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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刚正不阿

    李大鹏死后,天香楼梅姨也死在了按察司刑场。像是杀鸡儆猴,警告周家和赵家要安分守己,否则这就是他们的下场。

    同样的警告也落在了秦家,但这两兄弟又实在复杂。

    这两个人不怕死,只见钱眼开,这么多年和秦双笑的父亲不对付也不过是觊觎秦家的家产。

    这样的性格好利用但是难控制。秦二还算好掌握,他是个一根筋,只贪但没有头脑。秦三却是个滑头,像只泥鳅一样,哪里的洞都能钻。

    徐正海留他们还有用,但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总归是不放心。

    该处理的人都处理的差不多时,徐正海将他们派了出去。

    谁能把正义堂铲除,他就助谁获得秦家的家产。

    此令一出,两人瞬间反目。

    但秦三并不是好糊弄的,他知道有秦二在,他在徐正海眼里就只是颗棋子。一旦秦二真的被他杀了,徐正海就会开始怀疑他,怀疑他会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都暴露出去。到那时,徐正海就要真的动杀心了。

    不怕死和真的死了还是有区别的,他可不想在拿到秦家的家产之前就死了。

    秦二当然要死,他不死自己怎么拿家产。但是秦二离了自己就是一个只会摆架子吓唬人的纸老虎,根本不足为惧。

    秦三任他全神戒备的防着自己去给正义堂使绊子,闹的越欢越好,正好遮掩了自己的行迹。

    他要给正义堂致命一击。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自徐正海从皇宫里回来后就开始对那几颗弃子下手。动作之快,下手之狠令人瞠目结舌。

    他猜想徐正海这么做一定是因为他给了皇帝什么信号,导致皇帝的目光放在了别处,他好在这一个月里迅速处理掉这些隐患,消除证据。

    这个信号就是江家。

    秦三这几天待在应天,看到江裴元领着百家去商讨疫病过后的赈灾事宜,便知机会来了。

    今日特意看了黄历,财神在正西,福神在东南。

    秦三出门时朝这两处各拜了三下,带着两个仆从十分低调的去了江家武器铺子。

    徐敬年之前派来应天干扰江裴元生意的人不是花架子,也并非像干扰王家商线那般搅乱了便走。

    而是安插了不少棋子。

    这件事没有多少人知道,徐敬年只告诉了秦三。一来是因为秦三在应天方便监视,二来也是因为他头脑灵活,会看眼色。

    就连徐正海都不知道。

    秦三还要感谢这对父子之间的默契,都把矛头指向了江家,也要感谢徐正海把自己儿子推进了诏狱,让这些暗棋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也多亏徐敬年先前做的那么招摇,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在外部扰乱经商环境,也让江裴元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外部,却没料到自己内部的人心已经被掉包了。

    秦三花了不到半天的时间走遍了江家所有的武器铺,又是不到半天的时间,所有的铺子全都反了。

    江裴元还在巡抚家中商议赈灾相关事宜,听到自己底下的人反了,依旧谈笑自如。

    他没说话,巡抚也便没有问他,几家若无其事的商讨完毕后,江裴元才起身鞠了一躬:“添麻烦了。”

    随后便上了马车赶回江府。

    他坐在正堂,静静听着管家给他报告的情况,眉头都没皱一下。

    不到四个月的时间,徐敬年就将棋子安插进全部的生意线里,掌握暗器库,还能在需要的时候只一声令下就瞬间出动。

    “别的不说,徐家养的狗个个都挺忠心。”管家骂了一句。

    那些反了的人成群结队的拿着江家的暗器与兵器跑去了巡抚家中,以巡抚作为要挟逼守兵将城门打开。

    而江裴元稳坐家中,丝毫不为所动。

    这些人并没有造反经验,不过是按照前代农民起义的手段依葫芦画瓢,根本不堪一击。

    皇帝似乎早就在应天派下了人手,一旦江家有异动便立刻拿下。

    就这样,江裴元被朝廷派下的一支精锐部队押往了顺天。

    ***

    消息很快传到了京城,大街小巷奔走相告。

    “听说了吗?江家反啦!”

    “哪个江家?”

    “还能有哪个江家,应天江裴元啊!”

    “不会吧,他怎么会反……”

    “……”

    就连常年在蜀地养病的江夫人都被惊动了,但路途遥远,连送封信都要一个多月的时间。

    “真是坏事传千里。”王识看着江故面色凝重的写信安抚母亲。

    “一个多月的路程,这坏消息却只传了几天便能传到各地。”他急得前言不搭后语,“万一舅母根本不知道呢。”

    “你也说了,坏事传千里。”棠月道,“先写信安抚一下总是好的。”

    这事目前两极分化,巡抚与应天各家联名上书为江裴元证明清白,但被抓到的那些反贼一口咬定就是江裴元的唆使,死都不愿改口。

    但巡抚这些人的力量并不强大,也并不是所有与江裴元共过事的人都愿意站出来帮他。毕竟这是会丧命的行为,巡抚肯站出来说句话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江裴元被都察院的人关在牢里,逆反的罪不可怠慢,三天两头就把人拉出来上刑逼问。

    但不论怎么用酷刑,江裴元都是一副刚正不阿的清白模样。

    两边都死不松口,皇帝也不放人,只能不停地逼问,用刑也越来越刁钻严厉。

    江府被查封,江家所有的铺子和暗器被没收,就连巡抚也被连累,跟着一起被查了。

    但整件事最难的就是揣测圣意。

    皇帝扣着他们,要将江裴元染指的所有人和事都翻个底朝天,不知道究竟是在查江裴元到底有没有反还是想给他安个谋逆的罪名以此来震慑下官。

    这就是为什么徐正海和徐敬年明知谋逆罪不好做但还是想借此污蔑江家的原因。

    徐家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犯下那么多罪也没有这一条重。他们闹的再厉害,在皇帝眼里充其量就是个目光短浅的贪婪之辈。

    如今这世道,全朝上下几人不贪但又有几人敢反?

    对于江家这次出事,陈岚和江故早有心理准备,但始终不知徐家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污蔑江家。

    直到江故被一道圣旨押去了皇宫。

    *

    他没有在殿前和皇帝对峙太久,把他押来的目的是威胁江裴元。

    宦官大总管领着他进到诏狱大牢时,狱卒正在给江裴元上刑。

    牢里阴冷潮湿,一束白光从高高的灰墙上射下来,惨白的光照在江裴元的侧身,将他映的毫无血色。他穿着白色的狱服,不过现在也看不出来了,斑驳的血迹几乎染红了他的全身,左手手臂鲜血淋漓,那里刚刚被剜下了一块肉。

    即使冷汗涔涔,江裴元依旧昂着头看着高墙外的天。

    今日下了小雪,寒风吹进来都是冷冽的风雪气味。

    这能给他一点大自然的温度,比人心暖上不知多少倍。

    “看看吧。”大总管把江故放了进去,随后使了个眼神给身后的小太监,自己走了。

    江故一声不吭的走过去,在离父亲还有六尺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他静默的站着,细数着刑台上的各种刑具,这样规律的数数能让他保持冷静。但垂眼扫去,每样刑具都有未干的血迹。

    江裴元终于注意到了他,将目光从窗外转回,盯着江故打量了一瞬,父子俩有近一年没有见过了。

    “你母亲那边如何?”他缓缓开口,声音很轻。

    “暂时都好,写信安抚过了。”江故也压着声音答道。

    江裴元点了点头,目露赞许,看了他好半晌,才沉声道:“好好考。”

    江故垂下眸子,没有应声。

    牢里又安静了下来,小太监见两人不说话,根本听不到什么讯息,便直接动手。

    他一鞭子抽在了江故背上,力道之大让江故闷哼了一声。

    “看到了吗?江大人,你若是再不说实话,江公子可就要受罪了。”

    狱卒从两边冲过来,将江故双臂反剪在身后,踹了两脚终于把他踹的跪了下来。

    “今天你们父子俩,只要有一人肯说实话,那么这酷刑就都可以停下。怎么样,划算吧?”

    小太监动了动手指。四个狱卒,两个站在江故身后,两个站在江裴元身侧,皆拿着长鞭,一鞭一鞭依次交替,不知疲倦的用力抽了下去。

    江裴元没吭声,江故也始终没看他,两个人保持高度的默契,皆不发一言,默默承受着。

    “打的好生没趣。”小太监看了一会儿,眼神瞥了瞥江裴元又看了看江故。

    江裴元身上本就有伤,这么打还有点效果。但江故是完好无损的进来,还年轻气盛,这点鞭子根本算不上什么。

    “让开点!”他呵道,拿了一根短粗的鞭子,这根鞭子上全是倒刺,一鞭子下去,倒刺扎进皮肉再把皮肉翻带出来,这才有意思。

    他哼哼笑了两声,用力抽打着江故。

    效果显著,江故垂着头单手撑地,背上血肉模糊,大风从牢狱里转了一圈,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或许是冻的人发僵也或许是痛的没有知觉了。

    这场酷刑不知持续了多久,连小太监都打的浑身出汗了,父子俩依旧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倒是奇了。”

    小太监心想,一般感情深厚的,看到对方这样受苦不久就会精神崩溃。要是一心为己的,挨了这么些鞭子,早该一肚子话全倒出来了,没话也要编出些来。

    这两人,偏偏什么话也不说,也不知道究竟在犟些什么。

    难道是力度还不够?

    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换了个方式道:“二位可曾听说过刷洗之刑?”

    他走到一张满是血腥气的铁床边,一字一句道:“便是把犯人剥光了放在铁床上,再浇上沸水,趁热用钉满铁钉的铁刷子在烫过的部位用力刷洗,刷到露出白骨。”

    他笑起来:“听着是不是很过瘾?二位要不要来试试?”

    话音刚落,一道男声从外响起——

    “谁叫你这样用刑的?”

    小太监一惊,连忙作揖:“武大人。”

    武斌走来,嫌恶的将他遣了出去。小太监不敢忤逆,但大总管先前有令在先,他不敢走远,只退了出去,在门口看着。

    武斌是刑部里的一个小官员,但他跟锦衣卫走的很近,因此经常出入诏狱。

    他回头看见那小太监还站在身后,看样子还想偷听,便招了招手。

    小太监屁颠屁颠的跑来,谄笑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武斌笑了笑:“滚远点儿。”

    小太监的谄笑瞬间挂不住了,颤颤巍巍作了个揖,识趣的滚远了。

    “还有你们几个,也给我滚远点儿。”

    几个狱卒便听话的跟着小太监出去了。

    武斌把人都清好后,新奇的绕着伤痕累累的两人转了一圈,恍然大悟道:“我说徐正海一个提刑按察司的不管监察不管其他官员尽抢兵马司的活儿干嘛,原来是在民中钓大鱼啊。”

    他啧啧两声:“但这手伸的够长,哪里都能祸祸。”

    江故抬眸看着他。

    武斌清了清嗓子,大方介绍道:“我是武斌,刑部小官,陈岚的朋友。”

    果然是他叫来的。

    江故微微点了点头,丝毫不意外。

    “你怎么都不惊讶?我果然看起来就很友善很可靠吗哈哈哈哈!”

    这位武大人相当自恋。

    “废话不多说,他让我来告诉你一声,徐家这次针对的根本不是你父亲,而是你。”

    徐敬年偷了孙靖的功名后一直没有入仕为官,因为他知道这是假的,他若能在朝里混下来就必须有自己的势力和党羽。他花了几年的时间去发展,为自己打根基,正准备在明年入朝为官时,江故来了顺天。

    他似乎天生就是做官的料,性格也格外受那些迂腐清廉的老官喜爱,郑羽宙就是个典型例子——他一直盼着江故科举过后能调到他的手下。

    徐敬年的眼里自然是容不下江故的,能与自己同期做官的,要么为自己所用,要么就去死。江故这样明显会成为心腹大患的自然留不得。

    徐正海也一样,他坑害自己的儿子的目的是因为郑羽宙死后都察院的位置空缺,徐敬年想要这个位置,想把自己踩在脚下,可惜他还太嫩,这么大的骨头他根本啃不下。但自己却有机会。

    不过正如徐敬年担心的那样,江故的性格和官场上最难铲除的那类人一模一样,他也是最适合都察院这个位置的人。虽是后生,但不容小觑。他要把这点隐患掐死在它的冒芽之时。

    但进度这么快还有秦三的功劳,徐正海原本的打算是留给江故两年的时间,他只是给皇帝一个不太明显的暗示,让皇帝对江家有点戒心。这样就算江故中了状元得到皇帝的赏识,也会因为各种猜忌怀疑而被冷处理,在发展不了江故自己的势力之前,徐正海把他处理掉就可以了。

    但秦三这次直接把计划提前了两年,让江故卡在了参加会试之前,也没想到徐敬年还留了这么一手,能让江家真的有造反的假势。

    于是徐正海将计就计,趁着早朝向皇帝进言,建议把江裴元的独子也押去诏狱,让他们互相看着对方受折磨,总能套出些话来。

    套不出也没关系,杀了就可以了。

    “话我带到了,你们看看怎么斟酌。”武斌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递出去:“来之前没想到他们用这么重的刑,也不知道这个管不管用,你们拿着吧。”

    “不用。”江故擦了下嘴角的血迹,语气毫无波澜:“大人切忌留下证据,易受牵连。”

    武斌垂眼看了看他的神色,还挺坚持。

    想想也是,自己就是个破研究历史的,任务还没完成,不能折在这儿了。

    “好吧。我会尽量让你们好过一点的,但我可不能保证噢。”

    他把药收回去,拿起鞭子装模作样对着地打了几下,便假装审人不顺,气呼呼的走了。

    江裴元这才慢慢开口:“许久没听过‘陈岚’这个名字了。”

    江故从地上缓缓起身,站的挺拔。

    “他说要将我取的名字还给我。”

    江裴元点点头:“是你的意愿,确实不好强加到他人身上。”

    这话的言外之意他没有点明,但江故心里明白。

    既然徐家要除掉的是自己,那么自己退出官场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但江裴元在提醒他不要忘了初心,不要因小失大。

    这就是江故一直对王识说的假设,他还没有步入官场,就已经有许多人拿他的家人来威胁他了。

    更可怕的是,他真的被威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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