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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徐叔叔和姥爷剥橙子是一样的

    不知道别人有没有发现,徐叔叔和姥爷剥橙子的方式是一样的。没看到就算了,人们总是只看得到自己眼睛看得见的,而且能看得到的东西少得可怜,不醒目不刺眼的便经常被打入视野的盲区。

    小时候刚开始学写汉字的时候是用铅笔,到现在依然记得那种笔尖划过纸张沙沙沙沙的声音。写得手的侧面沾满了黑炭粉。那时候写错了,并不用担心,还可以用香香的橡皮擦掉。她顺便再擦掉手上的黑炭。后来要换成钢笔写,第一个担忧便是写错了要怎么办,后来便遇到了白雪修正液。写错了,就摇啊摇啊,白白的挤出一大坨,粘上去。有时候,也用透明胶布粘,滋啦,遇到太薄的纸张,经常撕破,千疮百孔。那时候总是特别怕写错,怕被笑话。想以最快的方式抹平一切,假装从来没有发生过。却不知道那些突兀的白和粗糙的露出纤维的坑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欲盖弥彰。醒目刺眼。

    李懋的白雪修正液就像醒目的白色绷带,提醒着她下面从来都未愈合的伤口。不管她怎样故作轻松的粉饰都在那里疼着。其实当时,姥爷大可不必涂掉。她本来就藏得那么深,不会在日记里那么的显山露水。别人即使读到也未必看得懂。只见她天马行空的猜测,却不懂她为什么如此执着于瞎想。

    白雪修正液被小刀一点点的刮掉,她的那页日记也终于露出来了:

    没关系才怪呢。没关系,下次不要这么着急了。没关系,我再说一遍好啦。他们两个剥橙子时候,都会先用刀把橙子屁股切掉,再在周围划出五条经线,顺着划口,轻轻一撕,橙子就变成了一个完美绽放得花苞。

    可姥爷为什么和徐叔叔剥得一样呢?或者说,徐叔叔为什么和姥爷剥得一样呢?我换成这样说,是因为毕竟姥爷先出生,先会剥橙子的。说起出生,他们两个剥橙子是一样的,难道徐叔叔和姥爷有什么血缘关系吗?基因遗传关系吗?

    可是还是不对,如果这样的话,姥爷是出轨吗?是徐奶奶?还是徐二姨奶奶?徐叔叔不是徐二姨奶奶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吗?鬼才信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吧!但既然是徐二姨奶奶捡来的,应该是出轨徐二姨奶奶吧?况且徐二姨奶奶也有洋甘菊的味道。徐二姨奶奶是小三?感觉徐二姨奶奶不坏呀。但没人说小三就是坏人呀。

    但还是不对呀?那为什么磊舅舅总要劝导姥姥不要讨厌日本人呢?如果徐叔叔是姥爷的儿子,那跟日本人就没有关系了。只可能徐二姨奶奶是日本人了。徐太姥姥是逃饥荒逃来的,那路上,那个带圆帽子撒尿的是日本人?难怪徐二姨奶奶说话舌头都不打弯。

    姥姥那么迷信一个人,不像是姥姥的作风啊。就算姥姥被说服了。但姥爷为什么不把鲲表哥放到家谱上呢?

    那还有什么可能呢?难道姥爷和徐叔叔是舅舅和外甥关系?人不总说外甥像舅舅嘛。那徐二姨奶奶是姥爷的妹妹?那个用一个大馒头把徐太姥姥骗去林子里的是姥爷加入了国民党的父亲?玉米地里那次从姥爷家里逃跑回来的是姥爷的父亲?但那样的话,徐二姨奶奶就不是日本人的后代了。徐叔叔也不是日本人的后代了。徐叔叔是姥爷的外甥,不是姥爷的儿子。虽然也有点勉强。

    但这样的话,为什么中日矛盾激烈的时候,一封密函,

    总不可能徐叔叔又是日本人的后代,又是姥爷的外甥吧?那怎么可能啊?除非姥爷的父亲是日本人。他父亲不是跟着国民党跑了吗?那姥爷?也是日本人的儿子?姥爷家里到底经历了什么要打南边来到北方?那我,我,我,我是谁的后代啊?难道我结巴是因为我舌头不会打弯吗?不行,这样说不通,这样的话,姥姥肯定不会嫁给姥爷的。难道姥姥是被骗的?所以奶奶的父母悔婚?所以让姥姥代替?所以姥姥和奶奶恩恩怨怨许多年?所以奶奶才不喜欢我么?

    真是这样么?还是改天问问爷爷吧。

    这篇日记,现在读来,有点云里雾里。她实在想起不起那时为什么这么想入非非,一个相似的动作竟然可以引发侦探式的推理,天马行空般的假设,再在假设上越陷越深。世间那么随意的随机,她硬是要把它作为根基,生生在上面造出一座钢筋大楼来。如果根基只不过一个微乎其微的猜想,再缜密的逻辑又何干?大楼还是会轻轻一触便轰然倒塌。有时候大惊小怪,有时候百思不得其解,有时候钻牛角尖,只是经历贫瘠。也许这就是年少吧。明明不懂人心百态,却暗自嗟叹,众人皆醉我独醒。

    然而所谓的醒,也不过是一种把可能的空间按照后知后觉的套子剪裁。

    因为疫情,她想起了2019年的一个清明梦:

    。。。。。。在那里,我被选中去完成一项宇宙实验。蓝白相间的宇航服,绝缘的机舱,舱内潜伏着具有超强繁殖能力的外星生物,黑而透明的触角。走廊里红色天鹅绒的椅子,椅子上两只海豚站着,嘴巴衔住同一个树杈。我被锁在房间里,房间的白色的地毯血迹斑斑。蓝色的镜子朝我扑来,我的宇航服变成了透明,我看到自己的胸腔是空的。我才明白外面椅子上搁着的是我的两只肺。我听到它们要被拿我的肺去化验。透明的水母从门缝里滑进来,她说她是我的食物。说完,它们便滑进了空的胸腔。它们停留在肺那里,没有去胃那里。霎那间,蓝色的血液在它们身体里蔓延,像生机勃勃的珊瑚。门突然开了,伸进来一个银色的篮子,篮子里有好多只透明的牙膏。我的左手亮成了绿色,我明白那才是食物到来的信号。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明白。我左手一扬,牙膏被吸了上去,气刷刷冲我喷出液体。我张大嘴巴,轻松就接住了。电视突然开始自动播放新闻联播,在庆祝实验顺利结束,整个飞行用了十四分钟。李懋却开门进来。他说一场实验一耗十四年。我纳闷,不是才过了十四分钟吗?。。。。。。

    后来她一再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梦是不是真的有预见性,是不是真的就是隐喻?每一个梦中的物体似乎都可以找到现实的影子。比如蓝白相间的宇航服和隔离服,比如黑色外星生物和新冠病毒,比如隔离要十四天,。。。。。如果这样,那为什么要李懋来说?如果是李懋说,为什么不是十六年,那是他们分开的时间?

    她做过很多很多清明梦,可她却只拎出这个来验证梦的预见性。可信性还不如在浩淼的星空里扯下一颗星星。因为,倘若我们算得出星星的总数,那个可信度还是可以算出来的。她何曾知道自己梦的总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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