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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8章 红颜夜访

    沙漠燥热的空气,仿佛点一把火就能烧得紫天红夜。

    可眼下,这在修罗斗场的方圆百里之内,却飘起了星星点点的绮丽雪籽——那是由‘七彩寒水’与‘夜魔妖风’共化而成的二阶天下灵冰,正布控着周遭戈壁沙域。

    狂龙的睫毛、发梢、指甲盖,乃至衣襟褶皱里和金色龙面的纹路凹槽内,也都已积上了一条条雪籽白棱。可他眼睛里,却由始至终地闪烁着无畏的热光。

    激灵灵!司空行妖冰一凝,下半身已披起了层轻薄的冰甲。他细细端详着眼前这个男人,心中好似是微微升起了某种忌惮之念。就好像真如对方所言——他自己,的确也有可能永远埋葬在这修罗斗场之上。

    “两位师叔,还请以身作则,切莫要坏了本宗的门规啊?”

    铁传声抚胸朗声一道,那幻彩的雪籽便被音波推送向了八面远方。

    他瞧着转首傲视自己的两人,呵呵笑道:“眼下,首轮第一日的‘宗比大会’已然结束,两位师叔皆是力克顽敌的胜者,当要相互恭喜才是啊……怎可刀剑相向,坏了和气呢?”

    闻之良久,才见司空行一甩手,斜过了眼道:“哼,那就恭喜师弟你……还能多活七日。七日之后,我便要指名与你龙脉决战!叫你瞧瞧究竟是我鹿死……还是你龙亡!”

    狂龙浅浅一笑,瞟了眼上座的万相王白无命,旋即拜向其座后的明尊神像道:“你要与我决战,那也得听‘明尊大神’的意思。他若是不应允……那本门没有一个人有资格,可以改变左右啊?哈哈哈!”

    这句话,当然是说给白无命听的。因为谁都明白:这‘明尊大神’眼下已被天帝封印于天魔崖的诸天之底,怎可能来转动眼下的那盏‘无量天灯’?转灯的人,始终只有一个,也便是这无相灭宗的至高权贵——万相王白无命。

    可谁也都不明白,这狂龙说此番话……究竟是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来与鹿神明王决一死战呢?还是要提醒万相王,帮自己避过这一劫,莫要把这难缠的敌人留给龙脉?谁都不清楚,谁都会胡思乱想。

    有些时候,人说话就得模糊不清,留给旁人猜测想象的余地。千万不能够把话挑明,也不能说死,这是行世话术之中……最大的忌讳之一。

    半晌,万相王并没有任何回应,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思考这件事。

    他只一如既往地坐在金碧璀璨的万相宝座之上,似是身后明尊神像一般垂目众徒。

    铁传声见得此状,便知道自己师尊并不想再多讲。于是乎,他轻身徐徐飘起,环视了在场所有明王、长老、执事与众门徒一圈后道:“诸位神宗昆仲,本门首轮第一日的‘宗比大会’现已结束,获胜的三方乃是虎脉、龙脉与鹿神一脉,而落败的三方……则是鹰脉、鼠脉与猴王一脉。胜负虽定,但慈悲常在,还请诸位切莫要为一时之输赢去交下恶因。”

    话到此处,他再度一顿,回首向万相王瞄眼请示。这一回,万相王终于挪了挪身子,口中淡淡言道:“传声道得不错。眼下临近‘明尊大神’复活重生之祭,我等宗比当点到即止、输赢为次,更不能因为一时的恼羞冲冠而失了大局之方寸。”他忽灵压一震,灵波便顺着那深邃如寰宇的虚空脸面投射向在场众徒。

    所有人,无论是外门弟子、入室弟子、首座长老,乃至站在十二石兽上的精英弟子与各脉明王——无不觉得丹田在极度收缩,如被人用一柄精铁巨钳牢牢夹住。仿佛只要有人胆敢不削地啐一口气……那他立马就会气海崩裂、浑身灵脉寸断而毙!

    见无人再敢造次,万相王终于站起了身。他徐徐飘起,直悬在了明尊大神的眼目之前道:“好,本届的‘宗比大会’就此告一段落。明晚日落之夕……我等再相聚于此,展开宗比首轮的下半场角逐!”

    他一说完,那铁传声便接过话头,朗声道:“宗众起立,恭诵《明尊大通经》末章!”

    此话说罢,原本端坐在看台上的弟子们都齐刷刷地站起了身、整理好衣冠,随那铁传声的带领念道:“明尊降世,日月同辉;天魔莅临,万相更新。老我焚死,新躯再立;掌权苍生,更易众灵……愿吾辈之齐心信念,传至十万亿寰宇之极处,响彻阡陌纵横、贯通千古永世!!”

    隆隆的洪亮齐声,不带一丝的怀疑与软弱,直震得墨龙渊的脑壳咂咂发麻。

    这一麻,就折腾了他一整个晚上。他翻来覆去、彻夜难眠,心里不断自问:这些魔徒,为何会比寻常人还有执念?他们,究竟还有的救吗?

    说到底,墨龙渊并不想将这些人都赶尽杀绝。他的心就像是太阳,无论在多么漆黑的环境之下,都会义无反顾地燃烧自己、拯救他人。可经历完累月的时光,他却犹豫了。他觉得:或许‘萧烟客’和‘小白龙’是对的,有种人……那是万万救不得的。

    人一有心事,就会睡不着。睡不着呢……就会想出去散步。墨龙渊,就披着斗篷,独自一人散步到了昏黑的沙漠之中。可是,空旷无垠的沙原并没有给他的思绪降温,反而是像一桶子火龙油,浇在了他的心窝子里。

    “唉,也不知道……阿瑶如今好是不好?”

    他坐在了一块黑亮的石垛子上,眼神呆滞地坠入思绪漩涡。

    任凭那簌簌的锐利风沙,拍打在他的面颊、脖颈以及浑身每一寸裸露的粗糙皮肤上。

    风沙,也卷来了一个人。一个生在蝴蝶丛中、最美最标致的姑娘。梦蝶,跟了墨龙渊一路——她本就悄悄守在后者那偏僻的石窟之外,也同样把自己的心……折腾了一个晚上。

    可是,墨龙渊并没有发现她。就像每个全心全意、一生只爱一个女人的男人那样,其余异性的仰慕于他们而言……那只是如空气一般,根本不会被悉心察觉。

    梦蝶虽然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但她毕竟是女人。是女人,就一定心思要比大部分男人细腻得多。她的眼波,不由得潺潺泛动——因为她一眼就瞧出自己的心上人……在想他的心上人。

    星夜下的墨龙渊,黑而枯瘦,就像是一株老树般顽强地生在石垛的裂缝里。

    没有人能对他所承受的压力与痛苦感同身受,也没有人能真正明白他心中……也有脆弱。

    一个人,背负着杀父之仇、亡国之恨,带着对爱人朋友的亏欠潜伏在魔宗的夜色中……那是怎样令人意志崩溃的遭遇啊!就算他内心再如何强大,那也需要片刻的宣泄与慰藉。

    他独自仰望着漫天闪烁的星斗,眸中已有湿润的光彩在打转。他并不是活了成千上百年、已参透生死红尘的得道修士,他……和你我的曾经一样,只不过是个年方二十的毛头小伙子。

    毛头小伙子,总会在某些难过的时刻仰望苍天,落寞而幽愤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经历这些曲折?!我本就不想做什么一国之君,也不想成为受万人敬仰的修灵之帝!我……我只不过想和家人、朋友,还有我最爱的女人平淡地度过余生呐!老天……老天爷你为什么要和我开这般的玩笑呢……”

    他的意志,已经濒临崩溃。就像是在走钢丝绳索,稍不注意,便会跌得粉身碎骨、荡然无存。虽说男儿当自强,但有些事……已经不是独自能够去面对的了。若是人可以完全面对一生中的所有经历与磨难,那这世上还要有“朋友”做什么呢?朋友,不就应该在自己朋友最无助、最需要自己的时候,出现并陪伴吗?

    梦蝶明白,自己只能做墨龙渊的红颜知己、一生挚友。当然,她也愿意。

    所以她唯有面对心中的羞涩与痛苦,并抹去泪花、攒紧拳头,蹒跚地走向后者。

    墨龙渊,并没有丝毫的警惕。仿佛冥冥之中,他已经猜到来者是自己的朋友。

    梦蝶顿了顿,唇齿抿得数回方才喊道:“喂!坏小子,你还好吧?”

    墨龙渊定得像一根锥子,一根刺进自己骨髓的锥子。他应道:“嗯……一切安好。”

    “你、你有点骨气好不好呀?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好转的啊!”

    “我明白,我只是很累、很累了……且我还不知道要走到何时,才能够彻底卸下包袱。”

    “哼,你真窝囊!我爹爹曾经说过——男人一生的每个阶段,都会有各种丢不掉的包袱。除非你人躺进棺材横着了,要不然是绝没松懈的机会可以给你!”

    “呵呵,伯父说得一点不错,无论是年少轻狂、为人父母,或者执掌王权、街头行乞……都有各种不同的难处。而这些难处,还都会与日俱增、伴人入土。”

    ——说道此话,墨龙渊不禁苦笑了两声道:“只不过,我的难处与包袱未免也太大、太沉重了些。我,总感觉自己不知哪一天,就会被这重负给彻底压成了血浆肉沫儿。”

    ——不等墨龙渊闭嘴,那梦蝶便下意识地攒紧了鹅蛋大的柔嫩拳头,双眸闪烁着雪亮的光彩道:“有我帮你背呐!你担心什么呀?!就算再大再沉……我……我们大家都会帮你分担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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