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们的故事
正午，坐在单城的车里，傅良辰又恢复了之前的沉默。
单城无奈的笑：“倪奶奶的魅力那么大啊，一下子融化了你这个千年冰雕。我怎么就这么无趣呢？博不到美人一笑。”单城看了良辰一眼，“对了，我好像还有故事要对你讲吧。”
傅良辰转头看着单城，期待下文。
“这可不对，不能白说，不如你中午请我吃饭？”单城在红灯前稳稳停下车，看向良辰。
傅良辰看着单城的笑脸，脑海里又浮现起方才在卧室中他给倪奶奶讲图时，安详的画面，心不由一动，久违的被温暖打动，暂且放下心中重重的戒备。
“好，你定地方吧。”
“哈？”单城没想到傅良辰答应的这样爽快，还想探究，怎奈已是绿灯，只能启动车子，延后再问。
在清华东路的一家私家菜里，安静的环境，黑白布景、藤木包椅，舒缓的蓝调音乐让人心静。
单城和傅良辰坐在窗边，被这里的环境影响，也静下来。
“很适合说故事的地方，我可以开始了。”单城收起惯用的笑容，看着良辰，“你准备好听了么？”
良辰放下手中的茶杯，不可置否的望向单城，对上他干净的眼眸。
“那天我难得回公司，碰上从咨询室出来的倪奶奶。她对谁都是很开心的笑，就是那个笑容吸引我，让我找咨询部的人接下了这个案子。”单城看着良辰，“你也被倪奶奶的笑容感动了，不是么？”
良辰移开目光，看着窗外的树影，“很温暖。”
单城喝了一口茶，“接着到倪奶奶家里实地测量，看到住着拐杖的倪爷爷，哦，那时候还不知道爷爷也姓倪，到后来知道，只觉得是缘分使然，这么难得的姓氏，还成为了一对夫妇。”
良辰收回目光，看着单城，听他讲下去。
“爷爷奶奶是大学同学，在同一个学校组织里担任主席和副主席，一直比拼，最后比着比着就觉得惺惺相惜，开始恋爱。两个人都很要强，不服输，一直到毕业工作还是一样。他们是林业大学毕业的第五届学生，当时的中国还没有那么多的知识分子，所以一毕业就被广东的科研机构找去，全国各地四处奔波。直到95年之后进入私企工作，每天在各种图纸、资料、数据当中劳碌，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松懈过。没有度过一次假，没有一次完整的周末，没有一天有时间陪陪家人。就连孩子，也没有。”单城低下头，看着杯子里漂浮的茶叶。
“没有孩子？”良辰惊讶的重复。
“是的，倪奶奶由于年轻时太过劳累，不能生育，也错过了最好的治疗时间。”单城说。
“那…”良辰问道，“他们的家人……倪爷爷…不在意么？”.
“倪爷爷的父母在新中国成立之前就去世了，弟弟也在58年的时候，在厂里干活出意外身亡。奶奶的家里很有地位，在广东那边很有很有声望，之前也留过洋。所以对待子女的问题上很开明，很少插手。一直到73年的时候二老双双去世，倪奶奶又没有姊妹。直到那年，倪爷爷和倪奶奶才真正成了只能相依为命的孤家寡人。而他们两个人年轻的时候都青春气盛，整天把精力都投在工作上，交流很少，整日的吵闹让他们86年才结婚，却到了96年就离婚。之后因为工作领域相同的关系还能常常见面，一同共事…倪奶奶跟我说这些的时候，一直叹气，看得出来，他们很后悔，在那段日子里虽然工作出众，众星捧月一样的工作，但是心里却是十分空虚的。直到…去年，倪爷爷查出来有肝癌，二人才突然醒悟，自己奋斗了一辈子，到最后却把最珍贵的东西丢得一干二净，孑然一身。
不想再继续糊涂下去，毕竟人只能活一辈子…不久后，两人就复婚了。双双辞去了企业里的工作，各自都卖掉了在佛山的房子，来到BJ，买了个二手房，想好好装修一下，实现他们年轻时的梦想。”
“倪爷爷…肝癌治不好了吗？”傅良辰被单城说出的故事怔住，不由地问出这句话。
“倪爷爷和奶奶差不多年龄，都74岁了，爷爷说，治好了也就是浪费钱在床上多躺几年。他说，一辈子没有自由自在的生活过，临了了，就任性一回吧。奶奶也同意了，只是每天按时给爷爷吃一些药物而已。”
单城看着面前眼眶微湿的良辰，“其实，这样也好，倪爷爷现在生活的很快乐，即使有时候会疼的半夜睡不着觉，但是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满足。你知道么，刚刚我去公园找倪爷爷，他在和一群人下象棋，还是不赢就不走的要强性格，但是一听倪奶奶在家里等的着急了，就小孩子一样的连悔几步棋，把对方将军后就和我回家了。”
“其实，如果可以，我想倪爷爷真正想悔的是人生的棋局吧。”良辰喃喃的说。说罢，心口一紧，谁又不想呢？人生中最珍贵的就是后悔药了，人人求之而不得，继续碌碌一生。
“是吧，忙碌了一辈子，直到最后的日子里才活到自己想要的日子里，说晚了，却不算晚。”
良辰和单城都深呼出一口气，仿佛两人都双双经历了这两位老人的一生。
“我知道了这个故事后才明白，为什么倪奶奶的笑容给人那样亲切的感觉，可能是经历过人生的起起伏伏，大彻大悟，重新回到平地上的踏实和满足，才会有那样温暖的微笑吧。”单城自嘲的笑笑，“咱们还差得远。”
良辰不再说话，再次转头看向窗外斑驳的树影，在微风下婆娑抖动，沙沙作响。
如果自己也想想明白什么对自己最重要，什么是可以放弃的执着，两年前就不会做出那样幼稚的决定，最终让自己、让家人在一个夏天里覆灭，毁了温暖的城，无物抵御外来的寒冷，只留下自己在人世间瑟瑟发抖，残喘而求生。
是啊，单城说的没错，我们，还差得远。
即使听过了别人痛彻心扉的故事，即使被告知他人刻骨铭心的教训，若想自己真的明白，还得自己亲自体验一回，这就是人生的精彩和残忍吧，看似无法复制，却也真正无可借鉴。
单城无奈的笑：“倪奶奶的魅力那么大啊，一下子融化了你这个千年冰雕。我怎么就这么无趣呢？博不到美人一笑。”单城看了良辰一眼，“对了，我好像还有故事要对你讲吧。”
傅良辰转头看着单城，期待下文。
“这可不对，不能白说，不如你中午请我吃饭？”单城在红灯前稳稳停下车，看向良辰。
傅良辰看着单城的笑脸，脑海里又浮现起方才在卧室中他给倪奶奶讲图时，安详的画面，心不由一动，久违的被温暖打动，暂且放下心中重重的戒备。
“好，你定地方吧。”
“哈？”单城没想到傅良辰答应的这样爽快，还想探究，怎奈已是绿灯，只能启动车子，延后再问。
在清华东路的一家私家菜里，安静的环境，黑白布景、藤木包椅，舒缓的蓝调音乐让人心静。
单城和傅良辰坐在窗边，被这里的环境影响，也静下来。
“很适合说故事的地方，我可以开始了。”单城收起惯用的笑容，看着良辰，“你准备好听了么？”
良辰放下手中的茶杯，不可置否的望向单城，对上他干净的眼眸。
“那天我难得回公司，碰上从咨询室出来的倪奶奶。她对谁都是很开心的笑，就是那个笑容吸引我，让我找咨询部的人接下了这个案子。”单城看着良辰，“你也被倪奶奶的笑容感动了，不是么？”
良辰移开目光，看着窗外的树影，“很温暖。”
单城喝了一口茶，“接着到倪奶奶家里实地测量，看到住着拐杖的倪爷爷，哦，那时候还不知道爷爷也姓倪，到后来知道，只觉得是缘分使然，这么难得的姓氏，还成为了一对夫妇。”
良辰收回目光，看着单城，听他讲下去。
“爷爷奶奶是大学同学，在同一个学校组织里担任主席和副主席，一直比拼，最后比着比着就觉得惺惺相惜，开始恋爱。两个人都很要强，不服输，一直到毕业工作还是一样。他们是林业大学毕业的第五届学生，当时的中国还没有那么多的知识分子，所以一毕业就被广东的科研机构找去，全国各地四处奔波。直到95年之后进入私企工作，每天在各种图纸、资料、数据当中劳碌，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松懈过。没有度过一次假，没有一次完整的周末，没有一天有时间陪陪家人。就连孩子，也没有。”单城低下头，看着杯子里漂浮的茶叶。
“没有孩子？”良辰惊讶的重复。
“是的，倪奶奶由于年轻时太过劳累，不能生育，也错过了最好的治疗时间。”单城说。
“那…”良辰问道，“他们的家人……倪爷爷…不在意么？”.
“倪爷爷的父母在新中国成立之前就去世了，弟弟也在58年的时候，在厂里干活出意外身亡。奶奶的家里很有地位，在广东那边很有很有声望，之前也留过洋。所以对待子女的问题上很开明，很少插手。一直到73年的时候二老双双去世，倪奶奶又没有姊妹。直到那年，倪爷爷和倪奶奶才真正成了只能相依为命的孤家寡人。而他们两个人年轻的时候都青春气盛，整天把精力都投在工作上，交流很少，整日的吵闹让他们86年才结婚，却到了96年就离婚。之后因为工作领域相同的关系还能常常见面，一同共事…倪奶奶跟我说这些的时候，一直叹气，看得出来，他们很后悔，在那段日子里虽然工作出众，众星捧月一样的工作，但是心里却是十分空虚的。直到…去年，倪爷爷查出来有肝癌，二人才突然醒悟，自己奋斗了一辈子，到最后却把最珍贵的东西丢得一干二净，孑然一身。
不想再继续糊涂下去，毕竟人只能活一辈子…不久后，两人就复婚了。双双辞去了企业里的工作，各自都卖掉了在佛山的房子，来到BJ，买了个二手房，想好好装修一下，实现他们年轻时的梦想。”
“倪爷爷…肝癌治不好了吗？”傅良辰被单城说出的故事怔住，不由地问出这句话。
“倪爷爷和奶奶差不多年龄，都74岁了，爷爷说，治好了也就是浪费钱在床上多躺几年。他说，一辈子没有自由自在的生活过，临了了，就任性一回吧。奶奶也同意了，只是每天按时给爷爷吃一些药物而已。”
单城看着面前眼眶微湿的良辰，“其实，这样也好，倪爷爷现在生活的很快乐，即使有时候会疼的半夜睡不着觉，但是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满足。你知道么，刚刚我去公园找倪爷爷，他在和一群人下象棋，还是不赢就不走的要强性格，但是一听倪奶奶在家里等的着急了，就小孩子一样的连悔几步棋，把对方将军后就和我回家了。”
“其实，如果可以，我想倪爷爷真正想悔的是人生的棋局吧。”良辰喃喃的说。说罢，心口一紧，谁又不想呢？人生中最珍贵的就是后悔药了，人人求之而不得，继续碌碌一生。
“是吧，忙碌了一辈子，直到最后的日子里才活到自己想要的日子里，说晚了，却不算晚。”
良辰和单城都深呼出一口气，仿佛两人都双双经历了这两位老人的一生。
“我知道了这个故事后才明白，为什么倪奶奶的笑容给人那样亲切的感觉，可能是经历过人生的起起伏伏，大彻大悟，重新回到平地上的踏实和满足，才会有那样温暖的微笑吧。”单城自嘲的笑笑，“咱们还差得远。”
良辰不再说话，再次转头看向窗外斑驳的树影，在微风下婆娑抖动，沙沙作响。
如果自己也想想明白什么对自己最重要，什么是可以放弃的执着，两年前就不会做出那样幼稚的决定，最终让自己、让家人在一个夏天里覆灭，毁了温暖的城，无物抵御外来的寒冷，只留下自己在人世间瑟瑟发抖，残喘而求生。
是啊，单城说的没错，我们，还差得远。
即使听过了别人痛彻心扉的故事，即使被告知他人刻骨铭心的教训，若想自己真的明白，还得自己亲自体验一回，这就是人生的精彩和残忍吧，看似无法复制，却也真正无可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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