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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暮 千灯照

    “贺印章,如果我死了你会哭吗?”她红着眼,任由着高处寒风吹打她白嫩的脸蛋上,几缕杂发迷乱她的视线。

    直盯着身旁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他一身白衣,身姿端正,面容严肃却不看她。

    也不回她。

    “贺印章。”她不甘心继续叫他。

    还没有回她。

    “贺印章。”她还是继续唤,一直看着他。

    他还是继续没有开口说话。

    “贺印章!你哑巴啦!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她受不了了他的冷漠,哭喊的拍打着他身。

    他依旧没有看她。

    闹了有一会儿,哭着也有一会儿,她的泪已经被吹干了,已经没有泪可流了。

    就疲惫的瘫坐在地。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走了……”

    赫连蕴麻木的看着贺印章渐行渐远的身影,她还是不甘心的喊着:“贺印章!你不得好死!!”

    可是回想和他的点点滴滴,她还是不舍得,快速的提起衣裙,下楼去,看见贺印章的身影,还是不死心的哀求着他的背影:“贺印章!我求求你了!你回来!!你回来啊!我不闹了,你乖乖回来好不好!”

    “贺印章!”

    她的嗓音已是嘶哑,提着华丽高贵的衣裳,乞求着他。

    这十几阁楼,赫连蕴一阶一阶的去追,他的身影还是那么远。

    下楼阶摔倒了,从那狭小的十几阶木台滚下来,赫连蕴没有哭,爬起来继续追,那精致白净的脸蛋已然全是灰尘和被磕磕碰碰的小血。

    “贺印章!”

    许是听见了她滚下的声响,贺印章停下了,背对着她。

    赫连蕴捧着一双被磕碰伤的细手,蹙着眉,哽咽的委屈说道:“贺印章,我受伤了。”

    回应这可怜的小娘子只是一句他亲口说的:“别装了……”

    她彻底绷不住了,不争气的眼泪一直往下流,坚定的眼神一直盯着那个狠心的人,时不时咬着朱唇,使自己冷静下来,心中堵住万分苦楚,还是那句疑问:“为什么?贺印章,我做错了什么?”

    ……

    他没有回答。

    赫连蕴双眼含泪,泪光闪烁,晃眼看见他那边半腰栏杆外的景色。

    夜市千灯照碧云,⾼楼红袖客纷纷。

    他们的路那么快就到头了吗?

    想来,赫连蕴淡淡的笑了,像是坦然了。

    贺印章欲要抬步,赫连蕴便快速的冲上去,抱住贺印章,向那半腰不到的栏杆冲去,去拥抱这繁华美景。

    夜市千灯照碧云,⾼楼红袖客纷纷……

    “你怎么那么开心?”自下朝来,就看见子仲喜上眉俏,一直出了内宫大殿,他才敢问。

    期子仲高着头,微微瞥了一眼贺印章,轻笑一声:“你这清流世家的人,怎会问我子仲会笑什么,让我开心的自然是佳人了!贺大人是几时才认识的我?”

    被调侃的贺印章抿了抿嘴唇,不好说什么,只岔开话题,“梅公又参了今尚书,生活靡绯,忤逆天盈,官妓为妻,大言不惭,一个娼妇为尚书夫人二十几年,虽作了良家,也让那娼贬去了边戍,则今尚书左迁至上水。”

    “边戍在最西,上水至东。今是尚书和尚书夫人的五十有几的岁数了,怕是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期子仲叹了口气,深表同情,如此恩爱夫妇儿女成群,良品数百里称赞,不过临白头,却分道扬镳。

    “你为何要驳梅公?那娼定是大乱特乱之妇。”贺印章不解。

    期子仲皱眉:“为何不驳?尚书夫人二十年来聪慧过人,老实本分。”

    “怎?你清流世家怎对一个身不由己的妇人如此大的意见?”期子仲感觉到了贺印章特别的态度,又问。

    贺印章微微低起了头,没回。

    “呐!今日算你好运,就随我一道去吧!”于是期子仲便拉着贺印章的胳膊一同上了轿子。

    又掀开轿帘对自己的侍从吩咐道:“若是老爷问起来就说和贺大人一同去了茶楼,晚会就回,你回去报信吧!”

    “去哪?”贺印章很是迷惑。

    期子仲撑起了扇子,笑道:“好处,一道好处。”

    来到熙熙攘攘贩卖的街道上,至停到了一处千灯照,贺印章才知道什么是他口里说的好处。

    几处紫簇花垂在木柱上,那上面的牌坊赐着小隶的‘千灯照’,又寻见从那一两木楼飘来的清香和悠扬的琴声,如此雅致,不像茶楼不像书社。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贺印章问向期子仲道。

    “好处,自然是个好处了。”期子仲大步流星迈去。

    掀开琉璃帘子,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处大圆台,旁边都是雅座,桌上还有着白兰,一提笔墨,四处清香扑鼻,令人心旷神怡。

    倒是万人空巷,座无空席,一个个都是戴着白纱斗笠的男子,行色身姿皆为衣冠楚楚的文人墨客。

    “喏。”期子仲拿着斗笠递给傻眼的贺印章,又道:“整日和那群言官词君一处会成毫无人性的呆子的。”

    “怎的骂人?”贺印章听出来说是他的了。

    期子仲一笑,随着一个戴斗笠的女子上了二楼,所见所闻的阁楼满是雅致气魄。

    到了雅间,这是几扇屏风相抵,白纱帘布,所围一圆栏,瞧不见什么,那香一直没断。

    想起这期子仲登徒子,贺印章一个不好的念头出来,随问向期子仲:“你不会是带我来了花柳烟巷吧?”

    期子仲端着茶杯,瞄了一眼贺印章,笑了。

    贺印章知道了,这就是花柳烟巷,顿时觉得这股香头晕口恶,怒眉看去,拍案而起,“期子仲!你竟引我到这腌臜这地,你这登徒子。”

    他骂起,期子仲也没生气,看着他转身欲离,忽然响起一阵琴音,淡然一笑,自顾的喝起茶。

    贺印章抬起脚也停了。

    琴声悠扬,霁月清风,絮语千言,道不尽,断了的琴弦,铺满指心的血,定格的年轮,琴声回响萧瑟处。

    一时傻眼。

    “月色满轩白,琴声宜夜阑。飗飗青丝上,静听松风寒。”他不由得的叹道。

    他从这琴音听出来好多东西,仿佛是在诉他的一生。

    那琴音突然停了。

    一拨琵琶声,坚定傲足。

    好生不凡,会看期子仲,他正得意的笑着,摆手许贺印章来坐,又轻声道:“蕴娘子来了,你就瞧好她的厉害吧。”

    小莲初上琵琶弦,弹破碧云天。

    可又是。

    何人劚得一片木,三尺春冰五音足。一弹决破真珠囊,迸落金盘声断续。

    阵阵鞭马声,冲破云霄,又是不肯低眉信手续续弹,好一个高傲寒梅的何人。

    一曲罢,人人称绝。

    忽然一白金华缕从那圆栏下去,引得下面的人一众风声。

    期子仲也起身走过去,在圆栏边停驻,贺印章也跟来,瞧见下面不远处一个白金华服水袖,一楼圆台围着一众鼓来。

    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襛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壤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

    一幕圆台之上,出尘如仙,傲世而立,恍若仙子下凡,令人不敢逼视。一袭白锦华服临风而飘,一头长发倾泻而下,点点如花,指指胜雪,说不尽的美丽清雅,高贵绝俗。

    夜幕将至,出了门来,贺印章还是那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几乎是期子仲搀扶着出来了的。

    久久不能平复。

    期子仲也没什么,只托人将贺印章送了回去。

    打开府门便见印郎如痴如醉的被搀扶着跨进了大门,期大人的侍从回话来:“说是看了副流连忘返的画。”

    她便没再说什么,就托人打发了他们,又唤丫鬟们替印郎备水,他还是副没魂的样子,就是睁着眼,不说话,躺下也是。

    她觉得他好累……

    次日,贺印章板着脸下了朝,在人群中看见期子仲同火伴聊得火热,只是紧跟上去,并没有上前问话。

    等他们皆散伙,贺印章才晃晃悠悠的来到期子仲得身旁,相互回礼后,他却不知要说什么了。

    期子仲也没想说什么,于是便冷了言,二人并走着。

    许久,贺印章才开口道:“那千灯照不算是花柳腌臜之地吧?”

    他似问似答,期子仲只能点点头,不知贺印章是不是在许自己的良心,徐徐说道:“蕴娘子乃是荣光一等一的乐坊教司主,技艺超群,不许官穷,随是浪迹天涯,千灯照便是她的,手下侍女也皆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荣光乐坊教司主……”是个官妓,贺印章黯然无光,垂下头来,心中矛盾千翻,但还是稍稍宽慰些,不是什么酒色交易便好。

    “你入官不过两年,蕴娘子也是离了荣光两年才归来。”期子仲道。

    贺印章擦擦额上的汗,一直不敢看期子仲,小声问道:“蕴娘子……是何许人?”

    听此,期子仲忽然停住了嘴边的恰意,一脸严肃没有好颜情,接口道:“今日许了孟官人,先行辞了。”

    便转身快步离去了。

    贺印章愣在原地,侍从牵马车来,一至回了贺府。

    他坐在亭子里,呆呆的看着池里的鱼,思绪神游。

    她缓缓来,端着攒盒,里面是她亲手做的糕点,见他晚饭都没入口,便做了点。

    “爹爹和叔公他们一直待在书房,你怎的没去?”她坐在他的身边。

    见好久他没回话,就轻轻的推了推他,他恍然的‘啊’了声,问她干什么,她摇了摇头。

    “何时了?”

    “快末时了。”她轻声回道,放下攒盒打开,一个一个的摆好,转头看见他不吭声的快步走开了,无言笑了,拿起了盘中的糕点吃了起来,只是有些噎人。

    他早早的就来了,不知她何时才来,只见千灯照还开着,便进了进去,一人全无,很是安静,趁着一抹夕阳洒在圆台了,白金白金的,仿佛看到了那个翩翩起舞,一撇一捺的她。

    想着,贺印章不由得笑了。

    “何人来?”

    凛若冰霜的声音传来,贺印章抬头看去,小巧的鼻子,玲珑的眼睛刻意眯着,君临天下的看着他,流露出冷峻的敌意,又伴着那高贵的姿态,抱着琵琶,恍若二十有几的样子,一身华衣。

    烨然若神人。

    她只是站在那里,笔直而优雅,浑然天成的气质,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在下贺印章。”他还没忘了规矩,便行礼。

    再抬头便没见了她的踪影,只是响起她那寒声:“今日不宜开张,回吧。”

    如此傲骨,吸引着贺印章皓皓丝丝,他仍是继续道:“昨日观娘子一曲一舞,思绪万千,想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辗转反侧,写下一则小诗,还望娘子观之感之。”

    没有回响,他便从胸口里掏出一幅字符来,压在桌上,回首:“谢过蕴娘子。”

    又是过了一日下朝来,贺印章早早的就拉着期子仲一同,走出了内朝大殿,才小心翼翼的问起他:“今日可是她的开张之日?”

    期子仲皱着眉,装着听不懂:“她?谁啊?今日张大人生辰,我赴了约,你也早些回去吧,贺公最近可是脸色不好。”

    贺印章没说什么,就乘上轿子回了府。

    从书房赶出来,贺印章又坐在亭子里,望着池子,没等想一会就不顾的跑了出去。

    已是夜幕压袭,他跑到了千灯照,灯火通明,还是开着门,却没了声响,走了进去,还是一人全无,只是照着亮,好生空荡。

    他跪在祠堂里好久,久到错过这场盛宴,不禁落幕,缓缓垂下了头。

    赫连蕴站在楼上,低着眼,看着他一袭白衣,身姿端正,面容姣好,与这她的傲骨,开口:“何人劚得一片木,三尺春冰五音足。一弹决破真珠囊,迸落金盘声断续。”

    贺印章抬起头来,与她对视。

    “写的不错。”她赞道。

    “与娘子的怕是不能及。”贺印章谦虚道。

    “能及。”赫连蕴转身,围着上楼的圆栏走,最后还是不见踪影。

    贺印章心里期待,忽然一白纱斗笠的女子下楼来,一个请的姿势,让他心生雀跃,一步步上楼来。

    被引进那大栏杆来,瞧见外面繁华落尽,灯火阑珊,一眼入帘。

    她就一身绸缎子,头钗千金,端坐在琴前,屏风里。

    朦朦胧胧。

    轻拨几下琴弦,果然坚定傲足。

    信手拈来,一曲琉璃终。

    梅花傲骨,流转星河,天地宽。

    “这曲还未填词。”她轻言道。

    贺印章心中已是思绪万千,忍不住提起身旁的笔墨,奋笔疾下。

    赫连蕴透着半纱屏风看着那人,半挽笔客,尽是认真潇洒,不忍多看了几眼。

    身边的侍女瞧出了端倪,笑了,是多久没见娘子对那些人那么瞧过。

    微风袭来,赫连蕴看着词,弹了起来,贺印章而和。

    词曲融为一体,极为和谐。

    “夜市千灯照碧云,⾼楼红袖客纷纷。”同赫连蕴一道站在栏杆前,俯瞰这天下,贺印章不由得说出。

    赫连蕴朱唇微弧。

    每每来到千灯照,贺印章都是坐在正堂上,不吃食不喝酒,就只是看着,赫连蕴的曲舞配上贺印章的词更为是上一层楼,客人络绎不绝,还有孩童传唱来。

    烨然若一对神仙佳人。

    回到贺府都是一股梅花香,她都不说什么,替他沐衣,听到府外传唱的神仙佳人,她都不说什么,替他填话。

    “印章呢?”大夫人忽然来。

    她拖着身子行礼,没应答,也不想去答了。

    大夫人搭着她的手,细细的摩挲着,安慰着她,又劝她放心,大夫人都知道了,会办好的。

    一日夜,赫连蕴站在栏杆前,一句不语,冷着脸看着楼下的行人,毫无生机,夜已是深。

    “许是什么耽误了,贺公子会来的。”身旁的侍女轻语道。

    却被赫连蕴一个斜眼给低下了头,不敢再说什么,她若无其事的摸了摸头上的发簪,依旧是傲人声:“夜市桥边⽕,春风寺外船。”

    灭了一楼的灯,只剩圆台一烛,翩翩起舞。

    “夜市千灯照碧云,⾼楼红袖客纷纷。”舞终,她气喘吁吁道,高楼热闹是他们的,她什么都没有。

    “赫连。”

    她猛然回头,看见贺印章发容凌乱,手提一笔墨朱画,那是梅花,黑白红。

    愣在原地。

    “我画了一日,画完便跑了过来。”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赠你。”

    “我来的晚了,没曾见你今日一舞,可能为我舞一曲?”

    赫连蕴视线模糊,她从未曾为人独舞,张驰小踱步,不喜小依小懦的她跳了个《半遮扇》,净显妖娆妩媚。

    “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词一曲一对屏。”

    如此月末,千灯照已然关上了门,蕴娘子世人再也没见舞,唯有贺大人每每独人舞。

    “今日是我生辰。”贺府的她为贺印章宽衣,轻声道,见他只是点点头,她便又说:“圣人会来。”

    他愣住了。

    贺府大宴,皆是文武百官祝贺,忙得不可开交,人人面带笑容前来贺词,她还是那副样子,不悲不喜,一一回礼。

    大夫人告诉她就是今晚。

    于是她便乘了一处轿子匆匆去了花柳巷,换作轻荡妇女的样子,和被灌了药的贺印章行了这晚了两年的房事。

    早早又被偷偷送回来,只有她,路过千灯照时,看见那楼上的女子,月光洒满她的脸上,真是神人,不觉得她已是两行泪。

    于是,赫连蕴站在那里,就过了一夜,听侍女传来贺印章从花柳巷出来,她才倒下。

    此后再也没见贺印章。

    足足三天。

    他还是会从花柳巷出来。

    赫连蕴不再听,只是每每卧在美人榻上看着他们曾一起填过的词曲。

    还是在那个栏杆边,她头上减了不少簪子,也是淡妆,一身布衣,就看着楼下相濡以沫的老夫妇,不语。

    忽然那熟悉的脸庞就在一马车里,透着轿帘,恍然与一女子擦额。

    那女子面容端庄,螓⾸蛾眉,姱容修态,我见犹怜,一姿一态尽显大家风范。

    她不忍再看,缓缓的闭上了眼,只有一处清泪。

    贺印章,一品丞相贺公之子,世代文官,书香门第,清流世家,她一阶官妓,乐坊教司,得此青睐,很是雀跃,本以为良觅一佳人,没曾想这佳人却觅上另处佳人。

    那她算什么?

    她不说话,端坐在梳妆前,娴熟的妆点,化了又洗,洗了又化,不知为何,她总感觉她长的像是那狐媚样子来。

    端坐了好久,她说出来了那句:“他是不是等久了,本来就是想要我的身子,不肯再装下去了……”

    侍女流着泪,瘫坐在赫连蕴的身边,哽咽着:“娘子,那是娼妇,怎能和我们相比。”

    如此清醒的侍女,换来的却是赫连蕴的一个耳光,她泛着红眼,咬着牙,轻语:“娼妇又怎么了……”

    她再也没了颜色,毫无生机的抹这妆,比之前更艳了。

    “今夜请他来。”

    今夜到了,他也到了。

    他似乎醉了,半眯着眼,红着脸,进门来就瘫坐在走廊里,周围昏暗,只有圆台一烛,似有一俏宵人上了台。

    半昏半醒着,像以前一样听着曲子填着词。

    “红绡学舞腰肢软,旋织舞衣宫样染。”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楼台新邸第,歌舞小婵娟。急破催摇曳,罗衫半脱肩。”

    赫连蕴衣衫不整躺在贺印章的怀里,被贺印章横抱而去,乱花渐入迷人眼。

    赫连蕴醒来时,在圆台上的只有她一人,衣衫挡身,半露白肤。

    以后再也寻不到他的踪迹,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

    赫连蕴披上披风,准备出门,却被侍女拦了下来,又是一耳光,侍女心里委屈,下跪哭喊着:“他是贺公之子要与皇室郡主成婚,娘子……别在作践自己了,我们输不起了。”

    外面下了雪,真的好冷啊。

    迎面来,都是那些妇女的咒骂和砸过来的东西。

    侍女赶紧关上门。

    有一天夜晚,千灯照来了好多男人,带着黑色斗笠,一个个道貌岸然,楼里阵阵凄惨声人寰。

    天微亮,躺在圆台之上的赫连蕴死死抓住手里的衣服,盖在一丝不挂的身上,处处都是伤痕,她转过头,看见一头撞死在柱子前的侍女。

    她是个孤儿,无牵无挂就去了,赫连蕴也是个孤儿,为什么她要苦苦撑着……

    “夜市千灯照碧云,⾼楼红袖客纷纷。”

    她轻轻唱。

    仿佛真的看到了在繁华千灯照处,看她跳舞的他,就笑了,不觉泪已是浸湿她的耳发。

    恍然。

    从高楼一跃而下,她喷出一口鲜血,白嫩的脸上已然都是血痕,转头看见贺印章还是干干净净,只是闭着眼,嘴角一处血。

    她听不见周围嘈嘈杂杂的声音,看不见来围看的路人。

    她笑着说:“到死,你还是比我体面……”

    眼里慢慢模糊,只是觉得所目之地,灯火通明,微微一笑:“还真是夜市千灯照碧云,⾼楼红袖客纷纷。”

    说完,缓缓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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