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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白衣如雪

    白染衣抱着多多走在一片雪白之中,幸而她的银镯还在,能够看到地图找到归路。

    徐敬年留下的四名侍卫,两名驯兽师的作用是消磨她的精力,剩下两名只是监视和辅助作用。

    藏多多的这间屋子也很隐蔽,白染衣还被迫喝了药带着一个小孩,根本走不出这块地方。

    徐敬年走时虽给她留了很多逃生的机会,也不过是故意放她出来在冰天雪地中迷失方向,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困在这里,消磨体力。

    等到陈岚那边被解决的差不多时,徐敬年便会重新抓住她,押到陈岚面前作为筹码威胁。

    就算陈岚那边出了事,白染衣在这里也只会饿死、累死、冻死。

    但徐敬年怎么也没想到,是白染衣这边出了事。

    她仿佛不是人,不仅撑住了药效对神经的麻痹还逃的这么快。

    白染衣一路藏匿了自己的行踪,走到出山口的时候,那些被徐敬年安排守在山道上的侍卫迟迟未发现异常。

    白染衣匍匐在雪地上,冷静的寻找机会,带着多多一步一步爬了出去。

    徐敬年看到大火的时候不以为意,这是他特意为她留的逃生手段,监视的那些侍卫也早被提醒过,假装被困在火里,实则盯着白染衣的一举一动。

    但火实在太大了,那些蛇群也跟疯了一样,留下的驯兽师根本没辙。他们真的被困住了,也把人跟丢了。

    徐敬年得知消息后立刻遣人把整座山翻了一遍,找到的最后行迹是在梅林旁。可是梅林里根本没有一个人影,徐敬年听着报告,眼中杀意突盛,筹码没了。

    那就全都去死吧。

    *

    秦三得到徐敬年突然变卦的消息时忍不住骂了一句“蠢货”。

    徐敬年自大轻敌害他也失了先机。

    他的目标根本就不是置正义堂于死地,他要的是陈岚手里的那些秘密武器,这玩意儿可比人命值钱多了。

    现在这些没了,徐敬年拿他整个家族也赔不了。

    秦三黑着脸给徐敬年传信,要求他必须给自己加大合作金,否则他甩手不干。

    徐敬年什么都答应了。

    这一来一回,陈岚已经不见踪影,只有一个棠月带着孩子脚程慢了些。

    秦三直接截了传信人的马去追。

    棠月听到身后的马蹄声时立刻加快了脚步,紧紧牵着满满的手向前跑起来。

    骏马从身边奔驰而过的时候,她下意识想带着满满钻进巷子里。可疾风一掠,她差点被强劲的气流掀翻过去,等她从地上站起时,身边的满满已经不见了。

    “姐姐!”满满被秦三一把捞住,失重感让她惊慌失措。

    “满满!”棠月瞬间冷汗直冒,不顾一切的追过去。

    秦三看着矮瘦却沉稳无比,抓着满满跑出了长街,到了开阔的空地。

    缰绳忽然一拉,马儿嘶鸣一声,刹住了脚步。

    棠月跑的飞快,强风从耳旁呼啸而过,口腔干涩无比,肺部因为剧烈呼吸而灼烧起来,她脑中一片噪音,根本来不及思考。

    只在模模糊糊地意识中好像看到了王识惊喜又惊慌的脸庞。

    刚刚是不是路过了王府?江故在吗?

    没等她顺利回忆起,秦三便驾着马忽然从前方直冲过来!

    棠月眼睁睁的看着那股可怖的力量眨眼到了自己眼前,她只来得及抬手挡住自己的脑袋,铁蹄便从自己身上重重踏了过去。

    她躺在地上不能动弹,后知后觉的剧痛从腰间猛然袭来。

    棠月喘着粗气想要起身,但剧烈的疼痛让她面色惨白,冷汗如雨。

    “姐姐——”满满的哭喊声由近及远,但棠月的耳中是疼痛造成的瞬时嗡鸣,她茫茫然的感觉自己的肋骨好像断了几根。

    她缓缓挪动着身体,跪起身来,低着头似乎正在适应耳中的嗡鸣,就听到那阵马蹄声再次破风般奔了过来,大地都在震动!

    “姐姐快让开!”满满哭着大喊了一声。

    但还是晚了,棠月被撞倒在地,上半身的疼痛还没传到脑神经,下肢就被巨钉似的力量钉进了雪土里。

    右腿似乎和自己永久失去了牵连,棠月躺在血泊之中,鼻腔也溢出了血液,她感到一阵恶心,生理性的眼泪慢慢流下眼眶。

    这种狼狈的感觉让她无比烦躁,就像示弱了一样。

    秦三勒住马,居高临下的在不远处看着她,似乎在确定她到底有没有死。

    不知怎么,一股莫名的火气蹭地上来,她不服输的强撑起身,拖着一只断腿死死盯着他。

    “螳臂当车。”秦三不冷不热的下了个评价,双腿一踢,马儿再次向她踏去,这次势必要她再也起不了身。

    他的注意力都在前方,手里的孩子忽然一口咬住了自己,像被铁夹夹住了手臂,秦三一把掐住她,但任他怎么打拽也死不松口。

    满满拼命抓住他的手,嘴里溢满了血腥味,她的头皮被拽的生疼,可她就算流着泪也绝不松口。

    秦三握不住缰绳,马儿脱离了控制,偏了方向。

    就在此时,棠月从怀里拿出那把被陈岚“借”来的短刀,狠狠插进马儿的腹部。

    身下的马受了惊,前蹄一跃掀翻了马背上的所有人。

    满满终于松了口,被甩飞到地上,稚嫩的身体蜷缩起来,猛地吐了一口血。

    秦三皱起眉头从地上站起,不甚在意地甩了甩手上的血,朝棠月走来。

    她已经做好殊死搏斗的准备了,手里紧握着短刀看着他一步步逼近。

    忽然,一只弩箭从侧方射来,直穿太阳穴。

    秦三似乎没料到这个变数,睁着眼睛直直的倒了下去,右手还护着自己价值连城的戒指。

    棠月瞬间看向来人,见到大惊失色的王识和拿着弩箭的江故时,她才恍然松了口气,眼眶都酸痛起来。

    王识忙不迭的从马背上下来,跌跌撞撞的跑到棠月身边,吓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他在回府路上看到棠月追着一群乞丐没了踪影,怎么找也找不到,便拽了江故一道去寻,终于在路上看到了疾奔而过的棠月。

    棠月忽然虚脱似的摔到了地上,整个人因为疼痛和忽然松懈的神经而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就像冷的发抖一样。

    她其实是害怕的。

    一股铁锈味在口中泛开,她直愣愣的看着面前死不瞑目的秦三,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的惊险之中。

    “快救满满。”她咽下喉中的血腥,忽然轻声道。

    “对对对!”王识赶紧跑到前方,小心抱起了满满。

    棠月的脑袋昏昏沉沉,晕眩了一阵忽地向后倒去,她看到面色冷峻的江故紧紧握住缰绳,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是露骨的紧张和担忧。

    但他始终未下马。

    棠月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

    在蛇山和磨坊之间有条必经之路,徐敬年此时就站在这条路上的石塔之上。

    这座石塔离蛇山较近,离磨坊较远。徐敬年看到这绝佳的地理位置时不禁兴奋起来,他还能利用这次机会俘获白染衣,继续他威胁陈岚的计划。

    他希望这两人能不负他的期待找到对方,向对方靠近。

    他已经准备好了弓箭手,一旦两人同时出现或是两人已经会面便立刻射杀,但如果有一方落到了他手里,就会成为他最后翻身的机会。

    徐敬年站在石塔之上,双手合十敬拜上苍,希望老天能保佑他这次得偿所愿。他闭上眼睛,虔诚的犹如一个苦修的信徒。

    当他睁开眼睛时,白染衣抱着多多的疲惫身影慢慢从塔下走过。

    天啊,佛祖显灵了!

    这样的巧合让徐敬年血脉贲张,连老天都在眷顾自己,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彼岸。

    白染衣的身体已经扛不住了,她抵着药效走出了蛇山,思考和反应能力终于在出山后变的迟缓起来。

    白染衣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步向前走去,她像个笨拙却固执的孩子,认着死理不肯放弃,哪怕她身上没有一兵一刃,运气之神也从不降临于她。

    “白姐姐,我好想睡觉啊。”多多喃喃着。

    他嘴唇乌紫,各种蛇毒在他体内冲撞着,他好累,他快要撑不下去了。

    白染衣脸色平静道:“别睡,姐姐好冷。”

    多多下意识的抱紧了她,想用自己的身体给她取暖,“那好,我不睡了,我给姐姐暖身体。”

    白染衣轻轻“嗯”了一声。

    “多多还记得自己的大名吗?”

    “记得。”他缓缓眨了眨眼睛,“我叫孙参。”

    “嗯,那满满叫什么?”

    “叫孙瑛。”

    “生辰还记得吗?”

    多多努力动着脑筋回忆着:“记得。姐姐是十月六日,我是四月十八。”

    白染衣目光沉静的看着前路,继续问道:“你想要什么生辰礼?”

    多多这次想了好一会儿,虚弱地笑道:“猫,我想要一只猫。”

    先前的那只小胖猫被飞虫感染了病毒死去,他那时哭了很久。

    “好。”

    “……”

    一路上,两人就以这样的方式相互支撑着。白染衣其实并不善于闲聊,问的问题也很生硬,但只要她问,多多就一定会答。

    直到路过石塔时,一支冷箭猝不及防的从斜上方飞来。

    白染衣下意识护住多多,闭着眼睛偏头避过。箭矢擦着自己的脸颊从多多发上掠过,铿铿扎进雪地,箭尾有力的颤动不息。

    白染衣立刻侧身,下一支箭几乎是在她转身的同一时刻钉在了她的背后,白染衣掩着怀里的孩子闷哼了一声。

    接着是第三支、第四支。

    白染衣猛然转过身向石塔方向跑去,射程越来越短,箭力越来越猛。她一边用身体护住多多,一边拖着绵软无力的双腿不停变换位置躲避突击。

    她感觉这具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她在一瞬间的空白之中想要知道是不是有人在看不见的地方操控着它。大脑和身体已经突破了极限,她似乎只剩下一个灵魂,一个满目疮痍的灵魂。

    最后一支箭擦着她的脖颈掠过,白染衣终于跑到了石塔檐下。

    塔上的弓箭手忽然看不见目标,徐敬年一声令下带着其他侍卫下楼去堵白染衣。

    他并不急,他有的是时间和她慢慢耗。

    白染衣躲在一根巨大的檐柱背后,折断了身上长长的箭柄,她抬手看了一眼伤口。

    箭上果然抹了药。

    药效比她喝下的那碗还要猛,也许是她本就在强撑,她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脑中似有万蚁啃噬,连呼吸也不自觉的变的急促粗重。

    检测仪的告急令不停闪烁,她麻木的想,她可能等不到陈岚来了。

    徐敬年耐心的绕着塔寻找着她的踪影,大声道:“放心,外路我也安排了人手,无论是你想出去还是东方岚想进来,都没那么容易。”

    他无声的抬起手,侍卫瞬间分作两股从塔两边包抄过去。

    白染衣眉心一蹙,陈岚和她都没有武功,近战和远攻都处于下风,他们只有武器的优势,如果陈岚能拿到那把纳米匕首是最好不过,但若是匕首对弓箭,依旧不能敌。

    徐敬年的暗卫快要接近她了,塔上还留有弓箭手在等待她的出现。

    白染衣低下头脑中快速想着办法,头痛的越来越厉害,万蚁啃噬也变成了铁钉敲击,灵魂和身体彻底被割裂开来。

    她忽地抬眸,抱着多多在包抄而来的暗卫之前跑进了塔中直奔上楼。

    楼上的弓箭手估计没有料到她会上来送死,四个箭手还在紧盯着楼下,不敢放松警惕。

    白染衣屏住呼吸像个沉默的影子一样挪到了他的身后,悄无声息地从他的箭筒中缓缓抽出一根。

    那人感到身后一阵风袭来,他迅速转过身,只看到一个嘴唇干裂,脸色苍白的女子,浑身是血,看起来脆弱不堪。但她的眼神冷静的犹如一潭静渊。

    下一秒,她脸上的肌肉轻微抽搐了一下,那人感到自己的胸口被狠狠扎进了什么,他被人捂住了嘴,生命随着声音一同熄灭在白染衣的狠决之中。

    剩余三个方向的弓箭手毫无所觉,白染衣像只鬼魅一样,在凛冽的寒风中悄无声息的移动着,眼神越来越狠戾,动作越来越快。

    多多有些害怕了。

    “白姐姐……”他小声地喊着,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襟。

    “没事。”白染衣的语气无比冷淡。

    极度的冷静让她只剩下了理性,情感和疼痛被她揉碎在了风中,她看起来已经不像个有血有肉的人了,只像一把刀,一把寒光闪闪的刀。

    多多不敢说话,却紧紧抱着她不放开。

    塔下的暗卫绕了一圈也没找到白染衣,只看到了柱子下被折断的箭柄。徐敬年眉心一跳,看向了塔中楼梯。

    白染衣将箭筒里的箭全部收集起来,挎了一张弓在身上,思索着如何躲过徐敬年的耳目逃出去。

    或者,索性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她面无表情的盯着前方,脸上神色比霜雪还要冰冷。

    就在此时,检测仪忽然震动了一下。

    白染衣就像恍然回神般定在了原地,灵魂被一瞬间拉回了身体里,她愣愣地看着雪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向她奔来。

    陈岚手里拿着和她一样的弓箭,身上的衣服被激斗撕扯的破败不堪,身中数箭依旧目光如炬。

    白染衣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

    他看起来和自己好像啊……

    只不过她是奔着死亡而去,他却是为了自己而来。

    只是这一瞬间的愣神,白染衣忽然被人从后包围起来,徐敬年的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抓到你了,我的筹码。”

    陈岚在塔下忽然刹住了脚步,一种强烈的不安弥漫至他的整个心脏。

    白染衣转过身,看着徐敬年的包围圈不断缩小,步步紧逼。她冷冷的看着徐敬年,眼里的冷静忽然多了几分轻蔑。

    这目光激怒了徐敬年,他忽然一个箭步冲去捏住了她的喉咙。

    多多害怕的缩在白染衣怀里,小声呜咽着。

    徐敬年听着他的哭声越来越兴奋,手上的力量加重,挑衅的目光看向陈岚。

    身边侍卫护着徐敬年要来夺走白染衣手中的弓箭,只听她忽然笑了一声,松开五指,手中的弓箭便如大雪一般洒落下去,陷进雪里。

    陈岚眼眸漆黑,拉上满弓直指徐敬年。

    “你敢!”徐敬年一声呵斥,身边所有的侍卫都拔剑指向白染衣。

    陈岚瞬间停住了动作,一动不动的看着异常冷静的白染衣,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徐敬年满意的笑道:“现在我们该来谈谈了。”

    话音刚落,手里的人忽然蹬了一脚他坚硬的铠甲,向后猛地翻仰过去。

    白衣如雪,凋零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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