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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我的名字,我的村

    很多年以后,我踏上了南归秦岭的列车,车轮滚滚,汽笛呜咽。

    进站口,我在绰绰人影中张望,人影熙攘不见伊人。

    行驶中,我在垂垂落日中默喊,落日迟暮余晖向晚。

    抵达后,我在皎皎星夜中祈愿,星夜长存家国平安。

    我的名字叫赵亮,我在秦岭深处一个不大的村子里长大,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曾有过一个小名,叫做“小女儿”那是大伯大娘从小叫大的小名,在我更大一些的时候,我似乎明白了那个名字的由来,小时候长得白白净净又害羞得像个小女孩子。

    而那个时候我又有了一个新的小名,亮亮儿。

    和我一起长大的还有我的兄长,他的名字叫赵永。

    我们两个,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但在学生时代里,我兄长的名字经常被老师或者同学们写成了赵勇,勇敢的勇。

    我的名字经常被喊错成王亮,大王的王。

    我们俩都很气愤。

    我的名字据说是1991年,我母亲在生我的那天,护士急忙询问我父亲,孩子名字的时候,随意或者有意取的,据说那日的清晨,很平凡,没有天降祥瑞,也没有恶兆映出,只是天刚蒙蒙亮,于是我便被叫做了赵亮。

    我父亲本想着叫我赵远来着,兄弟俩名字连起来好念,永远永远,永永远远,只是母亲觉着这个名字不大吉利,说是诗文里说过,“少小离家老大远,乡音无改鬓毛衰”,听着就感觉儿子长大了要离家出走,打工要饭一样,属实艰难,于是我便被叫作赵亮。至于从哪里学来的诗文,对错与否,我自然是不知道的,想必母亲也是。

    我的父亲是七十年代出生的农村人,母亲比父亲要小三岁,而我要比父亲小二十四岁,兄长大我两岁,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有着奶奶作伴,记忆里不曾见过爷爷。

    等我三四岁的时候,能自己走路了,跟着奶奶屁股后边出去玩,村里人会偶尔碎言几句,有时候用手指着我的小脑壳,说着当时捉摸不透的言语。

    “咦,这是哪哈儿的娃子呀”,一个中年妇女说。

    “找不倒哇”,另一个中年妇女说。

    “这是我孙娃子波”。

    奶奶拉着我,一脸慈祥。

    “嗷~,干娘呀,这是你儿子的娃子呀,你孙子”

    “奏是波,他叫亮亮儿”。

    奶奶把我从她背后拧巴出来。

    “快叫表婶儿”

    我红着个脸,抱着奶奶皱皱巴巴的胳膊来回地摇摆,用微不可闻的细嫩嗓音应了句。

    “婶婶好~“

    喊罢,我又赶忙藏在了奶奶身后,再也不吭声一句。

    “哈哈哈哈哈,这娃子,狗子秋”

    虽然那时候不太明白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我表面理解的就是不怀好意,于是,小时候的记忆里有很多不怀好意的表婶和表叔。

    我有一个表叔是村里的放牛娃,那个时候他已经三十多岁了,经常穿着个草鞋,手里拿着竹鞭,赶着四五头老黄牛在河边吃草,记忆里一直是四五头老黄牛,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一直都是。

    老黄牛们在农耕时期带着犁翻遍了村里的土地,黄牛们好像长得都差不多,也许只有放牛娃知道差异在哪里,三十年前的那几头与三年前的那几头。

    放牛娃据说是单身汉,特别能喝酒,每次来我家耕地都要喝上一斤半的白酒,父辈的人都叫他“优良子”,而我叫他“牛郎叔”可能太小的时候发音不标准,也可能是他就叫那个名字。

    村里的人总是喜欢给别人取小名,譬如“老三儿,老四娃儿,张崇娃儿,旭娃儿,老栓子,铁柱子”。

    当然这些都是我父辈们之间的称呼,而我在村子里游玩的时候,都是叫表婶儿,表叔儿,干娘,老太,干爷。

    小时候不太明白怎么合适得称呼他们,后来上了学,在家里谈话色时候偶尔插上一两句嘴,

    “那谁谁他达达”

    “那谁谁他家老头儿”

    “那谁谁他妈”

    听起来,就想骂人。

    我长大的村子不算大,镇子也不算大,我们村叫后川村,后川村感觉是周围几个镇子里最大的村,后川村沿着上学的路往前走是前川村,前川村在我上小学四年级之前认为那就是赵川镇,但我上了四年级之后才知道,前川村也很大,比后川村还要大,而赵川镇自然是更大。

    后川村一共有9个生产队,9个队被一条河流隔开,那条河刚好流经我家门前,叫做滔河,生产队围绕着矮山坐落,那座矮山,在河边上,叫做凤凰岭,凤凰岭上有个山寨,叫凤凰寨,是我家对面的山头,我们家坐落在一个山坳里边,属于1队的地界,也属于3队的地界,我有个邻居,他们自称是1队的,我家自称是3队的,上小学回家站队的时候,我有时候在1队,有时候在3队,可能主要看哪个队有好看的小女孩儿,或者说是哪个队有欺负我哥俩的坏蛋。

    放学回家的时候,大家都站成一条长队,有时候分年级站队,有时候不分,一队的最远,最先走,我回家往往要走25分钟大概4里的路,下雨天除外。

    下雨天的时候1队要路过滔河,如果河里涨水了,水会没过木头和泥巴土石堆砌而成的桥面,那样的危险,往往会让一部分人看到后折返,一部分人听闻后,跑到河边,张望,然后折返。

    而我和兄长大概率只需要折返一部分路程,去我大娘大伯家落脚,蹭饭。

    而有的时候,我们知道河水没过桥面或者桥被洪水冲毁,早晨我们要比之前的路程提前1个多小时,那时候需要打着手电,要穿着皮筒子鞋,撑着漏水的雨伞,带着方便面,或者干馍馍,咯吱窝里夹着前一天晚上点着煤油灯写的作业。

    绕着去往前川村的路先抵达赵川镇,其中路过河这边的2队,然后到达前川村,通过滔河大桥,沿着街道走会路过供销社,再路过文化站,赵川镇医院,街道的尽头是赵川镇中学,中学的对面是赵川希望小学,沿着小学再往前走是黄泥巴的土地,已经属于后川村地界了,车辙压过的路上会积很多的泥水,我们躺着泥水往学校的方向走经过一个建在山里的自来水过滤站,然后是河这边的5队和6队,6队有一个岔路口,路的那边往前走是7队8队和9队,路的这边是4队3队,学校叫后川村希望小学,学校隶属于4队,是凤凰岭旁边矮山上建立起来的学校。

    我就是在这样的村子里长大,在这样的镇子里长大,在我上四年级以前从没有踏出过我们镇,所以,我叫赵亮,不叫赵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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