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清辉

    已经看了半晌的少年脸上一红,尴尬的咳嗽一声转过脸去。

    胡嘤嘤起身活动了一下,喧宾夺主的问道:“太阳都快下山了,你怎么不叫我?”

    言叙卿从草地上起来,拍拍身上的碎草,解释道:“我看姑娘入定了,不敢打扰。”

    落日的余晖投洒在山间,照在半截崖壁上,山石隐隐泛着红色的光芒,十分好看。

    胡嘤嘤脸色怪异。

    “那我们今晚,可能要露宿山野了……”

    已经露宿过一次的言叙卿觉得,睡在荒郊野岭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脸上不仅没有懊恼的神色,反而还带着点兴奋?

    胡嘤嘤心中翻了个白眼,露宿山野又不是什么好事,看附近群山环抱,没有一处人家就知道,夜里多半有野兽出没。

    不过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两人不紧不慢的走着,一直到天黑也没找到一户人家。

    胡嘤嘤从马上跳下来,将缰绳拴在树干上,跟言叙卿分头去捡柴火,路上顺手,还打了一只兔子。

    她喜欢吃肉,受伤这几天,连一顿正经饭都没吃上,这会儿感觉舒服了一点之后,便不想再委屈自己。

    她的东西都留在大火里面了,见马背上挂着一把匕首,当下也不客气,提着兔子耳朵到小溪边处理干净。

    用树枝穿了,架在火上烤。

    不一会儿就闻到肉香味儿。

    言叙卿见她小小年纪,手法利落,忍不住问道:“姑娘经常打猎吗?”

    摆弄着吃食的胡嘤嘤心情很好,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也不是经常,偶尔嘴馋的时候,去山上打一只兔子野鸡什么的。不过山上打来的野味肉太紧,不香,若是有猪油和蜂蜜,刷上一层,烤出来才好吃呢……”

    古人讲究君子远庖厨,胡嘤嘤说完才想到这一层,抬眸看他一眼,果然见他似懂非懂的听着。有点没趣,低头继续摆弄。

    这个话题有点凉,言叙卿摸摸鼻子,他不太擅长跟女孩子打交道。他倒是有几个侄女,不过因为两位皇兄早就在外开府立院,而他一直生活在皇宫里,所以跟侄女们没什么接触。

    定亲后,跟王小姐同游过一次,两个人的相处也是有点尴尬。

    而且他有洁癖,喜欢穿白衣,受不了旁人言行粗鄙,也应付不了旁人的言行不一。所以从小到大,他只有温言一个朋友。

    说来也是环境造就了他高傲的性格,内心却是渴望找到一个合心意的朋友,无关男女性别。

    也是奇怪,初见、再见,然后到现在,胡嘤嘤每次出现的时候,都在他不能接受的点上,但是他却没有反感,相反,还想了解她。

    可能是因为她命大?

    言叙卿自顾自的想着。

    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跟她相处起来……

    胡嘤嘤将兔肉烤的焦黄,外面撒上一层盐巴,闻着香味儿馋得几乎要流口水……

    确定肉烤熟了,胡嘤嘤撕下一根前腿递给他,说道:“兔子后腿肉虽多,却没有前腿香,你尝尝。”

    被她说的勾起食欲,言叙卿伸手接过来,见胡嘤嘤撕下另一根前腿,顾不上热直接往嘴里塞。

    一边啃,一边吹气,三两口就将一根前腿啃完。

    他也尝了一口,虽然没有腌制,却别有风味。

    “好吃吗?”

    他眼中有亮光,点头道:“好吃。”

    然后见少女脸上露出笑意,用匕首将外面熟了的肉割下来,将剩下的继续烤。

    胡嘤嘤的吃相很不好看,两只手都沾满了油,一只手抓着肉往嘴里塞,另一只手举着剩下的肉继续烤。

    火光下,少女脸上是满足的神色。

    他轻笑一声,低头斯文的将手上的肉吃完。

    吃饱喝足才觉得活过来的胡嘤嘤到小溪边洗干净手,顺带把匕首也洗干净还给他。

    清水就算清洗的再干净,匕首上也泛着一层油光。

    言叙卿没接,胡嘤嘤挑挑眉毛,知道他是嫌弃,又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擦干净才又递给他。

    言叙卿脸颊烧得慌,接过来将匕首装进鞘里,挂在腰上。

    “我不是嫌弃的意思……”

    人嘛,多少都有点怪癖,胡嘤嘤表示理解,在附近转了转,找了一个比较低的树杈,纵身跳上去,躺在上面。

    “山林里湿气大,你也找个树杈睡吧。夜里还能防止野兽偷袭。”

    说完不等他回答就闭上眼睛,言叙卿睡了一下午,这会儿也睡不着,见她睡了,自己坐在火堆旁,时不时添上几根柴火。

    夜里的山林还有点冷。

    夜半的时候刮了点风,将天上的云刮走,月光倾洒下来。

    清冷的月亮孤零零的挂在天上,却将清辉洒向大地。

    胡嘤嘤睁开眼睛看着天上的圆月,算了算,今天是想念薛臣的第一百九十五天,他们已经半年没见过了,这半年她过得很充实。

    那人会不会想她?

    夜起,京城却比白天更热闹,一座宅院内,隐秘的书房里面,几个人坐着喝茶。

    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男人头发用金环束着,下巴上没有蓄胡须,只上嘴唇留了一点。男人长着一张国字脸,看起来威严却不失忠厚。

    此人正是第一楼的掌柜,温善章。

    下首还有三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男人。

    第一个穿着绛紫色的直綴长袍,胸前绣了仙鹤,腰间围着玉带,一枚血玉挂在腰间,看起来十分张扬。

    男人保养得当的大拇指上戴着一枚翠玉扳指,站在半开的窗户前面,神情凝重。

    此人是当朝皇帝言诚书亲封的忠勤伯,秦尧。

    第二个一身黑衣,在屋子里面也始终黑衣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但从他眼角的细纹能看出来,此人年纪应该不小了。可能常年不见天日,养成了隐蔽自己气息的习惯,在场几个人都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最后一个,身形佝偻,脸上老态尽显,头发都白了,嘴上却没有胡子。

    “听说少主不日前到了京城,却没有联系我们任何一个人,可见,少主对我们不够信任……”

    此处正是温善章的书房,温善章话音刚落。

    秦尧将窗户关上,转身看着几人,挑眉道:“说说少主不信任我们的理由是什么?这些年,我们哪一个不是尽心尽力,为他周旋?”

    黑衣男人没说话,嘴上没有胡子的男人细着嗓子接道:“可能是我们老了,少主觉得我们不堪大用……”

    温善章看着他,说道:“齐总管,当年是您护着少主从西域回来,少主怎会嫌弃您呢,少主的心思……也只有您能懂了。”

    秦尧也将脸上的情绪敛去,叹了口气坐下。

    “谨慎些也是对的,少主年轻,我们要为少主分忧……”

    “可少主不愿意见我们。”秦尧脸上看不出表情,“少主隐瞒踪迹,却又故意让我们知道他来了京城,你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温善章倒是很欣慰,说道:“少主是主人,若是轻易让我们这些下属看清楚目的……”

    他们这些人,除了齐柏耀和猎鹰的身份不能见光之外,其他人都有明面上的身份,像忠勤伯秦尧,若是不造反,做一个富贵闲人也惬意得很。

    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私下见过面了。但是这一次见面围绕的话题注定没有结果。

    “我们还是主动去拜见少主……”

    话音未落,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四人心下一惊。

    温善章厉声道:“谁?”

    此处是温善章的府邸,外面有暗卫守着,他已经吩咐过不准任何人来打扰。

    一人推门进来,一身黑衣的薛卫目光在屋中几人身上扫了一圈,侧身让开。

    进来一个戴着帽子,披着斗篷的年轻人。

    薛卫将屋门重新关上,立在旁边。

    灯火摇曳几下,薛臣解开斗篷,摘下帽子,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目光饶有兴味的扫过在场诸人。

    齐柏耀浑身颤抖着,激动的看着他。

    “少,少主……”身子一软跪在地上,声音恭敬虔诚,“老奴参见少主!”

    其他几人看着眼前的少年,少年人身形欣长纤瘦,却面含刚毅,站在那里不怒自威,虽然年轻,看人的目光却让人颤栗。

    温善章、秦尧,猎鹰,三人一起屈膝跪在地上给他行礼。

    “臣等参见少主。”

    薛臣走到上首的位子上坐下,轻轻嗯了一声,说道:“都起来吧。”

    语气平淡,秦尧和猎鹰是第一次见薛臣,感觉到少主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秦尧大气不敢出,余光瞥了一眼身边的猎鹰。

    刚才,他竟毫无察觉!

    薛卫一点也不客气,倒了杯茶端过来。薛臣接过来抿了一口,将茶放在旁边的茶几上。

    盯着温善章笑道,“初次见面,提醒温大掌柜一点,六合胡同那边的尾巴,处理干净一点,别让旁人抓到把柄。”

    温善章心中一惊,他在六合胡同养了一个外室……还生了一个女儿,十几年没人发现,少主才到京城几天……

    额上当即冒出冷汗。

    “少主,若是看上那丫头,臣明日就将那丫头送到府上。”

    薛臣目光不变,轻笑一声,没答应也没拒绝。

    温善章松一口气,看来少主还要用他。

    其他几人不明所以,但见温善章的模样,多少也能猜出来一些。

    他们几个,谁身上没点把柄。

    秦尧上前。

    “少主,臣听闻您到了京城,一直想去拜访,但没得到您的召唤,怕私自行动坏了少主的大事。臣等心中不安,今日才会聚在这里……请少主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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