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无底之海（下）

    三七连入乔小乔的原生神经后，虽然只是浅层的连接，他还是感受到了那种钻心的疼痛——乔小乔正在反复的刺激自己的伤口，让那种痛感变得更加强烈和真实。

    在这种强烈的刺激和巨大痛苦之下，三七一时间全身无力，几乎连视线都快模糊了。但在此时，乔小乔的声音断续却又坚定，穿过阵阵刺痛传进他的耳中：

    “专注！……三七……专注！只有专注才能找到这个世界的不合理之处。”

    她决定赌一把，赌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自己的伤口也不是真实的。

    但这样的豪赌并非全无把握。

    十七区离东北部海区并不近，至少没有近到两人仅凭徒步就能到达的距离。况且由于前几个世纪的海平面上涨，绝大部分沿海地区由于无法保障居住安全和网络互联，早已荒无人烟。海洋泥沙沉积的土地在结构上也不足以支撑大型服务器中心的建设，反而是包含海水的空气更可能加剧设备的腐蚀和老化。

    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出现一片海洋？怎么可能两人突然就出现在连陆地都望不见的海洋中心？

    最大的疑点是，他们怎么可能，在水面上行走？？

    赛博世界一向存在人与世界是否共存的分歧，在一些支持全面上传的派系看来，人存在的真实性可以和世界的虚拟性所兼容，存在于虚拟世界中的人，即便全部实现数字化，也可以被认为是真实的人。

    而乔小乔所相信的却截然相反。简单来说，就是人必然和世界同时共存。如果世界是虚拟的，人也就是虚拟的。如果世界是真实的，人也必然是真实的。

    而他们二人目前所存在的世界很可能不是真实的，那么他们自己的存在，他们的伤痛，也就不再真实。

    没有一点把握的赌，乔小乔是不会冒险的。

    痛觉极大地激发了三七的联通能力，他的双眼视线更加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灵敏和深度的网络互联带来的另一幅图景。平静到诡异的海面上泛起阵阵涟漪，万里无云的晴空开始出现裂纹般的闪烁。渐渐地，波动的涟漪和空中的线条相连，海天之间遥远的界限呈现出一种滴墨入水似的融合状态，在愈发快速地流动着，交换着内容。融合的界线不再清晰，也就看似不再遥远。

    这世界果然并非真实，而是一种极其精妙的复刻。

    海天界限的消失使得这个空间的边界仿佛在不断收缩，在快速地向两人包围和靠近。头顶仍是无限延展的高空，脚下仍是暗流涌动的深海，可是周遭的景象却像一幅正在收卷起来的画卷似的，紧紧向两人靠拢来。

    “小乔！”受到愈发混乱的空间影响，三七的声音有些癫狂色彩，“小乔！”

    激动地喊着，他猛然拽过痛得已快跌倒在地的乔小乔，向着仿佛是随意选择的一个方向奔去。

    “小乔！这个世界，是有水平边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