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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太阳落山

    白染衣是被一阵“咚咚”的水声吵醒的,她一向睁眼便迅速清醒,在反应力回来之后,白染衣下意识环顾了下四周确认自己的安全。

    所处的空间十分狭小,小的只容得下她一人。

    地上铺满了干稻草,闻起来并不令人舒适。周围黑乎乎的,只有一点昏黄微弱的光从门上一块比书本差不多大甚至更小点的方形口中透过来。

    方形口上还用三根铁柱隔着里外两个空间,应是方便外部监视内部情况。白染衣站起来摸索了下,门的材质是普通木质。

    下面还有一块可以活动的方形口,不过被一块木板死死的遮挡着,根本打不开。

    整个地方十分简陋,但密闭性很高。

    白染衣的脚边是一个小木桶,方才的“咚咚”声像极了水落到这里面的声音。

    那声音近在咫尺,似乎就是从隔壁传来的。

    她踮起脚通过门上的方形口朝外望去——对面有一排类似于自己所处空间的门,皆被锁上了。

    但隐隐约约有窸窣的稻草声传来,里面关的应该都是那些失踪的人。

    还能动,没被杀害。

    白染衣放下心,至少凶手现在还不打算动手。

    她仔细查看了下,如果对面那排和自己这排是相对应的话,自己所处的位置应该是第一个或者最后一个小房间。

    她试着敲了敲右手边的墙壁,“有人吗?”

    那边先是没有动静,随后稻草动了几下,声音穿过粗制的墙传过来:“有的,你是新被抓来的?”

    听音色判断,应该是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

    “是啊,大姐。您也是被抓来的吗?”

    这是一句废话。但能使自己自然地融进队伍里。

    “唉。”墙壁隔音太差,叹气声几乎没有被弱化多少。“被抓来有几天了。要是被我知道了是谁干的定不会放过他!”大姐越说越来气。

    这么多天始终意难平,想必是遭了不少罪。

    她一直未问起白染衣是否看见了凶手,那么很大可能这里的人都不知道,否则便不会这么理所当然的认为白染衣也不知道了。

    “大姐,您本来在戏班是做什么的?”

    “这里啊,大多被关起来的都是唱戏唱的顶好的。就我和小张不是,他是吹笛子的,我是弹琴的。姑娘,你也是唱戏的吧。”

    她说起身份不免多嘴了几句,看来对自己的琴技十分自信。

    白染衣听着甚觉耳熟。先前东方打听到的信息里就有两个是因为演奏技艺高超而失踪的人,一个吹笛的张哥,一个弹琴的李姐。

    “您是李姐?”白染衣道。

    “是啊,你知道我?”李姐的语气显而易见的兴奋。

    “您弹琴技艺高超,晚辈有所耳闻。李姐,平时这里都是什么情况?您能说说吗?”

    “简单。每天晚上会吹来迷香,等我们都睡着了之后会有人打开这门下的小洞,送来一块馒头和一碗水。这就是一天里全部的吃食了。

    “第二天你得把空碗放回洞口,否则那人捞不到你的碗,第二天你可就没得吃了。

    “刚来都不适应,虽然待着难受但好歹没什么生命危险。出去就看运气吧,该试的不该试的我们都试了,连张脸都没见着,你就别想了。东西你省着点吃吧,若是想方便,可以用门边那桶。”

    白染衣一阵语塞,原来方才的水声是这个啊……

    “谢谢您了。”

    结束与李姐的谈话后,整个地方就再也听不到任何话语声了。

    白染衣坐在地上开始思考出去的对策。

    现在应该是早晨,但整个空间黑乎乎的,甚至在外点了一盏烛灯。

    没有风吹没有光照,大概率是在地下。

    太平戏班里哪个房间的地下有这么大的空间可以容纳所有失踪的人呢?袁松的吗?楚百灵的?那凶手又是如何掩人耳目还能保证食物供应的呢?还是说,根本就不在戏班里?那会在哪里?

    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后,白染衣再次敲了敲背后的墙壁。

    “李姐,打扰一下。您知道在我之前被送来的那位在哪个位置吗?”

    “你说戏唱的很好的那个小伙子吗?不记得在哪儿了,好像在咱们对面吧。”

    小伙子?最近一次失踪的不是那名冒失畏缩的小婢女吗?

    “李姐,我们这儿有被抓的小婢女吗?”

    “婢女?没有啊,怎么了?”

    “没有?”白染衣皱起眉,“这里关的是所有人吗?没有别的安置地了?”

    “那肯定没有了。我是第五个被抓的,来这里的时候前四个都在呢,后面陆陆续续也没听说有人数上的错误。姑娘你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没什么,好奇,随便问问。”白染衣随意掩过去,不愿让旁人卷进来。

    那便奇怪了,难道那位小婢女没有被抓?那又怎会不见了?

    “唉。”李姐的日常感叹词就是这声“唉”了。“你知道吗小姑娘,我们大家伙都觉得抓我们的人是袁松干的。”

    白染衣蹙眉:“为何?”

    “你不信吧?我一开始也不信,但后来越琢磨越觉得这事儿跟他脱不了干系。你看,咱们被抓进来之前不就老有风言风语在针对袁松吗?他若是真的什么也没干何必遭人这样陷害呢?你再看,咱失踪了这么多人,他一声也不吭。要不是我被抓进来,我还不知道戏班里有人失踪了呢。”

    “李姐,我是新学徒,有些事还不了解,您能仔细说说吗?”白染衣道。

    “新来的?那估计你有所不知,这袁松啊一直就没个后代,近些年戏班也开始走下坡路,他心里急啊。他以前还老想从旁系子弟里过继一个来继承衣钵,不过这事儿也挺早的了,我也是听说的。

    “你看我们这些被抓的哪个不是上不了台面、拿不出手的?我看他就是怕,怕自己的嫡系没办法继承,家族里也选不出个好的,万一以后继承自己衣钵的是个其他家族的那可就完了。他就是看到别家的风头要盖过自家的就急了。”

    李姐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但白染衣也只是听听。

    “那他为什么要培养楚百灵呢?”

    “嘶——”李姐顿了下,“楚百灵毕竟无父无母,后头干净。但依我看,万一这哪天楚家看她出名了来了个什么姑姑婶婶认她回家,楚百灵估计也得被关起来。

    “毕竟不是自己家里的,还是难亲近。她若真出了什么事儿,那把我们关起来的人十拿九稳就是袁松了。”

    白染衣没接什么话,李姐一个人说了几句就歇了。

    对于这种看法,白染衣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是这样认为的,现在外面的情况到底如何她也不清楚。

    但如果这里关的曾经袁松的弟子都这样认为,那袁松凶手的罪名大概就要在他们心里坐实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在时间的催促下生根发芽。

    这不是一时起意,是一盘谋划多年的大局。凶手跟袁松必定是早在多年前就结下了梁子。

    白染衣不知该说凶手是太有耐心还是太能记仇。

    留着这些人关在这儿恐怕也是想让他们怀疑袁松,有了这些曾经的弟子作证,袁松迟早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

    “这些人嘴怎么这么毒?这些词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呢。”王识震惊于人民谩骂侮辱的词汇如此丰富多彩。

    “还要继续在这儿找吗?”他擦了擦汗,“我怎么感觉这地方快要被我们掏空了。”

    “染衣不见了你不急吗?”棠月第三遍翻找着大通铺里的被褥。“染衣先前说过会留下印记的,怎么会没有呢?”

    “我急啊!我当然急!可咱们在这儿都翻了一上午了什么也没寻到,真的有用吗?凶手用迷香这招,白姑娘还能不呼吸吗?怕是来不及反应就晕过去了。”王识嘴上说着没用,目光却还是在仔细搜寻着。

    “去楚百灵屋里找。”东方沉声开口。

    屋里几人皆停下了动作等他继续。

    “复诊时她曾提起过,楚百灵一直欲言又止。应该还有什么线索我们忽略了。”

    “可是楚百灵的房间我们不是翻过一遍了吗?搜出来的东西还不如不搜。”王识翻了个白眼。

    “走吧。”江故什么也没问,率先利落地走了出去。

    楚百灵的房间布置十分简单,几乎一眼看过去就是全部,比大通铺好找多了。

    但就是好找,才让人在一遍遍无果的寻找中心一次一次的下坠。

    没有。还是什么都没有。

    “找不到怎么办?”

    “那就把整个戏班翻个底朝天。”东方声调平静,脸上看不出一点儿情绪。

    却像是冷静过了头。

    “就是!”棠月附和道,“那么多人呢,总不能都无声无息的不见了吧。就算是……”她及时住了口。

    “死”这个字棠月还说不出口,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唉。”王识叹了口气,“怎么回事儿啊?这案子有这么难吗?至于把命都搭进去吗?我不信。”

    江故却道:“若我是凶手,想要加害袁松,死人就是最好的利用对象。”

    死物任人摆弄,将这盆“脏水”利用好,想怎么泼便怎么泼。

    在目前遍寻未果的情况下,江故的这句假设显得格外接近于事实。

    “不会的!”棠月眼眶蓦地红了,“怎么可能?!好好地一个大活人昨天还在台上表演的那么好,今天就怎么也找不到了呢?我就不信没有一个人看见!”

    “这样找没有用,需得想出一个对策。”江故道。

    “没有用?现在没有线索你要怎么想办法?”棠月有些执拗。

    “没有线索就把以前的线索再串一遍。”

    “好啊,那我们快点。”她迫不及待的拉着王识坐下,“要从哪里开始?”

    但江故只是抛出一句:“你不用参与了。”

    “为什么?!”棠月明显有些生气。

    “你的情绪会干扰判断。”

    “你的意思是,我会给你们添麻烦?”棠月摆摆手,“不会的不会的,你们说我听着就行,你们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情绪你控制不了。”江故也同样倔强。

    “那你什么意思?我出去?不需要我了?”

    “诶诶诶!”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王识赶紧打断,“你俩别这样,我们都先歇会儿吧,等冷静下来再想办法。”

    “我一直都很冷静。”江故冷冷道。

    “是是是!你没错。”王识拉过棠月,“你也没错,现在大家就是关心则乱。还是先歇会儿补充一下体力,说不定一放松就有办法了呢?”

    “你们随意。我棠月这辈子没什么朋友,少了谁我都不愿,我偏要把染衣找到。你们放心,我还有脑子,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棠月说完这句就去了别屋继续翻找,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王识见状赶紧跟了过去,“我去陪她哈!”

    屋里少了两个人,瞬间安静下来。江故转头看了会儿道:“你如何?在想案子?吵到你了吗?”

    “是。”

    东方不咸不淡的一个字却让江故微微惊愕。

    在他的印象里,东方从不会这么冷淡地与人交谈,哪怕是讽刺也是带着笑的,始终都是温和有礼的君子模样。

    “但能理解。”东方看到他表情,又补了一句。

    “外面的人还没退,参与的人越多案子调查起来就越困难。还是麻烦你先去帮忙处理一下这些吧。看棠月的架势,戏班暂且交给他俩也未尝不可。”

    “你呢?”

    “我……”东方默了一瞬,“楚百灵没有给出她确实已故的信息这点有些可疑,故意摆出一个供人怀疑的点这不会是她粗心忘记的。”

    “所以,她是故意等怀疑变得越来越大时再一举击破?这样的确效果立竿见影。”江故点了点头。

    “失踪的那些人始终也没有确切消息,恐怕也是想等怀疑扩大后再和楚百灵的尸体一起出现。到时能活的应是有用的,没用的也该都处理了。”

    白染衣是刚入局的人,扭转她现在坚持袁松无罪的思想显然时间不够,她若是露出一丁点反抗的意图便会被直接当作弃子扔掉。

    江故顺着东方的思路分析完,下意识转头看向他。

    东方支着头,半张脸都被挡在手掌后。江故偏了一下,恍然看见了他拉的平直的唇线和紧蹙的眉。

    看起来有些罕见地烦躁,又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别看我。我没事。”东方放下手,眼睛盯着地面虚空的一点,有些出神。半晌后声音沉沉道:“我只是担心,太阳要落山。”

    说完这句,他抬眸笑了下,“担心天要黑了。”

    “担心时间不够吗?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还未到午时,我们还有时间。”

    是。他还有无穷无尽的时间,如果结局不尽如人意,他不介意一次一次的重复经历直到改写结局。

    江故留下来处理那些家属,棠月和王识还在继续翻找搜寻。东方什么也没说,独自离开了戏班。

    时间在焦急中仿佛过得很慢,在思考中又仿佛过的很快。

    东方不知该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就像是刚从柜子里找到了自己遗失已久的宝物,而还未拿稳它就即将要消逝一样。

    有种……说不出的堵得慌。

    不知不觉中,他抬头一望,竟来到了赌坊门口。犹豫再三,还是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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