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读网 > 武侠仙侠 > 落日群侠传 > 铁掌碎风,刹血龙王

铁掌碎风,刹血龙王

    便在此刻,门外远远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消片刻,便见一人骑马冲进了大院。这人身披蓑衣头戴斗笠,腰间悬着一柄长剑。他见此间变故,心中一惊,立时下马朝李夫人赶来。

    众人见蓑衣客一人犯险,登时一拥而上欲将他拿下。蓑衣客身形一晃竟穿过人群,径直来到李夫人身边,他探了探李青峰的鼻息,知他已然气绝身亡。蓑衣客登时抱住李青峰的尸首,痛哭道:“李兄弟,我来晚了!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他看见一旁的李夫人,喊道:“弟妹!弟妹!是我!是我!你快告诉我!李兄弟是被谁所害!”李夫人识得来人,她面无表情地抬起右手指向闵无极,道:“大哥,峰哥是被此人杀死的。你要为我们报仇。”蓑衣客道:“弟妹,我定会救下你和侄儿!”李夫人早已肝肠寸断,她笑着拍了拍怀中的李呈旭,平静地说道:“大哥,峰哥只有呈旭这么一个骨血,小妹求大哥好好教养他,教他学会他爹爹妈妈的本领。”蓑衣客听她这般说大有同死之意,惊道:“弟妹你切莫胡说,我会救得你们二人!你要好好活下去,将呈旭养大!”李夫人笑着摇摇头,轻轻吻了吻李呈旭的额头,低声道:“好孩子,你爹爹走了,妈妈要陪他一同去了。”忽地提起身旁的霸王枪,用力刺进自己心口,蓑衣客始料未及,忙出手相拦,却为时晚矣。长枪贯穿李夫人身体,只见她胸口鲜血汩汩直流,面色渐渐煞白,蓑衣客忙伸手贴住她小腹欲以真气为她续命疗伤,但李夫人死意已决,蓑衣客只觉真气便似泥牛入海,一去不返,他心知自己回天乏术,泣道:“弟妹,弟妹,你这是何苦!”只听李夫人忽地眼睛睁大,似极为急迫地大声道:“峰哥,我不愿嫁给他人,你今晚便带我走罢!”蓑衣客知此乃回光返照之象,两行泪水潸潸而下,李夫人嘴角又忽地微微翘起,笑着喃喃道:“你若不在这世上,我便也不愿独活……”说罢她双眼一闭,便绝了气息。

    蓑衣客托住李夫人缓缓垂下的身体,心情激荡万分,仰天哭喊道:“青峰兄弟!弟妹!你们这般信任于我,我却连你们的性命都保不住!教我有何颜面再为人啊!”他这几声哭诉满含苍茫悔恨之意,实是撕心裂肺至极,教旁人听了心中颤抖不由往后退了一退。

    闵无极纵横江湖半生,便是他这般心狠手辣之人,见到眼前这幕家破人亡心中也是微微一震。他暗道:“想不到李氏夫妇这般刚烈,这倒出乎我的意料。现下秘宝图是寻不到啦。眼前这人来路不明,方才显露的一手功夫却好生了得。瞧着该当是李青峰的好友,须得斩草除根。”旋即他便上前一步,低声问道:“阁下何人,可否报上姓名。”

    蓑衣客并不答话,兀自泪水潸然。他摸了摸李呈旭的脉搏,知他只是晕了过去,方才心中稍定。忽地李呈旭咳嗽了两声,缓缓睁开眼睛,瞧见眼前一张陌生的面庞,他登时大惊,一拳便挥了上去。蓑衣客不躲不闪,硬生生的被这一拳击中面颊。李呈旭眼光一扫,瞧见厅口站着的闵无极,正是方才将家中下人杀的干干净净又夹住自己的人,慌忙向后爬去,大叫道:“你是谁!我爹爹妈妈呢?”蓑衣客见他醒转过来,低声道:“呈旭,我是你爹爹妈妈的朋友。”李呈旭大喊道:“我爹爹妈妈呢?”蓑衣客表情凄苦地说道:“你爹爹妈妈都在那,他们、他们都教这些坏人给害了!”说着指了指一旁李氏夫妇的尸首。李呈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地上并排倒着两人,正是自己的父母!他看到父母满身是血,双眼紧闭直直倒在地上,登时便似心脏停止了跳动一般,怔了好一会,旋即便扑倒父母身上,他并不相信蓑衣客的话,不断用手摇着李青峰和李夫人的手,便好似要唤醒只是睡着了的父母。李呈旭一面摇着父母一面大声哭喊:“爹爹,妈妈!你们、你们怎么了!快醒转过啊!不要吓孩儿,不要吓孩儿!呜呜呜……”蓑衣客只觉心如刀割,一把抱住李呈旭,哭道:“好孩子,好孩子,你爹爹妈妈已经走了。”李呈旭奋力挣扎,大喊道:“你骗人,你骗人!我爹爹妈妈没有死!”蓑衣客紧紧搂住他,不住泣道:“好孩子好孩子,我没有骗你……”李呈旭挣脱不开,便朝着蓑衣客的臂膊上狠狠咬了一口,直咬得他鲜血横流。蓑衣客并不闪躲,仍由故人的遗子咬着自己。

    过了好一会,李呈旭才慢慢松了口,他见爹爹妈妈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方才确信父母确实已死。他悲痛至极,泪水布满小脸,哭着说:“爹爹妈妈,孩儿想你们,孩儿不要你们死,呜呜呜……”蓑衣客见他情绪稍稍稳定,低声宽慰道:“好孩子,别哭了。”岂料李呈旭忽地蛮力横生,挣脱了他的怀抱,只见他一个打滚翻转到父亲右侧,拾起横在地上的霸王枪。他力气还小,尚不能举起这般沉重兵刃,便半跪在地,双手抱起枪头对着众人。李呈旭满面是血表情甚是可怖,兀自恶狠狠地盯着在场众人,只听他咬牙切齿道:“你们害了我爹爹妈妈,我要将你们一个个都宰了!”他的语调凄苦悲愤,眼神充满绝望的仇恨,此时一道霹雳划过,将他的模样照的雪亮,当真便似那恶鬼索命一般,众人竟不由的一阵心惊。

    蓑衣客伸手紧紧握住枪头,枪头甚是锋利,立时将他的手掌划破,但他毫不在意,坚定的对李呈旭说道:“好孩子,今天这些人,咱们一个都别放过!”李呈旭见血顺着蓑衣客的手掌缓缓滑下,心中登时一怔,将长枪回护在胸前,方才他还道此人与闵无极乃是一伙,现下瞧着却并非如此。

    蓑衣客见他对自己仍抱有戒心,也不再多言,而是抱着李青峰夫妇的尸首,将其缓缓拖到院中的一棵大树下,好教大雨淋不到他们身上,他恭恭敬敬地将二人尸首并排放好。李呈旭见他甚是敬重自己父母的尸首,对他的信任更是增加三分。众人颇是忌惮蓑衣客的武功,是以竟无人敢擅自上前阻止。

    蓑衣客缓缓走回到李呈旭身旁,低下身子道:“好孩子,你去树下,瞧我替你报仇!”李呈旭点点头,拖着长枪坐到了父母身旁,眼睛仍紧紧盯着闵无极和这些蒙面人。

    蓑衣客见李呈旭已远远站开,心中没了顾忌,当即站起身来渊渟岳峙地看向众人,他面无表情说道:“你们是锦衣卫的人。此番是为了夺取景泰秘宝图。”为首使狼牙棒的大汉见蓑衣客识得自己,心中登时大惊。他知眼前这人武功高强,实是厉害至极,偏生又戴着斗笠瞧不见面孔,便强装硬气道:“你既知道是锦衣卫办案,便、便不要阻拦哥几个!”他这几句话说的实是底气全无。蓑衣客并不搭理,回首瞧了瞧身后的闵无极,道:“你是闵无极,你没死。”闵无极瞧他认出自己,缓缓道:“不错,老夫正是闵无极。”蓑衣客冷笑道:“没了白莲教,你倒是和锦衣卫混到一齐了。”闵无极问道:“阁下究竟何人?”蓑衣客并不回答,而是幽幽说道:“你是一齐上,还是等我解决了他们再与我一较高下?”他声音不大却清楚地传到在场诸人耳中,蓑衣客这话说的极是狂妄,言下之意是便算是一齐上他也不放在眼里。门口一众黑衣人皆是江湖成名的高手,听后登时骚动起来,个别脾气暴躁的当即骂道:“哪里来的狗东西这般狂妄,兄弟几个一齐上,将他宰了!”此话一出,登时人声沸腾。

    闵无极心道:“此人武功虽高,但我神功既成自是不惧。只是瞧着他这般自信,恐暗中有诈,便教这帮锦衣卫探探他底细也未尝不可,任他武功再高,只怕也很难敌过,到时候他有何后着定会使出不可。”于是笑道:“我这班兄弟武功不弱,教他们陪阁下玩玩足矣。”说罢双手叠在胸前,一副作壁上观的样子。

    蓑衣客笑了笑,抽出腰间长剑,对面前十三个黑衣人道:“你们一齐上罢。”此话一出,便如沸油中加水般炸开了锅。众人各持兵刃纷纷扑向蓑衣客。蓑衣客兀自站立不动,待到众人身及丈许,他忽地右足点地,直直的插入刀光剑影中。闵无极见状暗暗心惊道:“这人这般打法是有意找死吗?”

    众人见对手丝毫不避锋芒,连连出招斩向蓑衣客,岂知蓑衣客身法甚是诡异,便如蝴蝶穿花一般在兵刃之间游走,竟连他的衣角都未碰到分毫!蓑衣客站在人群中,挥动长剑,长剑千回百转,竟将众人的进攻一一挡下。他忽地左爪探出,抓向左侧一人胸膛,那人大惊连连后退。岂料他这一爪并不用老,旋即向面前使长剑之人的胸口抓去,这一抓威力惊人,那人尚未反应过来,只觉心口一阵剧痛,那人不可思议的低头瞧了瞧,只见蓑衣客的左臂兀自插进了自己的胸膛,从背后贯穿而出!

    蓑衣客一击得手,右脚飞起将此人踢开数丈,这人倒在地上立时气绝身亡。而蓑衣客左手兀自还捏着一团血肉模糊的肉球,竟是死去那人的心脏!众人骇然,一时不敢贸然上前。蓑衣客将手中心脏一掷,直直砸向左侧一人,那人见力道甚大慌忙俯身避开,岂料刚低下去,便见一脚直踢面门。那人躲闪不及,这一脚登时将他颈骨踢断,直踢得面颊凹进了头骨之中,那人倒在地上捂着脸不住翻滚,他五官被踢的稀烂,没滚两下便断了气息。

    众人见他兔起鹘落间连毙己方二人,且手段残忍实是闻所未闻,均是吓得不敢轻举妄动。于是站成一个圈将他围在中央,欲诱得他主动出手后再攻其不备。蓑衣客见众人不再进攻,冷笑道:“你们再不出招,在下便得罪了。”旋即,他挥舞长剑,只见青光暴涨,同时击向前方三人,那三人慌忙提起兵刃相抵,其余众人见机纷纷向他周身诸般要穴刺去。蓑衣客剑法甚是精妙,一柄长剑便如蛟龙一般在众人之间矫健游走,立时便将各路攻击一一化去,他手腕急抖,剑光在夜空中画出一个接一个的青色光圈,将十一人尽数笼罩住,乒乒乓乓数声兵刃碰撞之响后,便听得几声惨叫,原是又有三人被他或卸去胳膊、或砍去大腿,眼看着不成活了。蓑衣客见敌手又少三个,剑势陡变,由劈砍化为疾刺,青色光圈化成繁星点点一般分击众人,他每一剑均是玄妙无比,刺向敌人疏漏防范之处,他剑招又甚是迅疾,便如黑夜惊雷带起剑气阵阵,教众人如何抵挡得住?半盏茶的功夫,余下六人只剩下为首的大汉和西首的矮胖子。

    二人被蓑衣客的剑气所伤,周身遍体皆是伤口,汩汩直冒血。他们已眼见同伴一一倒下,不由心怯,颤颤往后直退。蓑衣客不急不缓地向前逼近,那大汉颇为硬气,自己已然退到墙角绝无可退之处,又见闵无极侧立一旁无动于衷,心知横竖便是个死,举起狼牙棒便冲了过来。蓑衣客长剑横扫,竟将他的头颅斩下,鲜血迸射矮胖子一身。

    矮胖子被溅的一脸血,他知为首的大汉武功冠绝余下众人,竟也被蓑衣客一剑斩杀,吓得腿抖如筛糠,竟战战巍巍地朝蓑衣客跪了下来,头如捣蒜的连连磕头,哀求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蓑衣客走到他面前,冷冷道:“你且瞧瞧我是谁。”矮胖子抬头望向斗笠下的面庞,忽地双眼圆瞪,尖声道:“你是……你是……老魔!”蓑衣客笑了笑道:“我识得你,川西土行门孙晓川,锦衣卫北镇抚司总旗。”矮胖子惊叫道:“杜老魔!不……不!杜大人!咱们咱们是同僚哇,你可记得,去……去年中秋,咱们还、还一块儿喝过酒!”杜淳风眼睛一眯,低声道:“你既识得我,便不得教你活!”立时左手疾探,掐住孙小川的脖子,将他矮小的身躯给抬了起来,他喉管被制,两腿悬空乱蹬不住呜咽地喊救命,双手紧紧掰扯杜淳风的手,孰知杜淳风力大无穷,却又如何掰得开!只听得咔啦一声,孙小川脑袋一歪,已然喉骨碎裂而亡。

    杜淳风松开手,待孙小川的尸体缓缓顺着围墙摔将在地,他转过身,遥遥望向闵无极。闵无极见他切菜砍瓜一般杀掉己方众位好手,武功当真了得,又听孙晓川临死前认出此人正是武当大弟子六扇门副总指挥使杜淳风。当下心中一凛,暗道:“万没想到铁掌碎风杜老魔竟也来这里凑热闹。当年杜老魔和李霸王在六扇门一时瑜亮,听闻他俩境遇相似,杜老魔与司马业一战毕生功力只剩不足四成,现下可真奇了,怎地瞧着他的功夫竟似高过李青峰甚多?是了,怕这几年他也有际遇是以功夫有所回复。哼,便算是他功力全复,又怎地敌得过我苦心修炼的幽明离合大法?锦衣卫这帮草包,平素里大吹法螺,未曾想竟如此不堪一击,嘿嘿。”方才杜淳风虽显露一手出神入化的功夫,但他艺高人胆大,自忖自己该当能胜得过赢,朗声道:“素闻武当杜大拳剑双绝神鬼莫测,今日一见果是不同凡响。只是这些人也算你的同僚,你下手却恁地狠毒。”

    杜淳风乜着他,冷冷道:“正是因为这些人是我的同僚,我方才一一杀尽。”闵无极微微一怔,忽地反应过来,笑道:“也对,你私下里来救李庆峰一家,自是不愿教人发现的。”杜淳风素来狡兔三窟,闵无极先前略有担忧其在左近埋有伏兵,现下见听他这般说,心知他此次定是单刀赴会,是以自信更加了三分。

    杜淳风看向李青峰夫妇的尸首,漫不经心地答道:“现下你放心了罢,我此次前来并未带得他人,实是孤身一人。”闵无极心思被他揭穿,登时愣了一下,暗惊道:“这杜淳风好生厉害,竟教他瞧出我心中所想。”但他乃一派宗师,是以并不说话,面上表情并无什么变化。

    杜淳风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我此次孤身前来,故意遮头盖面,便是教你从一开始就瞧不清虚实。若是方才你们一拥而上,只怕我对付起来颇有不易。可惜你聪明反被聪明误,教我将你的强援都杀了个干净。啧啧,这么多年,你猜忌多疑的性子倒是一点没变。”闵无极方知杜淳风在自己面前摆了一道空城计,心中大悔错过除去此獠的良机,冷冷道:“嘿嘿,杜老魔果然工于心计,好胆识,好手段。”

    杜淳风长剑直指闵无极,面无表情道:“现下轮到你了。”闵无极中了他的计谋,本就已懊恼不迭,现下更是怒火攻心,喝道:“老夫领教阁下高招。”说罢,双足一点,双掌齐向杜淳风击去。

    闵无极胸中愤怒无处发泄,这一掌蕴含了其八成功力,掌风激射,带得周遭草叶皆化为冰凌,直直向杜淳风而去。

    杜淳风右足微微点地,身子登时向后滑去丈余,长剑不徐不疾地在半空中挥舞着,便似凭空画了一道又一道的圆圈,闵无极掌力刚猛至极,岂知甫近剑圈,原本惊涛骇浪般的掌力便登时被剑气牵引挪移,每靠近一尺,掌力便得消去一分。闵无极一惊,每每掌力被剑气牵引,便暗运真气使掌力复赠,即便如此,如此这般数次,待得到了杜淳风身前,掌力便连原先三成也不到。

    杜淳风见双掌即至胸口,气定神闲地长剑一挑,刺向闵无极右掌。闵无极本练就幽明离合大法,此功大成一旦运起气劲,浑身上下便如金石一般坚韧,寻常兵刃根本无法伤及分毫,然而此时闵无极掌上三成气劲亦不足,如何挡的住这一剑?若他再往前进半分,右手手指势必被长剑齐齐斩断。

    他猛地撤回右掌,左手化拳绕过剑锋直击杜淳风右颊,杜淳风变招奇快,持剑的右臂登时横起,只听一声沉闷声响,右肘便将这一拳给撞开。杜淳风一招得手,左手化掌劈向闵无极。闵无极体内内息正是中道未济之时,只得硬提真气用右掌相抗。

    啪的一声,二人双掌相抵,闵无极只觉一股黏劲从杜淳风掌上传来,自己的右掌被他牢牢吸住,既发不出力也收不回。杜淳风长剑旋即向他头颅扫去,二人距离不过三尺,这一剑又甚是势大力沉,闵无极急忙左手挥出,按住了杜淳风执剑之手,方才阻住了这致命一击。

    闵无极心中连连暗道:“侥幸,侥幸。杜淳风方才算准了我掌力已老新力未生的时机,频出奇招避实击虚,我一身幽明真气竟而被逼得发不出来。杜老魔果是名不虚传。”

    杜淳风似早料到这般,猛地双足并用,连环踢向闵无极下盘。闵无极右掌被黏,左手紧紧抓住杜淳风右手,只得连连后退闪躲,杜淳风随之猛攻三十六路连环腿,直逼得他不得喘息。闵无极只觉自个右掌一松,旋即左手手腕一痛,原来杜淳风突然撤回左掌化掌为指,点向他左腕神门穴,杜淳风这一指运足真气,饶是他一身铜皮铁骨,也暗暗吃痛,无论如何是拿不住杜淳风的执剑手了。

    二人分开,杜淳风疾风暴雨一般持着长剑向闵无极刺来。闵无极内力充沛,兀自暗运真气整暇以待,他先前吃了亏,现下不敢贸然出手,于是将周身布满了幽明气劲,双掌护紧门户御敌。闵无极神功大成,本道天下鲜有敌手,而此时他却一招便宜都没占到,反倒是杜淳风以快打快,十招里有八招都是进招,逼得他险境环生。

    杜淳风速度越疾,闵无极越是心惊,他体内内力源源不绝,一旦施展开来,寒气侵体便是大罗金仙也难以抵御,是以自是不惧与杜淳风比拼内力,可杜淳风始终奇招叠出,不与他凭内功相抗。他不由暗道:“武当派素来以静制动,何时有了这等快剑绝技?”

    杜淳风似乎瞧出了他的心思,冷笑道:“对付你这般邪魔外道岂用得着师门绝学?”为免体内真气调息紊乱,高手过招之时往往紧闭口舌不做言语。而杜淳风不仅侃侃而谈,招式、气息亦丝毫未现停滞,便如同寻常说话般自然,显是真气充沛至极之象。闵无极这几句话听入耳中,自是又惊又怒。杜淳风咻咻几剑刺去,直逼得闵无极接连后退三步。他并不抢上前去,只是大剌剌的站定,长剑横在胸口,戟指闵无极喝道:“龙王你听好了,现下你眼前的我不再是真武观的杜淳风,我是李霸王的亲兄弟—杜老魔!”说罢,他长剑忽地扫向闵无极,闵无极双掌连连挥出在白刃间游走,甚是惊险。

    闵无极毕竟也是一代武学大家,二人这般对得数百招,虽守多攻少,但已渐渐摸清杜淳风的剑路,心道:“我纵横江湖这么多年,然今儿杜淳风这一路快剑实是见所未见。嘿嘿,想来是他知我窥尽各大门派武学,怕贸然用师门武功相抗必被我反制,是以拼着这一套奇怪功夫意欲出奇制胜罢了。他招式虽奇,但始终不敢与我拼着内力,是了,定是忌惮我的幽明真气,嘿,我只管硬碰硬和他拼招,定教他好看。”他既已瞧破杜淳风的策略,心中不由一振,兀自将四肢百骸真气聚集于双掌,趁着杜淳风长剑尚未递出,向前奔出数步,口中大喝三声,呼呼呼地拍出七、八记飞掌。这几掌乃是他毕生功力精华,威力巨大无比。杜淳风不敢硬扛,忙纵剑闪避才堪堪躲过。被闪过的飞掌纷纷击在身后厅堂,只听喀喇喀喇数声,厅堂前的立柱被掌力震断,连带着半个门脸竟塌将下来!

    闵无极见自己掌力威力如斯,不禁心中甚喜,他体内真气源源不断,立时招不停歇,又是几掌拍出,逼得杜淳风不得不回剑相护,登时局势攻守相易。

    这般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杜淳风身子一侧右手长剑刺出,闵无极大叫一声:“来得好!”旋即并不躲闪,而是提起左掌向他持剑的右臂拍去。闵无极已然通晓杜淳风的剑路,他知此剑力道并不甚强,即便被刺中也只是皮肉之伤,他料定杜淳风招式已老无论如何亦回护不得,是以便拟灌注十成的功力,无论杜淳风是用左掌相抗还是闪避,这一掌触及他身体后只消稍稍劲力一吐,定会教他筋骨尽碎再也拿不住剑。

    杜淳风左臂微抬,伸出食指中指,点向闵无极这一掌。闵无极料定杜淳风内力不足与自己相抗,心中暗喜:“这下教你筋骨寸断!”岂知二人指掌甫接,闵无极只觉手掌立时被他的指头牢牢地黏住,一股绵泊的力道登时顺着自己掌心传至左臂诸穴,如同毒蛇一般回环缠绕,这一掌真气运至内关穴便再也发不出来。闵无极这般一滞,忽地只觉肩头一痛,杜淳风一剑已经刺中他右肩缺盆穴。闵无极未料到杜淳风内力这般玄奇,心头大骇,暗藏的右掌登时击向杜淳风。杜淳风右手持剑,左手与闵无极相抵,原是万万躲不过这一掌。岂料他将长剑一松,右手下沉,不偏不倚抓住闵无极的右手腕。如此,闵无极双手皆被杜淳风所制。

    杜淳风一招得手,立时左手拇指点向闵无极手腕,闵无极只觉手腕如针刺般疼痛难忍,可手掌被他用内力牢牢吸住,又怎撤的开?杜淳风顺势使出小擒拿手捉住闵无极手腕,双手平平各画了两个弧圈,只见闵无极双臂在他一带之下已然交叉重叠,他忽地清喝一声,使出武当师传的野马分鬃,双臂奋力一拉。闵无极登觉眼前一黑,双手如被扯断一般疼痛,连连后退数步。

    方才交手闵无极虽吃了些亏,但体内真气兀自充沛,是以双掌兀自挥舞,尽数拍向杜淳风。

    杜淳风不慌不忙,脚踏云步欺身上前,双掌分化阴阳,缓缓牵引挪移,竟将他的掌法一一化去,闵无极径自飞起左脚踢去,只见杜淳风肩头一沉,竟将这一脚扛在肩头,他右手身子略略俯下,扛着闵无极左脚画了一个圈,将力道卸的一干二净。紧接着,杜淳风一掌拍出,直直击在闵无极膝盖反面的委中穴。这一掌势大力沉,闵无极只觉左腿一阵酸麻,登时站立不稳。杜淳风又接连三掌砰砰砰地击在闵无极胸口,直将他的肋骨尽数打断,闵无极跌倒在地,兀自喘着粗气,只觉体内气血翻涌,却怎地也站不起来。

    闵无极倒在地上,只见眼前出现双黑色毡靴,头上传来一阵冷冷地声音:“你还道你幽明真气厉害无比,我瞧着也寻常的紧。”他浑身疼痛,奋力抬眼望去,只见杜淳风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登时喉头一甜,口中喷出一口鲜血,道:“哼,世人皆道你杜淳风功力大损,想来这也是你放出的妄言。”他原道杜淳风内力不复往昔,岂知现下看来杜淳风不仅内力深湛,且招式高深莫测。此战他实是以全力之姿应敌,然而仍是功亏一篑。

    杜淳风眉毛一挑,摇摇头道:“你内力高强,似已不弱于昔日的司马业,可惜你纵横江湖数十年,临敌经验却甚是浅薄。”闵无极吐了一口血水,恨恨道:“你要杀便杀,何须说这般妄言。”

    杜淳风叹了一口气,道:“刹血龙王。武功甚是高强狠辣,与你为敌,若是功力稍有不及,只怕下场不会太好。加上你这些年练就的幽明真气的确狠毒无比,便算我抵得了三拳两掌,只怕也挨不过后着,但我又何须与你硬碰硬?你素来自负易怒,只道我起初用自创的功夫以快打快,便以为我内力微薄不足为惧,是以全力相击。岂知我原本便是要用快招猛攻,教你一掌都发不出。待到后来我看出你心中急躁,单想凭着掌力力压我,你这般自负的紧,招式上便有了破绽。嘿嘿,我只消诱你上钩即可。”

    闵无极听后惊出一身冷汗,他自诩武功顶尖,足智多谋,天下英雄皆不放在眼中。以前虽听闻过杜淳风的大名,但二人从未交过手。今日一见,方知自己的武功、习性对方早已了若指掌,是以方才决战时自己才会处处受制。他全身趴在泥地上,脸上沾满污泥,雨水噼里啪啦地落在身上,哪还有先前横扫六合的气魄,只听他说道:“你方才那一剑,便是你说的诱我上钩罢。”

    杜淳风斜睨着倒在地上的闵无极,他将落在地上的长剑拾起,右手藏在腰间,道:“方才我这一剑刺去原是故意卖个破绽,便是料定你会全力攻我执剑手。待你掌力未吐,立时便以我武当内力缠住你,你不知我武当内功四两拨千斤的妙用,这便正中了我后发制人之计。我只消将你双手困住片刻,便可使出野马分鬃伤你经脉。你为求自保铺天盖地地向我挥掌,嘿,你真气虽强但手臂经脉已伤,这几掌我还是接的下的。”

    只听得闵无极嘿嘿笑了两声,道:“杜老魔智近乎于妖,果然名不虚传……”他双手猛地撑地,身子斜斜扑向杜淳风,只见他双掌齐出,掌势诡异迅猛,这一掌毫无征兆,此时二人相距不过数尺杜淳风绝无可能避开。眼看着开山裂碑的一掌便要击中自己。杜淳风右掌忽地击出,直直抵住闵无极的双掌,二人均是使出全力相击。只听嘭的一声,便见杜淳风捂着胸口颤颤后退三步,嘴角渗出一缕鲜血,不住喘着粗气。闵无极这一掌不成,便摔倒在地再也动弹不得。

    闵无极不住咳嗽,颤颤巍巍道:“不愧是杜老魔,便是胜券在握,也丝毫不曾懈怠,嘿嘿……”说完,便晕了过去。

    杜淳风知道闵无极惯于暗算,是以兀自暗运内力,将右掌暗藏腰间,方才遇到偷袭才得以自保。饶是如此,这一掌下来自己也是受了不轻的内伤。见闵无极油尽灯枯之际掌力尚如此威猛,他心中也不禁暗道好险,吐了一口血道:“哼,困兽犹斗。”说罢连点闵无极周身大穴,又从坐骑所携皮袋中掏出一卷牛筋生将他牢牢捆住,方才心定罢手。

    杜淳风此役耗费真气颇多,加之又受了内伤,忙完这一切后只觉头晕目眩。他见着李呈旭仍兀自守着自己父母尸首,便朝他招招手唤他过来。见李呈旭抱着霸王枪缓缓走来,他伸出手摸了摸小孩的头,低声道:“乖孩子,贼人都教我杀啦。这个闵无极重要的很,我需将他拿住,教给厉害的人看守。”李呈旭方才在场目睹他诛杀锦衣卫、制服龙王,手段甚是了得,听闻众人教他杜老魔,便笨拙地学着自己父亲生前的样子拜下,道:“呈旭谢过杜……杜大侠。”

    杜淳风见他这般,叹了口气,道:“你往后便怎地打算?”李呈旭大仇得报,心中登时由怒转哀,泪水潸潸而下,泣道:“我……我要将爹爹……妈妈好生……”李青峰夫妇今夜罹难,原是该当入土为安,但他心中悲伤至极,妈妈家虽有亲人,但早已因着自己爹爹缘故不再往来,想到今夜一旦将父母下葬,他在这世上便真的一个亲人也没有了,是以这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杜淳风眼圈微红,见外面雨势颇大,李呈旭衣着单薄被冻得微微发抖,便拉着他进了屋子,方才闵无极这几掌已将堂屋半边尽数击塌,屋内只剩残垣断壁,桌椅家具早已被压得稀碎撒了一地。杜淳风怕李呈旭着凉,便拾了一些破碎的椅子,抽出长剑将其慢慢削作木条拢成一堆,再从怀中拿出火折点燃。拉着他围着篝火坐了下来。

    杜淳风从怀中掏出一个皮囊,里面装着满满的烧刀子,他猛地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缓缓道:“你将爹爹妈妈发送以后,便待如何呢?”李呈旭兀自抱着霸王枪,望着篝火愣神,他摇了摇头。杜淳风接着道:“你可知道这次是有人特意派人来抓你爹爹的?”李呈旭直勾勾地盯着篝火,并不说话。杜淳风叹道:“他们一次索要不成,便会有第二次,一旦查出你活了下来,他们便会追着你要秘宝图。”李呈旭怔怔道:“我从没听爹爹妈妈说起过什么秘宝图。”

    杜淳风笑了笑,问道:“你爹爹妈妈在你八岁生日那天,是不是送给你一把小笛子?”李呈旭心头一震,奇道:“你……你怎地知道?”杜淳风摊开手道:“笛子可带在身边?”方才见杜淳风冒着生命危险救下自己,为爹妈报仇,李呈旭心中已对眼前这个表情神秘莫测的中年剑客颇是信任。他往身后一模,便从腰间掏出了一把碧青的竹笛。李青峰隐居田间,周遭人烟稀少,李呈旭自小除了身边的丫鬟佣人便很少遇到与之年纪相仿的伙伴,李青峰夫妇怕他一人寂寞枯燥,便在他八岁生日那天送了他这一把笛子,供他闲暇之时玩耍。

    杜淳风接过笛子,在末端用力一撬,将笛子末端的一圈竹帽给取了下来,他将笛子递到李呈旭面前,只见笛子外壳和内胆之间竟有一层薄薄的缝隙,中间似夹有一张纸。杜淳风用力拍了拍笛子另一端,慢慢地中间所藏纸露出一角,他伸出两个手指轻轻一夹一挑,便将这张纸尽数取出。

    纸张泛黄轻薄如蝉翼,在火光掩映下便似透明一般,想是有些年头。纸张上面密密麻麻画着一些似山非山的图形,教人看的一头雾水。李呈旭大吃一惊,问道:“这、这便是秘宝图?你怎地会知道这笛子的机关?”杜淳风将秘宝图取出,又将竹帽盖上,交还给了李呈旭,笑道:“这把笛子原是我送给你爹爹,好教他用来保管秘宝图上册的。”李呈旭又是一惊,道:“这……这藏宝图还分上下册?”杜淳风点点头,道:“你是李青峰的儿子,是以告诉你也无妨。世人只知秘宝图,却不知秘宝图原是画在两张薄纱纸上,只有集齐两张图,将它们重叠,方能看到秘宝所在方位。若二者仅得其一,是决计找不到秘宝的。现下谁也不知道另一张图在何处,是以这秘宝究竟是什么,恐怕只有景泰帝知晓。”

    李呈旭微微一颤,道:“这些坏人……便是为了这片纸害死我爹爹妈妈的。”杜淳风闭上眼睛,过了良久才道:“你爹爹知恩图报、侠义心肠,当年他不愿辜负景泰帝的恩情,也不愿与正统帝为难,是以才选择带着这张纸归隐山林,没想到今日遭遇不幸……”李呈旭听言又小声惴泣起来。

    忽地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李呈旭猛地警觉提起长枪护在胸前,杜淳风扬了扬手,示意他不必惊慌,缓缓道:“是我的同伴,现下来打扫罢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李呈旭远远望去,只见门口忽地出现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汉子正慢慢朝二人行来,待得走近些许,趁着火光才看清来人是一个豹首虬髯的大汉,他如杜淳风一般身披蓑衣头顶斗笠,腰间挂着一块铁牌和一柄钢刀,见着满院的尸体和倒在地上的龙王,显是大为震惊。

    虬髯大汉下得马来,忙朝杜淳风跑去,双手抱拳拜道:“杜大人,咱们这般日夜兼程,还……还是没赶上吗?”杜淳风伸手指向院中树下的两具尸体,兀自坐着答道:“我到此处之时,李兄弟已然殒命,弟妹不愿独活,亦随他而去。”虬髯大汉虎目含泪,泣道:“大哥英雄盖世,大嫂巾帼英雄,他们一生光明磊落,怎地落得如此下场,贼老天当真无眼!”说罢,扑在了二人尸首旁痛哭起来。

    李呈旭见他悲伤大哭,又勾起了自己悲恸之情,将头埋在膝盖间不住小声抽泣。大汉哭了半晌方才注意到火堆旁这个小小的孩童,杜淳风见状缓缓道:“呈旭孩儿便是你李大哥的独子。”大汉听言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李呈旭,见他眉宇间藏有英气,便与死去的李青峰一模一样,遂一把将他搂在怀中,颤声道:“果然是我李大哥的儿子,你们……你们长得像啊!”李呈旭见这个汉子对自己父母怀有极深的情意,心中颇有好感,呜咽道:“爹爹妈妈都教坏人害死了……”汉子点点头,轻轻拍着李呈旭的小脑瓜,温言安慰道:“好孩子,好孩子,叔叔是你爹爹妈妈的兄弟,你不要怕,不要怕,往后我们会代替他们保护你。”他忽地抬起头,眼中爆**光,问道:“咱们须得替他们报仇!”

    杜淳风摇了摇头,叹道:“千算万算,万万没算到闵无极也和锦衣卫搅在一道,李兄弟便是死在他手上。”汉子显是听说过闵无极大名,他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问道:“什……什么,闵无极多年前便已然死在华山派乱剑之下,怎地……怎地还活着?”杜淳风道:“显是没死透,这些年不知从哪里又学了邪派功夫,当真不好对付的紧。”汉子问道:“他现下在哪?”杜淳风指了指面朝下躺在院中一动不动的闵无极,他受了重伤又被杜淳风制住,现下晕厥过去,便似气绝身亡一般,是以汉子方才并未留意。

    汉子奔将过去,将闵无极翻了过来,果是恶名昭著的刹血龙王!汉子见他仍有一息尚存,拔出刀便欲杀之而后快。只听杜淳风厉喝道:“不可!”汉子不解道:“大人,闵无极罪行罄竹难书,我实是恨他的紧,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杜淳风幽幽道:“闵无极身上背着白莲教诸多秘密,留着比一刀杀了用处多。咱们须得将他收押起来,慢慢炮制。”汉子恨恨道:“送去六扇门,只怕没多久便被人放了!”杜淳风摇摇头,道:“这便是我教你来的目的,你此番前来,可带有人手?”汉子点点头,道:“您吩咐我带人马前来,我便叫了二十个咱们自己兄弟。他们正现下在赶来的路上。”杜淳风道:“照啊,等人马备齐,你便将他捆送至嵩山少林!”汉子不解地问道:“咦,为何要送去少林派。”杜淳风冷笑两声,道:“此次你须得告诉少林寺大和尚,闵无极与锦衣卫在抢到秘宝图后因分赃不匀起了争执,将十三个刺客尽数杀了,而后才被咱们六扇门围攻捉住,现下特地教给少林寺处置这个武林败类。”汉子甚是不解,道:“闵无极罪恶滔天,如此这般,只怕……”杜淳风道:“只怕少林派会将他转递给东厂罢?”

    汉子点点头,杜淳风沉吟片刻,说道:“我这番计较,原是和东厂做过打算的。上个月咱们在京城,从锦衣卫这边打听到纪纲意欲抢夺秘宝图后便匆忙赶来。哼,岂知他忌惮李兄弟的武功,竟召得闵无极一同行刺。闵无极本就是武林公敌,交由少林关押,于情于理皆无不妥。世人皆知尚督公乃少林俗家弟子,锦衣卫便欲擅自将其抢走,看在东厂的面上只怕也不那么容易。厂卫私下虽有龌龊,但毕竟明面上一家,是以东厂万不会将他提走,公然与锦衣卫翻脸,留在少林反倒更是妥当。”见汉子若有所思,他接着道:“起先白莲教起事,与厂卫暗中颇有干系,此后脱了控制,厂卫方才赶尽杀绝。闵无极乃是白莲教护教法王,所知厂卫秘辛自是甚多,两派人马本是均留他不得。现下世人皆知他尚存于世,还被东厂握在手中,嘿嘿,锦衣卫这两年气焰颇甚,隐隐盖过了东厂,尚铭心胸狭隘性格多疑,你若是他,你便会怎地处置?”汉子忽地拍手道:“我定是会留着他,锦衣卫投鼠忌器,此后定是不敢对东厂轻举妄动!”

    杜淳风见他终于明白自己意图,微微笑道:“此番下来,尚公公便会踩在纪大人头上了罢!”汉子抚掌道:“他纪某人一生豪强,怎地甘于人下?从今往后两派怕是要斗的你死我活罢!嘿嘿,一石二鸟,大人好计谋!”

    杜淳风低声道:“东厂、锦衣卫以权谋私,天下苦之久矣,咱们尽管教他二虎相争。现下两派皆以为秘宝图为闵无极所得,实不知,嘿嘿……”说着扬起了先前从李呈旭的笛子中取出的薄砂纸,道:“现下秘宝图上册已为咱们所得。”虬髯汉子一想到李青峰夫妇便是为了这一张轻薄如纱的图纸而身死便,不禁悲从中来,不由地愤恨道:“这贼厮鸟秘宝图,害了我大哥大嫂的性命!不如将它毁去!”说罢便伸出手去欲将图纸揉碎,杜淳风将手一收,他这一抓便抓了空。杜淳风叹气道:“我原本也同你一般,心中恨这景泰秘宝至极。但想到他们这般宁死也要护住这张秘宝图。咱们……咱们活着的人须得不负其遗志!”

    虬髯大汉看了看李氏夫妇的尸首,泪水潸潸而下,道:“大哥说的极是!咱们拼着性命也不能教旁人将这张图抢了去!”杜淳风点头道:“正是,呈旭是青峰的独子,咱们须得藏匿好。倘若纪纲知晓他还活着,势必会千方百计来捉他询问秘宝图下落。咱们万不能教他们得逞。”

    李呈旭听二人对话,虽不甚懂其中要害,但也隐隐听出今夜这班坏人乃受锦衣卫指使,待得听到锦衣卫还会追杀自己时,当即怒道:“他们若敢来!我定要将他们全都宰了!”二人见他小小年纪这般血性,心中皆暗道李家有后,杜淳风摸了摸李呈旭的头,道:“呈旭不急,你须得将功夫练好,等你练就了一身本领。”他顿了顿,眼睛中忽地闪出一阵寒光,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说道:“那会他们年纪也老了,你便可以在他们家人面前,将他们一个个都给活宰了!”

    李呈旭忽地想起自己爹爹纵然已经学成了家传武学,却也落得身死下场,不由心中一凉,悲道:“我爹爹会使霸王枪,最后也还是被杀了。”杜淳风听他说的丧气,不由一拍地板,道:“你爹爹若非为了救我,一人力战白莲教数位高手,又怎会功力尽损!他若功力全在,嘿嘿,这帮人又怎地敌得过李霸王的长枪!呈旭,你妈妈临终前嘱托我,要教你习得他们的绝学。我怎能负其所托?”说罢他似下定决心般站了起来,直直望向李呈旭,道:“是了,今后便由我来教你功夫。我再传你几套天下罕有敌手的功夫,定教你练就一身好本领!”

    李呈旭听得热血沸腾,双膝跪下,连连磕头道:“谢杜大侠!呈旭定当自强不息!”虬髯汉子在一旁笑道:“怎地还叫杜大侠,今后须得改口。”李呈旭心道有理,现下杜淳风答应教自己功夫,那便该当是自个师父,他又磕了几个响头,道:“呈旭谢过师父!”杜淳风摆摆手道:“我武当派师门有命,未经恩师允许,武当弟子不得擅自收徒。我这般皆是为了不负你爹妈临终所托,全然未能请示恩师,是以你不得唤我师父。”

    李呈旭听得他说做不得自己师父,那如何传授自己武功?他不解的望向杜淳风。只听杜淳风笑道:“师门不允我收徒,却未说不许我教别人功夫。”李呈旭这才恍然大悟,连忙道谢,又磕了三个响头。杜淳风将他扶起,谆谆道:“我不是你师父,你也不是我徒儿,我传你功夫,须有三件事要先打个交代:第一,你今后不得和任何人提及自己爹爹妈妈的事。第二,你万不可教别人瞧出来你的功夫是在我这练得。第三,你也不得在旁人面前提及我的姓名。这三件事,你可能答允?”李呈旭点点头,拜道:“呈旭答允!谢谢杜……”他知杜淳风不让他称其师父亦不愿提其姓名,一时想不出该如何称呼。杜淳风笑道:“你学武功一是为了达成母愿,二是为了报父仇。嗯,这倒与我颇为相似。嘿嘿,你小小年纪,便如索命小鬼一般。好罢,从今往后,我便叫你为小鬼,你便称我为老鬼罢。咱俩彼此保密。”李呈旭眉头紧皱,只觉这般称呼甚是无礼。只是见得杜淳风言之凿凿,似不像戏言,他听杜淳风说自己与他相似,虽然好奇但也不敢多问,便支支吾吾道:“老……老鬼好!”杜淳风开怀大笑,道:“好小鬼,好小鬼,今后咱们须得寻个僻静之处一道过活罢!”李呈旭忙道:“全听老鬼吩咐!”

    杜淳风指着虬髯大汉道:“他叫胡谦,今后要常打交道了。”李呈旭恭恭敬敬的冲着大汉鞠了一个躬,道:“胡大叔好。”胡谦见李呈旭长得颇有其父之神,心中感慨万千,连连拍着李呈旭道:“好孩儿,好孩儿……”他想到李青峰夫妇惨死他人之手,话还未说完,便又哽咽了。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