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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南市里的黑房子

    路过龙河寺所在的那座山时,魏良盯着那座黄墙寺庙,直到视线所及。

    陈柏礼,往来二十年间最负盛名的才子,一生作诗词歌赋不下三百首,其中至少一半成为脍炙人口之作,翻唱吟诵至今,三年前封笔,听说人现如今就在那座寺庙里隐遁。

    随着景物后移远去,龙河寺最终成为一个小点。

    此时无崖刀在腰后斜着,如一截秀女小臂,实则要长些,魏良还没能完全习惯佩刀,感觉上来讲,真像是被人搂着,勉强可以落座。

    快进城门的时候,他才想到要将两把刀藏在车里,以后如果决定在京常住,得让魏存替他安排持械证。

    新法颁布后因为其中许多严厉的条案遇到了相应的实施阻碍,于是有过一些变通,不准舞刀弄枪,但是有的人不得不使用武器,比如猎户,比如不方便直言身份的督察官,再比如蜀山上的道士,他们爱剑,变通之法就是让有需要的人去官府办个持械证,并保证不会用刀剑等器械行凶害人即可,像蜀山和两大原野这种群体使用武器的情况,只需要代表人物持证,例如蜀山的事务长老,原野部落的酋长等。

    宏行钱庄当然也有类似的需要,特别是近来一次运银的时候还遭遇了劫匪,肯定有加强武装的需要,魏良可以作为宏行钱庄的培训护卫,分享持械权利。

    这也多亏了牛娃的无意之举。

    刀柄六寸,刀身一尺三,略带弯弧,没有开樋,刀鞘却能近乎完美的切合,车身再怎么抖刀身也不会在刀鞘里磕碰,真正用时又不会被拖泥带水,是真正的手感极佳的杰作。

    如果是没有持械证在大街上掏将出来,绝对够当场乱棍打断双腿的分量。

    就像是古工匠的建造技艺留在了京都工匠里一样,摩崖一脉留下了高超的锻刀术,前期准备与计算花了他很长时间,在那间僻静的铁铺里看似简单的锤炼是最后的步骤之一,关键还是在那些计算与材料选取搭配,包括那桶水,都不是普通的溪水。

    魏良不知道具体的,拿到无崖刀的时候,他用在宏行钱庄观察彩画阵法那时候一样的方法,极少量的吸纳天地灵气,用来强化感官与劲力,然后轻抚刀身,满怀期待地点点头后,使了很普通的一记前刺,不是直刺,如那天在公园柳净任的身法一样,外人看起来他是在突袭途中强行定住身躯,他自己却觉得像是在趋于直线般的抛物线最前端落下,与直攮直捅有分毫区别。

    民间杂耍乃至军队训练,大多都是拿着刀便向靶子大开大合的劈砍,无崖刀是一把短刀,轻巧锋利,使用起来不适合横冲直撞大开大合,更适宜用巧劲。

    没有什么龙鸣虎啸,惊天地泣鬼神的动静,当时试刀的真实情况是他们二人确实听到了某种声音,仿佛只是响在心里的幻觉,又仿佛是发出的声音还没有来得及扩散出去,就被发声物体追上并将空气刺破……

    摩崖对魏良的刀功不作任何言语点评,心里其实很满意,魏良却忍不住对他锻的刀赞不绝口,预想中只要一把小匕首防身就好了,没想到无崖刀成品远比匕首大,不过重量很轻,在他手里使用起来和匕首没什么区别。

    摩崖告诉他,是因为他使惯了重刀的缘故,无崖刀本身是陨铁加青铜,哪里会很轻呢?

    当时魏良说:“还不适应。”

    摩崖:“那就多练,不过要小心,偷偷练,你如果嫌它还是大了些,可以用我昨天和你打的那把匕首,仅五六寸,就别指望是无涯刀这等罕宝了,当然我给你做的就算不是最好也比市面上的舶来品要好,缅铁做的。”

    出自西海群岛的刀具,常常镶嵌着宝石、朱贝,刀鞘金银色胎,造型典雅,佩于富人腰间或餐桌上的果盘里当做精美的装饰品,就像一具躺在瓜果之间的美丽胴体。

    本以为无崖刀是摩崖在京都做的最后事,没想到他还愿意留着,或许是为了保护魏存,或许是为了还会再来览鹊村的自己,当然这都是他的自由。

    凉北道上微风沁凉,有许多去览鹊村的奢豪马车擦肩而过,黄老板沉默着,时不时拉起缰绳纠正下方马儿的步伐。

    ……

    ……

    督查司是天底下广为人知的一所神秘府衙,人人都知道那是一座黑房子。

    以往各种案件解释里经常会提到督察官这个词汇,它和北山或者两大原野以及各种奇特地域生出的仙魔妖兽传说一样,有能止小儿夜啼的功效。

    督察司里的督察官,不仅仅能吓小孩。

    督察后面其实还有两个隐形的字——天下,比核问监察更多的,是临长天下人的意思。

    就像站在正在做功课小孩身后的大人那般。

    如果有人犯重罪,亲朋连坐,某种意义上亲朋之间有监督的指责,真正的督察官却不用因为他人犯罪而受到何种处罚,因为他们不是固定的地方坚守人员,他们同时拥有天下畅行的权利,可以隐于达官富贵之家,也可行于市井,甚至隐匿在黑市中有事汇报,无事自由,每月可在各地暗栈领取俸禄。

    有多少督察官,身在何处,如何直接联系,都是军机要密般的信息,世人只知道他们如王室撒下的飞絮般遍布天下,随处可在。

    督查司就是这样一种地方,天下皆知,又不知,它的总部就在南市最深处一座黑色楼房,只要到那儿的人就能看见匾额上的三个金漆大字,可根本没人看见过里面的职员出入,大门口竟是一个看门的也没有。

    因此有传言,这座黑房子连通着地下隧道,督察官可以随时从别人家里钻出来。

    甚至这片地方许多夫妻就算到了夜里也很小声。

    现在沈振就在这座黑房子里,只要方便,督察官每年要回来一次,他刚好外出接近一年。

    督察官没有制式官服,索性连被纺织衣物的人知晓督察司内人员身材体貌大概如何的情况都避免了。也没有繁冗的内部阶级,他们都归总司大人统领,督查司也只有总司大人有资格赴王城参加朝会。

    沈振穿着一身干净直掇,干干净净自然流露出一股清雅气息。

    他站在总司大人身前,很久没有说过话。

    总司大人轻唤一声,一只黑猫灵巧地跳上他的大腿,张嘴接住他手里的小鱼干,模样瞬间变得凶谗起来。

    “我们的人死了一个,疑似违禁修炼禁术的贼匪死了三个,一个活捉,同一个城,那天夜里除了我们的人有行动,海上还出现了运活人奴隶的宝船……真够巧的,这一闹就闹到了上面。”总司大人一直脸色沉闷地看着沈振说道,“你为什么要帮他们,还安置了那么多亭碗牧民在怀德县,到时候不怕出事?”

    “卑职入京坐的是林小姐的车,她找我帮忙,我便当还个人情。”沈振恭敬说道。

    “我还以为你是生怕他们在路上被别人抢先截杀,一路护送他们呢,你这种人为什么发疯要坐什么马车呢?怀德县那边打听的很清楚,那些牧民口无遮拦,见人就说什么要去请命,殊不知这世上听闲话说闲话的人大有之,真正愿意去做的人少之又少,闲话传来传去容易变味。”

    “坐马车舒服啊。”沈振挠了两下新长出的胡茬子,不好意思问道:“这么说他们肯定也和别人经常提到我了?”

    总司大人哼了一声,冷笑道:“知道帮忙的麻烦了吧,我派人去打点过了,干我们这行没什么人情,要的是天下人畏惧,不愧王恩,我是孤臣,你是我的手下,自然也要秉持一个‘孤’字。”

    黑猫抬起头,古铜色的瞳孔里似乎流露着没有了小鱼干的抱怨。

    南市是京都最大的菜市,京都居民不下百万,可见南市该有多么热闹,督查司设立在南市深处,这里却听不见什么喧哗声,安静异常。

    “小黑想谈恋爱,爱上一只白猫,你说我怎么办?要么给它一刀,要么给它一刀。”总司大人说着,用手比划了两个方位。

    “你知道现在同行叫我们什么吗?黑竿儿,民间不许人携带凶器,记仇的小流氓会用桐油浸过的竹竿在巷子里打仇家一闷棍……哼!他们这是把我们当下作流氓了,我们不能有任何人结党营私,更不能谈恋爱,年纪大些,有合适的接班人顶替,可以安排成家,身前身后事不需要担心,朋友就少交些吧。”

    “另外牧民们当然可以利用,可以将他们变成一把攻击新法的刀,可刀柄上不应该有我们的手,这件事我们需要去处理一下,说来也怪,这牧民们如此大阵仗的入京,还是头一遭吧。”

    沈振拱手应了一声,再抬起头时一脸鄙夷,说道:“这种屁话说半天,我问你的是现在情形如何了,这间督查司究竟还能不能办下去,办不下去就快点发钱,我没钱了。”

    总司大人闻言一怔,干咳了两声,挥手赶走黑猫,郑重其事地说道:“孙成那孙子是来真的,说要设什么刺史专门监查地方,一些难以管理的平民百姓则互相监督,发生凶案论以更为严酷的连坐,如此一来就可以取消督查司,一应旧职充入皇武团,亏他想的出来,且不说最后还会不会想起咱们,就论我们这帮子人根本不懂怎么在没有了督察司的情况下还能在其他府司里存活,哪一个单拎出来不是在黑暗里待久了,一看就长得贼眉鼠眼,有谁会待见?这不是想玩死人么?”

    “上头对他的提议是什么态度?”沈振挤了个眼神问道,心里骂了十七八遍“你才贼眉鼠眼,你全家都贼眉鼠眼。”

    “没态度,他今年也就上去过一次,年末朝会,那个时候估计会有准信。”

    “目前呢,我们有没有受到什么打压?”

    “他敢!太良造门下四谋士,我已派人杀了两个,你等回来的正好,明天去把另外两个给我杀了。”

    沈振微怔,是真的不敢相信,那可是太良造啊,屠的鸿沟水流一片血红,不说寻常百姓,至今就是在各官家梦里都是拿着屠刀出现的鬼差形象,你怎么敢杀到他头上?

    “我可不去。”

    总司大人觉得自己扳回面子,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说道:“还敢说四谋士,吃喝嫖赌一人占一样,我杀两个不务正业的嫖客赌徒,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算他知道是我干的也没话说,正好让别人知道知道督察司是干什么的。”

    说完,面色又凝重起来:“我记得咱们的人里也有好赌好嫖的家伙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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