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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返程

    游子敬说过,像他们这种等级的小官得的好处不过只是九牛一毛,大头都给向上面的人孝敬去了。萧瑾瑶一想到这雷浚的侄子都能随手拿出几万两银票,这雷浚私藏怕不是更甚,金字塔最顶端的丞相又岂不是富可敌国?

    啧,真是难以想象。

    雷浚的书房倒是没有雷怀文那般浮夸,遍地都是雕金砌玉,书架上藏书倒是不少,墙角还有个近一人高的麒麟纹紫铜香炉,瞧着倒是高雅。

    萧瑾瑶不免又想起雷浚那副道貌岸然地模样,摇了摇头,果然人不可貌相。

    不过停留了一会,萧瑾瑶就想起还是先办正事要紧,翻箱倒柜地在书柜间翻来找去,也没见着什么账本书信,倒是酸词不少,当真是倒胃口。

    “找着没?我这什么都没有。”萧瑾瑶抱怨道。

    湛瑜闻声亦是为难地直挠头,拿着一叠书信问道:“这些成么?”

    萧瑾瑶一看只是与亲朋好友地来往书信,嫌弃地随地一扔,出声道:“要的不是这个!去找他和谢沣或者他手下的!真的是笨死你了!”

    湛瑜哼唧了一声,讪讪地继续转身去找。

    二人耗在偌大的书房里将近半个时辰,愣是什么有用的也没找着,萧瑾瑶正恼着火,忽然耳朵一动地听到外头有声响,侧耳去听,竟是女子的声音。

    他俩对视一眼,一时也顾不上许多,破窗而出,便见院外正杵着一位姑娘,手中还拎着食盒,站在雨中瑟瑟发抖。

    任是大雨再大,也冲不散这满园子的血腥之气,更遑论湛瑜这个做事不干净的竟直接将尸体就仍在了门口,将那姑娘吓得是叫也不敢走也不敢,眼睁睁看着萧瑾瑶满身杀气地朝自己走来,整个人都呆住了。

    萧瑾瑶心下好笑,瞧她倒像个傻狍子似的,遇到危险竟还吓得躲都不躲,随手一拎就将她给拽进了书房。

    一见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那姑娘更怕了,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像只受惊了还要任人宰割的兔子。

    “你是何人?”萧瑾瑶沉声道。

    那姑娘看她一眼,说话都打着磕巴,弱弱道:“我是雷怀文的小妾……”

    不说萧瑾瑶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着的孝服脑袋上别着支丧花,扫了她一眼,警惕道:“那你不给他守灵,跑这儿来做什么?”

    那姑娘晃了晃手中的食盒,委委屈屈道:“他死就死了,关我什么事,那大夫人还非要折腾咱们一整天都在那跪着,饭也没得吃,饿都饿死了……我本来是想回自己院里的,走这不过是抄个近路,谁知道……”说着嘴巴一瘪,眼看着就要哭出声来。

    听这话里的意思,萧瑾瑶奇道:“他不是你夫君么?”

    “什么夫君,巴不得他死!”那姑娘小眼一翻,简直嫌弃得紧,“我本是平白人家的好姑娘,是那贱人非要将我掳来,当了他的第十八房姨娘,真是晦气!”

    萧瑾瑶眉头一蹙,这话听着倒有些耳熟,一时间想起那日在唐梓山上那个山匪的控诉,试探着问道:“你可认识袁安顺?”

    话音一毕,那姑娘眼睛瞪时一亮,忙点头道:“是我大哥!您认识他?”

    “竟真是你……”萧瑾瑶有些不可思议,说着将她面前的匕首一放,温声道,“认识,有些交情,他如今就在这城中,也一直惦念着你。”

    那姑娘闻言眼里泛起一阵难过,垂下了头。

    既是熟人,萧瑾瑶便也不再这般警惕,示意她老老实实在屋子里待着,而后转身继续去寻东西,那姑娘倒也是个心大的,当即便又坐下顺道还将食盒打开,一阵食香弥漫在房内,险些将萧瑾瑶给闻饿了。

    瞧她二人在那翻箱倒柜,她含糊着问道:“您在找什么?”

    “雷浚的账本和来往书信。”萧瑾瑶头也不回道。

    那姑娘在心中默了默,觉出这怕是很重要的东西,试探着提醒道:“像这样重要的东西,他们一般都会放在密室里。”

    “密室?”萧瑾瑶回了头,视线扫过这书房一周都没看出端倪来,指望湛瑜更是够呛。

    那姑娘一听说她是自己大哥的朋友,便立时放下了戒心,边往前走边道:“跟我来。”

    便见她试探着在书架上摸索了几下,只听得咔嚓一声,书架从中间徐徐分开露出个仅一人宽地小门,萧瑾瑶惊讶地回头望她,便见那姑娘坦然道:“是雷怀文告诉我的,说他叔父素来行事警惕,此事本连他也不知情,还是后来机缘巧合被他撞见的……”

    萧瑾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后便也顾不上其他,叮嘱湛瑜在上面守着,带着那姑娘一块下去。

    拾级而下,沿途皆有夜明珠照路,个个都有鸽子蛋大小,萧瑾瑶不禁咋舌骂道:“死贪官!”

    袁安月淡笑,跟着她往下走,便见四四方方地密室,入目便见了整整一座银山,堆砌在地面,被夜明珠照得熠熠生辉,泛着耀目地光泽,萧瑾瑶瞪大了眼!

    这哪是密室,分明是个藏宝库啊!

    饶是袁安月见惯了雷府的豪奢,一时间也有些错愕,喃喃道:“这么多银子,得是搜刮的多少民脂民膏呀!”

    再往里走,便见一排书架上摆放着密密麻麻的书信,往下一层还有几十封账本,随意翻看,里面的数字都是触目惊心,眼瞧着萧瑾瑶面色越发凝重,袁安月出声提醒道:“莺娘姐姐还不动作快些,再晚点雷浚就该回来了!”

    萧瑾瑶一惊,狐疑道:“你怎会知道我是谁?”

    袁安月失笑,小声道:“雷怀文同我提过您……”

    这具体内容怕是袁安月不说,萧瑾瑶也能猜得出来,八成也都些剥皮扒筋,生啖其肉的恶心话。

    “帮我把这些书信和账本搬上去!”

    湛瑜听见动静,便也立时下去帮忙,三个人折腾了两三趟,才将这些书信和账本都给搬干净,原本准备的一个麻袋怕是都不够,屋外还下着暴雨,淋湿了又是麻烦。更遑论还有一座银山,萧瑾瑶既看见了不搬走,那怎么能行。

    “这府上可还有密道?”她出声问道。

    袁安月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密道倒是没有,便就是有,这么多银两,您还能搬到哪儿去,这几州的城防司可都是他们的人,您便是将这些银两都运走,怕也要半路被劫去……”

    倒是没到还有这茬,湛瑜见她二人一副愁眉不展地模样,突然一拍脑袋道:“我有个主意!你们可听过灯下黑?”

    整场饭局面上一度维持着其乐融融地假象,贺元阑和游子敬都等着他发难,岂料这人倒是依旧面色不显,甚至还同他们有说有笑地打着太极,因着念及要帮萧瑾瑶她们拖延时间,游子敬没话找话地说起了雷怀文的事,试图激怒他露出些狐狸尾巴,岂料对方就是不上当。

    只见那雷浚不过是面带忧愁自顾寻了个合适地台阶道:“下官那侄儿从小纵逆过头,有此一劫都是他的命数,怨不得旁人。”

    游子敬便又只好接话道:“还请雷知州节哀顺变。”

    “这世事都有因果报应,种下什么样的因结下什么样的果,王爷您说是不是?”雷浚看向贺元阑。

    贺元阑淡然一笑,沉默着抿了口酒。

    游子敬同他你来我往地扯了些闲篇,感觉与原计划的时间差不多了这才稍稍收回了话头。

    “时辰不早了,王爷明早还要启程,本官便不再多打扰二位休息。”雷浚说着便起身告辞。

    走前贺元阑同他对视一眼,目送着他离开,觉出他方才的眼神有些不简单。

    回了驿馆,还未进门便听见屋里萧瑾瑶同湛瑜的说话声远远传来,贺元阑悬着的心这才放下。这厢他们听见声响,也都跟着回头,一看他完好无缺地回来,萧瑾瑶眉眼一弯,走过去道:“怎么样,那个雷浚今日有没有为难你们?”

    游子敬摊摊手,晃了晃手中盖上官印的文书,萧瑾瑶不免有些纳闷。

    “这么顺利?”

    何止是她,在场无一不觉得事情顺利地有些蹊跷。

    见他们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萧瑾瑶大手一挥,便也懒得再想,指了指后头笑道:“来给你们看个好东西!”

    书房里湛瑜正在整理雷浚与他人的来往书信,其中侵占良田,垄断商贸,贩卖私盐等罪都已够砍他十个脑袋了,更遑论还有无数朝廷拨下的修葺款,赈灾粮,一项一项皆记录在他这些私人账本里,公账上报地却是一丝不苟,如此阴阳账本瞒天过海,当真是狗胆包天。

    光靠这个来扳倒雷浚倒是易如反掌,但是要再扯下谢沣,怕是还有些难度,那狐狸贼得很,下面的事都分摊给逐个下属负责联络,出了事顶多自断右臂,伤不到其根本上来。

    游子敬闻言自是清楚谢丞相的手段,宽慰道:“莺娘姑娘能取得此物已是大功一件,待我将此物回了汴京城递交给圣上,定参他个驭下不利之罪,此番定要下他个臂膀!”

    他说得激动,萧瑾瑶却是若有所思地摇摇头:“此事还要再议,我总觉得那姓雷的怕是还有后招等着咱们。”

    贺元阑与她对视一眼,思忖了下便道:“此物既是如此重要,便让湛瑜他们将其先护送回京吧。”

    湛瑜本还在整理书信,闻言立时起身摇头道:“可属下还要留下来保护您!”

    贺元阑想了想,召人拿来地图。

    从刺州回汴京总有两条路可行,一条便是他们来时的陆路,向南出发穿过玉泉山过个东岚镇耗时三日便能直达汴京,另一条便是水路,自刺州城外这条丹河逆流而上汇入泯江绕幽州下船再乘车马返京耗时将近五日。

    “本王今日已同雷浚说过要按原路返京,怕是他要动手脚也会在这返程路上,”贺元阑蹙了下眉,缓声道,“既如此游大人便莫要跟本王走在一起,明日你便从水路出发返程,本王便还走这山路。”

    “那怎么行!”游子敬朗声反驳道。

    “总不能两个人都折在这里。”贺元阑淡声却不容置疑。

    游子敬还想再辩,被贺元阑抬手止住,又指了指那两袋子书信又道:“此物便由湛瑜带人马上连夜送回汴京。”

    “可属下若是走了,谁来保护王爷?”湛瑜拧着眉,萧瑾瑶抬手就扔过去一方镇纸,湛瑜轻巧地随手一接,萧瑾瑶笑骂:“你当我是死的?”

    讨论了约莫半个钟头,湛瑜领命离开,带来的暗卫分作三路,一队负责明日保护游子敬的暗卫,令一队随湛瑜一同今夜离去护送书信账本,剩余的留下待命。

    待人一走,屋子里就剩下他俩和拾砚,萧瑾瑶笑着朝他们勾了勾手道:“你们猜我今日在雷府还找到什么?”

    贺元阑一见她那副尾巴恨不得翘上天的小模样就知道定是收获不菲,笑问道:“又搜出多少钱来?”

    萧瑾瑶伸了个手指。

    “十万两?”贺元阑猜道。

    萧瑾瑶摇头。

    “一百万两?”拾砚挥舞着小纸条。

    萧瑾瑶还是摇头。

    见关子卖得差不多了,萧瑾瑶这才大发慈悲地出声道:“一小座银山!”

    拾砚眼睛瞪得老大,看口型就知道说得是哇,贺元阑倒是显得相对淡定许多,闻言依旧是淡淡地模样,抱臂等着下文。

    萧瑾瑶只觉好没意思,干脆托盘而出道:“我知道那银子咱们如今肯定是运不出去,便将它藏起来了,届时是咱们据为己用还是还钱于民都随你。”

    贺元阑揽过这个小女侠,好笑道:“所以你便这事藏着掖着不肯告诉游子敬,怕他知道这银子便得拿去充公?”

    “嗯呐!”萧瑾瑶仰着下巴,一副很自然地模样,全然不觉得自己黑吃黑。

    贺元阑瞧她这副小模样,被可爱到,没忍住揪了揪她的小脸,萧瑾瑶气得直躲。

    瞧着这俩小情侣恩恩爱爱,拾砚扯了扯嘴角,行吧,不必在意我死活。

    雨下了整整一夜,降水量之大,感觉似是想一夜之间便将刺州城淹了似的。

    暴雨倾盆,却丝毫不减百姓们的热情,大家举着伞跟着马车颇有十里相送地架势,萧瑾瑶朝人群中的云娘挥了挥手,对方小跑着上前递了个食盒上来,她素来手巧,做的糖水萧瑾瑶喜欢,特意备了给她们路上吃,萧瑾瑶朝她笑笑,递过去早就备好地一方锦盒。

    云娘见其有些贵重,不大好意思去收,萧瑾瑶大马金刀地直接往隔壁宋和璧手里一塞,亲亲热热地又拉起云娘的手温声笑道:“原是答应了要去参加你们的婚礼,如今看来怕是要食言了,这份薄礼便算作咱们给你们的新婚贺礼,就莫再推辞啦!”

    云娘闻言瘪了嘴,想着她们今日一走再见怕是不知什么时候了,萧瑾瑶最应付不得旁人的眼泪,求助地回头望向贺元阑,后者淡声道:“无妨,以后你们以后若是再想联络,直接去信禛王府便是,待以后去了汴京城,让她再好好招待你们。”

    宋和璧忙道了声谢,举着伞将未婚妻揽在怀里,目送着他们归程。

    萧瑾瑶视线扫过他们,又游移到后方,瞧见人群之中还有几个眼熟地小娃娃,朝他们也招了招手,那些个孩子们姐姐姐姐地叫个不停,倒是教萧瑾瑶听得有些眼热。

    贺元阑见状给她递去了帕子调笑道:“你倒是招人喜欢。”

    “那可不。”骄傲地扬起小下巴。

    贺元阑又是一阵牙酸,恨恨道:“回去了就将你关进府里,谁也不许看你!”

    萧瑾瑶白他一眼:“切。”嫌弃地话都懒得再说。

    混在眉眼带笑的人群中,雷浚显得格外不合群,一副不苟言笑地模样,萧瑾瑶喃喃道:“你猜待会路上会有什么等着咱们?”

    “许是刺杀。”贺元阑淡然道。

    萧瑾瑶闻言啧了一声,心道这群人一天天地也不知道换个路数,这刺杀遭多了,就跟吃大米饭似的,她都习以为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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