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失火
和王府里的景象大不相同，刘府上下一派悲穆之气，连门前站着的小厮也一脸肃穆，佣人忙前忙后的准备殡葬事宜。整个刘府静悄悄的，仿佛笼罩在一片浓重的乌云之下。
出来接待的是刘公子，他满脸疲惫之色，年纪还轻却憔悴不已，人看着顿时就老了十岁。想来方玲的突然离世对他的打击是不小的。
“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刘公子态度谦恭。
“无妨，叨扰了。”
陶姨在王家府里歇了一夜，刘公子心里过意不去，既充满了愧疚也带着些许无奈。
他知道岳母不喜欢秦蓉，也知道她想让自己做什么。可他怎么会愿意相信是自家人害了自家人呢？
蓉儿性格是娇纵了些，但也不至于此啊。
他两头摸不清，方玲故去的悲痛也一直萦绕在心里，他只感觉的到自己的无力和难过。除了让人好生照顾着陶姨，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最近几日要忙的事情太多，刘公子没和他们多聊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刘府里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斑斓的春色在这儿也只剩下了灰白。
“都说刘家长子性情谦卑，品行端正。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棠月感叹道，“他本该能享天伦之乐，却事与愿违。”她深深叹下一口气。
“也是，家里还留着三夫人那样的内子，属实是苦了他了。”王识一想到秦蓉就头皮发麻。
简直就是个母老虎。
“早早故去的大夫人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夫人也是迫于家族原因才娶来的。只有这方娘子是刘公子自己一眼相中，是真心喜欢的。只可惜落了个天人永隔的下场，还真是世事无常啊。”
棠月与王识在这儿伤春悲秋的入了神，东方看到陶姨来到前堂，立即抬眸示意，俩人默契的闭了嘴。
“这是我二女儿方玥，”陶姨侧身看着身边的女子，“让她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到你们的。”
方玥双目通红，脸色十分不好，一双秀眉紧紧蹙着，声音也略带沙哑。
“方才听娘说了，你们要来帮助我们查清真相，我替姐姐先谢过你们了。”她上前行礼。
“你们议事可千万别被西苑的人听到了。”陶姨压低声音说。
东方点点头：“您连日忧心，先回房歇息吧，这里有我们便好。”
方玥也道：“娘您先回去休息，我来帮忙。”
陶姨哭了一整夜，这会儿也觉得身子劳累，没有推辞就走了。
棠月和王识留下来向方玥了解情况，东方则在东苑里独自查探。
西苑是秦蓉的住处，东苑则是方玲生前的住处。
方玲的尸体已经进棺了，东苑里缟素晃荡，呜咽与抽泣声断断续续。
方玲性格温婉，平日待下人们和声细语，没有半点夫人的架子，主仆之间感情很深。这次丧礼上有不少东苑的丫头哭肿了眼睛，也很少有人窃窃私语，都低着头不说话。
东方身着墨色宽袍，没有华丽的纹饰，身在一片缟素之中并不算显眼。他不张扬，低调地站在主屋门边的一棵挂着红绸的梨树下。
苑里的人都沉浸在悲伤中未曾注意到他，偶有几个抬眼看到的，见他神色如常也就匆匆走过了。
东方就这样站了半晌，找到了方玲的贴身侍女。
小姑娘十六七岁的样子，梳着双髻，腰间绑着白布，看起来有点懵懵的，但方玲的私人物品只有她可以动。
东方走过去，微微俯身：“打扰姑娘了，你是方夫人的贴身侍女吗？”
小姑娘擦干泪痕，怔怔地抬头，有些不知所措。
东方编了个理由解释道：“我是刘公子的朋友，闻此不幸，前来吊唁。方夫人的案子结的仓促，堂上呈供也模糊不清，我平日里爱琢磨这些，有几处好奇不知姑娘可否为我解答？若问的问题姑娘不便回答也绝不强求。”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东方的微笑有一种莫名的亲和力，让人难以拒绝。
小姑娘轻轻点了点头。
“四月六日下午酉时，方夫人是临时起意想去寺庙祈福的吗？”
他的声音温和，像山泉清风一般逐渐让人放松下来。
“嗯，当时我正陪在夫人身边。夫人看着那梨树上的红绸就说想念父亲了，夫人说她们母女一家现在过的很好，也该为父亲祈祈福。”
倒是和供词一致。
东方继续问道：“夫人有孕在身，你没跟去？”
“有方二小姐陪同左右。方二小姐让我留下来，我便没跟着了。”
“秦夫人可在府中？”
“不在，”小姑娘羽睫掀了掀，“秦夫人一早便出去了，不过夫人和二小姐走后没多久她便回来了。”
东方敛眸：“姑娘记性真好，注意的真仔细啊。”
连西苑秦蓉都一并盯着。
“不是不是，”小姑娘赶忙解释，“秦夫人平日总待我家夫人无礼，我们东苑的人都不太喜欢她们西苑的。方二小姐也怕秦夫人对我家夫人不利，就叫我时常盯着她，我便多留心些。”
东方的微笑没变：“那你可知秦夫人早上出去做什么？”
“不知道，好像是秦夫人家中有个传统，清明后要去庙里祈平安。”
秦蓉也去了观音庙？
“秦夫人回来后你再见到她是几时？”
“好像是我家夫人回来后没多久便瞧见她在大堂中坐着了。”
“就这样坐着？没做别的？”
“嗯……”小姑娘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就望着大门，应该是在等公子回来。但公子回来后便来了东苑，秦夫人生气就回西苑去了。”
闻言，东方沉思了片刻。
随即起身行礼：“问题都问完了，多谢姑娘。”
“没关系。”
小姑娘狐疑地看着他的背影，真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这方圆几里除了神明庙就只有一座观音庙，从刘府到观音庙的路不止一条。
但途径神灵山的那条是最近的，方玲身体不便，必选这条。
那若是秦蓉也选了这条呢？她们在路上相遇了？什么话也没说？
东方觉得蹊跷。
*
与东方的比起来，前堂的问话有些困难。
方玥非常警惕，嘴上答应陶姨要帮助他们，却还是不能够放心，防备心很重。
棠月急了：“方小姐，我们是诚心诚意想要来帮助你们的，我知道这案子结的有些荒唐，你们不信，我们也不信。我只是希望你能放下警戒，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保证，我一定会查出真相，要凶手无处可逃。”
“是啊是啊，我们又不是坏人，我们和刘府毫无瓜葛，没有理由骗你啊！”王识也急了。
方玥打量着他们，“既无任何瓜葛，又为何要来帮我们？”
“因为我们是正义堂啊！”王识颇为自豪的说，“我们要锄奸扶弱，匡扶正义！”
方玥在心里冷笑一声，“幼稚。”
棠月知道这说服不了她，便想尽办法从各个角度攻进。
“方夫人死的不明不白，你心里也一定很难过。其实我们大家都知道这背后必有人捣鬼，这个人是谁我们都有个猜测。我们现在只差证据，难道你甘愿看凶手安然无恙，看你姐姐被人陷害你也无动于衷吗？你一个人的力量有限，我们愿意帮你，你试一试好不好？”
方玥当然不愿意就这样放弃，她方家好不容易要熬出头了，现在谁毁了她一家的光明，她就要毁了谁。
她盯着眼前的两人，忽然松了口气。
查便查吧，查到了证据就不用他们再插手了。
“好，你们既然保证了，就一定要找到所有的证据，我愿意配合你们。”
棠月要说些感谢的话，方玥没让她说太多就直接入了主题。
“我们在去观音庙的途中遇到了秦蓉，听说她一早也去祈福了。”
王识两人大为震惊，秦蓉也去祈福了？
方玥接着道：“我原先以为她又要对我姐姐冷嘲热讽一番，谁知她根本看都没看我们直接路过了。她一向高傲，我也没想太多。只是现在出了事，就算我没找到这期间有什么不对劲的，但我只要一想到她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她恨死了秦蓉。
“去神灵山是我提的。”方玥话锋一转。
“我想在那儿杀了秦蓉。”
她眼神狠戾，这冷不丁的一句把王识吓了一跳。
“自从大夫人故去后，秦蓉就一直视我姐姐为眼中钉，整日里找茬，害我姐姐无故受了许多苦也不敢说。最近一次还想喂我姐姐喝堕胎药！”
方玥五指紧紧攥起：“我听说神灵山上有山鬼，就想借此传闻杀了秦蓉，到时就说是山鬼作祟，她自己品行不端才遭了报应。碰巧姐姐要去观音庙，我就想趁此机会去神灵山查探一番，先做好准备。”
王识被她的神情吓坏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目瞪口呆。
方玥看他表情，苦笑了下：“我们家境贫寒，好不容易姐姐嫁进刘府，谁知爹爹没享几天福就走了。又来了个三夫人天天给我们摆脸色瞧，我再也不想过回原来的苦日子了，秦蓉本就可恨，她该死的。”
棠月皱眉：“所以，你是故意与方夫人在神灵山走散的？”
“对，没错。”方玥又恢复成方才尖锐的模样。
“我故意与她走散，看着她下山了我才好实行我的计划。姐姐一直都不知道我的想法，她太善良了，若是知道了定会劝我放弃。可是她能放过秦蓉，我不能。我必须要让秦蓉付出代价。”
她说着说着眼里的火焰渐渐熄灭，逐渐变得黯淡无光。
她又怎会想到事情会变成如今这样？她不想承认，姐姐的死，她也有原因。
棠月和王识不知道她是不是演的，毕竟在真相大白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
但此刻看着方玥失魂落魄的模样，又无法将嫌疑转到她身上。
或许方玥只是为了她以后顺利的生活，或许她一开始的动机里根本就没有想为姐姐出头的打算。
但如今如此坦白地说出自己对秦蓉的恨，谁敢说不是因为姐姐死了？
她愧疚，她难过，她还想要报复。
她想试图通过惩罚凶手来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棠月突然明白为什么她得知方玲一夜未归后迟迟不肯通报了。
她不愿意相信。对她来说，如果姐姐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她也算是罪魁祸首，她固执的等在家中，想要等到姐姐回来。
几人正沉默着，王识忽然头一偏：“你回来啦？”
东方轻轻走进，问向方玥：“你可知那日府中管事为何突然离开？”
方玥收拾好表情：“说是茶园失火，损失惨重。”
刘氏家业主要靠生产茶叶为支撑，刘氏茶叶远近闻名，色清味香，回味无穷。
“听说火势很大，小半个茶园都被烧毁了，管事听到消息就和公子匆匆赶去了茶园。”
方玥看向东方：“我问过管事，他一时情急忘记和姐姐通报我已回来之事。茶园通报的人和我几乎是前后脚进府的，在这期间没有人和管事讲过别的话。”
这是真话，管事到现在还很内疚，刘公子虽然没有怪他，但他还是自发在方玲棺前跪了一夜。
东方方才来之前已经问过管事情况，此番只是试探她。
他微笑道：“我会去茶园一趟，棠月姑娘和王公子留在刘府还要麻烦你照顾。”
“我们留在这里还要干嘛？不能和你一起去茶园吗？”王识奇怪。
棠月却点头答应：“行，正好我们去西苑看看。”
到现在还没见过这位秦夫人呢。
方玥没表示什么，警觉的眼神一直在东方身上游移。
商量完后，东方转身回以礼貌微笑，方玥面无表情。
临近中午，东方没留下来吃午饭，王识在他临走前和他交换了目前各自所得的信息。
东方并未说出自己的猜测，所以在王识看来，东方得到的信息简直不值一提。顿时便觉得自己这个堂长当的真是名副其实。
面对王识的嘲讽，东方没有解释，只是附和夸奖了几句，看起来真诚极了。
东方徒步回了王府，正碰上小桃在上菜。
小桃看见他回来，连忙招呼道：“公子回来了？一个人吗？快来吃饭吧！上午也累到了，歇歇吧。”
“嗯。”东方坐下来，“王公子他们留在刘府，要晚些回来。”
说话间，金多多蹦蹦跳跳的来了前堂，后面跟着白染衣和金满满。
“公子！”金多多看到他开心的喊了声。
看起来已经熟悉这里了。
“一起吃。”东方笑笑。
“好！”金多多毫不客气，入了座就自顾吃了起来，若是被老古板样的人看到定要说声“目无尊长”。
白染衣看了金满满一眼，金满满立刻会意敲了下金多多的脑袋，“白姐姐平日里怎么教你的？又忘了？”
金多多一脸懵，“啊？”
白姐姐平日里说什么了？没说什么呀？
东方看他神情，笑了下，适时解围道：“无妨，大家都是客人。主家不在，不用拘礼。”
“多谢公子！”金多多的眼睛弯成小月牙。
白染衣警惕性高，对东方和王府里人始终有些戒备。好在桌上还有金多多这个活宝在，气氛不算尴尬。
午饭结束后，东方坐在白染衣不远处，好整以暇的看着门外葱绿盆景。
白染衣朝他扫了眼。
他看了良久，忽然转回来笑了下。
“怎么了？”
白染衣顿了下，随口问道：“你们今日进展如何？”
东方言简意赅，细节都讲的清楚。
白染衣在心里顺了下事件，问道：“下午我在府中无事，和你一道去茶园看看？”
东方点头，“好。”
出来接待的是刘公子，他满脸疲惫之色，年纪还轻却憔悴不已，人看着顿时就老了十岁。想来方玲的突然离世对他的打击是不小的。
“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刘公子态度谦恭。
“无妨，叨扰了。”
陶姨在王家府里歇了一夜，刘公子心里过意不去，既充满了愧疚也带着些许无奈。
他知道岳母不喜欢秦蓉，也知道她想让自己做什么。可他怎么会愿意相信是自家人害了自家人呢？
蓉儿性格是娇纵了些，但也不至于此啊。
他两头摸不清，方玲故去的悲痛也一直萦绕在心里，他只感觉的到自己的无力和难过。除了让人好生照顾着陶姨，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最近几日要忙的事情太多，刘公子没和他们多聊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刘府里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斑斓的春色在这儿也只剩下了灰白。
“都说刘家长子性情谦卑，品行端正。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棠月感叹道，“他本该能享天伦之乐，却事与愿违。”她深深叹下一口气。
“也是，家里还留着三夫人那样的内子，属实是苦了他了。”王识一想到秦蓉就头皮发麻。
简直就是个母老虎。
“早早故去的大夫人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夫人也是迫于家族原因才娶来的。只有这方娘子是刘公子自己一眼相中，是真心喜欢的。只可惜落了个天人永隔的下场，还真是世事无常啊。”
棠月与王识在这儿伤春悲秋的入了神，东方看到陶姨来到前堂，立即抬眸示意，俩人默契的闭了嘴。
“这是我二女儿方玥，”陶姨侧身看着身边的女子，“让她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到你们的。”
方玥双目通红，脸色十分不好，一双秀眉紧紧蹙着，声音也略带沙哑。
“方才听娘说了，你们要来帮助我们查清真相，我替姐姐先谢过你们了。”她上前行礼。
“你们议事可千万别被西苑的人听到了。”陶姨压低声音说。
东方点点头：“您连日忧心，先回房歇息吧，这里有我们便好。”
方玥也道：“娘您先回去休息，我来帮忙。”
陶姨哭了一整夜，这会儿也觉得身子劳累，没有推辞就走了。
棠月和王识留下来向方玥了解情况，东方则在东苑里独自查探。
西苑是秦蓉的住处，东苑则是方玲生前的住处。
方玲的尸体已经进棺了，东苑里缟素晃荡，呜咽与抽泣声断断续续。
方玲性格温婉，平日待下人们和声细语，没有半点夫人的架子，主仆之间感情很深。这次丧礼上有不少东苑的丫头哭肿了眼睛，也很少有人窃窃私语，都低着头不说话。
东方身着墨色宽袍，没有华丽的纹饰，身在一片缟素之中并不算显眼。他不张扬，低调地站在主屋门边的一棵挂着红绸的梨树下。
苑里的人都沉浸在悲伤中未曾注意到他，偶有几个抬眼看到的，见他神色如常也就匆匆走过了。
东方就这样站了半晌，找到了方玲的贴身侍女。
小姑娘十六七岁的样子，梳着双髻，腰间绑着白布，看起来有点懵懵的，但方玲的私人物品只有她可以动。
东方走过去，微微俯身：“打扰姑娘了，你是方夫人的贴身侍女吗？”
小姑娘擦干泪痕，怔怔地抬头，有些不知所措。
东方编了个理由解释道：“我是刘公子的朋友，闻此不幸，前来吊唁。方夫人的案子结的仓促，堂上呈供也模糊不清，我平日里爱琢磨这些，有几处好奇不知姑娘可否为我解答？若问的问题姑娘不便回答也绝不强求。”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东方的微笑有一种莫名的亲和力，让人难以拒绝。
小姑娘轻轻点了点头。
“四月六日下午酉时，方夫人是临时起意想去寺庙祈福的吗？”
他的声音温和，像山泉清风一般逐渐让人放松下来。
“嗯，当时我正陪在夫人身边。夫人看着那梨树上的红绸就说想念父亲了，夫人说她们母女一家现在过的很好，也该为父亲祈祈福。”
倒是和供词一致。
东方继续问道：“夫人有孕在身，你没跟去？”
“有方二小姐陪同左右。方二小姐让我留下来，我便没跟着了。”
“秦夫人可在府中？”
“不在，”小姑娘羽睫掀了掀，“秦夫人一早便出去了，不过夫人和二小姐走后没多久她便回来了。”
东方敛眸：“姑娘记性真好，注意的真仔细啊。”
连西苑秦蓉都一并盯着。
“不是不是，”小姑娘赶忙解释，“秦夫人平日总待我家夫人无礼，我们东苑的人都不太喜欢她们西苑的。方二小姐也怕秦夫人对我家夫人不利，就叫我时常盯着她，我便多留心些。”
东方的微笑没变：“那你可知秦夫人早上出去做什么？”
“不知道，好像是秦夫人家中有个传统，清明后要去庙里祈平安。”
秦蓉也去了观音庙？
“秦夫人回来后你再见到她是几时？”
“好像是我家夫人回来后没多久便瞧见她在大堂中坐着了。”
“就这样坐着？没做别的？”
“嗯……”小姑娘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就望着大门，应该是在等公子回来。但公子回来后便来了东苑，秦夫人生气就回西苑去了。”
闻言，东方沉思了片刻。
随即起身行礼：“问题都问完了，多谢姑娘。”
“没关系。”
小姑娘狐疑地看着他的背影，真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这方圆几里除了神明庙就只有一座观音庙，从刘府到观音庙的路不止一条。
但途径神灵山的那条是最近的，方玲身体不便，必选这条。
那若是秦蓉也选了这条呢？她们在路上相遇了？什么话也没说？
东方觉得蹊跷。
*
与东方的比起来，前堂的问话有些困难。
方玥非常警惕，嘴上答应陶姨要帮助他们，却还是不能够放心，防备心很重。
棠月急了：“方小姐，我们是诚心诚意想要来帮助你们的，我知道这案子结的有些荒唐，你们不信，我们也不信。我只是希望你能放下警戒，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保证，我一定会查出真相，要凶手无处可逃。”
“是啊是啊，我们又不是坏人，我们和刘府毫无瓜葛，没有理由骗你啊！”王识也急了。
方玥打量着他们，“既无任何瓜葛，又为何要来帮我们？”
“因为我们是正义堂啊！”王识颇为自豪的说，“我们要锄奸扶弱，匡扶正义！”
方玥在心里冷笑一声，“幼稚。”
棠月知道这说服不了她，便想尽办法从各个角度攻进。
“方夫人死的不明不白，你心里也一定很难过。其实我们大家都知道这背后必有人捣鬼，这个人是谁我们都有个猜测。我们现在只差证据，难道你甘愿看凶手安然无恙，看你姐姐被人陷害你也无动于衷吗？你一个人的力量有限，我们愿意帮你，你试一试好不好？”
方玥当然不愿意就这样放弃，她方家好不容易要熬出头了，现在谁毁了她一家的光明，她就要毁了谁。
她盯着眼前的两人，忽然松了口气。
查便查吧，查到了证据就不用他们再插手了。
“好，你们既然保证了，就一定要找到所有的证据，我愿意配合你们。”
棠月要说些感谢的话，方玥没让她说太多就直接入了主题。
“我们在去观音庙的途中遇到了秦蓉，听说她一早也去祈福了。”
王识两人大为震惊，秦蓉也去祈福了？
方玥接着道：“我原先以为她又要对我姐姐冷嘲热讽一番，谁知她根本看都没看我们直接路过了。她一向高傲，我也没想太多。只是现在出了事，就算我没找到这期间有什么不对劲的，但我只要一想到她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她恨死了秦蓉。
“去神灵山是我提的。”方玥话锋一转。
“我想在那儿杀了秦蓉。”
她眼神狠戾，这冷不丁的一句把王识吓了一跳。
“自从大夫人故去后，秦蓉就一直视我姐姐为眼中钉，整日里找茬，害我姐姐无故受了许多苦也不敢说。最近一次还想喂我姐姐喝堕胎药！”
方玥五指紧紧攥起：“我听说神灵山上有山鬼，就想借此传闻杀了秦蓉，到时就说是山鬼作祟，她自己品行不端才遭了报应。碰巧姐姐要去观音庙，我就想趁此机会去神灵山查探一番，先做好准备。”
王识被她的神情吓坏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目瞪口呆。
方玥看他表情，苦笑了下：“我们家境贫寒，好不容易姐姐嫁进刘府，谁知爹爹没享几天福就走了。又来了个三夫人天天给我们摆脸色瞧，我再也不想过回原来的苦日子了，秦蓉本就可恨，她该死的。”
棠月皱眉：“所以，你是故意与方夫人在神灵山走散的？”
“对，没错。”方玥又恢复成方才尖锐的模样。
“我故意与她走散，看着她下山了我才好实行我的计划。姐姐一直都不知道我的想法，她太善良了，若是知道了定会劝我放弃。可是她能放过秦蓉，我不能。我必须要让秦蓉付出代价。”
她说着说着眼里的火焰渐渐熄灭，逐渐变得黯淡无光。
她又怎会想到事情会变成如今这样？她不想承认，姐姐的死，她也有原因。
棠月和王识不知道她是不是演的，毕竟在真相大白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
但此刻看着方玥失魂落魄的模样，又无法将嫌疑转到她身上。
或许方玥只是为了她以后顺利的生活，或许她一开始的动机里根本就没有想为姐姐出头的打算。
但如今如此坦白地说出自己对秦蓉的恨，谁敢说不是因为姐姐死了？
她愧疚，她难过，她还想要报复。
她想试图通过惩罚凶手来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棠月突然明白为什么她得知方玲一夜未归后迟迟不肯通报了。
她不愿意相信。对她来说，如果姐姐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她也算是罪魁祸首，她固执的等在家中，想要等到姐姐回来。
几人正沉默着，王识忽然头一偏：“你回来啦？”
东方轻轻走进，问向方玥：“你可知那日府中管事为何突然离开？”
方玥收拾好表情：“说是茶园失火，损失惨重。”
刘氏家业主要靠生产茶叶为支撑，刘氏茶叶远近闻名，色清味香，回味无穷。
“听说火势很大，小半个茶园都被烧毁了，管事听到消息就和公子匆匆赶去了茶园。”
方玥看向东方：“我问过管事，他一时情急忘记和姐姐通报我已回来之事。茶园通报的人和我几乎是前后脚进府的，在这期间没有人和管事讲过别的话。”
这是真话，管事到现在还很内疚，刘公子虽然没有怪他，但他还是自发在方玲棺前跪了一夜。
东方方才来之前已经问过管事情况，此番只是试探她。
他微笑道：“我会去茶园一趟，棠月姑娘和王公子留在刘府还要麻烦你照顾。”
“我们留在这里还要干嘛？不能和你一起去茶园吗？”王识奇怪。
棠月却点头答应：“行，正好我们去西苑看看。”
到现在还没见过这位秦夫人呢。
方玥没表示什么，警觉的眼神一直在东方身上游移。
商量完后，东方转身回以礼貌微笑，方玥面无表情。
临近中午，东方没留下来吃午饭，王识在他临走前和他交换了目前各自所得的信息。
东方并未说出自己的猜测，所以在王识看来，东方得到的信息简直不值一提。顿时便觉得自己这个堂长当的真是名副其实。
面对王识的嘲讽，东方没有解释，只是附和夸奖了几句，看起来真诚极了。
东方徒步回了王府，正碰上小桃在上菜。
小桃看见他回来，连忙招呼道：“公子回来了？一个人吗？快来吃饭吧！上午也累到了，歇歇吧。”
“嗯。”东方坐下来，“王公子他们留在刘府，要晚些回来。”
说话间，金多多蹦蹦跳跳的来了前堂，后面跟着白染衣和金满满。
“公子！”金多多看到他开心的喊了声。
看起来已经熟悉这里了。
“一起吃。”东方笑笑。
“好！”金多多毫不客气，入了座就自顾吃了起来，若是被老古板样的人看到定要说声“目无尊长”。
白染衣看了金满满一眼，金满满立刻会意敲了下金多多的脑袋，“白姐姐平日里怎么教你的？又忘了？”
金多多一脸懵，“啊？”
白姐姐平日里说什么了？没说什么呀？
东方看他神情，笑了下，适时解围道：“无妨，大家都是客人。主家不在，不用拘礼。”
“多谢公子！”金多多的眼睛弯成小月牙。
白染衣警惕性高，对东方和王府里人始终有些戒备。好在桌上还有金多多这个活宝在，气氛不算尴尬。
午饭结束后，东方坐在白染衣不远处，好整以暇的看着门外葱绿盆景。
白染衣朝他扫了眼。
他看了良久，忽然转回来笑了下。
“怎么了？”
白染衣顿了下，随口问道：“你们今日进展如何？”
东方言简意赅，细节都讲的清楚。
白染衣在心里顺了下事件，问道：“下午我在府中无事，和你一道去茶园看看？”
东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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