门、云中等地狼烟烽火持续三月而不散，军民死伤、被掠走者无法计算。
河清三年，盗匪自荆楚绿林山中而起，一路直奔北面洛阳而去，路上人数增长到了多达四五十万！此外又有东海郡铁官奴黄芝率领八千铁官奴隶反汉，杀铁官都尉，以其人头祭天，自号‘冲天大将军’，建旗鼓、发檄文，抄掠郡县，流窜荆襄，势大难治。
河清四年，水灾、旱灾、蝗灾、天火、冰灾、瘟疫共发，加之反汉势力越来越多、兵祸连结，大汉朝廷已经是日薄西山、摇摇欲坠了。
到了河清五年，绿林军攻破大汉东京洛阳城，神都陷落，大汉当朝天子眼见国家沦丧，自觉天命易手，于是不顾公卿劝阻，在一位宦官的陪同下，自挂于北邙山上一棵老槐树下，就此驾崩，从而宣告了统治天下四百年的大汉帝国的灭亡。之后，就是草原人、各地藩王、牧守、盗贼、军阀等各方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逐鹿中原。
从河清元年算到河清十年，中原大地已经乱了整整十年时间！北国八州户口减少数百万，人口减少更是以千万计！
也许是老天爷睁开眼发善心，脾气终于不像河清初年那般暴躁了，水旱灾害、蝗灾、流火这些东西都不见了踪影。
经过了数年战争，幽冀世族渤海高氏大致从军事上统一了北方八州，肇造了北齐政权，建元黄龙。地方上无数盗匪军阀或望风而降，或接受整军改编，平民百姓们的处境得到了极大地改善，仿佛在说北齐人心所向、天命所归，预示着九州统一、天下安定就在眼前，但是紧接着下面变故就来了。
河清十五年，扬州庐陵郡太始山巅忽有凤鸟降临，但旋即在长鸣一十三声后消失不见。
河出图，洛出书，凤鸟降临，麒麟现世，这可都是上古圣王在位时才能看到的景象，放到礼乐崩坏的如今更是能惊动天下的大事。
于是，公卿、大儒、天官、僧道、谶纬家、方士…总之就是朝野上下一同进言，此为上帝嘉奖、天降符命，是东楚国一统天下的宝诰。
向来对北齐恭顺，称臣进贡数年之久的楚主孙休闻言大喜，率领文武百官在太始山巅祭天之后，即刻宣布称帝，且拒不承认秦汉齐传承法统，宣布楚国承接周室天命，为火德之国，并以称楚王之年为赤凤元年，当年为赤凤六年，发兵十万自淮南北上击齐。
看到这里，诸位可能会有疑惑，以弱伐强在军事史上确是有不少成功的例子，然，若是说以南讨北，在这江南开发程度异常地下的汉末…难不成这孙休是得了失心疯？非也，非也，且容我继续道来。
自前汉灭亡后，北国八州战火不休、乱了将近十年，在这十年时间里，为了躲避兵祸，北面汉、夷、羌、元数百万人成堆成堆逃到了南面的楚国。
在这农业社会，户口的增长就意味着综合国力的增长，大量北人南迁，充足了楚国资金和劳动力，带来了金铁冶炼、挽马牛耕等先进技术，手工业和服务业也随之发展起来。
经济社会发展，随之就是文化、艺术、宗教的发展。楚国本身就存在大量的佛寺塔楼，民间崇佛之风浓厚；又大汉朝四百年江山，经典取士三百年，经典传家做官的世族众多，许多士族子弟眼见大汉朝灭亡，信念崩塌之下，纷纷向佛教文化中寻求庇护，以安慰茫然的心灵。
所以，在楚王孙休的带领下，以经会、法会、石雕、舞乐、绘画等艺术表现形式为基础，整个国家都开始流传起了愈演愈烈的礼佛、拜佛风气，佛门得到了自前汉三百年来史无前例的发展机会。
听我说到这里，你是不是感觉，这大楚国应该就此蒸蒸日上、太平安定起来？很可惜，不是的。
楚国虽在明面上号称自己乃是万里大国，但若是认真算下来，从淮南到日南，撑死也就六七千里的方圆，仅仅是天下三分有其一而已。西边占据益州的西汉不必说，就说这北边国力雄厚的齐国，常年与楚国在荆襄——淮水一线起战争，军费带来的巨大压力，简直压得楚国君臣上下喘不过气来。
还有，当年楚国官方为了吸引流民南下，是允许你随意开垦荒地的，但是今朝不似前朝，楚国在土地上的政策，是不计兼并的。这让在前汉中期时还“无千金之家，亦无冻饿之人”的江南再没有了富足的小康之景。但这样也还算是好的，对，你没看错，这也还算是好的。
更坏的，是在楚国国力增长、佛教大兴的背景下，还夹杂着些官方不认可的邪教组织，像是什么白莲教、万鬼道、太平道、闻香教之类的。虽然其本意是宣扬些善恶有报、鬼渡世人、太平救世这种无伤大雅的交易，可一旦发展起来，经过了有心人的层层转手，也就难免做些批儒黜佛、采生折割、邪术害人、集兵谋反、外通敌国之类的小事，搅得大家人心惶惶。
反正这个国家呢，你说它发展它也算发展了，开垦荒地，发展技术，大兴工商，这不算发展吗？你说它落后、歪门邪道，它也确实如此。好了，咱们就说到这里吧，先不再继续往下深入了。
……
拳谱的封面很简单，只有两个隶书写成的‘拳经’字样，并没有著者、序言之类的介绍。
打开封面来看，却也没有目录，直接画着的就是一式式拳招，字里行间倒是有些小字做批注，不至于让修炼之人一点摸不着头脑。左铭倒是没有先学拳，而是津津有味的看着那些批注。
“拳不可尽学，法不可尽练。何也？拳有拙者，法有劣者，尽学、尽练恐自伤身也。”、“余生年四十，得阅尽天下之拳法，然不意其中多有名不副实者，以夸夸其谈误导世人，为祸甚也。既有感于此，乃作此经也。”、“乾符十二年十月，与扬州孙石战于吴县，平之。孙氏之拳法甚为稳重，守成有余而进取不足也。”、“乾符十三年九月，论拳于渤海高氏庄园。”、“河清二年，余观法大定寺，与其方丈论佛、论道、论武，皆败之。”、“河清二年，战赤温于右北平，败之。”……
好家伙！左铭当场直接好家伙！生年四十，就阅尽天下拳法了？你这也太过狂傲吧？还有，这位扬州孙石？是当今楚主那已故的叔叔？被楚主追封为会稽桓王的那位东楚国社稷的实际奠基人？
渤海高氏，就是如今的北齐皇室吧？论拳于高氏庄园，没打一场吗？大定寺自己知道，这是荆南一带有名的佛寺，虽不及佛门祖庭报恩寺的名声、实力，但也不会差很多，那方丈自己虽然不认识他，可是能掌控这么大的一方势力，修为绝对不低，如何就能让你轻易‘败之’？而且还是三连跪？
还有这位赤温先生，我记得他好像是北面元胡人的副汗兼领国论勃烈堇？汉末时期屡次率兵南侵燕赵之地的罪魁祸首就是他吧，好像是元胡的二号人物？也算是天下有名的杀贼头子了，这你也能败之？
左铭已经没有心情继续细看下去了，这本拳谱给他带来的震撼实在太多了，简直不像是真的，此刻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本拳谱作者的名字以及生平事迹。可惜，让他失望的是，他把拳谱上的批注全都翻了一遍，仍然没有找到有关拳谱作者身世的半点文字，于是他赌气把拳谱晾到了一旁。
豹胎易筋丸不愧是天下最顶级的炼骨辅药，就在他翻看拳谱的时间里，臂骨处的断裂伤痕就已然好个七七八八了。甚至他隐约还能感觉到，凡是涂抹过药水的筋骨，韧性、强度都得到了一定的提升。
这喜人的变故让得左铭信心大涨，如果丹药管够，他自觉差不多能在半年之内闯过铁人巷，并达到‘炼骨如钢’的完美境界！
但是他当然也知道，自己在这报恩寺属于是没人疼、没人爱的角色，丹药管够那更是不可能的。还好，他本身也并不指望武道修为来助自己成事。
左铭放下了拳谱，一夜无话。
……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星月也还未尽数散去，约莫是寅时，左铭忽然听到屋外一阵吵闹声。
他打开小窗户，趴在窗框上向外看，原来是隔壁的师兄在整理行装，他睡眼朦胧朝那人问：“真定师兄今日怎的起这般早？”
被他称为真定师兄的和尚来到窗前，笑着问他道：“真空，为何还不去晨练？练武场上已经有不少师兄弟在晨练了，你去晚了，小心圆存师叔又惩罚你！”
左铭满不在乎的说道：“不会的，我昨天加练了，圆存师叔能理解我晚去。真要是再惩罚我，我也是虱子多了不愁痒了。哎，师兄，你还没回答我呢，起这么早，是要去做什么？”
真定和尚笑着摇摇头，说：“这下月中不就是陛下的天诞庆典了嘛，赶上这十年难得一回的节日，尚书台、廷尉府、中尉衙门、备盗贼都尉等衙门一起发了文，说是要好好清缴一番金陵城周边的教匪。公文下到寺里，监院师伯上了心，也捡选出了些人手，要我们去跟着公人一起行动。这不，我正要走呢。”
内里不动声色，左铭问他：“教匪？什么教匪？是白莲教吗？”
真定和尚无所谓的说：“嗨——管他什么白莲黑莲的呢，抓住哪家算哪家呗！咱们是去混脸熟、帮忙的，就算事后抓错了人、出了茬子，板子又不会落到咱们身上。”
内心思绪快速转动，左铭来了精神，笑着问到：“这可是个好差事啊！还能加人吗？带我一个呗。”真定依然摇头：“唔，我说了不算，这回带队的是圆真师叔，不如你去跟他说吧。”
听他这话，左铭顿时一脸郁闷，扫兴说道：“圆真师叔向来严厉，不苟言笑，跟他说一准不会让我去，还是算了吧。”
真定哑然失笑：“你啊……”
左铭于是跟他道别：“师兄且赶紧走吧，去晚了圆真师叔就该责怪你了，祝一路顺风。”
“好，一路顺风。”真定和尚话音落下，便收拾包裹行礼走掉了……
作为一部历史小说，剧情进行到这里，却还没有介绍过大致背景，好像显得不是很正经的样子…没关系，咱们现在说也不晚。
有道是：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七雄五霸斗春秋，顷刻兴亡过手。先秦咱们就一笔带过，只说自战国之后，赤帝子与白帝子争天下获胜，高祖皇帝肇造汉室，开创江山传承四百年，如此，时间便来到了三十年前。
三十年前，照东楚国官修的《汉书》来说，也就是天平十五年。
《汉书》记载，天平十五年，河水自济北决口，泛滥成灾，殃及冀、青、兖、豫、司、徐六州十余郡，无数人、畜、财、田皆为洪水所淹没，损失无算。于是汉末帝下诏救灾，并宣布自明年正月起改年号为河清元年。
河清元年，大河继续泛滥难治，朝廷财政几乎被救灾款项拖垮。
河清二年，统一了长城以北草原大漠的元胡人，在其副汗领国论勃烈堇的主张下，就是前面说到的赤温，率领二十万骑大举南侵赵、代边地，辽西、上谷、右北平、代郡、雁门、云中等地狼烟烽火持续三月而不散，军民死伤、被掠走者无法计算。
河清三年，盗匪自荆楚绿林山中而起，一路直奔北面洛阳而去，路上人数增长到了多达四五十万！此外又有东海郡铁官奴黄芝率领八千铁官奴隶反汉，杀铁官都尉，以其人头祭天，自号‘冲天大将军’，建旗鼓、发檄文，抄掠郡县，流窜荆襄，势大难治。
河清四年，水灾、旱灾、蝗灾、天火、冰灾、瘟疫共发，加之反汉势力越来越多、兵祸连结，大汉朝廷已经是日薄西山、摇摇欲坠了。
到了河清五年，绿林军攻破大汉东京洛阳城，神都陷落，大汉当朝天子眼见国家沦丧，自觉天命易手，于是不顾公卿劝阻，在一位宦官的陪同下，自挂于北邙山上一棵老槐树下，就此驾崩，从而宣告了统治天下四百年的大汉帝国的灭亡。之后，就是草原人、各地藩王、牧守、盗贼、军阀等各方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逐鹿中原。
从河清元年算到河清十年，中原大地已经乱了整整十年时间！北国八州户口减少数百万，人口减少更是以千万计！
也许是老天爷睁开眼发善心，脾气终于不像河清初年那般暴躁了，水旱灾害、蝗灾、流火这些东西都不见了踪影。
经过了数年战争，幽冀世族渤海高氏大致从军事上统一了北方八州，肇造了北齐政权，建元黄龙。地方上无数盗匪军阀或望风而降，或接受整军改编，平民百姓们的处境得到了极大地改善，仿佛在说北齐人心所向、天命所归，预示着九州统一、天下安定就在眼前，但是紧接着下面变故就来了。
河清十五年，扬州庐陵郡太始山巅忽有凤鸟降临，但旋即在长鸣一十三声后消失不见。
河出图，洛出书，凤鸟降临，麒麟现世，这可都是上古圣王在位时才能看到的景象，放到礼乐崩坏的如今更是能惊动天下的大事。
于是，公卿、大儒、天官、僧道、谶纬家、方士…总之就是朝野上下一同进言，此为上帝嘉奖、天降符命，是东楚国一统天下的宝诰。
向来对北齐恭顺，称臣进贡数年之久的楚主孙休闻言大喜，率领文武百官在太始山巅祭天之后，即刻宣布称帝，且拒不承认秦汉齐传承法统，宣布楚国承接周室天命，为火德之国，并以称楚王之年为赤凤元年，当年为赤凤六年，发兵十万自淮南北上击齐。
看到这里，诸位可能会有疑惑，以弱伐强在军事史上确是有不少成功的例子，然，若是说以南讨北，在这江南开发程度异常地下的汉末…难不成这孙休是得了失心疯？非也，非也，且容我继续道来。
自前汉灭亡后，北国八州战火不休、乱了将近十年，在这十年时间里，为了躲避兵祸，北面汉、夷、羌、元数百万人成堆成堆逃到了南面的楚国。
在这农业社会，户口的增长就意味着综合国力的增长，大量北人南迁，充足了楚国资金和劳动力，带来了金铁冶炼、挽马牛耕等先进技术，手工业和服务业也随之发展起来。
经济社会发展，随之就是文化、艺术、宗教的发展。楚国本身就存在大量的佛寺塔楼，民间崇佛之风浓厚；又大汉朝四百年江山，经典取士三百年，经典传家做官的世族众多，许多士族子弟眼见大汉朝灭亡，信念崩塌之下，纷纷向佛教文化中寻求庇护，以安慰茫然的心灵。
所以，在楚王孙休的带领下，以经会、法会、石雕、舞乐、绘画等艺术表现形式为基础，整个国家都开始流传起了愈演愈烈的礼佛、拜佛风气，佛门得到了自前汉三百年来史无前例的发展机会。
听我说到这里，你是不是感觉，这大楚国应该就此蒸蒸日上、太平安定起来？很可惜，不是的。
楚国虽在明面上号称自己乃是万里大国，但若是认真算下来，从淮南到日南，撑死也就六七千里的方圆，仅仅是天下三分有其一而已。西边占据益州的西汉不必说，就说这北边国力雄厚的齐国，常年与楚国在荆襄——淮水一线起战争，军费带来的巨大压力，简直压得楚国君臣上下喘不过气来。
还有，当年楚国官方为了吸引流民南下，是允许你随意开垦荒地的，但是今朝不似前朝，楚国在土地上的政策，是不计兼并的。这让在前汉中期时还“无千金之家，亦无冻饿之人”的江南再没有了富足的小康之景。但这样也还算是好的，对，你没看错，这也还算是好的。
更坏的，是在楚国国力增长、佛教大兴的背景下，还夹杂着些官方不认可的邪教组织，像是什么白莲教、万鬼道、太平道、闻香教之类的。虽然其本意是宣扬些善恶有报、鬼渡世人、太平救世这种无伤大雅的交易，可一旦发展起来，经过了有心人的层层转手，也就难免做些批儒黜佛、采生折割、邪术害人、集兵谋反、外通敌国之类的小事，搅得大家人心惶惶。
反正这个国家呢，你说它发展它也算发展了，开垦荒地，发展技术，大兴工商，这不算发展吗？你说它落后、歪门邪道，它也确实如此。好了，咱们就说到这里吧，先不再继续往下深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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