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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东方既白

    第二天一早东方就搬去了神明庙。他收拾的东西不多,动身也悄无声息,以至于王识去他房里找他时发现人去房空,当场就吓得一惊。

    “东方走了!”他喊道。

    堂里几人无言以对的看着他,还是小桃解释了一番才知晓了原貌。

    随后王识就更加惊恐起来:“他也搬去了?!那传的流言岂不是要多他一个?”

    棠月叹了口气:“原本我也打算搬去的,但染衣执意要把我择出去,东方今早也说他们有计划,还是相信他们吧。”

    江故皱眉道:“徐氏并未定罪,手下动作不断,皆是针对我们而来,不可掉以轻心。”

    “怎么了?铺子又出什么事了吗?”棠月问道。

    江故却皱着眉头没说话。

    ***

    白染衣刚洗漱好从房里出来就闻到了一股饭菜香。她循着味来到亭子边,东方已经摆好碗筷在等着她了。

    “来吃饭。”东方笑了下。

    白染衣昨晚难得主动,一旦下定了决心就不会轻易改变。她很期待角色的转变却也因为毫无经验而不知所措。

    但看见他笑,白染衣也不自觉的笑起来。

    “你做的?”

    “来时买了一些食材。”

    白染衣坐下来,拿起筷子:“那我自然要好好尝一尝。”

    东方挑起眉。其实他已经做好了白染衣说“不错”的准备。因为白染衣看起来并不怎么挑食,不到极致都是“还不错”。

    其实这才是真的挑。

    果然,白染衣尝完一口点点头道:“不错,挺好吃的。”

    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东方一脸“我等着你敷衍”的表情,于是又临时补了几句:“唔,这菜吃起来脆爽可口,这汤看起来就鲜美醇厚,连米饭都软硬适中,真的很不错。”

    东方哑然失笑:“知道你性子,饿不死就行,是吧?”

    白染衣心虚的笑笑:“众生平等,众菜也得平等。”

    哪里来的歪理。

    “庙里没有婢奴,以后都需亲力亲为,你将就一下。”东方盛了一碗汤递给她。

    “谈不上将就,从前都是这样过的。”她看了他一眼,“单独两人的没试过,或许会更有趣些。”

    东方点了点头,眼里隐着笑意:“必然。”

    吃饱魇足后,借着亭子旁的一棵苍树挡着阳光,两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

    和独处时基本没有两样,白染衣在亭子里看看写写,东方在自己房里计算虫洞运行。互不干扰也互相陪伴着。

    有着独处时的轻松也有独处时没有的温馨。

    其实她和东方之间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解决,比如两个人的真实身份。

    东方瞒着她,她也对东方撒了谎。

    似乎是一种心照不宣的秘密,两人都很少提起。

    白染衣其实对郑羽宙所说的那些在虫洞里待久了会危害健康的事并不太在意。她本就不求什么长生,尤其是现在,她对那个家没有什么眷恋,无所谓回不回的去。

    只要不影响时空正常运行,她可以永远留在这里,不过可能是以残躯苟活。

    东方一开始没有想瞒着她,现在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了,他想带着她一起回去,这里对于他们毕竟危险。

    但他不知道她还想不想回去、还回不回得去。也不知道她在得知自己明知所有却沉默不语时会是什么反应。

    白染衣此番的主动是他没有料到的。她一直都是一个分析完全,权衡利弊后才做决定的人,但她在所有都还没有明了的时候就已经踏出了这一步。

    她鲜少在感情上这样冲动。东方不想让她好不容易迈出的这一步走的崎岖坎坷。

    这样就算她以后后悔了,想放弃了,至少在回忆时还算轻松。她从前已经太累了。

    但如果她还愿意听,他会慢慢告诉她。

    房门被轻轻扣响,东方将稿纸收起来,开了门。

    “吃葡萄吗?”白染衣晃了晃手里的两颗葡萄,目光并没有往他房里四处搜寻。

    她笑着:“洗了一些在亭子那儿,你要是不忙的话,就来尝尝。忙的话,我帮你拿——”

    东方忽然抱住了她,低头贴着她的面颊轻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白染衣任他抱着,“累了吗?”

    东方哼笑了一声,声音低低的响在耳边:“怕你突然不见了。”

    白染衣哭笑不得道:“怎么总是担心这么离谱的事情。”她塞了一颗葡萄到他嘴里,“怎么样?”

    “很清甜。”

    东方松开了一些直起身,双手却仍箍在她腰上,“什么时候买的?”

    “不是买的。”白染衣把另一颗也塞到他嘴里,“山下人送来的。”

    “他们看到这庙里又有人气了,有些从前接受过我医治还没来得及给出回报的就趁着机会送了一些东西来。我猜是他们还没有听到那些流言吧。”

    东方点点头:“他们就算听过也不会轻易相信。日久见人心。”

    “借你吉言。”

    嘴上如此说着,但白染衣有些不信,毕竟她跟他们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往来了,日久见鬼还差不多。

    两人躲到亭子里乘凉。

    “小秦是不是要回去了?”

    “嗯。昨日回府就说要回去,在等着徐家赶紧定罪。”

    白染衣想了想:“徐氏的事你怎么看?”

    “徐氏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这些证据根本不足以扳倒他们。但徐敬年一直未入仕,他个人的能力还不够独立。圣上为了削弱徐氏的势力应该会拿他杀杀威风,徐正海也会被降职或是分权。”东方缓缓梳理道。

    “听起来对我们并不利。”白染衣严肃起来:“虽说是都察院处理的这事,但郑大人此次是奉圣上之命,实际证据都是我们提供的,很容易成为徐氏的眼中钉。王家要出事。”

    一语成谶。王识恰好在此时进了庙。

    “白姑娘,东方!我爹来信了!”他拿着信封急匆匆赶来。

    如他二人所料,虽然徐正海现在被软禁在按察司内,但是依然可以指使手下人做事,徐敬年留下的人手也依然在动作。

    王家的铺子乱了。不仅如此,江家也出事了。

    江家自从江故的父亲江裴元辞官后就一直在私下制造暗器与刁钻武器。虽说规模并不大,也并没有触及什么法律底线,但江家世代为官的身份非常敏感。

    江裴元作为江家的“异类”,并没有江家一贯的谨慎保守,恪守中庸之道。他文官出身却一直偏爱兵法,这是朝内外人尽皆知的事。

    辞官后做的暗器买卖说小了不过是他个人爱好,说大了难免引人猜忌。尤其他熟读兵法,颇有心得,家世显赫人脉广。如果借此组成了一支军队,那后果不堪设想。

    幸而这次来信只说了猜想与顾忌,徐氏还没有对江家出手。但防患于未然,江裴元还是收敛了许多,也希望远在顺天的江故只顾科举,不要再提家中买卖之事。

    这又是一个隐患。

    王家这边就不太妙了。自从上次被徐敬年故意搅乱铺子声誉,增添麻烦后,徐氏又变本加厉开始阻挠王家商线。

    从两广地区到江河沿岸,水路运输皆受阻挠。

    尤其是应天。

    应天地处水路运输枢纽,拥有庞大市场又是原料产地,现在被徐氏下支多家势力拦截,堵在应天无法运作。

    再这样下去,王家整条线都会崩盘。

    “我表兄说京城这边情况还行,至少在慢慢回转,但是应天那边就不好了。我爹原本过两天回来,现在也耽搁了。”王识满脸愁容。

    他从来不管家里事业,一直都坐享其成。这会儿闹得是在有点太大,让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家的脆弱,破天荒的开始隐隐有些担忧。

    “伯父情况怎么样?”东方看完手里的信,猜想应该还有一封家书留在王府。

    “不怎么样。”王识的嘴角撇下来,“前段时间还说只是累,现在也病了,在江府休息。”

    他双手拍上方桌,有些着急了:“我爹和舅舅都说不许我和表兄过去,这可怎么办呀?”

    “自然不能。”东方将信折了两道塞回信封里,依然冷静道:“京城还需江故牵线打理,他的主要目标还是明年会试。你去应天也帮不上多少,只能干着急。”

    他鲜少这样严肃的看着王识,也鲜少以兄长的态度说着话:“伯父希望你通一点商道或者学习些技能,你留在京城,这里不管是机会还是世故都比别处复杂,最适合磨练。”

    “我知道。”王识垂下头:“我挺不争气的。我一直说不想学,其实是和表兄比起来,我真的太没用。所以我总觉得有表兄在,其实我可以继续缩着。”

    直到最近他才发觉,江故毕竟是江家的人,哪怕和王家关系再好也终究不能代替他承担他应该承担的责任。

    更何况,除了两家的身份外,江故还有自己的事要做。他要中举拿到状元,然后顺理成章的入仕为官,以他的性格必定是有鸿鹄之志需要实现。

    王识怎么躲也躲不过这些属于他的责任。

    他也不是推卸,只是一时半会儿不知该从何处开始。

    东方点点头,温和浅笑着,恢复成他和王识日常相处的模样:“你比江故通人情,也多些热情。经商其实比他更适合你。如果不喜欢,就做你喜欢的。多试试就好。”

    王识刚被夸一句就毫不谦虚道:“嘿嘿,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三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白染衣在一旁轻声插话道:“你与江故不便去应天,棠月也自然要留下来等徐氏结案。我便和东方去一趟,刚好躲些流言蜚语也送送小秦。”

    东方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好歹知道捎上他了,没再先斩后奏。

    “你们?”王识琢磨了一下,觉得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办法了。当即跑回王府向几人通知了此事。

    一致赞成。

    就这样,秦双笑原本未定的归程也提前开始,神明庙还没住热乎就要远行了。

    ***

    三人是在凌晨出发的。白染衣下山时看着泛起鱼肚白的天空,拉了拉身上的包袱。

    夏季的尾巴很长,即使已至初秋,仍然带着夏天的影子。最近的天气都非常好,尤其凌晨的山上空气干净稀薄,在这个季节只微微有点凉意。

    从前她是很喜欢落日和晚霞的。因为见的次数多,而晚霞持续的时间久,总在人最疲累或是最闲暇的时候出现,会给人一种无限温柔和放松的感受。

    但自从某次特地早起去看了一场日出后,就从此喜欢上了清晨。

    喜欢上那种短瞬的清新,喜欢上壮观而无声的喷薄欲出。更重要的是能见到一天被唤醒的时刻,平平凡凡却又朝气蓬勃。

    不过人总是在希望中开始,经过漫长而忙碌的一天后,已经忘记了看日出时的那种心潮澎湃了。

    只是白染衣的情感向来很迟钝,看日出时的触动不如他人来的强烈,却在一整天的消化中慢慢理解感受。最后等到他人的热情都被消磨光了,她却深深记在了心里。

    深刻到每一次想起、每一次见到都会心潮澎湃。

    对人也一样。

    “有时间的话,陪我在神灵山看场日出吧。”她转头道。

    东方回眸看了看日出的方向,晨星点点烙在霁蓝色的苍穹,下方便是熹微晨光。

    他转过来弯起眼睛,嗓音和煦:“正有此意。”

    白染衣便庆幸于自己的冲动与勇敢。

    她笑了一下,心里有点酸涩。白染衣匆忙低下头想要掩饰掉这点自认矫情的情绪。

    但东方一直在注视着她。

    他轻轻揽过她,叹道:“真容易心软。”

    白染衣把头埋在他怀里,偷偷平复了下心情,而后抬起头故作轻松道:“毕竟是第一次,总得适应嘛。”

    东方抿着唇看着她,目光温和清亮,似乎在等她说实话。

    白染衣下意识转开了视线,不知是心虚还是紧张亦或是别的什么,心跳的特别快。

    她忽然觉得这个姿势有点过于亲昵,这个距离也过于近了,不适合现在该做的正经事。秦双笑还在王府等着,她想要后退一些继续赶路。

    于是她一脸平静的憋了会儿,小声又飞速的说了句:“我只是觉得我太幸福了,第一次被人这样爱着。”

    最后一个字音还没说全,东方的吻就随着话音一起落下。

    他吻的温柔而缱绻,轻易就撩开了白染衣所有的情绪。

    她真的太少能感觉到爱了,以至于一点真心就能让她溃不成军。

    她情不自禁的随着他的引导跟去,清醒的一步步沉沦在她从未涉足的情感领域。

    她并不好骗,除非她心甘情愿。但东方是个例外,总能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就让她不自觉的向前走去。

    白染衣微微阖着眼,晨雾漫进眸中。她越过近在咫尺的东方,看到了他背后的朝霞灿烂。

    “不知东方之既白。”

    东方低低的嗓音适时响起,白染衣目光一动。有些疑惑他明明背对着朝霞,明明四周还未被点亮。

    东方笑着撩过她的眼睫,曲起的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

    “眼睛太亮了,光都盛进去了。”

    白染衣被撩的有些痒,眨了下眼睛。眸中光华万千,日出于眼。

    白染衣看了会儿,忽然转身走了:“小秦等着呢。”

    然后又转回头,颇为幽怨道:“祸国殃民。”

    东方一脸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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