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一次坐火车

    在我刚上学那年，姑姑生了个女儿，一直寄放在大姨奶奶家。我上学后就很少跟着奶奶走亲戚了，倒是大姨奶奶会经常抱着外甥女住到我家，方便找我们村里的一个老先生给姑姑的孩子看病。姑姑的孩子大概有点先天不足，虽然眉眼很漂亮，但黑瘦黑瘦的。有人说她脾不好，需要针灸治疗。

    姑姑在城里教书，据说去姑姑家需要坐火车。

    坐火车是我的一大心愿，九岁这一年的暑假，父亲决定带着我坐火车去姑姑家。

    提前几天我就很激动，但不敢声张，担心大弟和二弟知道了扰乱父亲的计划。

    临走的那一天似乎也是我跟着父亲悄悄溜出家门的，首次体验到了父亲对我的偏爱。

    到了镇上的火车站，父亲让我站在墙边反复比划着量我的身高。父亲是想看看我能不能免票，父亲说应该给我买半票，但他还是决定不给我买票了，让我上车时候低着头走路就行。

    一辆绿色的火车进站了，我低着头跟在父亲身后走到火车的门口，穿制服的人检查父亲的车票，没有阻拦我。父亲抱起我踏上火车的阶梯，知道父亲就在身后，我心理不害怕。

    上车后，父亲带我进入车厢，找到一个座位让我挨着他坐下。

    车厢里满满的都是人，这时我想起姥姥家墙上的一张画着坐火车的年画。我居然也像年画里的小姑娘一样坐上了火车，这太不可思议了。

    父亲看着我笑着，我看看车厢里的陌生人，又探头往车厢外看。

    火车开动了，车窗外的房屋和树木不断地往后跑，而且跑得越来越快。我的心仿佛随着火车向遥远的相反方向飞驰。

    不到两个小时，在我还没有坐够的时候，火车到站了。

    父亲拉着我的手下了火车，之后带着我走了很远的路才到达姑姑家。姑姑家在一个非常窄小的巷子里，可惜姑姑还没有下班，我和父亲只好原地等姑姑。

    姑姑终于下班了，看着高挑的姑姑穿着一身干部制服，手里拎着一个小包包向我们走来时，我有些腼腆害羞起来。姑姑是我的偶像，但这次见面我看到姑姑似乎没有几年前初见时候漂亮了。我有一点点失望。

    姑姑看到我和父亲表现的很平静，没有我想象中的惊喜表情。她带我们进到院子里时，我又吃一惊，居然还有这么小的院子，从街门口走到院子也就三五步。

    到屋里时，姑姑脱下制服换家常便衣，我的双眼一直跟随着姑姑，当看到姑姑坐在里屋地上放着的座位上换袜子时，我瞪大好奇的眼睛，姑姑拽下一双肉色透明的弹性很好的袜子。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丝袜，幻想着假如我有这样一双袜子该多好。

    姑姑家就两间房，大卧室靠北墙有一个大炕，一进门的外间屋子兼餐厅，这个屋子靠北墙也有一个大炕。

    不一会儿，姑父下班回来了。他几乎没怎么说话，回家后和父亲打个招呼开始做饭。

    晚饭后，姑姑打开她家的收音机让我听，伴随着欢快的音乐有一个清脆的女孩声音说小喇叭开始广播。我盯着收音机竖起耳朵认真地听，心理想着如果我家也能有收音机就好了。没在意父亲和姑姑闲聊什么。

    晚上我和父亲睡在姑姑家的外间。

    第二天，姑姑姑父都上班了。临走前我听见姑姑特意嘱咐父亲千万不要乱拧收音机听短波。

    白天父亲想出去逛逛，担心带上我会因为路远走的太累，他便决定让我独自在家等他，我答应父亲可以一个人在家等。我一个人在姑姑家的屋子里东看看西看看，一会儿又到院子里。反复出来进去几趟觉得很无趣，也不敢走出院门。屋里墙上挂着一个三面红旗的大镜子，我走到镜子前照照，看到一个一脸无聊的自己。再看看另一面墙上挂着的彩色日历，我努力辨认我学过的字。其中有两个字没学过，但我能猜出来是苍蝇。无聊的我伸着手指在空中反复比划着写这两个字，就在那一刻，我记住了这两个字怎么写。

    终于等回了父亲，他手里拿着一个白色小东西，进屋就找到一个碗，把那个白白的长东西放到碗里。父亲高兴地对我说这是城里才能买到的奶油冰棍，特别好吃。他让我一手拿着碗接着一手拿着木根，我尝一口白色的冰状东西，果然甜甜的，还冰冰凉。父亲说他是一路快走赶回来的，就担心到家会化掉。

    第三天，父亲决定带我回家。姑姑姑父没有继续挽留我们，其实就算挽留，父亲也惦记家里许多活计。而我更是觉得姑姑家很无趣，一分钟也不想停留了。

    返回家时再坐火车就没有了来的时的激动，我很坦然地跟着父亲上车下车。父亲说明年我坐火车就需要买半票了，争取下次带大弟或二弟来一趟姑姑家，让他俩也开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