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三）

    断魂城外，荒原。

    从紫秋出发，一路北上，已经是第七天了，再有一天，就可以走出这片荒原，到达断魂城。

    一片秋色，漫天衰草，只有一条依稀的路延伸向卷云低垂的天际。

    洛天坐在马车里，虽然已经是第七天了，拉车的肥马依然毫无倦意。

    “你不进来坐吗？”这是他这些天来第九次掀起帘子问我。

    我摇了摇头，继续在他马车旁行走。

    “你们侠客是不是都这样？”他笑着问我。

    我说：“我不是侠客，是刀客。”

    “这有什么不同？”他问。

    “世上根本没有侠客。”我说，“再者，我走路是为了修心。”

    他笑了，我们再这样谈话根本没有意义。

    他从马车上下来，把两匹被束的马解开了，再没管它们。

    两匹马儿在车边站了一会，撒着撅子跑开了，在离我们十多米远的地方刹住马蹄回头看了我们一眼，转身消失在天际。

    我和洛天并肩徒步前行，只有一辆繁华的马车遗留在荒原上。

    “我从七岁开始养马，今年是我养马的第十三个年头，十三年中我养过二十六匹马，二十六匹马被我放生在我去的不同的荒原。”他看着荒原尽头的长对我说的时候，眼眶有点湿润。

    我问他：“你舍不得？”

    “不是，”他说，“马匹本身就是属于荒原的，即使我有不舍，我也应该给他们自由。”

    “只是突然想起过去的二十年中，我居然去了那么多地方。我七岁的时候离开父亲，带着理想出发，想要把天下都当成故土。可是那么多年过去了，我在回头看时，除了帮忙的感触，我依然孑然一身。”

    “把天下都当成故土？”我听着他的话，不由一震，“你想做天下的王？”

    他有点悲伤笑着，不说话，但我明白了。

    “你想做天下的王，就要除去心中的悲悯。”我说，“这是一个乱世，每个真正的王都要从杀戮的现场中站起来。”

    师傅当年传我“九把刀”和“万物生”时，曾和我说过这句话，应时应景，现在我把这句话送给洛天。

    “如果你想做天下的王，那我们必将在天下的战场上相遇。你的命我要了，我想把你放在我登上王座前的最后一战去杀。”

    “好，”他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希望你不要手下留情。”

    傍晚，夕阳笼罩破败的断魂城。

    我和洛天站在北邙山4680的顶峰向下眺望，逆龙的百万大军有序地巡逻。

    “让我猜一猜，你要救的人是风铃雪。”我回头看着洛天的眼睛说。

    “她是你师妹，”他说，“其实就算我不请你，你也会救她。”

    “是，”我说，“我要救她是因为她是我师妹。可你为什么要救她？‘天网’可是帝国的死敌啊。”

    “是吧，天网少公子？”我用挑逗的语气问，“莫非少公子是对我师妹动心了？”

    我以为他被激怒，但他回答得很干脆：“是，这是我第一次为一个女孩奋不顾身。”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抬头看着山下敌人的百万大军，我们就这么孤零零的两个人，要去面对逆龙的虎狼之师。

    但我突然生起一种信念，无论风铃雪是不是我师妹，单就为了洛天和他承诺我的九百万，我明天也要替他把人从乱军中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