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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最后一面

    亲爱的,我今年四十五岁了,距离第一次见你的那一年,有二十七年了。

    我以为,我会永远爱你。没想到,在十九年前我和你再一次失联后,我很快相亲,闪婚了。

    现在,我逐渐忘记和你有关的一些记忆了。

    我怕我会忘记你所有的一切和你曾经给我的感动,趁我还没有忘记你的时候,我要好好写一部关于我们的爱情的小说。

    我曾经在写给你的信里写道:“我要写我们的传奇故事。”时至今日,我先后在一些网络平台写了200多万字,却无法写出我们的故事的万分之一。

    我每一次写一部小说的初衷就是想写出真实的你我和我们的故事。

    我要想写我们故事,必须写出你的真实姓名和我们的真实故事。只要我们的故事出现一点点虚构成分,故事中的你就会离我越来越远,或者你不再是你,我也不再是我。

    我们的相遇源于一个错误的开始,或者说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之所以说是错误的开始,是因为你至始至终都没有完全信任我。你从来没有告诉我和你有关的任何具体的信息,比如你的地址,你的常用的联系方式,你有哪些亲戚朋友。

    我只有你的一个手机号。你十天半个月才回复一次我的信息。那个时候,我太沉不住气了,总是发了疯似的给你发信息,对你胡说八道。也难怪你不愿意把你的真实信息告诉我。

    在我十八岁的时候,我注定要遇见你。

    那个时候,是我最美丽的时候。我很幸运,在美好的年华里,偶然遇到了你。

    你在报纸上看了我写的一篇小文章,有所感触,把我的地址记了下来,给我写了一封信,约我在欣城公园门口见面。

    你留下了你的地址和电话号码。

    我给你回了信,通过几次信以后,我们在欣城公园门口见面了。我们一见如故。从那以后,每逢周末,我们会约在咖啡厅喝杯咖啡,聊聊天。

    我很依恋你。

    我只喜欢你。

    你却把我当作你的小妹妹。你说我们年龄相差太大,你一无所有,不会娶我,给不了我幸福,不会给我名分。

    我说,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

    你说,就让时间见证我们的爱情吧。

    就这样,我一直等你,等了你七年。

    感谢你,让我知道什么是刻骨铭心的爱情,让我感受到什么是两情相悦的爱情。也感谢你,让我感受有缘无份的痛苦,让我的人生变得与众不同。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会在哪里?

    或许,我会在家乡的那个小县城里择一人终老,和很多人一样过完一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背井离乡,不仅和你走散了,我还弄丢了我自己。

    每一次路过你曾经工作的地方,路过我们初识、相见的地方,我告诉自己那是梦。现在梦醒了,你留在我的梦里。而我,穿越到了另外一个时空里。

    余生,我们应该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吧,我找不出任何你可以原谅我的理由,也找不到任何你想见我的理由。

    亲爱的,我仍然清楚地记得我们最后见面的时间是2003年9月12日。

    我翻遍了我写的日记,却没有找到有关于那天和你见面的完整记录。我的日记里只剩下一些零散的记忆和一些对你的思念。

    亲爱的,我已经记不起三年前和你有关具体的故事情节了。

    我要想写一部关于你我的小说,还要补齐所有关于你的故事情节、打乱我们见面的时间顺序。

    曾经我以为我会永远爱你,我能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记得你穿的每一件衣服,记得我们见面的具体日期,可是现在我已经忘记一些我们见面时间了。

    我只记得我们见面的几个地方和季节,记得我们穿的衣服,记得我们吃的食物。

    亲爱的,关于你的记忆十分混乱和残缺不全。

    我只能凭借想象和残存的记忆,来写我们的故事了。

    亲爱的,让我从什么地方开始写我们的故事?

    还是从最后一面写起吧。毕竟,这是我有关你最多的记忆,也是最后见你的一面。

    如果,我们永远不会见面了,那么这最后一面剩下的一些记忆也很快会被时间风化了。

    2003年9月11日是你失联将近二十年的时间。

    那天晚上九点钟,我抱着试试的心态拨打你的手机号码,你的电话竟然奇迹般通了。

    我问你怎么样,你说你不好。你让我不要等你了。

    你说,我老了,什么都干不了,不能耽误你,你找一个人嫁了吧。

    我说,不,我就等你。

    你说你一身病。

    我说,我不怕。

    你说,我给不了你名分。

    我说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我等了你七年,只为了到最后我们能在一起。哪怕不能在一起,能远远见你一面也行。

    我听见你感动得抽泣声。你停顿了大约几秒钟说,我找时间去看你。

    那天晚上我们说了很多话,我记得我也哭了。和你打完电话之后,我感觉整个灰暗的世界变得清澈、明亮、美好。

    二十小时后,你给我打电话,说一个小时后来见我。

    我家里有一只棕色小泰迪,是个人来疯。每次家里来客人,它总是上蹿下跳,“汪汪”叫。我立即把它送到宠物店,等你电话。

    有个男人那天晚上发了疯一样拨打我的手机号码。他比你小十八岁,比我小四岁,高大英俊,长了一个娃娃脸。他很痴迷我,曾经向我许诺,只要我嫁给他,他会立即给我买套房子,和我结婚。

    为了能和你在一起,为了防止他不停拨打我手机号码,我把那个男人的手机号码拉进黑名单。

    我站在小区单元门楼下等你。

    你很快来了。

    你拎着一个紫红色大袋子,东倒西歪地来了。

    你穿着紫色小格子衬衫、长裤,戴着一顶小红帽、淡蓝色一红口罩来了。

    我和你回家,回我们的家。

    回到家,关了门,你深情地拥抱我。你的怀抱很温暖,很安全。

    你打开你带给我一大袋子油挂面,说煮面的时候,少放一点点盐。挂面里有盐。

    我煮了几次油挂面,应该是我煮面的方式不对,我加了盐。面太咸,没法吃,我倒掉了。

    那袋挂面在我们家放了半年以后,被我扔了。挂面里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挂面生产时间和保质期。油挂面过了保质期,总感觉吃起来味道不新鲜了。我扔那些挂面的时候,有个老婆婆说那是粮食,扔了怪可惜的,她拿回家吃。

    过了半年,我把你用来装挂面的那个紫红色大环保袋子扔了。房间里堆满了太多东西,必须舍弃一些东西,我必须断舍离。

    你在客厅站了两分钟,说要走。

    我一只苦苦哀求你,你才答应留下来。

    我家的门铃了,响个不停,响得惊心动魄。应该是那个疯男人打我电话打不通,就拼命摁我家门铃。

    我拿把剪刀,快速剪断门铃的电源线。

    你喝醉了,说瞌睡了。

    你把紫色小格子衬衫、长裤、护膝、钱包、两部关了的手机一股脑扔到沙发上,去了卧室倒头大睡。

    我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把声音设置成静音。

    半夜,你醒来,看见我在客厅里,问我为什么不去另外一个卧室里休息。

    我说另外一个卧室太乱,房间里塞满了东西。你打开房门,去看了看,让我去你休息的那间卧室里休息。

    你说有些冷了,要走了。

    我找了一件有一朵黄色小菊花的白色T恤衫,给你,说那件衣服胖,你能穿上。

    你把我的那件T恤衫套在身上,很可爱。

    你留了下来,很快睡着了。

    我蜷缩在你的另一侧床边,一动也不敢动。

    我怕吵醒你。

    六点钟,我去小区后门的早餐店买了小米粥、馄饨、煎饺、豆浆,你只吃了一点点。

    七点钟,你说要找人谈事情。我给你叫了车子。车子很快到了我家楼下,我送你到楼下。

    车子载着你,很快离开了。

    如果我知道那是我们最后一面,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离开。

    至少,提前让那个疯男人对我断了念想,他就不会在那天疯狂地摁我家门铃。

    十分钟后,你发来信息,你说:

    “我以后不会见你了。

    祝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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