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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故乡的雪

    那日似乎是我这求学十余载最艰难得一日,也是我性格变得更加压抑的一日。

    那日我被我经常想念的同学的亲哥哥,我们小学的校长,扇了两耳光,踹了一脚,而这足足让我记了几十年。

    那日我当着全班五十几号的人的面,细弱蚊蝇地念着我亲手写的检讨书。

    书中所言,在我今日回想起来竟然半个字都无法想起。

    那显然是一场不太真诚的检讨,但在同学和老师的眼中,我应该是真诚的。

    声音低沉,一字一句念完了我作为学生时代的第一次检讨,也是最后一次检讨,而脸上的痛,就像是一把燃烧的大火,燃尽了半座城池。

    此后日子平常,我已经是个所谓的好学生,学习上更努力了,所谓的朋友好像变得更少了,没有人愿意跟我玩,也有可能是我不想跟别人玩,我把自己困在自己的小城池里,我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点一点的进步。

    天气变得更加得寒冷,冷到我无法再继续下河游泳,冷到北风吹散了辣椒树的叶子,那零星得挂在茄子树上的茄子被母亲挎着背篓摘进了兜里,而这似乎都在宣告着风霜的来临,冬季的来临。

    十二月,一夜之间,大雪压城。

    早在前一天,北风就开始肆意地吹刮着老树的枝丫,狂风卷起了漫天的尘土,洋洋洒洒而又肆意妄为,田地里的地膜拦不住北风,摧枯拉朽一般将风沙与落叶卷向高空,而地里的泥土却格外的结实,那是冰冻带来的厚重。

    大雪洋洋洒洒地落在这座小镇上,早起的我。

    不用推开房门就知道外边是乳白色的世界,冰封的世界。

    母亲还在煮着玉米粥,我和哥俩起床准备洗脸吃过早餐去上学。

    穿了件单衣的我明显感觉到了那天格外的寒冷,没有暖气也没有电热毯的床铺早在清晨的时候就让我睡得不太安稳。

    洗脸的时候,毛巾和脸盆已经在架子上冻得邦邦硬,感觉都能用毛巾切菜了。

    脸盆里的水也被冻得结结实实,而这是早晨母亲刚洗过脸的水啊,但依旧是冻成了一个飞盘状。

    母亲提着电壶,倒在了毛巾上,热气腾腾,扑面而来,水雾缭绕的毛巾逐渐溶解开来,然后我把洗脸盆里的冰扣下来,准备扔到外边的水沟里。

    单手提着盆,推开门,阳光从门缝里照了进来,厨房里的烟雾在光的照射下竟然看起来像是翻滚着的云海。

    屋门打开,雪白的世界呈现在我的眼前,虽然已经是看过了很多遍家乡的雪,家乡的山河,但我确定,那是家乡里为数不多的几次大雪,而我推开门的时候刚好是雪过天晴。

    蔚蓝色的天空,清澈得有些让人睁不开眼睛,太阳升起的地方,白色把天空反倒是渲染成了云雾色,远山进水都是雪白色,冰凌一串串得挂在房屋瓦缝间,挂在门前的洋槐树上,松针都几乎看不真切,像是一朵朵狗子的尾巴,挂在树梢,变成了银白色。

    阳光从山尖上升起来的时候,家家户户的炊烟与狗叫鸡叫是在宣告着大雪带来的震撼与寂静。

    雪地里软绵绵的,阿黄在齐胸的雪地里打滚,似乎是非要试探出一条它可以全身被淹没的雪海,深浅不一地雪海。

    用热水洗了脸蛋,生在秦岭,长在秦岭,被秦岭的冬风,吹红了的脸蛋已经开始逐渐鼓起了青春痘,有点痒,又有点痛,好在个数不多,凤毛麟角罢了。

    吃了饭就着急麻慌地准备往学校赶,那是周五,是一周最后的一天学堂,是大雪覆地的天气。

    雪下得着实有些厚实,因此我只好穿上了在夏天雨季才会穿着的皮筒子鞋。

    穿了皮筒子的我,快乐得像个小孩在雪地里奔跑,滑倒,跌跤,站起来,继续奔跑。

    像极了小孩儿,也本就是小孩儿。

    皮筒子鞋穿着虽然冻脚,但那已经是到了学校之后,停下脚步不动,趴在课桌上听课时的事情了,至少,皮筒子鞋在走路的时候,冻脚的感觉没有那么令人印象深刻。

    那天去上学的路,格外地难走。

    过了桥,依旧是那条小路,小路的尽头是沿河而建的堤坝。

    脚踩在了沿河而建的大坝河堤上,白茫茫的一片雪原中,大坝边上的河流却把一片素白切割成了黑白,黑色的是河水,白色的是除了河水以外的陆地。

    没过脚踝的积雪,在皮筒子的碾压下,咯吱作响。

    已经走到了那颗断了一半的洋槐树下的时候,我习惯性得在下边略作休息。

    树下的积雪不算厚实,大概是被苍劲的槐树遮挡了大半,我驻足在槐树下,愣愣地发着呆。

    突然感觉有什么生物哈气的声音在我的周围回响,然后,看到了一条狗正蹲在槐树根上的树洞里头朝我摇头摆尾,就差双爪蹦起来来搭在我的手上亲热与我了。

    那是我家的狗,换做阿黄。

    知道要下雪的前一天就打开了锁链,任由他在村子里胡乱闲逛,毕竟,我知道,他和我一样,都喜爱自由,都想挣脱这世俗的枷锁。

    阿黄匍匐在雪地里,对我摇头摆尾,我摸了摸它的头,它却站了起来,朝我汪汪叫了几声。

    我没理他,然后它却起身撒欢似地在雪地里奔跑。

    奔跑,摔倒,站起来,再奔跑,摔倒。

    看着它快乐得模样,竟然一时有些出神,若是有它那般自由快乐该多好呀。

    跑得累了,然后它就趴在我身边,拿爪子扒拉我的皮筒子,我朝它挥了挥手,让它回去。

    它在雪中一直跟着我,我走了十几步,它也走十几步,我转身,它夹着尾巴坐在雪地里朝我摇尾巴。

    我继续往前走,它又跟着我来。

    我生气了,用手搓了一个雪球,朝它挥了挥手,它站在原地,距离我十几米的原地,呆头呆脑地看着我。

    我朝它扔了过去,它聪明地躲开了。

    然后我又搓了一个雪球,它朝我哼唧了两声,终于,夹着尾巴,悻悻地往家的方向走了。

    我就站在原地,看着它往家走的身影,走几步,回头看我几眼,我抬起手,晃了晃手里的雪球,它赶忙又往家里跑了几步,然后又回头看我,我又晃了晃手。

    直到快要看不见阿黄的时候,我才扔了已经要被我捂化了得雪球。

    然后大步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去。

    小路逐渐与其他小路汇合,小路上逐渐有了其他的脚印,有其他队上的孩子上学时走过的痕迹。

    我从衣袖里艰难地翻出了电子表,8:10,已然是迟到了。

    加快脚步的我,竟然有点像是在奔跑,跑两步,脚下滑两步。

    就这样,这个脚踩着滑步的少年,摔倒了三四次的少年,满头大汗地到了教室的少年,刚好赶上了上课的铃声,上第二节课的铃声。

    上课的内容依旧是百无聊赖的语文,是我的班主任的课,班主任示意我坐下认真听讲,我便坐下。

    课上了十几分钟,手脚便开始发热,那大概是冬天里的汗水蒸发后刺激了细胞,然后通过神经末梢传递给大脑的假消息。

    又过了十几分钟便是感觉到了脚得寒冷,然后不由自主地就在那偷偷地晃着脚,那样会感觉到一丝的暖意。

    课间操,趴在三楼阳台的我依旧喜欢望着山峰的远处发呆,看着在一楼的低年级同学三五成群地在雪地里打滚,打架,倒是有些羡慕,只是一个人,望着远处的山峰,静静地发着呆,耳边得喧闹似乎与我无关。

    那些调皮的同学,在寒冷的冬天喜欢挤在墙根,然后三五个把一个倒霉鬼往墙脚挤,那倒霉鬼也不示弱,身材高大,气力也大,抱着另一个同学,身子一斜便把另一个倒霉鬼挤在了墙角,然后那四个五人轮流着被那第一个倒霉鬼给挤了个便。

    那倒霉鬼玩得满头大汗,然后冲着我嚷到。

    “亮,来一起玩呀?“

    我怯懦地回了句。

    “不了”

    然后转身就要往教室里去。

    只见那人不跟那一群倒霉鬼玩了,向我了走过来,不知道从哪块阳台上抓了一把雪就扔到了我的后背里。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满脸都是惊愕与怒意。

    我恶狠狠地瞅了他一眼,没有去清理背后的雪,也没有去跟他打架。只是径直走进了教室。

    他傻傻地楞在了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睛瞪得驴圆,目似铜铃,满脸却写着气馁。

    中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我在写作业的时候,我同桌递过来一个纸条。

    纸条上,歪歪扭扭滴写了三个字。

    “对不起”

    然后我一脸茫然地看着我的同桌,我的同桌把凳子往后挪了挪,身子也往后挪了挪,满脸似乎写着与我无关的大字,然后在我的视线里,出现了那个倒霉鬼。

    吕邵楠。

    他是我的邻桌,在学校流行的一帮一带的政策下,她和一位学霸级人物做了同桌,学霸名为“毛楠楠”。

    他朝我龇牙咧嘴,然后双手抱拳,示意对不起。

    我白了他一眼。

    他小声说,“中午别回家了,我带你去中学吃饭”

    我又白了他一眼。

    然后中午吃了一块五,大米饭的我俩在水龙头上艰难地刷着碗筷,水龙头的水在北风的吹拂下,格外地冻手。

    晚上回家的时候,没见到阿黄,我养了很久的狗子。

    晚上回家,家家户户燃起了碳火与煤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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