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借住东屋的那些人

    村领导经常会给各家各户分派借住任务，但凡住房略微宽敞点的人家都会接到安排。也不清楚是否给钱，估计有形无形的好处或多或少肯定是有的。

    村里安排过各种类型的人借住我家的东屋。有军人，有男知青，有下乡技术工人。

    我家东屋原本是父母的房间，但村里有特别安排急需住房的时候，必须无条件服从命令。全家便需要都挤到奶奶住的西屋，腾出东屋来让别人住。

    最初是记得我家东屋住进了五六个部队的兵，其中一个很友善，偶尔带着我到很开阔的场地看他们集体训练，或者听他们一起高声唱歌。我很兴奋，会骄傲地跟着兵哥哥身后。

    多了几个人进进出出，我家显得越发热闹。也不知住了多久，等他们搬走后我很失落了一阵。

    还住过一些男知青，我感觉他们不如兵哥哥好，也不带我玩耍，倒是每晚都会招来不少妙龄男男女女。

    我记得其中有个女子的辫子非常漂亮，她不只是传说中的长发及腰，而是长辫子到了大腿。看着她的辫子我真是非常喜欢，不知道我的辫子什么时候才能长那么长。只要一看见她来，我就会溜到东屋，站在地上或爬在炕沿边假装自然地玩耍，其实我在不时地看她的长辫子。还有一次她居然在东屋解开了她的辫子重新编一下，我看到她的头发像光滑柔顺的黑色布面，不由得伸手去摸摸。

    再后来临时住过四五个年龄与我父亲差不多的男人，据说是什么干部或工人，我不喜欢他们。仿佛只要是年龄大一些的男人就有一种天然的暮气，他们不苟言笑整天板着脸。只有一个高个子的比较和蔼，总是微笑的表情。但不久奶奶就怀疑他没安好心，因为她看见这人居然也对我母亲微笑，于是奶奶让父亲想办法撵走这些临时借住的人了。

    记忆中，冬天我们一大家子挤在西屋，我和奶奶睡在炕头，应该是有些上火，我一度左耳朵出了问题，父亲还带着我找村里的医生看过，后来就好了。初中毕业体检时我才发现左侧耳朵听力确实不太好。

    我还是比较喜欢有外人住到我家东屋的，毕竟热闹许多。貌似大弟也和我一样，每次听说要有什么人住我家的时候都胡乱激动。再后来，二弟懂点事后也是一样喜欢外人住到我家，尤其喜欢当兵的住进来。不只是因为当兵的那身军装看着气派，关键是当兵的比较友好，经常会把他们吃的饭菜送给我们一些。在那个贫穷艰苦的年代有人能给一些饭食就是最大的恩赐，更何况人家给的比我们日常吃的好很多。

    晚上有时候特别饿，我们几个都在嚷着向奶奶要吃的。奶奶便把堂屋大缸里腌制的咸菜切成碎丝，拿几个碗每个碗里放一些，然后再倒入开水。我们每人拿起一碗咸菜泡水，也算是不咸不淡有吃有喝了，但确实是不好吃，更不要提有一点营养，奶奶只是随便找些东西安慰我们饥饿的肚子，阻止了我们的闹腾。她还笑着和我们打趣说咸菜泡水屁股后面跟上鬼。而我实实在在是不爱喝她的咸菜泡水，于是总是跑到姥姥家，有时几天都不回去。

    很怀念有一年住了部队的家属和孩子一家三口，他们吃着白米饭，人家偶尔会送给我们一些。白米饭那可是只有大年三十我家才能吃到的啊！而人家的日常主食居然就是大米饭。于是在我和弟弟的心目中他们仿佛是比我们更高等级的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