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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雪国(二)

    雪国方朔帝17年,那时烈炎刚满十岁。

    这是一个阳光照耀的下午,但是天空里却飘着鹅毛般的大雪。雪国并不像南方的那些城市一年四季分明,这里只有冬天,纷纷扬扬的雪花在一年中的十二个月里下个不停。

    这个下午是一个快乐的日子,因为它是烈炎的“开翼日”。雪国的孩子会在自己十岁的时候过这个节日,在这一天,族里的长辈们会用秘法激活孩子们身体里的潜能,孩子们会在背后长出洁白的羽翼,从此便能飞上高空,俯瞰雪国激扬的江山。

    烈炎盼望飞翔,所以也盼望着这个能让他飞翔的日子。在他很小的那些日子里,每逢看见哥哥姐姐们飞上高空,他的心里总是热血澎湃,他想要到什么时候他才能飞上天空啊,那个十岁的开翼日对他来说总是那么遥不可期。

    父皇在太清宫里宴请群臣,让他们也一起见证这个美好的日子。午宴过后,青春妖娆的少女们在殿前的广场上安置了一个巨大的木桶,佣人们把熬制好的药业从御膳房里提出来灌注进大木桶里。那时候母后就站在烈炎的身旁,她

    一身长裙华贵而又淡雅,用柔软的手替他梳理着脑后的头发。“母后,我就要飞上天空了,你会替我高兴吗?”烈焰抬头看着母后干净的脸。

    但是母后仿佛没听见,她呆呆地看着宫殿的飞檐上一只起落的鸟儿。

    “母后!”烈炎使劲地去扯母后的衣角。

    “好啦,别闹了,”母后说,“我听到你说的话了。”

    “我会替你高兴,但是我也很担心。”母后用手抚摸我的脸,“你还小,很多事情你不明白的。”

    母后这么说的时候烈炎抬头去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仿佛散布着迷离忧伤的雾。

    很多时候母后总是这样,也不笑,一张安静的面庞上总是带着淡淡的忧伤。很多年后烈炎长大了,他的性格里总是带着落日时大雁南飞的悲伤,究其缘由,他还是会想到母亲对他的影响。

    “母后,我曾经听父皇说起过,她说你的翅膀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翅膀,那是真的吗?”烈炎问母亲。母亲淡淡地笑了,那一抹笑容仿佛冬日里绽放的暖阳,可以融化着纷纷扬扬的雪花,瞬间就驱走了她眉宇间的忧伤。

    很多年前雪国的王雪方朔纵马在未名河畔,看到她在飘雪的天空里迎风飘展她金色的羽翼,香香甜甜的芬芳从她羽翼下流动的云里垂落。“帮我查这个女孩,这是我看过最漂亮的翅膀。”那方朔帝调转马头对他的随从说。

    多年以后这个曾经叫做“雨”的女孩成为雪国的王后住进了金碧辉煌的太清宫,成为王的女人。可是世人再也没能看见过她曾经迷倒众生的翅膀。

    现在烈炎就站在母后的身旁,今年他十岁了,可是他从没有看过母亲飞翔的样子,只是曾经他问起过父皇,父皇说,你的母亲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她的翅膀是天下最美的翅膀。

    王后成为了天下的至尊,可没能向雪国的子民展示她的美丽。现在她的孩子问起她这个事情,她的心里总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轻轻抚摸烈炎的头,然后对他说,“孩子你还单纯,你不明白这个所谓的世道,总有一天你会为一些人,为一些事,放弃你最珍贵的东西。”

    “母后,你说的我还是不明白。”烈炎拉着母后的衣角。他还太小,他想既然母后拥有一双美丽的翅膀,那至少应该带着他飞翔啊。

    他无比渴望飞翔。他在自己没有羽翼的时候无比希望母后可以带着他飞上天空,但是母后总是轻轻地拥抱他,然后转过头去低低地哭泣。

    “不是所有的事情你现在都要明白的,”母后低头看着烈炎的脸,“母后现在说的话你只要记住就好了,等有一天你经历了,你就会明白。”

    烈炎乖乖地依偎在母后的身旁,听着母后给他讲的那些道理,有时候他觉得母后很啰嗦,所以心里总是想着自己手握长弓站在卷云低垂的平原上射杀凌冽北风里南去的雁群。

    烈炎他们母子在谈话的时候,婀娜袅婷的少女们早已在广场上的那个大桶里盛满了药液。

    这个时候他回头看了圈,群臣早已站满了太清宫门前汉白玉的石阶。

    父皇就站在群臣的最前面,慈祥地看着他。

    广场旁边的钟楼上,突然就响起了清脆的钟声,钟声整整敲了十二下,暗示已经是十二点整了,钟声停息的时候,余音还在飘雪的天空里回荡。

    这个时候能歌善舞的宫女们从梨园里走了出来,她们都穿着轻薄的衣衫在广场上跳着婀娜的舞蹈。烈炎看了一眼父皇背后的老臣,看见他们的眼睛都盯着广场上起舞的妙龄少女们的胸脯。

    烈炎还小,他跟随那些老臣的目光看向场上的女孩的时候,看见透明的衣衫下她们的胸脯白如雪花,于是不由羞红了脸,低下头去。

    有个白发白须的老人从群臣最后面的队列里走了出来,走到那个木桶旁,抬起他浑浊的眼睛看着皇宫上空的星野。

    他是雪国百年难遇的星象师,雪国唯一一个可以在白天观望星辰的人,他因在天空中发现了象征雪国国运的“雪玉星”而得到世人的敬仰。

    烈炎也曾经成为过他的学生,跟随他学习星象的知识和排兵布阵的策略。

    “炎儿,时间到了,你快去吧。”这时母亲拍拍烈炎的头。烈炎回头的时候看见母亲眼里的宠溺,他给了母亲一个拥抱,然后转身走向了广场中央的那个木桶。“孩子,来吧,”星象师看着他微笑,“今天老臣将帮助你觉醒你身上的血脉。”

    “谢谢老师。”烈焰给星象师行李。一直端着托盘站在旁边的宫女们走了上来,为他脱下了衣服,然后放在托盘里退到一边。烈焰缓步走进了木桶的药液里,然后盘坐下来慢慢地吸收药液里的力量。

    雪国所有的孩子都会在十岁开翼之后开始学习武术,以便能够更好地保护自己和保护身边的人。所以开翼对所有的雪国孩子来说都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开翼,有的人在自己的一生里都只能成为一个普通人,他们飞不上天空,开不了翼的人他们永远也走不上武道的巅峰。现在烈炎就坐在那个巨大的木桶里,桶中的药液顺着他的皮肤一直在塑造着他的肌理。

    星象师拄着他龙头的拐杖,挽着大袖站在偌大的广场上,他的面前,赤裸上身的男孩闭目坐在药筒里。

    某一刻,星象师高举他龙头的拐杖,那支长达七尺的拐杖的龙头里突然就喷出了耀眼的光辉。在场的老臣们抬起广袖的衣衫去遮挡刺目的光芒,再待他们睁开眼睛的时候,突然看见眼前的场景已经变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不见了,地上的积雪也没有了,在他们闭眼的那个瞬间,一层层的乌云突然飘动,遮挡了一直不温不火的阳光,待到乌云散去的时候,老臣们抬起头却看见了高悬的明月,隐隐约约的繁星突然从东边的天空里缓缓升了起来,层层叠叠地布满整个天空。手持龙杖的老人仰头看着天空,嘴里低低地吟唱。

    作为雪国最成功的星象师,雪国的王雪方朔希望他能够帮助自己在茫茫的天空里找到他自己的命星。

    从某种理论上来说,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与之对应在天空里都有一颗命星,孩子们必须在开翼的时候在外力或者自我感知的基础上找到自己的命星,然后吸收它的力量来壮大自己的灵力。

    但是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机会找到自己的命星,很多人穷极一生,付诸自己的全部财富甚至生命,最终也无法在浩渺的天空里找到自己宿命的那颗星宿。所以也就在修炼的路上止步不前。这是一个残酷的世界,你没有实力,生命也必然是惨淡的。

    在雪国历代流传的《星象宝典》里,命星也被分成了吉星和凶星,福星保佑的人一生福星高照,而被凶星诅咒的人在自己的一生里往往命途多舛。

    雪国皇室的祖先雪狂在他还没有开辟雪国的时候就是一个被命运诅咒的人。

    雪狂在自己十岁开翼的时候还只是北方荒原上一个猎人的孩子,在屋子中央那个小小的木桶里,他低头的时候看见了自己的命星在遥远的天空里仿佛一颗燃烧的流星。“烈火,是烈火。”打猎刚回来的父亲看着他的脸说,“烈火在所有的命星星谱中都是大凶之兆,你将给我们家带来灾难。”

    从此之后父亲带着他的长弓离开了,那个曾经其乐融融的家里就只有孤单的母亲陪着他。

    “这个世界真的有命星吗?”那时年幼的雪狂抬起他稚嫩的脸问母亲。

    “有的。”母亲正在火炉边热马奶,她头也不回地回答。

    “那么我想问你,这个世界上命星真的分吉凶么?”雪狂看着母亲的背影。

    母亲还在捣马奶,她的后背那么单薄,北风吹动着她身后破旧却洗得干干净净的衣衫一角在他的视线里起落。

    “也许吧。”母亲还是这样回答,她的声音很轻,雪狂听感觉她的声音里我一种淡淡的忧伤。

    这个时候雪狂也不说话了,他呆呆的坐在屋子的一角,看着窗外一只觅食的鸟儿在低低的盘旋,大概是雪天找不到食物吧。

    看着看着,雪狂的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他想自己有一天会不会也像那只寒冬的鸟儿一样,在冰天雪地里找不到一条能够填饱肚子的虫儿。

    “你怎么了?”这个时候母亲突然回过头来看着他,看他眼角的泪水划过他瘦长的脸颊。

    “孩子,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是有命星的,命星也分凶吉。不然,你的父亲也不会离开我们就走了。”母亲这么说的时候也没有看他的眼睛,她只是低着头。这个女人仿佛一辈子都是低着头的,很多年后雪狂带领他的兄弟在雪原上纵马,偶尔在安营扎寨的时候跟兄弟们讲起自己的母亲,他也经常会想起,想起那个低眉顺眼的女人。

    “但是孩子,你相信命运么?”母亲和雪狂同时抬起了头,四目相对的时候,女人的眼睛里一片深不见底的迷雾,而雪狂的瞳孔却仿佛燃烧的火炬。

    “不管你相不相信命运,”母亲说,“从你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很多东西本就不可更改。可是孩子我希望你记住,这个世界真正能够主宰你自己命运的根本就不是所谓的命星,而是你自己。”

    母亲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雪狂抬头看着她。她在火炉旁热牛奶的腾腾热气里扭头,对着她的儿子说了这番语重心长的话。雪狂看她的时候,她的脸被热气熏得通红,乌黑的麻花辫从脑后垂落,一笼围裙掩映在缥缈的热气里。

    那是雪氏祖先雪狂在自己纵横捭阖的一生里最后一次看见母亲的面容,之后母亲死在了次年战争的兵戈里,而他自己则苟延残喘在乱世的马蹄下。

    那一年,雪国的开国先祖刚满11岁,人们都说,是他“烈火”的命星克死了母亲。

    现在烈炎就端坐在广场的木桶里,他的面前拄着龙杖的老人闭目抬头在浩浩渺渺的星空里寻找着他的命星。

    太清宫的台阶上,雪方朔带领他的老臣们也盯着变幻莫测的天空。

    雪狂成为天下的王的时候,他拄剑君临朝堂,脚下大臣顺服,万民朝拜。“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命星,每一个人的命运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那时他这么说。但是一生纵横的雪狂驾崩的时候年仅35岁,距离他的马蹄结束天下纷乱的格局也只有7年之久。那一年风云叱咤的他被人刺杀在自己的王座之上。“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有命运这种东西的啊。”救驾的臣子赶到现场的时候,他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永远地别了他王的事业。

    这就是雪国开国之王雪狂的故事,他生平有个习惯,就是每一天都教练他的文笔,所以每一天的日记也就成了他的日常。他去世后,史官在他其中一本日记本的扉页上看见了这样一句话:“我虽不相信命运,但在星象里,国君的星名就是我雪国的星名。”

    那是一个预言,一个建立在大量星象观测基础上的预言。相传雪狂其实也是一个一流的星象师,他对星象的了解是远远超过他在位时的国师的,只是他卓越的军事和政治功勋掩盖了他在星象上的才能。他的这个预言在雪国后来就近600年的历史中得到了验证。雪国600年历史的画卷上曾经经历过23个帝王,而每一朝的国运也都跟君王的命星有直接关系。君王命星为吉的朝代,万民生息,五谷丰登。而君王命运犯冲的年代,战火总是在雪国的边境点燃,而国内的野心家们总是乘机兴兵作乱,人民生活在水声火热之中。

    所以历代君王或者储君的命星总是朝臣和百姓们关心的问题。

    现在烈炎是雪国的王子,也就是将来可能成为君王的人,他的命星对于万民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现在烈炎就要找到自己的命星了,他要么得到别人的爱戴,顺顺利利地成为雪国下一代的储君,要么从此就会被人唾弃,被认为是败坏国运的那个人。而这完全取决于他得到的命星是什么样的,或吉或凶。长达三个小时的药力吸收之后,烈炎盘坐的木桶里的药水逐渐变得清澈了,而他的面前,星象师的脸上布满了汗珠。

    这个时候天空里突然就产生了异象,事先缓缓升腾的繁星突然间像是收到了巨大的空间暴力乱流从四面八方坠落下去,仿佛战场上受到敌袭的逃兵,而在这个过程中,其中一些失去稳定的星辰在巨大的相互引力之下相撞了,在漆黑而又无垠的天空里爆炸开来,巨大的火花印红了整个天空。

    雪方朔和老臣们的脸色突然就变得铁青。每个星野与人间是一一对应的,现在他们看见星野的乱流,那便是雪国未来的国运啊。毕竟烈炎是成为雪国王子的人。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更加让老臣们恐慌。

    就在空间乱流不断下坠的时候,西北边的地平线下,一颗原本暗淡的星辰突然就燃烧起来,然后缓缓地膨胀上升。待到它上升到正中天时,整个王域都被它炽烈的光芒照射得亮亮堂堂的。群臣们突然就骚动了。脖子上的动脉都在抽搐。

    “暴……”人群里突然有个老臣说了句什么,但是骚动的人群和杂乱的吵闹盖过了他的最后一个声音。

    “暴………”

    他在继续大喊,脸庞上暴起了青筋。

    “暴龙!”他大吼。

    “暴龙?”群臣们这个时候都回过头来望那个大吼的老臣,然后瞳孔越变越大。

    当他们继续看向天空的时候,在那团燃烧的星辰里他们看见了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在扭动着它庞大的身体。

    “那真的是暴龙!”群臣们恍然大悟。

    燃烧的星辰里,那个巨大的疯狂扭动的东西仿佛要冲破什么束缚从星辰里飞出来,但那跳动燃烧的火焰仿佛一个巨大的牢笼将它困在了里面它根本就出不来。

    “啪”的一声,星象师的龙杖就掉在了地上,他抬起头看着天空里的那个怪物,目光空洞。

    这是雪国星象大师穆风在他130年的生命历程里唯一一次在星空里看见“暴龙”这颗隐秘的星辰。雪国世代相传的星象残卷《星象宝典》曾经记载过这颗叫做“暴龙”的命星,“暴龙诞,天地为战场,人间如地狱”。

    现在这颗叫做“暴龙”的星辰居然真的诞生了而且成为了雪国王子“烈炎”的命星。

    偌大的广场之上,盘坐的烈炎突然抬起了头,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在那一刻他与那天空中的暴龙星之间仿佛有了某种联系,仿佛暴龙星辰的光芒全部笼罩在了烈炎的身上。

    烈炎仰着头,他的头顶盘旋的星辰里那条巨龙在挣扎着。但是当它的兽瞳对上烈炎的眼睛的时候,烈炎在它的眼底里看到了深深的恐惧。

    雪国国王雪方朔在太清宫前的石阶上负手而立,看着广场上那个小小的孩子此刻仿佛一个怪物在吸收着星辰的巨大的力量。

    “穆风,你告诉本王,这是什么征兆?”他看向身旁的星象师。“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穆风回答。

    “你说。”

    “这将是我们雪国的灾难。”星象师轻轻地说。

    他说完这句话突然就跪倒在国王面前的台阶上,然后放大声音对着国王说,“王,按照我们雪国的国律,命带凶星的王子当斩!”

    雪方朔站在殿前的台阶上,看着广场上那个孱弱的少年。

    “到此为止吧。”雪方朔绣满龙锦的大袖挥了挥,“此事到此为止。”

    广场边上伫立的士兵们走上前来,就要阻断烈炎对命星的吸收。这个时候烈炎突然睁开了他的眼睛,看着那些手握长刀的士兵。

    那些魁伟的士兵们在看到他的眼神的时候突然就感觉到了寒冷。众所周知雪国的王子烈炎只是一个孱弱的少年,他的眼睛永远像一汪清澈的泉水,干净的眼瞳里装不下喜怒。但是现在那些士兵们看见他的瞳孔变成了血红色,仿佛燃烧的红碳。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后背上突然就长出了一双翅膀,但那却不是实体的,而是一对燃烧的火焰。

    巨大的火翼从他的背后伸展开来,转瞬间就覆盖了整个广场。

    然后那一双翅膀就带着他从广场上升腾起来。

    烈焰飞翔在天空之上,他终于能像其他的哥哥姐姐那样飞上天空了。

    他在高空里俯瞰大地,大地一片雪白,雪国一年四季白雪纷飞,堆积的冰雪永远不会融化,仿佛一个冰雪的童话世界。

    巨大的皇城就隐藏在冰雪里,琉璃的碧瓦反射着刺眼的白雪的光芒。

    烈炎在皇城的街道上看见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卖糖葫芦的老头依旧站在碧溪的桥头微笑地看着那群跑过的孩子们。

    这是他第一次飞翔,在自己的开翼日,背上是温暖的阳光,下面是皑皑的白雪。

    他父皇和母后就站在广场上看着他。这是雪国王子烈炎的一生里最幸福的时刻,他拥有了自己的双翅,爱他的父母就在他的身旁,后来世事变故,他在人世里成为漂泊的旅人,而彼时,他与父皇母后早已阴阳相隔,他孤身带刀纵马驰骋疆场的时候偶尔会坐在某个山丘的石头上看着天空里的明月,心里突然想起当年的太清宫,母后扎着麻花辫从屋檐下的阴影里走过,他的父皇拄剑站在太清宫最高处的天台上,眺望着火烧云在远方的天空里燃烧。

    烈炎在天空里享受自己开翼的快感的时候,他不知道太清宫殿前的台阶上,他的父亲和那些观望的大臣们面如死灰。

    十五年前的那些事再次浮现在雪王雪方朔和大臣们的头脑里。

    十五年前,那时雪方朔只有22岁,但是当时已经成为了雪国军队里的主心骨,那一年他带领五千精锐北上,在北邙山击败了南下入侵雪国边境的狼族人。

    当他带着他的兄弟们返回都城的时候,在距离北邙山一千公里以外的未名湖遇到他一生注定的女孩“雨”。

    追求这个女孩用了他整整五年的时间,五年后他带着这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孩回去见了他的父皇。他的父皇带着群臣迎接他们的时候,抬头看见蔚蓝的天空里女孩燃烧的翅膀仿佛金色的火焰,照耀着半边天空。

    那时雪国的星象师还是被人成为“星象泰斗”的穆尘。他抬头看了看雪方硕身旁的“雨”,轻轻地摇了摇头,对着老一辈雪王说了一句话“冰火两重天,妖人乱朝纲”,然后转身离去。

    人们都说,带着火焰气息从远方来的“雨”是一个异族的妖女,她身上的气息与雪国的冰雨之兆根本就是不相容的,所以她必然也得不到雪国王族和朝臣们的认同。三天之后,她就被人送到了火葬场,捆绑在高高的刑架上,刑架的下方是堆积如山的柴薪,只要点燃那些柴火,她将永远离开这个美好的世界。

    彼时,雪方朔刚刚从边疆的战场回到都城,面对一群心怀鬼胎的老臣,想要登上王位是很难的。所以人们都猜测说他绝对不会在这样一个失去朝臣支持的时候为了营救那个女孩而得罪满朝的权贵。

    而当时“雨”已经深深地爱上雪方朔,当她被捆绑在刑架上,仰头看着烈日下蔚蓝的天空的时候,她真希望那个她深爱也深爱她的男人不要来,那样他就可以顺顺利利地成为雪国的王,总有一天他的身边会有很多很多的妃子,然后他就忘了她。虽然那样对她来说会有点难过有点痛苦,可是她愿意,只要他开开心心地,快快乐乐的,对她来说就知足了。她是一个女人,一个女人一生里拥有的东西不多,所以也就格外地珍惜。

    火刑执行的那一天刑场上烈焰滚滚,“雨”在火焰里微笑地看着巍峨的太清宫,她想雪方朔是不会为了她来了,她看了看刑场周边那些幸灾乐祸的朝臣,周边的士兵们握着手里金铁的武器。她的心里有些矛盾,她希望他不要来,那样朝臣们就不会以此为借口而不拥护他,他就可以成为雪国的王,施展他的抱负了。但是她又希望他来,那样她就会知道,自己在他心中还是有分量的。

    但是直到火焰蔓延上了她的裙摆的时候他都没有出现,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心里想自己在这个男人的心中的分量还是不如他的江山的分量。

    这个时候遥远的街道里突然就响起了马蹄声,达达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从不同的街道上响了起来,然后汇聚在一起又经过街边商铺的反弹在广场周边共鸣起来。

    那个她心爱的男人还是来了,他从北方的边疆的战场上带回了五千精锐的骑兵来营救她,不顾他父皇的愤怒和朝臣的反对。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他纵马而来,手里握着他战场砍杀的长刀,长毛马火红的马鬃飘斩如一面迎风的战旗。

    他的父皇被一群精锐的千人队守护着站在刑场边的高台上,看到他纵马在皇城驰骋的时候愤怒地跺着脚,然后调动了一万禁军弓箭手要把他格杀在火葬场上。

    “父皇,我对皇权没兴趣,我带兵进入皇城也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想要把这个女孩平安地带离这里。儿臣一生从没求过你,但是现在我请求你放她离开,从此在我漫漫长长的一生里,我将带着她永远离开都城。”

    他这么说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他的父皇,然后翻身下马,跪拜高台上的父皇。

    他父皇根本就没有理会他,对着身后的一万弓箭手下了发箭的命令。这是雪国开国七百年以来,戍边的臣子带着军队闯入皇城。这是要被历史写进史册的事,老雪王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因为在他看来,这是在亵渎王室的尊严。

    一万禁军的弓箭射向了雪方朔的头颅,他身后的骑兵兄弟们被迫冒着箭雨冲锋。

    雪方朔带着五千精锐骑兵入城的时候只是想要解救刑架上他的女人,但他没想到战争一触即发,他再也不能全身而退,最终演变成了一场夺权之兆。

    后世的历史学家们称这场战争为“刑场之变”。

    “刑场之变”中,雪方朔带着一身的孤勇和五千轻骑以雷霆之势彻底击垮皇室在皇城中的军队,以强横的武力成为雪国的王。

    雪国雪方朔登基之后进行了一场彻底的改革,那些反对他的人被他屠杀在锋利的军刀下,而那些曾经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军中的兄弟则人人封侯。

    所以世人对雪方朔的评价褒贬不一,好武的野心家们把他当做榜样,而大多数的文人们却说他杀气太重,不是一个会治世的君主。

    更有人说他兵乱夺权只是为了那个叫做“雨”的女人。因为她是被人称为“妖”的异族人,雪国的子民根本容不了这样一个女人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所以雪方朔奋起夺了皇权其实只是为了保护她。

    所以史官们在记录雪方朔的时候总是说,雪方朔不是一个仁慈的君主,反对他和诋毁皇后的人都成了他刀下的亡魂。诸多的评论说这不是一个明智之举,总有一天那些被压抑的愤怒会冲出来,那个异族的女人将会成为雪国的祸害。

    但是这样的言论只是在私下里流传,现在整整十七年过去了,当雪方朔提着他象征帝王权势的宝剑端坐在朝堂上的时候,他的脚下依旧万民朝拜。而“雨”也成为雪国的皇后,但人们再也没有看见她伸展开过自己金色的美丽的翅膀,大概是不愿再让人们想起,她是一个异族来的“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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