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经过这次离分，两人一时一刻也不愿分离，高山信介在奈良一连陪着林原爱住了几天，这天中午对她说：“明天，陪我回京都吧。后天是我的生日。”

    林原爱吃了一惊，看日历后天是8月17日。林原爱并不知道高山信介的生日，她没有问过，而去年这个时候，她才初到高山信介身边。仔细想来，那段时间，似乎确实有几天别墅里格外热闹，连开派对，原来那是为高山信介庆生。去年是无所谓的，可今年……

    高山信介看出了她脸上的踌躇，抚着她的后颈：“你不用准备什么，只要和我回京都，嫁给我。”

    他要她在他生日那天嫁给他？林原爱心中愕然。

    翌日他们就回了嵯峨野，是夜林原爱心惊胆战地等待着黎明，一夜未眠。但早上高山信介的神色却很平常，他换上了和服，对她说要回本家。他也想带她回去，但见她不是太情愿，就没有勉强。见高山信介出门，林原爱竟似松了一口气，也许他前日的话只是随口一说，她却当真，忧扰了这两日。林原爱以为高山信介这一去肯定要一日，不想他中午就回来了，还换了一身衣服，较早上更为正式华丽。他领林原爱到更衣室，里面挂着一身白无垢。

    林原爱吃惊地望向高山信介。

    “为我穿上它。”

    他是真的，要她在今天嫁给他吗？

    “可是……”

    “好吗，爱？穿上它。”

    林原爱只好顺从了他的心愿。对镜看着身着白无垢嫁衣的自己，林原爱内心惊疑不已，不知道高山信介接下来要带自己做什么。而高山信介，只是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他挽着林原爱，坐上车。

    “去哪里？”林原爱问。

    “去本家——”

    “什么？！”林原爱大惊，以为高山信介已经安排好了盛大宴席，就等着她登场了。

    “别紧张，爱。”车虽然是往本家的方向开，却是开进了本家周围的森林里。高山信介领着林原爱下车。

    “这是……”在她前方的，是一株巨木，树冠隐天蔽日，树干粗壮无比，不知要多少人才能合抱。而且系着结绳，显然也是被祭祀的。

    “据说树龄有八百多年了。高山家的先祖在这里定居时，这棵树就在了，久而久之，就被当做神灵供奉了。你不喜欢人多的婚宴，那么我们就在这里成婚吧。”

    两人对着这一株八百年的树灵行礼。林原爱的眼眶微微湿润。她无法做出更多承诺，但至少死生不负他。

    夜里高山信介才细细告诉她，他们的婚礼还是在按着正式的流程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只是整个过程他会一手操办，不需要她出面，她也无须忧扰。

    聘则为妻，奔则为妾。高山家的正妻，果然还是不能草率的。林原爱默默无言。

    她仍住在高山信介的别墅里，她的内心仍是不决的。她到现在，也还没有陪伴一个人终老的勇气。生命是虚无缥缈的，人生是几个破碎的字节。她无法想象，今天以后的生活。她时不时还是会觉得，和高山信介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也许相爱，是黑暗中的一簇火花，骤起而热烈，但能持续为永昼吗？她是个不负责任的爱人，还能再做一个不负责任的妻子吗？嫁给他，不是同意了将终生都托付给他，和他承受同样的命运吗？一个连明天都不能保证的人，一个连心灵都在虚空中漂浮的人，可以给出这样的承诺吗？婚姻是两颗恒星轨迹的交汇，两条道路的融合，可她……

    这天傍晚高山信介回来，和她商量：“明天一起回趟本家好吗？见我的父亲和族里的长辈。明天是入籍仪式。”

    他要她选一身和服。林原爱估摸着节气，选了一身白露微霜、水蓼汀葭的纹样。高山信介将她的长发挽起，亲自帮她穿上。

    “你连这个都会？”林原爱问，她不会穿和服，前些天的白无垢也是他帮她穿的。

    高山信介笑道：“现学的。因为不想别人帮你穿。”

    林原爱心中微叹，毕竟，这可不是一双给女人穿衣梳头的手。

    衣服一件件裹上身体，服服帖帖的。林原爱看着镜中人，有些恍惚。高山信介也在一旁看着她，目光灼灼，喉咙仿佛要被烧焦了：“我可以脱光你吗，爱？”

    他们躺倒在和服堆里，簇新的衣裳，已经被汗水和体液污染了。

    多么浪费啊，但高山信介毫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