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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名医

    东方离开书房时将他押在江故那儿三年的玉坠赎了回来。

    郑羽宙给他的礼物是一本书,作者是郑羽宙自己。

    那是一本体裁很奇怪的书,里面写了他研究大半生的历史,写了他的随笔心得,还有很多信一样的自言自语。

    书里出现了东方也出现了白染衣,还有高教授等等。就像是父母遗照后的插件,是郑羽宙一生的回忆和对事业的激情。

    在通讯器如此发达的时代,郑羽宙选择了亲笔书写。

    可能是历史研究人员的仪式感吧,喜欢一些原始古老的表达方式。

    郑羽宙把这样的东西留给自己,就相当于逝者将自己的遗物留给自己的亲人。

    足以见他在郑羽宙心目中的份量。

    东方坐在桌前一页一页的翻看着,在看到自己名字的那一页停留了很久。

    最终轻轻合上,沉默不语。

    *

    郑羽宙死讯传出的那一天是久违的艳阳天,京都秋高气爽,大雁南飞。

    郑羽宙那时早已器官衰竭,毒素走遍全身,应是很痛苦的。但最后见到他的侍从都说他走的很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

    他走的那一天东方收到了来自他的最后一条讯息。

    那是多似繁星的资料文件,通讯仪罕见的迟滞了一瞬才接收完全。

    全部接收后,只有一句他本人的话传来——【麻烦了。】

    从此,这个备注为【郑教授】的联系人失去了双向联系的权利。

    葬礼是由朝廷举办的,原因是想拿他树立一个清廉政府的典型。出殡那天白染衣和东方站在长街一侧,看着不少人为他痛哭流涕,心里是替他高兴的。

    无论在哪儿,都有很多人喜欢他、爱戴他、敬重他。

    郑羽宙送给白染衣的礼物是一串檀木佛珠,这是一份很令人意外的礼物,可以用惊喜来形容。

    白染衣从未和他说起过关于外婆与佛珠的事,但这串佛珠由他来送又显得那么恰到好处。

    白染衣从此看到佛珠想起的不仅有外婆和秦老夫人这样令人难过的逝世,还有郑羽宙这样的视死如归。

    这是她参加的唯一一场让人不觉沉重的葬礼,就像郑羽宙本人一样,他连葬礼都显得洒脱。

    而郑羽宙的死亡也确实让某些人如释重负,监察徐家的位置空了出来,都察院里也空了个位置出来。

    朝廷内外都在蠢蠢欲动。

    街上风大,东方闷咳了两声,白染衣拉着他想要回去。

    最近王府里中毒的人都变得虚弱起来,棠月两次咳血,王临风更加病重。

    王识都因此变得消沉起来,叛逆似的硬要留在王府不再去商铺学习。王临风心里着急不让他待在家里,王识便赌气般道:“您若不好起来,我就不学习了。”

    王临风张了张口,无言下来。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是清楚,前几天还能因为不想麻烦小辈强迫自己睡着,最近病骨支离,痛的连入睡都很困难了。

    白染衣将这些情况都看在眼里,一声不吭的翻完了书房里所有的医书,亲自去神灵山上采药试药。

    唯一一个好消息便是飞虫数量大大减少,新增的中毒人数也越来越少。

    但这也不能说是多么好的消息,这说明徐家要开始下一步的动作了。

    郑羽宙要他们查的赵承实在难查,此人未留下一点踪迹,按察司和徐府现在也固若金汤,说是为了保护中毒的徐正海,但白染衣总觉有古怪。

    东方静静看着出殡的队伍越走越远,终于道:“走吧。”

    可刚一转身,东方突然顿住了。

    白染衣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在一排目送出殡队伍的百姓里有一个身量不高,打扮朴素的男人。

    但他的朴素和普通人的不同,普通人的朴素是因为家境原因,他倒有一种大道至简的气质。

    “是客栈遇到的名医。”

    白染衣目光一凛,先前东方在客栈得知自己中毒去找了这位医者,白染衣第二天再去时错过了时间,他早就去了镇上行医。

    现在终于遇到,他们不能再错过这次机会。

    白染衣不顾他人惊疑的目光,直接横穿而过,快步走到那人面前,一把抓住了他。

    华仁猛地一惊,盯着她:“男、男女、授受不亲!你松、松开!”

    白染衣回头:“他还是个结巴?”

    东方:“……你吓到他了。”

    “你、你才是结巴呢!”华仁清了下嗓子,把胳膊抽出来:“呸!结巴怎么你了!瞧不起结巴呢?”

    “抱歉。”白染衣颔首。

    华仁打量了他俩一眼,相当倨傲地看向东方:“我记得你,你中毒了。”

    东方行礼:“华医师。”

    “怎么?找我有事儿?”他斜眼瞥向白染衣。

    他看起来和东方差不多大,但比东方矮一截,这样的神情姿态对着两人总有一种暗自较量的意味。

    “华医师此番来顺天,可是为疫病而来?”东方彬彬有礼。

    “是啊。”

    白染衣上前一步:“我也是一名医者,一直在研究此毒,想要找到根治的解药。”

    华仁嗤笑一声:“就你?想找解药?哈哈哈哈……”

    白染衣等他笑够了继续道:“我研究过徐府的解药,分析了其中所有的药材,有一些想法,可否与您探讨?”

    华仁的笑忽然就僵住了,难以置信的看向她,声音都劈了:“你刚刚说什么?你把所有的药材都研究出来了?!”

    这下轮到东方在一旁轻笑了。

    华仁一把抓住白染衣的肩膀,仿佛刚才的男女礼仪都是浮云,眼睛放光凑的极近:“还有一味药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能让人产生依赖性!你快和我说说!”

    白染衣:“?”

    “两位进茶馆聊吧。”东方慢条斯理的将他的手从白染衣肩上拿下,微笑道:“街上人多。”

    茶馆里——

    “原来如此!这味药竟还有一重功效,可以产生依赖性。”他从怀里拿出一本小册子,从掌柜那儿借了笔墨,提笔就写了上去。

    东方道:“华医师才能出众,竟还如此勤奋好学。”

    “嗐!过奖过奖。”华仁头也不抬地奋笔疾书。他记的很是详细,连为什么想不到药草还有隐藏功效的自我批评都写上了。

    记完后还默读了几遍才把册子揣回怀里。

    “华医师。”白染衣喊了他一声。

    华仁立马迎过去:“叫我华仁就好,仁义的仁。”

    白染衣也礼貌的介绍了自己和东方。

    “白姑娘,关于这次疫病我有一些疑问。不知你是否知晓姚掌柜中毒一事?”

    “姚掌柜也中毒了?”白染衣眉头微蹙。

    临行去江府前,姚掌柜还在客栈向白染衣保证东方的人品。

    他竟也中了毒?

    “而且中毒的情况好生奇怪。”华仁莫名看了东方一眼。“既无飞虫叮咬也无其他血液传染,无端端地就中了毒,这样的例子我只见过两个,实属罕见。”

    一个是姚掌柜,一个是东方。

    原先大家都以为东方是被飞虫叮咬而不自知,症状也轻便没过多在意。但姚掌柜也是这般,那便不是巧合。

    无法得知中毒缘由,显然比其他病症更加棘手。

    “哦?”东方浅笑着将白染衣拉回神,“这样的例子只出现过两例,看来我很幸运。”

    “是不幸才对吧?”华仁翻了个白眼。

    “这么说也没错。”东方赞同的点点头,笑眯眯道:“那不幸的只有两人,其他人就都是幸运的了。”

    华仁白眼翻到一半又尴尬地翻了回来,佩服道:“东方兄实在是豁达!此等胸襟华某不敢比。”

    “但你除了中毒——”

    “华医师。”东方温声打断他,“这次疫病有很多人受苦,大家都希望能够快点寻到解药。染衣日日为此事忧心,你可有相互帮衬的意愿?”

    华仁脑子灵活,转了一圈就知道他的意思,很快答应道:“当然。华佗先生是我的榜样,向他看齐救死扶伤。”

    话题被拽了回来,白染衣便只顾得上与华仁交流见解,没有机会让她深究华仁那未说完的半截话。

    华仁此人机巧勤奋、胸怀大志,一直游历四方,行医各处。此次来到顺天是因为徐家的药,他虽不通官场诡谲之道,但也隐隐看出此次疫病传播的蹊跷之处,循着源头想要一探究竟。

    他小有名气却不想被人当刀拿去使,便掩了自己身份,至今还没被官家察觉。否则徐正海中毒还无解药,一定会叫人把他抓了去,逼着做出解药来。

    白染衣和华仁聊了很久,东方就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偶尔会抬头看看长街景象。

    但白染衣始终没有忘记东方打断华仁、故意转移话题的事。

    “我最近一直在山里寻草药,既然你翻了那么多医书也没找到有用的医方,或许真正的解药方子还是得动身去寻。我这里有张自己配的方子,对这毒有点作用,没有依赖性,赠予你们了。”

    白染衣拿过看了一眼,忽然想到之前自己做过的一场实验,那次配出的药剂正巧与昨日看过的医书中有味药效果相似。

    如果与这张方子相互配合的话……

    她又拿起方子仔细看了一眼,确认可以才说出自己的想法。

    华仁当机立断要去山上碰碰运气:“这味药不好找,现在时节不合适,若是寻不到我就只好麻烦我的好友去买了。到时熬好了药,试过了若无碍便拿出推用。”

    白染衣点头:“除了徐家的,这方药将会比其他药都要有用。”

    徐家的药也不能再让大家服用了,这方药虽然比之见效慢些但对身体并无伤害,只是依旧不能根治。

    “贸然推行会引起徐家注意。”东方提醒道:“我们动了他们的利益,他们不会放过我们。”

    “啊?”华仁面露难色。

    “我有一个法子。”东方看向窗外。

    街上的纸钱被大风卷起,裹挟着落叶一同飘飘扬扬地不知去向,像是一场思念,悄悄开始了便不能停歇。

    “以郑大人的名义来行这场善举,不知两位是否同意?”

    他分明是微笑的,但白染衣总觉得他在难过。

    “我不在乎名利,打着谁的名义我都能接受。”华仁表态道。

    “我同意,再好不过。”白染衣看着他。

    商量完后华仁便上了山,白染衣盯着东方一语不发。

    “这么看着我,我容易出格。”他玩笑道。

    白染衣依旧一语不发,拉着他进了一个无人的巷子。

    “你想做什么?”东方挑眉问道。

    “不做什么。”白染衣抱住他,“安慰你。”

    “……”

    白染衣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抵着他的额头:“但我不擅长安慰别人。”

    呼出的气息轻轻喷洒在唇边,东方看着她清澈的眼眸愣了一瞬。白染衣还是没问,她还是不想知道他的身份。

    可她明明都猜到了。

    还以这种笨拙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爱意。

    一边说着什么都不想知道,一边又几乎猜了个遍。白染衣就是想给自己一点儿安全感好让自己能够自欺欺人的乐观起来去面对未知。

    东方明白这层层叠叠的包裹背后究竟藏着什么。

    是她想要一直和自己走下去的决心,近乎固执。

    东方笑着浅浅吻了下她的嘴唇,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很会安慰人。”

    “但是今天不合适,我需要尊重这个日子。”

    白染衣点了点头:“我也会尊重。”

    “谢谢。”东方嗓音温柔,月桂的香气萦萦探进深巷将两人包裹起来。

    白染衣抬起手腕,看着佛珠轻声道:“谢什么,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东方看着这串绿檀佛珠,轻轻牵住她的手,慢慢向外走去。

    “他送了你什么?”白染衣抬头问道。

    “一本书。”

    “一本书?他自己写的吗?”

    “嗯。写的很杂。”

    “那一定很有趣。”

    东方像是想到了书中的什么内容,眉眼都变得舒缓:“确实很有趣。”

    “好吧。但我还是最喜欢我的礼物。”

    她晃了晃手臂,连带着东方的也一起晃了起来。

    “特别特别用心的礼物。”她炫耀似的看向东方,尽管她猜到了这份礼物是他建议的。

    东方低眸一笑,白染衣在逗他开心。

    “以后会有很多很用心的礼物的。”他看着她的眼睛。

    “真的吗?你送的吗?”

    “明知故问。”

    白染衣转回头,耸了耸肩道:“跟你学的喽。”

    她四顾身边的景象,忽然问道:“你来这儿几年了?”

    “……三年。”

    白染衣若有所思:“那是不是在这条街上走过很多回?你最喜欢它的哪里?”

    东方转头看向不远处的街落,求药哀悼的人还在流连。这里的景色没有应天美,每天上演的也总是充满了遗憾,但总有几个微小的瞬间会让人怦然心动。

    “烟火气。”他答道。

    烟火气就是人间俗尘里最好的抚慰。

    “好,那我也试着去喜欢。”白染衣点了点头。

    东方笑道:“为什么要学着我的去喜欢?”

    “因为你是我的老师,我永远信任你。”她理所应当的答道,“还因为你是我的爱人,我爱屋及乌。”

    东方握紧她的手,把越走越快的她拉回到自己身边。

    “那你应该最爱你自己。”他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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