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大理寺
管事与考生们惊诧无比，原来，他们最多只看到了眼前闪过一道黑影，这位粗犷大汉就这样凭空出现，更令有的人震撼的事情是，他说话的声音正是和昨天在朝天阙正门前的台阶上空响起的那道宛如洪钟的声音一模一样。
初试大会还没有正式召开的时候，会时常有考生前来观摩朝天阙的外景，昨天，一个白衣青年领着两个少年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走进宫殿，紧接着在他们中有人议论的时候，上空响起了一道声音，叫他们不要瞎猜，现在那道声音的主人就在眼前。
管事方才没有感觉到被人近身，这才是最令他吃惊的地方，自己本来就是一位有灵境早期的修行者，竟然对这人没有半点察觉，他立即回忆自己看过的那些大人物画像，然后很快得到了答案——这位是王遁王指挥使，自己的直系领导。想到此处，不由露出尊敬的微笑，微笑中保留半分惊异，半分热情。
他自认为就是靠着这行事中掺杂的半分热情，获得上头赏识，才提拔了他做修室区管事，协助教习。现在他以为时常将这种风格恰到好处的融入行为举止里，以后肯定更加如鱼得水。
汉子转身，看着脸上洋溢着惊诧的众考生，用洪亮的嗓音说道：“一号房里住着一位天才，你们不要打扰他，但是可以超越他。”
说完这句话，众考生只看见他原先站的地方闪起一道虚影，整个人就这样瞬间消失不见，留下一阵微风，拂动在场人的内心。
有人想起来，刚刚到一号房里去的那个人，就是昨天跟在白衣青年后面的其中一人。
管事怔了怔，再次面红耳赤，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青春嘉年，大喊道：“诸君，切记要心无旁骛，请务必勇往直前！！！”
不过这回没有人理他。
一名少年道士站在一号房门前，刚才的变故他一点也不惊奇，只顾手中掐来算去，此时手松，略一沉思后表情极其困惑地摇了摇头，转身便往巷弄深处走去。
一名僧衣小和尚低头跟在后面，不时看看前方的小道士。
……
……
初试大会的第一天平平无奇，无论在殿外远远望上几眼的人还是亲身参与的考生，与往年听到过的传闻相比，都不觉得有什么景象可以与“盛大”之类的名词相匹配。
虽然朝天阙是京都为数不多的宫殿之一。
今天早上，朝天阙上空的烟花还没有旧国公府一次婚宴夜晚放的多，不贴红彩，不张灯笼，没有大臣和贵族们祝贺，门口连一座带花的石狮都见不着，只有不苟言笑的卫兵看上去有一些新机，他们以最大限度的容忍游客站在台阶上翘首观望大殿。
这次初试大会，可谓是召开的极其低调，连考生们都有些怀疑其社会性地位，究竟自己是不是该回去好好读书考科举呢？好在通过第一关后，大部分人对明天的正式授课产生了更大兴趣，同时也更加坚定信念：这场初试大会之所以低调，是因为主办方觉得不足为外人道，唯恐干扰到以后的大会持续开展，这正是近年来太良造所谓的“务实不尚虚”风格。
……
自从专门为举办初试大会修建朝天阙以来，初试渐渐成了公认的最正统考核，目今威望更加显赫，也是发家致富飞黄腾达的首选。人们总想试试机会，让自己的孩子参加初试，在每年报名时期，这些有着共同目的的人会争相前往，往年被淘汰或报名不通过就带着孩子四处闲逛，企图遇到什么能够破例的机缘。这一现象被人讽为“七年挣扎”——因为除了被发现资质优越的以外，大多考生都是以十岁为始，十七限止。
在今年，七年挣扎的队伍依然陆续涌来，每天几乎都有几十来户家庭围绕在朝天阙周边以游玩之名“蠢蠢欲动”。
在谢小凡选择一号房的时候，原先在天子林边缘搜寻蘑菇踪迹的捡蘑菇队伍已经从七年挣扎的人群里走出，开始向里展开进一步探索。
黑妹提着竹篮，靠在一颗大树上，感觉着背后承载了几百年岁月洗礼的厚实，边看着正在草丛里寻寻觅觅的魏良，戏谑道：“你真想做捡蘑菇的小相公？”
相公可以是丞相，可以是风采照人的年轻才俊，可以是老公，也可以是文弱书生，如果语气不对，那就有贬义。
“前面的大婶们告诉我了，这种蘑菇没毒，而且好吃。”魏良说完猛的站起来，看向黑妹道：“你不会以为我把你叫来是想图谋不轨吧？”
黑妹不置可否，这时瘦瘦在不远处站起，向他们笑着招手，应该是找到了很多蘑菇，想让他们去她那边采摘。
天子林毕竟是禁地，只有今天难得在外面贴出可以参观的告示，规矩是在其间不许喧哗、点火和不能往太深处去。
同时，张涛正在大理寺的公堂中接受询问。
“依你之言，这一切都是巧合喽？”
案桌后面坐着三人，两人均已中年，一位青年人，分别代表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方审理。说话的是那名青年人。
三人后方挂着一张匾额，写着四字，张涛有些紧张和恍惚，看了好几眼也没有辨别清楚，只能猜到大概意思应该是公正、公平和依法办事。
匾下墙壁上是一具狴犴浮雕，绘以红、黄、黑、蓝四色，栩栩如生不容侵犯。
北山有妖魔异兽的传说，军队豢养灵兽早已不是什么秘辛，古籍里记载的兽像更是备受府衙建筑的青睐。在大理寺大门口，更是有一座巍然解廌，据说镇压着万千邪神！
谢小凡参加初试未到，因为柳净任的关系，大理寺晓谕将择日派人亲自进朝天阙单独进行询问，魏良与其余人说好自己先去，于是早早问询完便带上黑妹和瘦瘦去天子林捡蘑菇，并郑重其事地交待林嘟嘟如果要去看芸魁需带上张涛，在某些时刻他们都会习惯性的听魏良的安排，因此她把自己留到最后才到，这样又能借故拖一拖。
百松城案代指三月十一纪念日晚在百松城里发生的各种违法事件，事情发生后轰动全城，城主府全权调查审理，随之将案卷承报郡守再送入京都，五月初信使风尘仆仆的带回一个京官，京官带来押送犯人入京重审的圣旨，届时不止这边满城风雨，京中也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传的最厉害的无非就是：
——当晚，百松港停泊了一艘叫做利洋号的宝船，里面被查出载有一百六十名活人奴隶、裕人巷发现十具尸体，其中一名是督察官，另外几人在百松城城主府拟就的案卷里被称为乱贼，当场有第十一人活着，手脚皆废，奄奄一息，是乱贼同党，疑似修行者。
活人奴隶、修行者、督察官被害，包含这些词条在内的罪案，无疑会在建仁大陆上受到各种瞩目。
魏良等人第一次入京时，因为与囚车同行，听到了许多谩骂，其中就有人大喊“乱贼”，便是百松城案早在京都传开的缘故。
有这等大案发生的地方，其治理官员难逃其咎，城主林维常一应入京接受问询，知情人猜测他将乌纱帽不保，所以迟迟不肯到，希冀于风声渐渐下去。
外人不知道的是魏良、谢小凡、林嘟嘟和张涛以及谢大个、张家家主等人入京的来由，有人做过调查，据说他们都是本案目击证人。
城主府审理过得案子，还需送到大理寺重审，包括城主本人、犯人和目击证人还要亲自接受大理寺询问，从遥远的林郡入京，还是头一次，可见案件之重。
京都里审案的地方不止一家，本地发生的案子由距离决定办案点，百松城案却直接由王室命大理寺接管，照常理，大理寺审案需请来刑部和御史台，就算人不到也得设个虚席，而且今天不仅都到还到的都是三司里的实权人物。
以往这里经常都是些哪家少爷抢了哪家的女仆，恶仆打死了人等等官司，银钱上的纠纷则在往往在别处。
在这里当差的衙役已经很久没见到眼前这般阵仗，和同僚们一起严肃地杵着杀威棒站在两侧，一阵喊威之后，张涛站在公堂下，顿感精神瞀乱，有些想要作呕。
甚至还有些想要发笑。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情绪，他有些走神，在记忆里回溯原委，终于找到了三个月前就不知不觉隐藏在脑海深处而在这个时候忽然变得极其清晰的画面，他伸手撮着下巴人生第一次渗出的几根细嫩胡须，以掩饰实在忍不住荒诞不经的感觉时嘴角上扬，眼神却强作严肃镇静，有若沉思。
“我这是怎么了？”
待平复后，他拿开右手，行礼说道：“禀大人，确实很巧。”
此时心中平缓，再站直身子后，他终于能够分辨匾额上的四字——“法镜高悬”。
果然无甚新意，或者说是天下的衙门都是仿造京都里的陈设，耳目习惯后以至于不觉得有什么新奇地方。
不过此间毕竟并不像寻常衙门那般可供路人围睹在门庭前看热闹，这里是第二堂，张涛是证人不是犯人，而且事关隐秘，其过程旨在留于卷宗暂，还不会将其完全公布于众。
两个中年人悄声低语一阵，还是青年人埋头看着眼前案卷发话道：“你……叔叔？”
张涛道：“他还没到，我来的时候他正生病，想来也快入京了。”
青年人向身边问道：“那他现在？”回答是：“现在他经可以走了。”
青年人再对张涛说道：“你可以走了。”
张涛问道：“以后还需要来吗？”
青年人道：“再留些时日，如果可以回去了，会通知你们郡邸。”
张涛应下，躬身行礼后便自退去。
八名评事议论一阵，最后也无话可说，今日两名人证留下的口供都有些巧合处，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说不出来便是没有问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那些犯人是死定了。
青年人叫作贺行，是刑部一名主事，也是刑部尚书的长子，刚参与完八月秋审，百松城案是部门安排给他今年甚或是往后几年内的最后一次繁忙试炼，传讯时间拖到本月十五，其实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等他。
其声洪亮如钟，在公堂里问起话来有威慑力，所以另外两人推崇他来做主审，虽然地方是大理寺的，当然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原因。
主簿搁笔，点点头以示记录完毕，御史台代表宣了一声，早就在外等候的林嘟嘟袅袅娜娜迈着碎步走了进来，欠身行礼，站在一侧。
男女有别，张涛可以站在下方公堂正中，林嘟嘟不仅不能迈步太开，且只能站于一侧，还需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保持着低头姿势。
“抬起头来。”
她抬头，贺行当即怔住，半晌没有说话，旁边人见状心领神会，大理寺代表摆回主人身姿，说道：“林嘟嘟，对吗？”
“是。”
听到她声音，贺行下意识用右手遮住嘴角，眼神严肃镇静，才想到张涛先前也是这个样子。
传闻中的京都三十二少，贺行曾也是其中一个，多年前和勋贵子弟们结交，有了三十二少之称，但本人据说并不骄奢淫逸，后正式入刑部，渐渐与其他人拉开了距离，现在的三十二少并不是当初那般，又有新人填补，他早就淡出了，只是知情人仍是忘不了旧事，方才旁边两人看到他的模样，再看看林嘟嘟，以为他是“旧病复发”。
准确的说并不是旧病复发，而是染了新疾，这是他第一次对女子心生欢喜。
“陈述那天你看到的事发经过。”
闻言，林嘟嘟既不紧张也不恍惚，大理寺与城主府的公堂只是稍微大些，审案判罪的场景早已司空见惯，不过她还是作出紧张的模样，粉唇微启嗫喏说道：“禀大人，民女……”
忽然。
“轰隆隆！”
“轰隆隆！”
两道震天价响地焦霹雳突如其来，世间仿佛有什么炸裂了一般，整个京都似乎都在为之颤抖！
不知发生了什么，公堂里一阵慌乱，墨水打翻卷宗纷飞，几十根棍棒落地敲的地面咯噔直响，还有那位御史代表摔了一跤再爬起来时，头顶上的乌纱帽也弃如敝履，随它掉在一旁吧。事出突然众人根本顾不得什么规矩体统，一股脑攀至窗边茫然望去，试图快速寻得真相。
时间仿佛静止了，所有人都惊讶的合不拢嘴。
两声巨响出现的时候，林嘟嘟本能地佝偻身子，着实被吓的不轻，当时整座大理寺似乎都在颤抖，混乱中自己颤抖的身体更是无法保持平衡，不知道又被谁撞倒了。
贺行经历秋审才不久，亲眼见过许多人在眼前被处刑，面对突变之事要比寻常人的适应能力强些，心想会不会是又有那在传闻中和史书上兼有记载的修行者破境神通犹未可知，他当先看到堂下那名青衣少女跌倒在地，赶紧跑下去将其扶起。
“多谢。”
“不用。”
林嘟嘟想要致谢，却发现声音干涩，好在贺行用依旧响亮的嗓音回应表示仍能听见，然后才随着众人目光一起望向窗外，贺行这才想到刚刚的变故由来方向，携着她来到窗边，随手扒开几人，一眼望去，却没想到就算是城府如他，竟也怔在了当场。
初试大会还没有正式召开的时候，会时常有考生前来观摩朝天阙的外景，昨天，一个白衣青年领着两个少年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走进宫殿，紧接着在他们中有人议论的时候，上空响起了一道声音，叫他们不要瞎猜，现在那道声音的主人就在眼前。
管事方才没有感觉到被人近身，这才是最令他吃惊的地方，自己本来就是一位有灵境早期的修行者，竟然对这人没有半点察觉，他立即回忆自己看过的那些大人物画像，然后很快得到了答案——这位是王遁王指挥使，自己的直系领导。想到此处，不由露出尊敬的微笑，微笑中保留半分惊异，半分热情。
他自认为就是靠着这行事中掺杂的半分热情，获得上头赏识，才提拔了他做修室区管事，协助教习。现在他以为时常将这种风格恰到好处的融入行为举止里，以后肯定更加如鱼得水。
汉子转身，看着脸上洋溢着惊诧的众考生，用洪亮的嗓音说道：“一号房里住着一位天才，你们不要打扰他，但是可以超越他。”
说完这句话，众考生只看见他原先站的地方闪起一道虚影，整个人就这样瞬间消失不见，留下一阵微风，拂动在场人的内心。
有人想起来，刚刚到一号房里去的那个人，就是昨天跟在白衣青年后面的其中一人。
管事怔了怔，再次面红耳赤，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青春嘉年，大喊道：“诸君，切记要心无旁骛，请务必勇往直前！！！”
不过这回没有人理他。
一名少年道士站在一号房门前，刚才的变故他一点也不惊奇，只顾手中掐来算去，此时手松，略一沉思后表情极其困惑地摇了摇头，转身便往巷弄深处走去。
一名僧衣小和尚低头跟在后面，不时看看前方的小道士。
……
……
初试大会的第一天平平无奇，无论在殿外远远望上几眼的人还是亲身参与的考生，与往年听到过的传闻相比，都不觉得有什么景象可以与“盛大”之类的名词相匹配。
虽然朝天阙是京都为数不多的宫殿之一。
今天早上，朝天阙上空的烟花还没有旧国公府一次婚宴夜晚放的多，不贴红彩，不张灯笼，没有大臣和贵族们祝贺，门口连一座带花的石狮都见不着，只有不苟言笑的卫兵看上去有一些新机，他们以最大限度的容忍游客站在台阶上翘首观望大殿。
这次初试大会，可谓是召开的极其低调，连考生们都有些怀疑其社会性地位，究竟自己是不是该回去好好读书考科举呢？好在通过第一关后，大部分人对明天的正式授课产生了更大兴趣，同时也更加坚定信念：这场初试大会之所以低调，是因为主办方觉得不足为外人道，唯恐干扰到以后的大会持续开展，这正是近年来太良造所谓的“务实不尚虚”风格。
……
自从专门为举办初试大会修建朝天阙以来，初试渐渐成了公认的最正统考核，目今威望更加显赫，也是发家致富飞黄腾达的首选。人们总想试试机会，让自己的孩子参加初试，在每年报名时期，这些有着共同目的的人会争相前往，往年被淘汰或报名不通过就带着孩子四处闲逛，企图遇到什么能够破例的机缘。这一现象被人讽为“七年挣扎”——因为除了被发现资质优越的以外，大多考生都是以十岁为始，十七限止。
在今年，七年挣扎的队伍依然陆续涌来，每天几乎都有几十来户家庭围绕在朝天阙周边以游玩之名“蠢蠢欲动”。
在谢小凡选择一号房的时候，原先在天子林边缘搜寻蘑菇踪迹的捡蘑菇队伍已经从七年挣扎的人群里走出，开始向里展开进一步探索。
黑妹提着竹篮，靠在一颗大树上，感觉着背后承载了几百年岁月洗礼的厚实，边看着正在草丛里寻寻觅觅的魏良，戏谑道：“你真想做捡蘑菇的小相公？”
相公可以是丞相，可以是风采照人的年轻才俊，可以是老公，也可以是文弱书生，如果语气不对，那就有贬义。
“前面的大婶们告诉我了，这种蘑菇没毒，而且好吃。”魏良说完猛的站起来，看向黑妹道：“你不会以为我把你叫来是想图谋不轨吧？”
黑妹不置可否，这时瘦瘦在不远处站起，向他们笑着招手，应该是找到了很多蘑菇，想让他们去她那边采摘。
天子林毕竟是禁地，只有今天难得在外面贴出可以参观的告示，规矩是在其间不许喧哗、点火和不能往太深处去。
同时，张涛正在大理寺的公堂中接受询问。
“依你之言，这一切都是巧合喽？”
案桌后面坐着三人，两人均已中年，一位青年人，分别代表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方审理。说话的是那名青年人。
三人后方挂着一张匾额，写着四字，张涛有些紧张和恍惚，看了好几眼也没有辨别清楚，只能猜到大概意思应该是公正、公平和依法办事。
匾下墙壁上是一具狴犴浮雕，绘以红、黄、黑、蓝四色，栩栩如生不容侵犯。
北山有妖魔异兽的传说，军队豢养灵兽早已不是什么秘辛，古籍里记载的兽像更是备受府衙建筑的青睐。在大理寺大门口，更是有一座巍然解廌，据说镇压着万千邪神！
谢小凡参加初试未到，因为柳净任的关系，大理寺晓谕将择日派人亲自进朝天阙单独进行询问，魏良与其余人说好自己先去，于是早早问询完便带上黑妹和瘦瘦去天子林捡蘑菇，并郑重其事地交待林嘟嘟如果要去看芸魁需带上张涛，在某些时刻他们都会习惯性的听魏良的安排，因此她把自己留到最后才到，这样又能借故拖一拖。
百松城案代指三月十一纪念日晚在百松城里发生的各种违法事件，事情发生后轰动全城，城主府全权调查审理，随之将案卷承报郡守再送入京都，五月初信使风尘仆仆的带回一个京官，京官带来押送犯人入京重审的圣旨，届时不止这边满城风雨，京中也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传的最厉害的无非就是：
——当晚，百松港停泊了一艘叫做利洋号的宝船，里面被查出载有一百六十名活人奴隶、裕人巷发现十具尸体，其中一名是督察官，另外几人在百松城城主府拟就的案卷里被称为乱贼，当场有第十一人活着，手脚皆废，奄奄一息，是乱贼同党，疑似修行者。
活人奴隶、修行者、督察官被害，包含这些词条在内的罪案，无疑会在建仁大陆上受到各种瞩目。
魏良等人第一次入京时，因为与囚车同行，听到了许多谩骂，其中就有人大喊“乱贼”，便是百松城案早在京都传开的缘故。
有这等大案发生的地方，其治理官员难逃其咎，城主林维常一应入京接受问询，知情人猜测他将乌纱帽不保，所以迟迟不肯到，希冀于风声渐渐下去。
外人不知道的是魏良、谢小凡、林嘟嘟和张涛以及谢大个、张家家主等人入京的来由，有人做过调查，据说他们都是本案目击证人。
城主府审理过得案子，还需送到大理寺重审，包括城主本人、犯人和目击证人还要亲自接受大理寺询问，从遥远的林郡入京，还是头一次，可见案件之重。
京都里审案的地方不止一家，本地发生的案子由距离决定办案点，百松城案却直接由王室命大理寺接管，照常理，大理寺审案需请来刑部和御史台，就算人不到也得设个虚席，而且今天不仅都到还到的都是三司里的实权人物。
以往这里经常都是些哪家少爷抢了哪家的女仆，恶仆打死了人等等官司，银钱上的纠纷则在往往在别处。
在这里当差的衙役已经很久没见到眼前这般阵仗，和同僚们一起严肃地杵着杀威棒站在两侧，一阵喊威之后，张涛站在公堂下，顿感精神瞀乱，有些想要作呕。
甚至还有些想要发笑。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情绪，他有些走神，在记忆里回溯原委，终于找到了三个月前就不知不觉隐藏在脑海深处而在这个时候忽然变得极其清晰的画面，他伸手撮着下巴人生第一次渗出的几根细嫩胡须，以掩饰实在忍不住荒诞不经的感觉时嘴角上扬，眼神却强作严肃镇静，有若沉思。
“我这是怎么了？”
待平复后，他拿开右手，行礼说道：“禀大人，确实很巧。”
此时心中平缓，再站直身子后，他终于能够分辨匾额上的四字——“法镜高悬”。
果然无甚新意，或者说是天下的衙门都是仿造京都里的陈设，耳目习惯后以至于不觉得有什么新奇地方。
不过此间毕竟并不像寻常衙门那般可供路人围睹在门庭前看热闹，这里是第二堂，张涛是证人不是犯人，而且事关隐秘，其过程旨在留于卷宗暂，还不会将其完全公布于众。
两个中年人悄声低语一阵，还是青年人埋头看着眼前案卷发话道：“你……叔叔？”
张涛道：“他还没到，我来的时候他正生病，想来也快入京了。”
青年人向身边问道：“那他现在？”回答是：“现在他经可以走了。”
青年人再对张涛说道：“你可以走了。”
张涛问道：“以后还需要来吗？”
青年人道：“再留些时日，如果可以回去了，会通知你们郡邸。”
张涛应下，躬身行礼后便自退去。
八名评事议论一阵，最后也无话可说，今日两名人证留下的口供都有些巧合处，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说不出来便是没有问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那些犯人是死定了。
青年人叫作贺行，是刑部一名主事，也是刑部尚书的长子，刚参与完八月秋审，百松城案是部门安排给他今年甚或是往后几年内的最后一次繁忙试炼，传讯时间拖到本月十五，其实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等他。
其声洪亮如钟，在公堂里问起话来有威慑力，所以另外两人推崇他来做主审，虽然地方是大理寺的，当然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原因。
主簿搁笔，点点头以示记录完毕，御史台代表宣了一声，早就在外等候的林嘟嘟袅袅娜娜迈着碎步走了进来，欠身行礼，站在一侧。
男女有别，张涛可以站在下方公堂正中，林嘟嘟不仅不能迈步太开，且只能站于一侧，还需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保持着低头姿势。
“抬起头来。”
她抬头，贺行当即怔住，半晌没有说话，旁边人见状心领神会，大理寺代表摆回主人身姿，说道：“林嘟嘟，对吗？”
“是。”
听到她声音，贺行下意识用右手遮住嘴角，眼神严肃镇静，才想到张涛先前也是这个样子。
传闻中的京都三十二少，贺行曾也是其中一个，多年前和勋贵子弟们结交，有了三十二少之称，但本人据说并不骄奢淫逸，后正式入刑部，渐渐与其他人拉开了距离，现在的三十二少并不是当初那般，又有新人填补，他早就淡出了，只是知情人仍是忘不了旧事，方才旁边两人看到他的模样，再看看林嘟嘟，以为他是“旧病复发”。
准确的说并不是旧病复发，而是染了新疾，这是他第一次对女子心生欢喜。
“陈述那天你看到的事发经过。”
闻言，林嘟嘟既不紧张也不恍惚，大理寺与城主府的公堂只是稍微大些，审案判罪的场景早已司空见惯，不过她还是作出紧张的模样，粉唇微启嗫喏说道：“禀大人，民女……”
忽然。
“轰隆隆！”
“轰隆隆！”
两道震天价响地焦霹雳突如其来，世间仿佛有什么炸裂了一般，整个京都似乎都在为之颤抖！
不知发生了什么，公堂里一阵慌乱，墨水打翻卷宗纷飞，几十根棍棒落地敲的地面咯噔直响，还有那位御史代表摔了一跤再爬起来时，头顶上的乌纱帽也弃如敝履，随它掉在一旁吧。事出突然众人根本顾不得什么规矩体统，一股脑攀至窗边茫然望去，试图快速寻得真相。
时间仿佛静止了，所有人都惊讶的合不拢嘴。
两声巨响出现的时候，林嘟嘟本能地佝偻身子，着实被吓的不轻，当时整座大理寺似乎都在颤抖，混乱中自己颤抖的身体更是无法保持平衡，不知道又被谁撞倒了。
贺行经历秋审才不久，亲眼见过许多人在眼前被处刑，面对突变之事要比寻常人的适应能力强些，心想会不会是又有那在传闻中和史书上兼有记载的修行者破境神通犹未可知，他当先看到堂下那名青衣少女跌倒在地，赶紧跑下去将其扶起。
“多谢。”
“不用。”
林嘟嘟想要致谢，却发现声音干涩，好在贺行用依旧响亮的嗓音回应表示仍能听见，然后才随着众人目光一起望向窗外，贺行这才想到刚刚的变故由来方向，携着她来到窗边，随手扒开几人，一眼望去，却没想到就算是城府如他，竟也怔在了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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