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清江

    阿秀在破坏乌江封锁的行动中，一直努力避免伤人性命。一来是他本身就没有弑杀的性子，二来也是不愿意跟秦家和官府彻底撕破脸。

    按照阿秀的想法，不断破坏敌人的巡逻船，不断给官兵制造恐慌，使封锁乌江的代价不断提高，敌人便会权衡得失，最终不得不放弃。若敌人不妥协，再施以更多手段不迟。

    敌人这次集中高手来对付自己也就罢了，大家各施手段博弈，都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但那位扮作士兵登船检查的纯阳境高手索要一万五千两税银时，阿秀便已经有些忍不住了，毕竟那是燕清姐的货物、燕清姐的钱。

    随后，那押货的管事被一拳打死，便彻底激怒了阿秀。

    所以，他立刻全力发动了攻击法阵，将所有巡逻船直接轰击成了碎片。

    为了不暴露法阵，也为了报复和泄愤，那四位潜在江中的金刚境高手自然也不能活命。以四个金刚境高手的命抵换商号一个管事的性命，大约能向燕清姐交代了。

    阿秀站在白鹤楼上，紧紧盯着货船甲板上的秦开和另一位纯阳境高手，心想：希望你们不要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此时，那左丘已经异常愤怒了。他抽出长剑，立刻就要扎入江水中搜人。

    身旁的秦开急忙一把抓住左丘的手臂，沉声道：

    “左丘兄！不要冲动。这‘龙王’能在水中躲避我们的探查，又能如此轻易便斩杀了四名金刚境高手，那对方至少是熟谙水性、武技高强的金刚境武修，极可能也是纯阳境高手，这样贸然下水实在太危险了！”

    秦开不认为那“龙王”是拳意境高手，一来天下拳意境高手实在太少；二来他觉得拳意境高手绝不会躲在水里对他们这种境界的人玩偷袭的把戏。

    左丘一张老脸不断扭曲，满脸暴戾之色。他恨声道：

    “好！好！好！柳志师弟刚莫名其妙被一个黑衣老者杀害，现在又有两名金刚境师侄被这龙王害死，这乌江水域真是了不得，不得了啊！”

    秦开脸色颇有些尴尬。说起来，柳志被杀时，他在旁边不敢出头；现在，他也在旁边，也不敢下水。刚才死去的有一名金刚境武修是他秦家的，有一名是凌家的客卿，另两名便都是左丘带来的师侄。

    柳志和左丘都是嵩山剑派的人。凌家之所以能聘请到柳志作为首席客卿，其实是嵩山剑派在武陵与凌家展开合作的结果，是嵩山派入驻武陵郡的重要布局。

    左丘是带了一众师侄来这边办事，正好在秀山郡城游玩。龙王现世、柳志被刺后，才被秦开邀请过来助阵的。

    秦开此时也心情复杂，再次劝慰道：

    “左丘兄，你不是已经派人向门派传讯了么，还是等嵩山再次派出高手前来后，再下手对付那黑衣老者和这龙王也不迟！”

    左丘此时也冷静下来，但心中怨气颇大，扭头对秦开道：

    “你秦家呢？你们不打算派高手过来？这可是你们秦家的地盘！”

    秦开面露尴尬和为难之色道：

    “我秦家拳意境的二长老去了西边战场，开州本部这边就剩大长老和家主了，实在是走不开啊！”

    左丘冷哼一声，却也没有再多说。他对秦开的话自然不会全信，谁家都不会对外完全暴露自身实力。而嵩山派虽然死了个纯阳境的师弟，但宗门拳意境高手明面上却只有两人，他也不敢笃定宗门一定会派出拳意境高手过来。

    秦开见左丘不再执意下水，便劝道：

    “咱们让这货船载我们回西岸吧，围捕龙王之事只能暂停了。”

    阿秀此时正以神识偷听对方说话，听到那柳志居然是嵩山剑派的人，心中大呼晦气：杀一个凌家客卿，怎么就惹上了嵩山剑派了！看来，自己这‘燕三’的身份怕是不能要了。

    随后，阿秀又听到对方要将货船弄去西岸，那可是燕姐姐家的货物，心中十分着急，担心那些货物甚至押货人员都会有去无回。

    待那货船果真调转方向时，阿秀扯开嗓子对着那货船方向大喝道：

    “秦开小子！你们要劫掠货船不成，你们敢坏了规矩，老夫今天说不得又要出手了！”

    那秦开和左丘都猛然转头，循声望向白鹤楼上临窗而立、伸手指向货船的阿秀。秦开一眼便认出那是昨夜一剑斩杀柳志的神秘高手，心中大骇。

    左丘奇道：

    “此人是谁，竟然如此嚣张？”

    秦开低声道：

    “就是昨夜杀害柳志师弟的那神秘人。”

    左丘心中狠极，却也不敢吱声。此人能轻松斩杀柳志，他也决计不是对手。

    秦开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后，远远朝阿秀拱手喊道：

    “这位前辈！我们的船被毁掉了，只是借这货船渡江返回而已！”

    阿秀大声回道：

    “你们随货船到东岸，再乘坐渡船过江，那‘龙王’肯定不会破坏渡船的。”

    秦开等人无奈，只好听从安排，随货船到了东岸。然后在东岸百姓指指点点之下，灰溜溜登上渡船，由船夫载回了西岸。

    秦开等人回到西岸军营后，又接到快马传讯，这才知道上游和下游渡口的巡逻船都遭遇到了“龙王”攻击。他们都按照既定策略，派人潜水给巡逻船护航后，龙王便停止了攻击。他们都未能发现“龙王”踪迹。

    收到这个情报后，秦开和左丘都感到十分震惊，再次笃定认为：“乌江龙王”绝不是一个人，而是由许多高手组成的团伙。于是，立刻将有关情报整理成文，发回家族和宗门。

    随后几天，开州乌江段的十八渡口，都有神秘黑衣人以羽箭传书威胁官兵“巡逻船不得出港，否则后果自负”，并落款“乌江龙王”。多数渡口守军已近知道了“乌江龙王”的凶悍，收到传书威胁后，便不再出港巡逻。

    但也有不听从警告、胆出巡的，有的当天就被“龙王”攻击、毁掉了巡逻船；有的当时没有被攻击，但第二天出巡时便遭受了攻击。

    之后，十八个渡口的守军又相继接到警告——“若再出巡，人船同毁”。

    一个月之后，乌江十八渡口上，再也没有官兵敢出巡拦截船只了。只是，各渡口西岸的守军依然在，他们依然在西岸上设置关卡，对经陆路来渡江的人员、货物征税。

    白鹤原南北幅员广阔，南北纵横四百多里，东西跨度约三百多里。西面是乌江，南北都是山林，东面也大都是山林，只一条大峡口通入河西走廊。

    白鹤原中小集镇林立，一般都是数千人的规模。只有一东一西两个颇具规模的城镇，东边是东林城，乃白鹤原武修第一家族贺家庄所在；西边是西沱城，是凌家庄所在。

    西沱城和东林城都在贯穿白鹤原东西方面的官道旁，因此该官道又称沱林道。

    如今，乌江巡逻船被清理一空，沱林道上货物、流民数量大增。沿途之上，都会有一些当地地主、士绅为流民设厂施粥。但多数都是有条件的，他们通常会要求流民们到自家做雇农。

    在蛮兽入侵的威胁与官府号召下，太多百姓离开白鹤原。那些没有离开或是提前返回的地主士绅，立刻将那些被遗弃的田地都占为己有。如今最缺的就是负责耕种的农民，其次便是矿工、作坊工人等。

    而西沱城附近，数十里里范围的官道上便只有凌家人在招募流民。一是因为凌家霸道，无人敢来争抢；二来是凌家圈地最大，西沱城周围三四十里方圆内，九成的土地都归了凌家。那西沱城，也几乎就是凌家的城池，其中五成的店铺都是凌家所有。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愿意去给人当雇农、工人之类。二十连环寨、武陵郡城也都在招引流民。他们也在沱林道上设厂施粥，并告知流民们，二十连环寨是如何衣食无忧、有房有地，武陵郡城是如何繁华，没有剥削，可免费配置房屋等等。

    随着流民的增多，如今这沱林道上争抢流民却越来越激烈，时不时还会爆发一些冲突。但最恼火的，其实是一些返乡的流民，他们回来时，发现田地、房屋都被占去了，想要索回时便与当地地主、士绅冲突起来，不过结果多半都是很凄惨，被打死、打伤者无数。

    最近这些日子，郭卫主要负责的就是调查流民安置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