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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章:没有标题(五子登科)

    ‘乞丐’准备给自己想个名字。

    在这个世界,乞丐是没有身份的,名字也就没有什么意义。

    只有少部分乞丐在那些有固定交集的人群中有一个不像名字的,反而更像代号的东西。

    剩下的部分,都是一群在全世界游荡的——野狗。

    没有来路,没有目标,没有归处。

    只是活着。

    不知道为什么活着。

    也许有一部分有着雄心壮志,妄图获得身份、加入聚居地、晋升残邦居民。

    也只是妄图。

    目前来说,全世界还没有出现一个乞丐出身的‘大人物’。

    半大的也没有。

    ‘乞丐’对自己的情况有着很清醒的认知。

    “野狗们啊......”

    低吟一声,咧咧嘴角,眯眼打量自己,又环视一圈周围。

    “那暂时就叫......流荡之人好了。”

    ......

    年轻人自认不是什么薄情的人。人生开端的十八年里,与人为善。

    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的感情世界中有着多少种不同的色彩。

    爱情、亲情、友情。

    善良、谦恭、温和。

    缤纷的感情世界曾一度是年轻人对自己情感状态的坚定认知。

    中学第四年。

    父母前往帝都打工,将自己留给大伯。

    还好学校是寄宿制,每半个月可以回家一天。

    年轻人的大伯需要做的就是将父母寄来的生活费转交给他。

    年轻人一度以为自己看到了自己人生的终点——就这样的成绩、就这样的性格、就这样的家境,在一次就这样的高考成绩后,进入就这样的大学,学着就这样的专业,毕业后找到一个就这样的工作,开始朝九晚五、朝不保夕的生活,找个就这样平凡的妻子,生个就这样平凡的孩子,直到安然长眠。

    就这样的人生,至少平淡。

    年轻人渴望平淡。

    半年时间,两个中年人,变成冰凉的两个盒子。

    盒子摆在灵堂,年轻人跪在前面,盯着盒子上的两张照片。

    两寸黑白照片里,中年夫妇嘴角含笑,视线交叠落在年轻人身上。

    周围来往宾客嗡嗡呜呜:

    这小孩咋不会哭?

    连脸都没变。

    是不是亲生的?

    这小孩是白眼狼吧,爹妈没了没一点表示。

    前进多能耐,咋生个这孩子?

    就是,卓脾气多好,这小孩咋跟没良心一样。

    年轻人起身,时辰到了。

    上前抱起两个盒子,低垂着头径直向着早已选好的那间......往生宅。

    临出门,停下脚步,扭头环视一圈,满院宾客无一人与他对视。

    视线落在两个苍老的人影身上,停顿少顷。

    无人注意到那黯然的眼神。

    年轻人只是走,什么古礼、丧葬流程、来往宾客。

    只是走。

    穿过街,跨过沟。

    街上来往行人满眼诧异的看着这个身套素麻的年轻人。

    来到一堆带着湿意的土堆前。

    两个坑洞是提前一天开始挖,一个四十七锹,一个四十五锹。

    不知是怎么传下来的习俗——不满百,挖年岁;满一百,锹挖碎。

    死亡时不满一百岁的,往生宅挖的锹数要刚刚好是年纪的数字,然后停下回填一铲土表示这个岁数入土,然后再接着挖,知道大小合适;满一百,就要一直挖,直到把锹挖碎。

    当然了,怎么可能真的把锹挖碎,都是专门打造的一把残锹,在最后关头挖两下,刚好碎掉。

    两个盒子放进两个土坑,紧紧挨着。

    两人是相亲认识的,二十四岁的年前进、二十二岁的方卓。

    都是第一次相亲,却一眼相中了彼此。

    从第一次见面、约会、结婚到生子,两人从没有红过脸。

    年前进是村里少数几个的高中毕业生,方卓是县城歌舞剧团的报幕员。

    年前进参加过高考,因为人数限制,没能继续进修;方卓曾经试着考过县广播站的播音员,因为外形不够出色,最终被县政府会计家那个小脸精致的妹妹挤了下去。

    年前进高中毕业后,找到县政府上过大学的教育局主任,借对方的大学教材,用两个半月,全部抄录一遍,主任的教材不外借,年前进要在主任家抄录;方卓知道自己和会计家那个妹妹的差距,声音、官话、语气拿捏,各方面是持平的,主要就差在脸上,方卓只能算是清秀,而那个妹妹却生的精致,县广播站准备改制和电视台合并,新招的播音员可以说是肯定要转型做主持人上电视的。

    两人都不是计较的人。

    后来,年前进学完了大学物理,自己做了一把电动玩具。这是年轻人在家里一个破旧皮箱中翻出来的,和这个电动玩具在一起的,还有一份专利证书——电动机械鸟。年轻人找到电源接口,又扒出一块电池,接上电源,细铁条骨架开始上下呼扇,带着上面蒙着的塑料薄膜哗啦哗啦响。

    方卓跟着歌舞剧团一位音乐老师学习了一样乐器——古琴。在这个小县城里,古琴可是个稀罕东西,这位音乐老师据说是帝都音乐学院的毕业生,至于为什么来这个不发达小县城,谁也不知道。

    年轻人很小的时候,大概两三岁吧,方卓经常在闲暇的时候,弹一首东边有点红。

    每当这个时候,年前进就会在旁边鼓捣铁丝、电线。

    但是现在,两个盒子、两个土坑、两方土堆。

    尘归尘,土归土。

    两段人生,就此落幕。

    双手指缝塞满泥土,感受着手掌中粘腻的泥土,和其中棱角分明的土块。

    周围一群围观者,冷眼看着年轻人跪在地上,将土徒手往坑里填。

    年轻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从得到消息开始,脑子里就一直是懵的。

    人去楼空。

    大伯和姐姐也早已熄灯休息。

    年轻人躺在黑暗中的床上,盯着完全看不到的房顶。

    抬起手,捂在脸上。

    黑暗中响起恍惚轻细的声音,似是梦呓。

    “我真的......感觉不到悲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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