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读网 > 女频频道 > 烟火神明 > 第三十四章 迷失

第三十四章 迷失

    东方的语气理所当然,好像这是一件十分显而易见的事实。

    爱惜世界?白染衣怔愣在他面前,被吸在他坚定的眼神里,恍然看到了自己从前的样子。

    她模模糊糊的记得,八九岁的她在外婆身边疯跑着,无忧无虑的像阵风,自由的不像话。

    那时的她说了什么来着?

    ——“我就是世界上最棒的!”

    外婆笑着问:“你哪里棒啊?一个人起夜还害怕鬼怪呢。”

    那时的自己答道:“我就是棒!磕伤了腿我敢大声哭出来,但是你们只能偷偷躲着不敢说。”

    外婆“哈哈哈”的笑起来,把自己揽过来捏了下鼻子:“是是是,小大人一个!哭好了才能重新站起来,外婆不如你勇敢。”

    她叹道:“大家都不如你勇敢。只知道憋在心里假装坚强,其实啊,根本就过不去那道坎儿。只有你,是真的乐观。”

    那时的她敢爱敢恨,从不会将自己束缚在别人身上。她不需要别人来认可她,因为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

    可是那样的肆意如今模糊的只剩个影子了。

    白染衣一瞬间慌了神,心脏剧烈的撞击着自己的胸腔。

    她胡乱的摇了摇头:“不对,不对不对。”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自己的共情能力若有似无?为什么她没有办法做到和棠月他们一样的情绪饱满?

    自己如果没有错,为什么父母不愿意认可自己?为什么自己在外满身疲惫的回来,得到的只是他们的冷嘲热讽?

    她期待的只是能感受到家庭的温暖,哪怕是一句不经意的关心。可事实总是父母冷眼旁观然后说她不切实际,不自量力。

    她连为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她不服,所以才会躲在自己筑起的高墙后故作豁达,告诫自己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没有那么多的人愿意听你解释,他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做。也许还有别人比你还要难过,所以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说委屈。

    她日日夜夜蜷缩在心里所谓的安全之地,一遍又一遍的拽住过去,试图用曾经来安慰自己。可睁开眼却发现,这些早就已经过去了,她根本拽不住。

    并不是没有试过要去倾诉、要去排解,可这世界上能好好听人说话的真的太少了,倾诉的人也无法认真的和他人说起自己的痛苦,只能装作云淡风轻不经意的一提。所以真正的只能打碎牙往自己肚里吞。

    人总是这样,在日复一日的麻木中包装自己,建立一个虚伪的铠甲,不断给自己塑造着一个又一个理想的形象,企图以此来麻痹自己,告诉自己已经都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

    再将这个理想的自己当作是真正的自己,日子久了,连最初的自己是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而现在这个“坚强”的自己一旦遇到挫折,甚至是相同的挫折,还是会一触即溃。

    多么荒缪,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自己要是见到现在的自己一定会很失望。

    白染衣抬起眸看着东方,眼底通红:“你不用这样安慰我。你的安慰我受不住。”

    安慰之所以有用,是因为伤口还存在。

    没有人安慰时,伤口自己在溃烂,但是常让人忽视了它,所以感受不到痛。一旦听到了,伤疤就会被揭开。安慰来的越温柔,就越让她感受到伤口在撕裂。

    它不断提醒着自己,原来一直在痛。

    “对不起,我失态了。”她低下眸,最终还是掩饰过去,看着和往常一样。

    东方看着她,心里一紧。他真的很想抱抱她,但是现在所有的举动都会被她认为是安慰和同情。

    一阵穿堂风忽地吹来,阳光大片铺洒在白染衣的脸上,发间的冰簪被照射的纯净剔透。东方忽然伸出手,拂过她被风吹乱的发丝。

    “好慷慨啊。”他轻声道。

    “什么?”白染衣抬起头。

    “你看。”他带着她转过身,面前是忙忙碌碌的人们,很平常的景象。

    一位年轻的父亲为女儿买了一根糖葫芦,歇靠在卖折扇的铺上扯东扯西,铺子老板被他搭着肩硬聊看起来似乎有些无奈。正巧一只小麻雀穿过云朵从湛蓝的天边飞来,女儿惊喜的叫着要抓住它。

    他拗不过女儿的请求,一根糖葫芦就朝着麻雀甩了过去。

    打偏了。

    麻雀悠闲的飞走了,刚买的糖葫芦却碎了一地。

    女儿嘴角一撇,眼泪瞬间哗啦啦的往下流,他手忙脚乱的哄着。最后还是那位老板送了支小折扇给小女孩才平息了这场闹剧。

    “笑了?”东方偏头问她。

    白染衣移开目光,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被他们打动了。

    “有什么感想吗?”他笑着问道。

    白染衣想了想,小声道:“人生就是遗憾和惊喜并存?”

    “真聪明。”东方哄小孩似的笑眯眯道,“你看,这些道理你分明都懂,却总是忘记。”

    白染衣明白他的意思,自己总是因为太专注于精神内耗而忘了身边的广阔世界。

    东方低头看着她:“不要总是思虑那么多,那是神明应该做的事情。岁月这么慷慨,给了我们这么长的时间和这样美的景色,就不要太着急了,慢慢来。我们不看过去和未来,只争朝夕。”

    他声音温沉,眼里笑意浅浅。让这些话听起来反而不像什么大道理,只像他和朋友谈天时的分享。

    尽管他知道这些效果只是一时的,白染衣心里的病根需要时间来慢慢医治。但他会一直坚持,因为至少,下次她再难过时想到的不止有痛苦,还应该有这些世间的美好。

    她不该一直陷在孤独的泥沼中挣扎,她该是属于幸福的。

    东方打趣道:“我只是个凡人,过着平凡的日子。身在烟火里,带着满身尘嚣。你这样圣洁的人不要嫌弃就好。”

    “又开我玩笑。”白染衣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居然寥寥几句话的功夫就让她想了这么多,情绪被挑起又平复。

    “怎么每次都从你这儿借取力量。”白染衣歉疚的笑笑。

    “赶巧了吧。”他眯起眼睛看着天边的光,“有很多次吗?难道不都是你自己开导的自己吗?我只是恰好路过而已。”

    东方的眼眸里盛满了整个人间。而后,白染衣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自己。

    他笑道:“发什么呆?我是实话实说。”

    白染衣盯着他:“其实你可以利用我的感动转化一番,让我以为我喜欢上了你。”

    东方愣了一瞬,皱着眉头不轻不重的敲了她一下:“想什么呢?你这是在骂我还是骂自己?”

    白染衣缩了一下,“我只是给你提供一条思路。”

    “你还真是对自己下得了狠手,这方法恕我不能苟同。”

    “那你的思路是什么?方便跟我分享一下吗?”白染衣戏演的很真。

    东方倒也配合,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没办法,选择权交出去了。她太精,装不了假玩不了虚。”

    他顿了顿:“风是抓不住的,只有她自己才能选择她的去处。”

    白染衣自卑又骄傲,脆弱又坚强,生命力极其顽强却对它不屑一顾。

    这样的人,想要走进她就不能有半点的虚情假意和强制。她清醒至极、克制至极却又疯狂至极。

    东方只能给予她耐心和尊重,等她慢慢思考,再选择她自己的去向。

    他说完,又装模作样的问她:“你觉得这条思路怎么样?”

    白染衣转身低首抿唇一笑,往前迈了一步,“不知道,这你得问她。”

    东方笑看着她,启步慢慢跟着。

    他们的身后是一片耀眼的光芒,又飞过几只麻雀停在屋檐,折扇铺的老板看着看着就提笔画在了扇面。这几位过路的麻雀小友并不知道自己俨然成为了下一支折扇的主角。

    王识突然窜出,作势要一把搂过东方的脖子,不怀好意道:“兄弟,干嘛呢?看你俩半天了。”

    东方躲过他的“偷袭”,不咸不淡道:“搭台子演戏呢。”

    王识:“?”

    演戏?演什么戏??扯呢吧!

    “刚好,有事问你。”

    王识赶紧收回表情,正经起来,“什么事?”

    “你认识赵承吗?”

    东方想,既然赵承和徐敬年年纪相仿,说不定王识对他也有所了解。徐敬年这人和他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说的话不能全信,还是需要找王识来求证。

    “赵承?那个马屁精?”王识正巧认识他。“我知道啊,他天天跟在徐敬年后头,不是赔笑就是吹嘘的。咦,看的人起一身鸡皮疙瘩,徐敬年他也夸的出口。”

    “他俩关系如何?”东方问道。

    王识“嘁”了一声,“哪有人能和徐大公子关系好啊。人家金贵着呢,那眼睛都长头顶上,哪儿还瞧得起赵承?他整天屁股后头跟一堆小弟,我估计他连赵承长什么样都压根不记得。”

    东方听了,忽然停住脚步,转身拍了拍他的肩道:“慧眼识珠。”

    王识颇为得意的接下了这个夸奖。

    “去年年末徐敬年举办了好友宴会?他有分发什么礼物吗?”

    “诶你这人!”王识突然恶狠狠道:“怎么去年你不在吗?年末的时候我也举办了宴会邀请了好友来啊!你不是一直在旁边吃饭不说话吗?我也送礼了啊,虽然不怎么精致,但给你的礼物最好!你居然忘了??”

    估计宴会上的人东方都不熟,确实忘的一干二净。

    东方“哦”了一声,“想起来了。你的礼物我很喜欢,谢谢了。”

    王识一脸不信的看着他,东方要是真的记得他就发誓三天不和棠月说话。

    “唉。徐敬年就把他不要的、用过的玩意儿端下去都有一群人抢着要,我精心准备的礼物居然没人记得……”王识仰天长叹世态炎凉。

    “记得。”很不巧,东方突然想起来了,“一盒江南的茶叶,味道很好。”

    王识一副见鬼的样子,“你居然真的记得!”他不可思议道。

    天呐,刚才自己发了什么誓来着?王识一脸惊恐的望着天。喃喃道:“罪过罪过,晚辈不懂事,乱说的乱说的,莫要当真啊。”

    东方:“?”

    我到底是该记得还是不该记得?

    “都在啊。”刚巧棠月领着孩子们从外面闲逛回来,看了眼王识问道:“这是在干嘛呢?”

    东方摇了摇头,客观评价:“有点邪门。”

    棠月看了会儿,重重的点了点头。

    “在街上听说昨晚的死者确认身份了,就是谢生。”棠月道。

    “嗯。刚和王识确认情况。”东方将王识拉回正道。

    依王识所说,徐敬年提供的消息基本为真,赵承的嫌疑最大。

    “赵承和谢生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联系?”王识琢磨了一下,“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应该没什么联系。”

    那便奇怪了,谢生为何会撕扯下赵承的衣料,赵承又为什么要逃呢?

    迄今为止,谢生之死传的沸沸扬扬,赵承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不怕查到自己身上吗?

    “周如兰的死因模糊不清,我们得找时间去周府查查。”东方道。

    ***

    下午白染衣才小憩了片刻就听到一名小厮在府外大喊:“我家徐公子派我来找白姑娘!快喊人出来!”

    “你让出来就出来?你是皇帝啊?”这是王识的声音。

    白染衣整理好仪容走到门口,撩起眼皮看了小厮一眼:“何事?”

    “这是我家公子今日让我们查的。”小厮递来一本账目。

    白染衣按标记翻开一看,上面清清楚楚写了徐敬年曾定制过一件衣裳,定制要求也写的明明白白。只可惜白染衣是外行,看不出真假。

    “何人喧哗?”江故问道。

    大家都出来了。

    白染衣把账目交给江故,又将那块证据布料递给他,“你熟悉这些,麻烦查验一下真伪。”

    江故经常帮助王临风,对于布行和商行的规矩都很清楚。

    他仔细比对一番,点头道:“无误。”

    那就是真的。

    东方环顾了一圈,“徐公子怎么没有亲自来?”这可不像他平日里的作风。

    “我家公子去赵府找人了。”小厮答道。

    “巧了。我们也去。”

    “不是说去周府看看吗?”王识小声问东方。

    “不急,一个一个来。”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