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友人

    地上的血已经凝固了,溅到墙上的还在往下流。我说不出话,只是盯着地上的脚印,杂乱不堪,没有任何规律,血迹一直延伸到外面,往森林深处去了。

    在血滩中,有一些不属于我们的东西,那是一些碎片,好像是某种高强度材料,两边高分子涂层,中间是某种塑料纤维,我之前见过,和联盟军的作战服很像。这些碎片是被切割的,而且切口非常整齐,看不出有撕扯的痕迹,我拿出小刀来,发现只能切得动表面的涂层,而且只是薄薄的一片,里面的从切口处露了出来。

    看碎片的切口,极有可能是某种激光武器切割的,一般的冷兵器达不到这种效果。

    “能验血吗?”我环顾着房间问,这里是联盟军的基地,应该会有一些实验设施的。

    安东跑去房间里,说:“不清楚,我去找找。”

    这些血,未免太多了,这么多的血起码有四五个人遇害,而且还是大动脉受伤,否则也不会流出这么多。

    没多久,安东回来了,基地里没有可以验血的装置。

    “队长,你是不是觉得,这些血不对劲?”

    “嗯,太多了,而且这些碎片不是我们的东西,肯定有问题。”

    “外面还有血迹。”

    我看着那些脚印似的痕迹,从大门一直到丛林里。

    “看来,是那里了。”

    从我们去岛上搜寻开始算,也不过两个小时,造成这一切的人不会走太远的。

    拿出手电筒,换成紫外线模式,因为光线暗,加上这些血迹仍在一直蔓延,所以能很轻松地沿着血迹走。

    可能是有些累了,我每沿着血迹靠近一步,头就越发地痛,一开始只是有点晕,但慢慢地变成疼痛,和上次在阿萨克斯区的状况一模一样,但是这次疼痛减轻了不是一点半点,上次几乎要了我的命。

    “怎么了队长?你脸色不太好。”安东注意到我的异常,停了下来。

    “头,好痛,没事,继续走。”

    安东抬头往前面看了一眼,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喂,队长,前面那是……”

    朝前面看去,可以看到树木间,有一个亮点,再仔细一点看的话,就会发现,那其实是个人。

    把手电筒换回正常模式,我一点一点地往那个人靠近,因为她很眼熟。

    奇怪的是,当我的目光对上那个人时,头疼感消失了,而且我清楚地看到,她在向我这边过来。

    “思怡!”

    她过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东西,离近了才看见,那居然是一把用冰刻成的刀,思怡的眼睛发着暗暗的淡蓝色的光,刚刚我们看到的就是这个。

    她没有回应我,当跑到我跟前时,眼中的光消失了,手里的刀也融化成了水,接着倒在我身上。

    没等我反应过来,刚刚思怡站的那里又传来一个人的声音:“队长,是你吗?”

    听声音,这是菲斯,安东朝那边跑过去,可跑到一半,停了下来,我也往那边看去,发现菲斯肩上扛着一个人,那是满身伤痕的妮法。

    “请到那边去,领取生存物资。”

    “哦,谢谢。”

    我拿着物资券,茫然地走在救助中心。这是感染爆发的第四周,那时我还没遇见艾尔特,离家很远,也不知道思怡此时是否安全。

    生存物资只有一点简单的食物,生存探测仪也还没有大规模投入使用,大部分人都像我这样,被困在外地,连家人的死活都不清楚。

    拿到食物后我立马装进衣服里,出了救助站,就没有人能保护你了,而联盟会对那些抢夺食物的强盗也没有什么很有效的处理方式,有几次我恨不得把那些人碎尸万段。

    找到一处安静的地方,我开始规划这些事物能吃多久。

    这些天,我对自己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我家在西边,思怡不会有事的,我一定要找到办法回去。但心里上的安慰反而更加难过,这一个月,我看了太多生死离合了,无数人被抛弃在了感染区,而那些人的家属或者朋友,在安全区声嘶力竭地喊着他们的名字,听到那些叫喊,我越发地感到孤单,还有对思怡的想念。

    补给里有五块面包,两罐火腿罐头,两瓶水,其实也就这个瓶子有点用,还有一些急救的药物。就这些了,我要撑到下一次补给的时候,而那也没用确切的时间,每次补给的间隔越来越长了,这期间我得不断地在外面找吃的。

    “呼……吃…的。”

    背后的树丛里传来一阵鬼魅般的声音,我猛地转过头,却没看到人。在灌木丛里吗?

    收起食物,走到灌木丛前,拨开繁密的树叶,看见一个已经饿得只剩皮包骨的人趴在草丛里。那是一个女孩,头发凌乱,衣服上也满是破洞,找不到一处干净的地方。她勉强抬起头,这恐怕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我这样的人是很幸运的,在联盟会工作,有可以直接兑换食物的物资券,但还有很多像这个女孩一样的人,联盟会无法照顾所有的人,因此在逃难的过程中,也要饿死一大批人,况且那时对感染者并不了解,生命线也还没开始建造。这种灾难中的平民一旦陷入这个女孩一样的局面,就只剩下三种下场了:抢别人的食物;在野外找吃的;饿死,然后被第二种人当成食物吃掉。第三种在一开始还不常见,但第二个月就变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遇到这样的女孩,最好的办法是尽快原理,不要惹是生非。但刚刚想思怡时,眼角的泪水都还没擦干,脑子里又闪过了思怡的脸。

    “救……我”

    那女孩再次说道,说得很吃力。我呆在原地,思怡在脑海中朝我这边看来,和我一样,也在哭。我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已经够了,让她在这里,不死于我之手,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但思怡的脸挥之不去……

    我还是战胜不了自己,回到女孩那里,把她抱了出来,轻得跟张纸一样,缓缓放下,让她靠在一块石头旁边,接着我从衣服里拿了一块面包。

    我想:这是最后的了,不可能再做更多,我不是一个多善良的人,看见被抢夺食物的人,心里却升不起一丝怜悯,甚至幸灾乐祸,因为人少了之后,留给我的资源肯定是更多的。后来加入联盟军,才知道这种想法有多畜生。

    那女孩没有结果面包,我撕下一小块喂给她,才发现她连咀嚼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一刻,我把所有的东西都抛之脑后,心里只想着:我一定要救她。

    之后,我在那个隐秘的树丛里不断地用水把面包泡软,再一点点地喂给女孩吃,从中午到黄昏,女孩恢复了一些力气,但还是非常虚弱。

    找来一些树枝,用随身携带的打火机生了一团篝火,温暖的火光照在我们两个的脸上,总算是得到了片刻的宁静。

    “你从那里来?”我看她恢复了一些,想着应该能说话。

    “东区山地。”

    “你家住那里?”

    “不是,我没有家。”

    女孩告诉我,她原本住在中北一区的一个小镇里,那里几乎与世隔绝,家人的思想很落后,尤其是她的祖父,得知出生的是个女孩后,大发雷霆,扬言要把她扔出这个村子。因为在它那里,几乎没有出生过女孩,这被视为是不好的事。结果,她真的被祖父找了一些人丢在了东区山地,好在当地有些隐居的富豪,收养了她,但长大之后,那些富豪也都离开了,她不得不和一个双目失明的老婆婆一起生活,只有一间小木屋。

    如果不是听见她这样说,我还以为在科技如此发达的阿斯提尔上,根本不会出现那样的情况。

    一阵怜悯感瞬间涌上心头。

    她又轻声说:病毒把那里全毁了,陪伴了她近八年的那个老婆婆也死在那里,自己没能把她带出来,后来自己上了一辆货车,结果又因为司机不愿多带一个累赘,把她扔在了这个地方。但是,一个女孩,怎么活得下去。

    她说:“我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但我不想被吃掉,就躲在那里。”

    “那你还叫我去救你。”

    “我……我怕死掉。”、

    “可如果我是坏人,你还是会死。”

    女孩沉默了。

    “你叫什么名字?”

    “妮法。”

    “你今后叫我枫就行了。”

    “今后?”

    “不然你还能去哪?我会把你带回联盟会安顿好的。”

    她听完之后立马哭了,边哭边说:“谢谢……太谢谢你了。”

    “先别高兴太早,你刚刚吃掉了现在有的所有食物,想想未来几天怎么办吧。”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她说:“是什么让你坚持活下去的?”

    “啊?正常的人都会想活下去吧,哪怕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你肯定有牵挂吧。”

    “我在西边有个家,妹妹在等着我回去。”

    “但我不是。我十多年来都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

    “或许,当一切都失去了的时候,我也会这么想吧。但是没关系,现在再开始,等感染结束,一切又都会好起来的。”

    “你不会……也抛弃我吧。”

    “这个,只要我没死,就不会。”

    第二天清晨,我想去河边打点水,正好上次的瓶子也留下来了。可妮法说什么也要一起去,我看她休息得差不多,就同意了。

    我:“话说,你在那个灌木丛里待了多久啊?”

    “不知道,记不太清了,感觉上非常久。”

    “现在要想办法出去,有了个伴,路上也不会那么寂寞。”

    “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要知道,我早走了。我一直在打听消息,还有一些路过的人说的,这片山区通向外面的唯一一条铁路被滑坡的落石砸毁了,想要通路,还得一个多月。当然是那个时候的消息,现在也差不多好了吧。”

    之后,我和妮法两个人在那个隐蔽的树丛里又过了五天,期间没有领取到生存物资,我们靠摘来的野果和蔬菜勉强撑了过去。自我被封在这里,一个月后,铁路修好了,这也就意味着我能回家了,只是这次,多了一个同伴,今后也会一直陪在我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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