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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过去了?不,我没有

    那段被羞辱而我无处可躲的经历一直让我时不时陷入抑郁,我有两次这样的经历,一次是大学喜欢辩论,想去深圳的一个辩手培训和交流活动,缺钱,问我的一位姐姐借钱的时候。

    这位姐姐在我上大学以来,经常会打电话给我对我表示关心,我考上大学的那年还给我送了一个行李箱,小时候她来我家的两回也会带很多吃的。我在感激这位姐姐之余,我在怪一年只给我一两次电话的在我心中真正的姐姐,她小时候来我家跟我生活的一段时间,在我看来,她是我妈的第二个女儿,我曾非常担心我妈会跟爱我一样爱她,但她对我而言,真的是姐姐,我也真的喜欢她。我在责怪,为什么其他的、没有她亲的姐姐都每周给我打电话,她就很久很久才打一次,而且多数时候问我是否缺钱,也跟我妈一样不爱提起我矫情的小事和长时间聆听和讨论我的声音。

    当我缺钱,而做这事儿不想让爸妈知道的时候,我找上了经常打电话给我的那位姐姐。那是我第一次和他通话,他批评了我半天,没有借给我,说跟我赌五百块钱,不多,一餐饭,这一点价值也没有,不用看培训什么,这些培训都是骗钱的。然后说我闲的话,不如去考研。

    就这样坐着被说了半个晚上,钱没借到,在他们开始说的时候我就意识到我这个举动错了,我不应该存着先问谁借钱,之后兼职还钱的心,在我没有这个能力时,我不该有不符合现在实力的心的。

    我开口说了一句话,得到一晚上的骂,这没什么,退一万步,是我先把自己的脸伸出去的,所以红了,被打了,也没什么可说的。

    我过不去的是在我再三的请求下,他们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我爸妈。他们不借没什么的,但是他们把这事儿告诉我爸妈,不管是这个暑假,还是下个暑假,我就都去不成了。而且我向他们求助,而不跟自己的父母说,会让我父母多心寒啊。还有就是,当我父母的女儿求到了别人面前,别人或戏谑或高傲或一副为她好的样子转述给我父母听时,我父母会有多丢脸。会不会对给他们添麻烦感到抱歉,会不会因为自己家的孩子做了傻事感到羞愧,会不会为自己孩子求上了他们感到抬不起头······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谁让这种蠢事我就是做了呢?

    我其实能理解裸贷和用花呗的心情,因为再给我一次机会,如果能有选择,我也不会再跟任何人开口了,因为很丢脸。当然,裸贷这种蠢事儿千万不能做,因为年轻时候留下的坑和雷有可能会把自己的一生毁掉,换句话说,一个坑的价格,有可能是你的一生。而你的一生要比一件奢侈品、一个培训、甚至一栋房子要贵多了,不要做让自己吃大亏的事。花呗我也不用,因为想养成有多少钱就干多少事儿的习惯。我任何人的脸色都不想看。

    之后的一次交集,是我毕业工作的第四个月,他打电话来骂我做的工作很烂,是傻逼,接着劝我和他老婆合伙开个服装店的时候。

    他打电话来骂的那个下午,学便利店运营期的我在和领导一起看店,为此我还被我领导狠狠批评了一顿,说在工作时间打电话,可他骂的架势,就是不停啊,直接挂断又太没有礼貌了。

    而我愿意保持礼貌的原因,是因为“我等下做个给你看”和“你还不如来我这儿”,“我等下做给你看”是我去网易蜗牛读书的一个线上实习的时候出了作品,因为被表扬所以发了朋友圈,说很开心,他就一直问我要作品看,我说不给都不行,他看了之后说我的很烂,各种不行。

    他之前加了好友,“我以前没有人生导师,我希望他能做你的人生导师”,那位姐姐这么说后我就加了,加了之后看到了我的朋友圈,就说我写得那么烂,还想当作家。我拿出我的作品曾经获奖的证明,曾经的作品,还是被羞辱得一败涂地,无处可逃。

    之后的之后,“改个文案来看看”,在我人在北京,没有带电脑,只有手机,用手机改PPT是非常麻烦的,此前我用手机做完那个远程实习项目每天要求的作品我都感觉我快瞎了,在我再三说我没有电脑,我只有手机,真的很不方便的情况下,他问我是不是不敢,你不是说自己挺厉害么?于是我一激动,就说好,就把文案给改了给发过去。

    现在的我文案的报价有点贵哦,请我起个产品名称我收费都有点小贵呢——其实你们今天能够看到我,也是因为这件事,因为被这样羞辱,又感觉怎么都证明不了自己,所以当试着更长篇小说到三千字,收到阅文的签约邀请时,有些犹豫现在不是时候的我还是签了。当然,签了这篇长篇却没有好好把它更完,感觉辜负了编辑的青睐和期待倒是真的。我争取下个月更一个月把它更到30w完结。

    我接广告文案挣钱也是因为有这样自己的文字被鄙视、被瞧不起、被觉得奇烂无比,所以接的。如果评判一件事对自己的伤害大不大,是看它是否会影响自己的性格和对待相关事情的做法是否有改变的话,我觉得这件事对我伤害很大。

    当然,这件事对我伤害最大的部分我还没有说:他们跟我妈说,我的工作如何烂,跟我妈说,我在写的作是如何地白日做梦而我水平又有多差。

    接着,我妈就说,我做这份工作让她丢脸了,我写起东西来真的是脑子有问题,写得烂,还把性格写神经了。当然,我妈对我辩论和写作的反对早就有了,因为她见过的写作的作家都是神经病,辩论的都是骂大街的。你们可以想象一下,当我在别人口中有这样不堪的处境、喜欢着不堪事情,而且别人的嘲讽和高高在上的观点的赐予对我妈的刺激有多大。所以你们可以推测一下,我妈是怎么转述给我的,而我,又是如何痛苦得说我不是,在不愿意放弃自己认为不能这样下定论、自己的热爱和让父母蒙羞、丢脸及感到痛苦的自责中挣扎的,我又是如何和我妈互相责怪的。她怪我把我供上大学却没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喜欢奇奇怪怪的事情,我怨她不曾看我工作有多努力、多认真,不曾理解我的热爱和我为所热爱的付出的心血。

    对了,还没介绍,我的工作是xx经理管培生,最前的两个月是去基层轮岗两个月的,后来去了北京学习了两个月的便利店运营,就是学做一个便利店店长,再然后在公司总部做一些包括数据分析的基础工作、区域管理后台支持相关的事和创新项目。他们所诟病的,是我工作的前两个月,到了一线做了两个月最底层的员工的事。在今年七月,工作的第12个月我离开的时候,我的培养方式是区域便利店经理,央企,世界500强。而这,也被那位姐姐和他吐槽说,这事儿没有读过书的这姐姐也能做。

    其实要不是那句“你那么工作那么烂,做什么做,还不如跟你姐姐一起开店”,我不会翻脸的,不是这句话让我意识到他最终的目的是想拉我和我这位姐姐开个服装店,我会不计他的言语如何,会感激他指导我的这份善意的。有些人,他表达方式不一样,难听归难听,可能说得也不需要在理,只要是真诚地为你好,给你建议,我觉得都应该以尊重的方式去对待他们,哪怕这个建议不接受,方式很让人难受。因为你需要回应掩藏在那些不好听话语下的善意。

    而说到辞职去开店这事儿,我想介绍下我的学历,一本,“重点大学”,第一专业排校前几,专业算不错,第二专业是人力资源管理,双学位学士,有不错的实习经历和不少的奖状,在外不算什么,自我感觉在我家小县城算还不错的。说我做央企的小经理管培很low,去跟他老婆合伙开服装店才行。我的呵呵是从这里发出的。

    其实,在一线的时候,我都是抢着脏活累活干的,我还扫过男厕所。但我引以为傲,因为我在认真地对待我的工作。我没有因为“还是我们来做,你以后是要做经理的,不用做这些”的谦辞而推脱过半分,我也没有因为我身体瘦弱,就少搬过一箱货物,我都是抢着搬的,因为我比同事们年轻许多。我牢记着我爸那句,“年轻不要怕用力气,你今天就算筋疲力竭,睡一觉,第二天就又恢复了,甚至这力气还会再长”,我觉得我没给我爸丢脸。我没给自己丢脸。

    我一直沉浸在这份痛苦中,写作的时候会想起我妈激动的说我脑子有问题的指责,会想到他说我的文字是垃圾,(话说,他们要我去开,应该是想我来做新媒体这块,我的用途也是用来产出这些垃圾吧),在很多个深夜靠着椅背仰头,就那么任着眼泪留下来,觉得自己毫无价值。我没有办法证明自己,在被人说是垃圾的时候,并且我妈也觉得我让她丢脸了。

    ——我把这件事在闺蜜来家时说了,除了我妈,我就这会儿跟闺蜜说了,她说不是我不好,是他很奇葩。她的安慰让我觉得我这个人从这件事迈过去了,因为把最深的痛苦说给最好的好朋友听,因为分享,这些痛苦,我迈过去了。

    【来自2020.11.15的声音】不,我没有迈过去,我到今天还在怨恨这件事,我提起相关的事,我就控制不住地激动,激动地和我妈大吵大闹,我会流泪,我会觉得痛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我现在还没能摆脱它给我带来的影响,还是在一些特殊的敏感点上,像困兽那样嘶吼和挣扎。

    我总觉得,也许我今天没有把我内心痛的样子写清楚。不过没关系,到这本书完结前,你们还能看到不同版本的、对这件我走不出来的事不断地描述,我心境随着外界的变化依旧沉浸在痛苦的痕迹。

    我希望在今年的12.31日前,能彻底摆脱它,不叫它影响我接下来的人生。

    我的人生本该将所有感受与情绪都花费在美好的事物上的。

    202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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