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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白骨精

    两个时辰后,五庄观的大殿前,镇元大仙正在与来观看赌赛的诸位神仙告别。

    太上老君一脸从容地端起茶杯喝干。这才转身向镇元大仙拱拱手道:“镇元道友,多承你热心款待,时候不早,老夫还得去寻那私自下凡的孽畜,就不再叨扰道友。改天在兜率宫中摆了宴席,再请道友去痛饮。”

    镇元大仙微笑颌首道:“直是如此无缘,既然如此,待贫道送送李道兄。”

    说罢,宾主相让而起,依次向观门外走出。后面的众神仙都忙不迭起身行礼,跟在镇元子后面送太上老君。

    却说镇元子与太上老君携手而出,到了五庄观的大门外。老君见镇元子一脸风清云淡,忍不住再开口说道:“镇元道友,你这是何苦呢?”

    “嗯?”

    “刚才的赌赛……”太上老君看着镇元子说道:“老夫输得心服口服。但这也更加证明了那唐三藏来历可疑,他竟能知晓老夫的法器私密,而且还说不出原因。日后消息传出去。这天地间的各股势力,必然对他欲除之而后快。这样一个人,你为什么非要保他的性命呢?你保得了他今天,能保得了他一世吗?”

    镇元子笑笑道:“李道兄,我知道天庭有许多人说我镇元子做事莫明其妙。像我这种人,做这种事不是理所当然吗。”

    “唉,你这是……”

    “李道兄。”镇元子抬头看了看天上的白云,悠然说道:“我从前是经常做事随心所欲。但这一次,我想我没有错。”

    “这天地,越来越让人感到窒息。而我有种预感,唐三藏就是那个会改变世界的人。”

    太上老君不由哑然失笑,他环顾左右,见太白金星等众神都是一副莞尔的表情,不由摇头苦笑道:“唉,既然镇元道友如此看重这位唐三藏,就让我们以观后效吧。镇元道友,告辞了。”

    “告辞,后会有期。”镇元子也向太上老君拱手道别,后面的诸位神仙连忙上来一一告别,片刻功夫都走了个干干净净。只有清风明月两个童子陪镇元子站在五庄观门口。

    “师父。”童子清风不解地问道:“方才师父说唐三藏会是改变世界的人。为什么众神都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这个世界的样子。他们害怕改变,也不愿意改变,所以就拒绝正视那些跳出规则的人。他们讨厌特立独行,直到有一天……”镇元子眯起眼睛来笑道:“直到有一天,这个延续多年的规则与习惯被彻底打碎,他们才会幡然醒悟。他们才会知道原来当年的那个小人物是如此的强大。”

    “可是那个唐三藏只不过是卖弄口舌而已,他连一点法术都不会,在仙界也没个朋友,只有师父您帮了他。他他哪有这么厉害?”

    镇元子不由哈哈大笑,回过头来看着两个童子问道:“你们觉得唐三藏不厉害吗?”

    清风、明月同时使劲地摇了摇头。

    镇元子大笑着回身而走,直入五庄观中了。只留下两个童子在观门前面面相觑。

    与此同时,在五庄观西方的一条小路上,三藏一行人正快活地行进着。

    三藏吃了人参果,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取经团众人都十分高兴,一路上有说有笑,连行路的劳累都觉得少了几分。

    又向前行了三四里,终于走出了森林,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向前看时,只见前面虽然仍是山路崎岖,却好歹没有参天的树木盖头,而且还有一条清澈的小溪伴着小路向前流淌。

    正观看间,走在前面的悟空忽然大喝一声:“什么人!出来!”

    大家听见,都吃了一惊,往前看去,果然小路尽头有个人影一闪,飞快地躲进树丛里。猪八戒靠得前,又隐隐绰绰看见那人影好像穿得罗裙,是个女子。当下便大吼一声,站起身来急匆匆地追过去了。

    片刻之后,只听树丛里一声惊呼,八戒已将对方擒住。他一把搂着来人的腰,就在空中一个纵身,便飞回到营地当中。大家都围上去看,只见八戒擒住的竟是一个妙龄少妇。

    原来此时的风气,女子嫁人便要去辫盘头。这女子虽然年纪也就二十上下,但头发已盘起,显然是嫁做人妇的。更难得的是长相十分美貌,又身材婀娜,萎顿在地上,一副楚楚可怜之状。

    “小娘子,这荒山野岭的,你一个人在路上窥探什么!”猪八戒见这女子美貌,不由挺起胸来,尽可能地将肚子往回吸,一脸威严地说道:“莫不是想打劫我们不成?”

    “冤枉啊!奴俾一个弱质女子,怎敢打劫各位大师!”那女子顿时吓得眼含泪水,仰起一张小脸冲着八戒叫道:“奴俾只是给父亲送饭迷路而已,并不是恶人啊。”

    “嗯,既然如此,那是一场误会了。”猪八戒严肃地点点头,马上又满脸堆笑地伸出手来,对那少妇说道:“来,我扶小娘子起来吧。不瞒小娘子说,俺本是天上的神仙下凡,难免力气大了些。刚才若有唐突,还请小娘子赎罪。”

    “你闪开吧。”赵龙儿实在看不下去,一闪身冲过来将猪八戒推开。她上前将那少妇扶起,替对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道:“姐姐莫怕,我们都是好人。你家在哪里?一会儿我们送你回去。”

    “多谢妹子啦。”那少妇说话口音十分好听,连忙拉着赵龙儿的手谢个不停。大家见一场误会消除,都站在一旁一边看美女,一边跟着嘿嘿傻笑。

    孙悟空却嘿嘿冷笑起来,一边摇头一边指着少妇说:“好你个妖怪,骗人骗到俺的头上来了。”

    大家都呆住了,猪八戒气愤地大叫起来:“孙悟空,你别血口喷人。这么娇滴滴的一个小娘子,怎么就是妖怪了。”说罢,他走到那少妇跟前,伸手扶着对方的肩膀说:“小娘子莫怕,有俺老猪在此,定护得你周全。”

    赵龙儿一脸厌烦地将猪八戒的手扔开,拉着那少妇就往后走。不料那少妇听见有人要杀她,早吓得双脚发软,被龙儿这一拉,竟摔倒在地上。孙悟空见对方还在装模做样,皱了皱眉头,掏出金箍棒一跃跳了过来,却又被猪八戒拦住。

    正在众人乱成一团之际,唐三藏却走到跟前,用足力气大吼一声:“全都停下了,都看我的!”

    这一声吼的十分响亮,惊得大家都停在原地回头看他。唐三藏板起脸来,径直走到那少妇跟前,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问道:“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那少妇吓得瑟瑟发抖,碰着牙齿回答着。

    “那就听好喽,我们是西天取经团,我就是唐三藏。”

    那少妇听了,身体一震,连忙又将头伏低了些,竟仿佛是十分害怕这个名字一般。龙儿见她可怜,待要上前分说,却被三藏用手一指,大喝一声:“大人说话,你闭嘴!”

    赵龙儿被这一喝,顿时大怒,气得转身就走,再不理这个老唐了。三藏却蹲下身子,盯着那少妇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见了唐三藏,怎么不抓我?莫非是嫌人多,不好下手吗?白骨夫人!”

    那少妇听了,顿时浑身剧震。她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望着唐三藏,半晌才嚅嚅说道:“大…大师您说的话奴家听不懂啊!您…您说什么白骨夫人?”

    三藏见了对方的表现,却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没错,他微微冷笑,抬起手来一巴掌便扇在那少妇脸上,打得对方脸上五个手指印马上显了出来。

    “哎,师父别动手呀!”

    “这算怎么回事?”

    大家见了都大惊失色,连忙上去拦三藏,却被悟空喝退了,让大家都学着点,看三藏如何降妖。

    三藏刚吃了人参果,心情甚好。竟然又碰见白骨精送上门来,想起原书中这厮挑拨自己师徒关系,着实可恨。真是不打白不打。

    他当下便左右开弓,照着那少妇一张嫩脸狠狠扇去。不一会儿便打得对方叫起饶来。

    “别…别打啦。”那白妇害怕地哭着、惨叫着向后躲,满脸泪水地叫着:“我承认还不行吗?我就是白骨夫人。求求大师别打了。”

    三藏冷哼一声,这才停下手来说道:“哼,算你识相。我问你:你是如何知道我们的行径,要在这里设伏袭击我?”

    “袭击你?”白骨精眨巴着眼睛盯着三藏说:“我没想袭击您啊!”

    “还敢嘴硬!”三藏做势又要打。

    白骨精连忙抱住脑袋大叫道:“真的没想袭击您啊!三藏大师,现在全西天路上都在传说你的故事,谁嫌命长了,自己往刀尖上撞,袭击你啊!”

    三藏一听,连忙停下手来。他让赵龙儿搬来一个小马扎给白骨精坐了,这才开口问道:“我的事情?我的什么事情?你今天给我祥祥细细说清楚,我便饶你一条性命。”

    “三藏法师容禀,奴家本来在前面八百里处天木山白骨洞中居住”白骨精见三藏竟将自己的底细摸得如此清楚,又十分凶狠,十几个大耳刮子抽下来,她再不敢装模作样,当下便一五一十地讲了起来。

    “那白骨洞正位于天木山口上,本是由东土大唐去西天的必经之路。奴家在那里啸聚山林,集合了十几只山精树怪,便靠着做那没本钱的生意过活。”

    “三个月前,有一伙强人翻山而来占了我的洞府,打死我的手下,还在那里布下了阵法。奴家便与他交涉,那强人不但不认错,言语间还不干不净,奴家上前与他厮打,又打不过他,还险些被引入阵法中困住。没奈何,只好先退下来。”

    “还好我在这天木山中生活的久了,对此地形熟悉。于是后几日,我便在山上潜伏下来,探听这伙强人的来历。终于被我抓到一个采买小妖,打听到了他的消息。原来这伙强人竟是黑山魔君派来的。”

    众人听到这里,都听了一惊,暗想这魔头真是阴魂不散,一路上给取经团添堵。孙悟空皱起眉头,伸手让大家不要吵闹,又回过头慢慢说道:“原来是他的手下!白骨精,你却不要害怕,将你探听到的消息全都说出来,我们取经团都是正派人士,一定不会伤害你。”

    白骨精听了齐天大圣的保证,果然心中大定,连忙接着说道:“原来那日与我厮打的妖怪叫做阵魔星,是黑山魔君手下三十六员魔将之一。那黑山魔君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突然与大师您有了过节,定要置您于死地。这阵魔星虽然战力平平,但却有一样本事,就是能布下极厉害的阵法。他将我那白骨洞占下之后,花了两个多月时间,布下了一个极厉害的阵法,叫什么,叫九阴玄冥阵”

    “什么?”孙悟空失声叫道:“九阴玄冥阵!你确定是这个名字吗?”

    白骨精眨眨眼睛,点头道:“确定,就是叫九阴玄冥阵。”

    悟空又问:“你说你与那妖怪交过手,他是不是长得头大如斗,下巴前突,双眼是碧绿色的。”

    “没错,没错。”白骨精连忙点头道:“那妖怪是个熊精,确是长得如大圣所说,十分丑陋。嗯,大圣认识他?”

    孙悟空却不回答,只是皱起眉头自语道:“原来是他。”

    猪八戒听到这里,不由着急地说道:“师兄啊,到底是谁你倒是说啊大伙儿听了也好有个准备。”

    悟空这才抬头对众人说道:“这个阵魔星,原名叫做霸罴,也算是妖界中有名头的家伙。这厮不好修炼肉身,也不炼丹培器,反而是专门研究阵法。后来还真被他闯出一条路子来,号称一阵成,万将难破。”

    “他的阵法中,最为厉害的就是这个九阴玄冥阵。五百多年前,俺还在花果山时,曾跟着朋友们与这厮做过一个赌赛,最终闯进阵中,硬生生地将他的九阴玄冥阵破开,逼得这厮将一副极品法宝交与了我们。”

    “大师兄你破过他的阵”赵龙儿惊喜地叫了起来:“那就是说这个魔阵星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悟空苦笑道:“却不能这么说,这霸罴哦,现在应该叫魔阵星,他的阵法确实厉害。凭心而论,若是俺自己闯进去,定会被他给困死在里面。还好当时我们是三个人一起进去的。”

    “那师兄不需担心。”八戒挺起胸膛站起来大叫着:“现如今你有我们这帮师弟呢!”

    悟空看了猪八戒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五百年前,俺们七大圣刚刚结拜。破阵时,俺是和牛魔王、蛟魔王一起冲进去的。你确定自己有他们那样的实力?”

    八戒马上闭嘴,找个树桩坐下了。开玩笑,这几位都是妖怪界的老祖宗,取经团里的这帮人,就算捆到一起也比不上人家呀。

    悟空继续说道:“这九阴玄冥阵威力极强,再加上霸罴又投靠了黑山魔君,想来这阵法会得到不少法宝的加强,更是难破。以我们目前的实力,硬往上撞就是死路一条。”

    沙僧忍不住问道:“大师兄,这阵法难道就毫无弱点吗?”

    悟空笑道:“弱点是有,但现在已经无法抓住了。这九阴玄冥阵摆放起来最费时间,往往需要两三个月,而且拆除起来也要同样的时间。所以如果我们能在它还没有建起来时就冲过去一顿砸,这阵法自然会被破掉了。”

    “那就是说现在一点办法没有了。”唐三藏做了个摊手的动作,又转头问白骨精:“对了,你刚才还说全西天路上都在传说我的事情,那是怎么回事?”

    白骨精抹了把冷汗,强笑道:“大师有所不知,奴家从大唐回洞府时,就听到路上的妖精们纷纷传说,这西天路上有两条传闻。”

    “喔,哪两条?”

    “一是黑山魔君传出来的,说是东土大唐的取经和尚唐僧是十世好人,吃了他的肉能长生不老。而且这和尚与魔君犯冲,谁能杀了他,就可以到黑山魔君处换份赏赐。”

    三藏听了,冷哼一声:“那第二条呢?”

    “二是路上有许多逃难小妖传出来的,说是东土大唐的取经和尚唐僧其实是如来佛派出的前锋探查团,专门探听西天路上作奸犯科的妖怪。唐三藏假装自己的肉能长生不老,但妖怪们一靠近过去,就会被擒走。头领们被捉进取经团做苦工,小妖们则被打杀。”

    三藏听了,不由大笑,指着白骨精问道:“那你相信哪条呢?”

    “奴家哪条都信啊。”白骨精大哭说道:“黑山魔君、如来佛祖,我们这种小山头,哪里能参与到这么大的阵势里来。奴家听说,好多像我一样的山头,都已经在收拾东西、遣散手下,逃离开西天路了。就算是丢了洞府,也好过没命。”

    三藏翻了个白眼,暗想这里的妖怪可挺没出息。他看见孙悟空仍在那里皱眉思索,猛地灵光一现,大叫起来:“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众人纷纷问道。

    “既然这个九阴玄冥阵如此难破,而且摆放起来费时费力,那咱们就不破它了。”唐三藏站直了身,向南一指道:“西天路上的妖怪们能跑,我们也能跑啊。我们不往西去了,先朝南边走,绕开这个关卡不就行了。”

    悟空看了三藏一眼,沉吟道:“天木山是去西天的必经之路,绝非虚言。你要是从南边绕路的话,最少得多走一万多里地。”

    “那又怎么样?”三藏瞪起眼睛打断悟空的话:“多走就多走吗,有什么了不起。我们本来就是去普渡众生的,多走一点,多渡几个。人生就是一场旅途,不必在乎目的地,在乎的是沿途的风景。”

    悟空被三藏这么一说,竟无言以对。他想了想,猛地长身站起,抬头笑道:“老唐说得对,不必在乎目的地,在乎的是沿途的风景,倒是俺着相了。好咱们就改变方向,一路向南。让那个霸罴摆着阵自己玩去吧。”

    大家听了要改变路线,都欢呼雀跃起来,不像是去取经,倒仿佛是去郊游。

    定下方向,取经团便不再着急了,当下埋锅造饭,饱餐一顿,这才收拾东西掉头向南走去。

    三藏招呼白骨精也一起吃了饭,这个世界的取经团凶名在外,连白骨精来了也十分拘束,吃过饭还主动帮赵龙儿洗了锅。直到大家都要走了,她才一脸陪笑的站在路边,向众人做送别状。

    赵龙儿、八戒、沙僧等人依次走过,白骨精面带微笑地站在一边,不住地摆手点头送别。

    等到大家都走过去了,只有孙悟空和唐三藏的时候,这两个人一脸不怀好意地站在那里。白骨精不由好奇地问道:“三藏法师,您怎么不走了?”

    “等你呢。”唐三藏面带冷笑地说道:“佛家最讲缘份,你能和我们取经团碰上,便是最大的福缘。今天为师就收了你,跟为师一起去西天取经吧。”

    白骨精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沉了下去。她强做笑颜,看着唐三藏道:“三藏法师,只怕奴家笨手笨脚,路上会拖累您老人家。不如……”

    “那不能”三藏斩钉截铁地一摆手:“我看你这孩子挺好,一定不会拖累人的。”

    “我是女的,还是个妖怪……”白骨精的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大声叫道:“您是和尚,这不合规矩啊。”

    “规矩是人定的,我的地盘我做主。”三藏说完,便抓住白骨精一条胳膊,拉着她向队伍追去。

    白骨精哪里肯去,要知道这取经团和黑山魔君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到了最后难免是一场死磕。自己跟上去,简直是茅房里面打灯笼,找死啊!她哭着、扭动着身体,就是不让三藏拉着走。

    后面的孙悟空看着好不耐烦,终于忍不可忍的跳起身来,冲着白骨精的屁股就是一脚踹过去。嘴里骂骂咧咧地说:“不识好歹的东西,唐老师是大唐的圣僧,叫你入团是看得起你。再在这里聒噪,信不信俺一棒打杀了你。”

    白骨精哪里见过这各不识怜香惜玉的人,当下便被唐三藏生拉硬拽地拖着,伴着一阵阵的哭声跟上取经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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