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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对命运的反抗(二)

    由于之前与李医生闹得不太愉快,谷源惠也没有再去找她,故而没能见到一年后静养在疗养院的何惊蛰。无法亲眼看一看他的状态好不好,这让谷源惠这几天有些坐立难安。

    好在每天都可以与一年前的何惊蛰视频,加上他们一直进行测试的计划,让谷源惠吃下定心丸。只要扭转了历史,一切便都在一念之间,到时候不用去疗养院,健康的何惊蛰就在家里。

    没有车祸,没有植物人。

    谷源惠每天和一个虔诚的教徒一样,睡前来告诉自己一遍,早上起来告诉自己一遍。若是有个人在一边,估计都要被她神神叨叨的样子吓到。

    为了防止出现巧合,谷源惠并没有在挖到小木盒之后就立刻开始下一项计划。第一阶段的测试她足足进行了三次,用埋的方法之后,两人陆续在小区不远处的自助储存箱放置物品,在“时光邮筒”投信。不出二人所料的,何惊蛰放完东西之后,谷源惠再去拿都可以找到。并且纸张也有了时间的痕迹。

    谷源惠红着脸拿着何惊蛰写给她的信,小心翼翼的装在小木盒里。被她擦洗干净的小木盒里放着的,都是这段时间何惊蛰从过去寄来的礼物。把装着两人爱意的木盒妥帖放好,谷源惠把计划表上的第一阶段划去:“小物品测试成功。”

    这样的实验表明,类似书信,U盘的物件可以因为二人的临时起意,而从一年前保存到一年后,且没有产生别的蝴蝶效应。

    那么第二阶段,就要比以上物件更加的出格一些。

    谷源惠拿起手机,一眼看见了锁屏上的日期——二零二一年,七月八日。

    时间快要到了。

    计划得快一点实行。谷源惠压下心里因为这个时间而升起的躁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睁眼看向窗户外面的蓝天。

    这个新家外的景色……她还没有仔细的欣赏过。

    大概就是从告白那天起吧,一切的事情都脱了轨。谷源惠二十多年的人生,从没有这半个月来的魔幻。她每天奔波在公司与岐本公寓之间,白天工作,晚上为了改变何惊蛰的命运熬夜修改计划。

    何惊蛰这些天说的最多的话,是让她停一停,看一看窗外,看一看天空。甚至有一次何惊蛰想要与她再看一次日出,被谷源惠拒绝。

    那个时候她正揪着头发,纠结着第二阶段拿什么东西实验才好。何惊蛰劝了她三次她才磨磨蹭蹭的去接了杯水,润润已经干裂的嘴唇。何惊蛰无数次想要开口,让她放弃,让她爱惜一点自己的身体,让她回归到以前的生活,让她做回她自己。

    可是所有的话到了嘴边,看到谷源惠紧锁的眉,那些写满了字的计划书,何惊蛰发现自己无法说出口。

    他可以平静的接受自己变成植物人的结局,但是此时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改变历史上的谷源惠,大概是无法接受的。

    即将出口的“放弃”,变成了“我们等一场日出吧。”他害怕再等等,就没有机会了。然而正在奋笔疾书的女孩儿头也没抬,一边写一边说道:“想看日出了?等等哦惊蛰,等我们结束计划之后一起去看。”

    说完她还是抬起了头,朝着何惊蛰露出期待的笑容:“到时候我牵着你,咱们走小路,没有人会来打扰我们。”

    何惊蛰从没有苦笑过,但在那天,凌晨三点半,他品尝到了苦涩的滋味。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束向日葵,慢慢的、慢慢的背离了阳光,甘之若饴。

    而他无可奈何。

    谷源惠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的的蓝天恍了神,从窗户的缝隙吹进来一抹高层的凉风让她打了个激灵,看了看时间立刻急匆匆的拿上包,离开这个还没有来得及好好欣赏的新家。

    北城的七月是火热而猛烈的,即便是下午七八点,不撑一把太阳伞都难以抵抗强烈的紫外线。

    谷源惠来到岐本公寓对面的自由创意涂鸦馆,进入馆内对着手机那边的何惊蛰说道:“我一会儿就去五号房间,你到了就选择五号房间……慢慢来,不要紧张。”

    “好,我不紧张。”何惊蛰笑了笑,让谷源惠放心。

    这些天为了谷源惠的计划,何惊蛰出了不少的门,当然是针对他以前来说,这几天的外出足足抵得上过去的十几年的总和。谷源惠地点选的巧,离他的家不远,且都是不怎么需要和人交流的。

    这样的实验反倒是收获了意外之喜,让何惊蛰对于外界的抵触越来越轻。如今这一次的涂鸦馆之行,在入口需要和人有一定的交流,谷源惠本是打算放弃这一项计划,没想到是何惊蛰执意要进行。

    一个原因是,在这里即将实行的计划能够更加直白的证明时间的漏洞,另一个,是何惊蛰对自己的一次尝试。

    或许,试一试与人面对面交流,也许可以成功呢?刚刚进入公司时,与公司里的陌生的同事视频都可以交流,现在只不过是面对面了,没什么不一样的。

    何惊蛰一路上都在做着心理准备,不断地练习等一下要说的话。

    可是一走到涂鸦馆门前,看着里面听到声音过来迎接他的年轻男生,何惊蛰原本做好应对的所有的话都瞬间消失,大脑一片空白。

    “先生你好,请问是纸张涂鸦还是墙面喷漆?纸张涂鸦在大厅即可完成,作品您可以选择带走或者留在本店。墙面涂鸦的话我们这边可以为您永久保留,但是相应的您将付下高昂的租金。”

    男生打扮的很新潮,头发染的也是花里胡哨的。何惊蛰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对上男生有些茫然的表情,他嚅动了几下嘴唇,冷汗都已经缓缓流下,可是嗓子如同塞了棉花,除了压抑不住的颤抖,想要扭头就跑的冲动,和躲避男生的视线,何惊蛰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咦,你瞧他,像不像你书桌上那个绿头发的手办?”谷源惠可以看见何惊蛰那边男生的的模样,耳机里何惊蛰的喘息声大到不正常,她连忙急中生智,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若是能够让何惊蛰把对陌生人的恐慌转移,换成一个他比较熟悉的事物,或许可以尝试一下。

    “索、索隆?”何惊蛰听着谷源惠的声音,终于挤出了几个字。耳机那边谷源惠黄莺一般轻快地笑声传来,消减他了极大一部分的焦虑。

    “对啊!好像哦,眼神都一样,有点凶凶的,是不是吓到你啦?我隔着屏幕都被吓到了。”

    谷源惠的话音刚落,何惊蛰对面的男生听到何惊蛰的话,有些赧然的挠了挠绿色的头发,一笑整个人就变得憨了起来:“好多人都说我染了头发有点像索隆。”

    他这一笑,原本有些攻击性的表情瞬间柔和了不少,再加上突然被加入的索隆滤镜,何惊蛰发现好像这个人也没有那么可怕。

    他越看越觉得男生就像书桌上熟悉的手办,耳机里谷源惠的呼吸声仿佛她就在自己的身边,何惊蛰咽了咽口水,张张嘴,努力把每个字都说清楚:“五号、房间。”

    “啊?好的,马上为您安排。”何惊蛰跳跃的思维,让刚才还沉浸在自己和动漫人物撞脸中的男生没反应过来,他在电脑上一阵敲打,末了抬起头,笑的憨厚:“进门左转第三间,房间密码您设置好之后,这间屋子以后除了您不会有人再进入。”

    何惊蛰点了点头,脚底生风的一路跑到五号房间,设置好密码,关上门的一瞬间,他才重重的喘了口气。

    “哇惊蛰,你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吗?”谷源惠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在大厅里来回踱步:“你刚才和一个从没有见过的陌生人……唔,长得有点凶的陌生人说话,并且成功的在这里定了一件涂鸦房间!”

    何惊蛰心脏“砰砰”直跳,还有些缺氧,耳机里谷源惠兴奋的声音跳跃在他还有些紧绷的神经上,虽然没有回话,但是他缓缓勾起了唇角,眼神也越来越亮。

    “瞧?你现在和我有什么区别?”谷源惠压低了因为兴奋过头而不自觉变大的嗓音,捋了把头发眉飞色舞道:“在别人的眼里,你就是一个有一点害羞的男孩子罢了。”

    “真、真的吗?”

    这感觉,太棒了。

    何惊蛰打开屋内的灯,和陌生人说话的紧张刺激,让他还有点回不过神。谷源惠的鼓励像凝实的麻绳,把他摇摇欲坠的灵魂抓回到地面。

    他做到了。

    何惊蛰不自觉地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刚才的画面,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他从黑暗,走到了光明。

    “我、我刚才呼吸声是不是有点重?”何惊蛰抓住每一帧的细节,喋喋不休:“好像还有点结巴?音调也有点奇怪。汗流的也有点太多了……我倒退了几步,会不会让他觉得受伤?我没有恶意……”

    谷源惠安静的听着他一遍遍的复盘,不做插话打扰。自我鼓励也好,自我反省也好,此时的何惊蛰需要一遍遍的肯定自己。他需要不断地确认:是的,他做到了。

    即便漏洞百出,即便有无数的不自然,但是他做到了。

    在何惊蛰察觉到自己说了太多的时候,谷源惠适时的回话:“这是不一样的惊蛰,这是你面对面和陌生人交流。在我第一次来到北城,不认识路和路人问路的时候,我也会结巴。再稍微腼腆一点的人,表现的甚至还不如你呢。”

    “你的病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谷源惠的笑容总是带着让何惊蛰着迷的温暖,他把一直高悬的心安安稳稳的放好,靠在墙壁上,浑身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垂眸轻叹:“这病,也没什么了不起。”

    不是泛滥的同情,没有过分的怜惜。这样简单的一句话,让他知道,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病人。

    就像感冒了,发烧了一样。旁人见着了,也只会说,你不过是发烧了。

    *

    谷源惠让何惊蛰在涂鸦之前就把底稿给她看,他扭扭捏捏半天不想发,谷源惠无奈的强调这是计划的一部分,他才磨磨蹭蹭的把画发了过来。

    看到画的一瞬间,谷源惠终于知道何惊蛰为何如此羞涩了。

    这家伙又画了一张她的画像,是在洋槐花田野间奔跑的画面。

    谷源惠现在已经能够很好的应对这些怦然心动了,她控制好面部的表情,咳了咳严肃道:“画的不错……”

    然而笑弯了眼睛的人也藏不住内心的欢喜雀跃,让何惊蛰又臊了个大红脸。

    “待会儿到了涂鸦馆,在你画画之前我就打开门,倘若就是这幅画,”谷源惠正色道:“那么像墙面,涂鸦这类会在别的与我们无关的位置,留下痕迹也是可以被允许的。”

    在路上就这样商量好了计划之后,何惊蛰顺利进入五号房间,告诉了谷源惠密码,在他准备涂鸦之前,谷源惠便对着已经变成黑色头发的索隆说道:“你好,我要打开五号房间。”

    “进入五号房间需要密码,核对原主人信息,并且留下您的联系方式。”

    有主人信息?谷源惠挑了挑眉,看来惊蛰他一年前可不仅仅是只说了四个字。

    “惊蛰,你今天就已经这么棒了,后面说不定可以直接来公司找我了。”

    谷源惠小声和那边的何惊蛰嘀咕,对上男生看过来的目光,她报上何惊蛰的联系方式以及姓名。确认过信息之后,男生留下谷源惠的信息,便放她进去了。

    一边往五号房间走,谷源惠一边调侃何惊蛰:“等你画完之后,你还会留下你的信息给这家店,看来你已经不害怕索隆了。”

    “我已经,我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何惊蛰挑选颜料的手缓缓下落,眉梢的喜悦却渐渐要飞了起来。

    “是啊,你已经很棒了。”谷源惠站在五号门前,输入密码,推开门之前,她轻快道:“让我看看画在墙上的谷源惠,是不是和照镜子一样——”

    手机那边的何惊蛰垂了垂眼眸,听着谷源惠那边开门的声音,他缓缓握住了手里的颜料,一个计划之外的想法突然跳进脑海。

    他是不是,也可以和她一起撒野在高楼外的世界了?

    “……这是怎么回事?!”

    谷源惠看着面前的涂鸦,目瞪口呆。

    何惊蛰顺着手机看过去,瞬间瞳孔震颤。

    奔跑在田野间的女孩儿一袭粉色碎花裙,她压着白色粗针线渔夫帽,头顶是火一般的夕阳。本该停止在这里的画面,在她身侧,却站着一个一头棕色自来卷,高高瘦瘦的男孩儿。

    他只有一个侧脸,手里抱着金灿灿的勋章菊。他如同稚嫩的花骨朵,带着对这个世界的新奇,视线却紧紧抓住眼前人不放。

    在推门的一瞬间,闪过脑海的画面,此时出现在了墙壁上。何惊蛰手里的颜料落在地上,发出声响。

    “谷源惠,这是临时起意。在你推门的一瞬间,我才构思的。”何惊蛰抓了抓头发,自来卷变得毛躁起来:“若不是你刚才说我会留下个人信息才走,告诉我我不仅仅只说了四个字……我是准备按照底稿画的。”

    这是谷源惠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命运”。

    明明第二阶段算是成功了,可是谷源惠此时却并不觉得轻松,甚至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

    那些调侃的话只是她随口一说,若她不说……何惊蛰就不知道自己还留下了信息,那么、那么会不会他就不留了?

    还有这幅画,若是她不展示给何惊蛰看,会不会他的画多多少少都与面前这幅有点出入?

    牵一发而动全身。

    所有看似偶然,看似不经意,看似临时起意,都构成了命运的齿轮,让一切的历史顺着他们一言一行铺下的轨道前进。

    这样厚重的命运感,让谷源惠始终不愿正面面对的,何惊蛰变成植物人的结局,都仿佛沿着她没注意到的某句话,某个动作,缓缓地成型。

    或许,她现在所做的改变历史的行为,也是促使何惊蛰的结局的命运齿轮。

    反抗,还有意义吗?

    谷源惠不得不强迫自己正视问题,今天所有的偶然,都促使着何惊蛰改变想法,重新构思了那幅画。那么她现在所做的,会不会也促使着何惊蛰有了开车的勇气,去邻省开肃清大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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