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三巡五味之后，老洪老陈他们暗暗点头，陈海的表现完全出乎他们的想象，词张嘴就来，酒端杯就干，礼数周全，态度周到。反观带着眼镜的刘国杰就像个正常的高中生，青涩稚嫩，但嘴甜，好好打磨下是个酒场的好料子。
气氛差不多了，酒酣胆热，老洪挑起了今天的主题。
“小陈，不瞒你说，我们几个老家伙退休之后没什么长进，想不出来什么办法。今天这个局就是想听听你们年轻人的看法，无论对错，你们是七八点钟的朝阳嘛！”
老陈接口道：“人退了，说话也没什么用。你知道么，想做些什么也没地方要，这整天闲得无聊倒不是事，你说我们大老爷们怎么就不能做点事呢？今天小陈你随便说，我洗耳恭听。”
众人放下筷子，目光炯炯的看着陈海三人。
陈海沉吟了一会，抬头说道：“老哥哥们都是当过领导的人，你们记得从78年开始国有企业是怎么改革的么？”
老洪毫不犹豫的说道：“当然记得，改革开放的时候我还是个车间主任，那会儿我们矿机厂的效益可好了，是人人眼红人人都想进的企业。后来社会上搞的什么承包什么兼并，我们矿机厂看都不看。谁知道这些年啊，煤矿没什么效益，矿机厂也就半死不活的了。我去体改办以后真是一年不如一年，现在啊，就靠着银行贷款过日子了。”
在家具厂当副厂长的老李说道：“按说我们做钢木家具的，应该还可以吧，谁家不得用家具啊。谁知道，现在生产出来的桌椅板凳根本卖不出去，工资都快半年没开过了，更别说报销医药费，我自己就攒了一沓子各种票都报不了，要是不去找市里找银行，这个企业呀，我看难。”
众人纷纷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大体意思是一样的。
听的田小雨和刘国杰目瞪口呆，完全想不到熟悉的大院后面的企业竟然是这幅样子。
陈海点头道：“老哥哥们，你们觉得上面会看着企业就这样半死不活离死不远的熬下去么？如果看不下去，会怎么办？”
老洪迟疑道：“我从体改办退休的时候，上面出了个文件是叫做《关于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若干问题的决定》，里面讲的是什么现代企业制度。”
陈海说道：“我们在课本上学过，十六个字：产权清晰、权责明确、政企分开、管理科学。接下来就是一个问题：会怎么办才能做到这十六个字？小子我大胆猜测一下，就是四个字：不破不立。”
老洪陷入沉默，老陈他们有些震惊。田小雨刘国杰有些发懵，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陈海么？
陈海端起酒杯，挨个碰杯后喝完，坐下继续说道：“小子我还年轻，看问题不够全面，说错的地方老哥哥们就当我酒话了，别说小子我胡言乱语啊。”
老洪喝完放下酒杯，紧盯着陈海说道：“小陈，你继续说！没事，今天我们就敞开来，就是要听听你们年轻人的看法。”
陈海笑着继续说道：“那我就继续放肆了。在我眼中，不破不立的关键只有一个，就是怎么破。破最难，至于立么，那一百年我们都过来了，换言之，破而后立。破了就有了立的基础就有了办法。”
接下来是震惊众人的一句话：“破，会落在产权清晰上，会有大量职工失去赖以生存的工作，会有大量没有竞争力的事业破产清算然后彻底改制。”
不理会众人的表情或者情绪，陈海接着说道：“大势如此，势不可违。老哥哥们做贡献的路子不在拯救企业上，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
老洪长叹一声，猛的端杯一饮而尽，连续三杯，之后又是一声长叹。
老陈老王老张老方他们也都各自摇头各自端杯，一时间，桌上气氛冷了下来，都不自觉的抓起手边的烟点着抽了起来。
一群老烟枪抽的烟熏火燎的，陈海才不管他们怎么想呢，更不信他们没感觉或者想不到，只是窗户纸由自己这个高中生来捅破，一时半会无法接受而已。
张罗着刘国杰田小雨吃吃喝喝，悄悄的跟俩人商量一会挨个碰个杯敬个酒，俩人奇怪的点着头，心里一肚子疑问等出去后再问个清楚。
良久，老洪主动端杯跟陈海碰杯，摇着头苦笑道：“你这小子，什么都敢说，更是什么都看的明白。来，初生牛犊，咱俩碰一杯！”
放下酒杯，老洪环视，提声道：“怎么样？小陈一个高中没毕业的孩子都能看到，我们还在自欺欺人么？文件里说的清楚，咱们只是停留再过去的荣光里罢了！咱们的方向就不对，再怎么想都没用。我提议，大家跟小陈喝一杯，谢谢小陈跟咱们说真话说这么透的话！”
老陈呼喝着就要单独来一个，陈海忙摆手表示自己敬大家，酒量有限不敢单独碰杯。
喧闹一阵，气氛更加热烈。刘国杰撺掇着很每个人都喝了一杯，田小雨不甘落后紧随其后。
陈海看着桌上的氛围，给每个人都点了一颗烟，坐下后继续说道：“老哥哥们，小子说句不好听的话，假设咱们做出了贡献，会是在企业上么？我觉得可能性不大。那咱们换个角度，能活的好好的企业跟咱们没关系，事实证明了他们有很强的市场竞争力，活不下去等着救济的企业有必要去管么。我们为什么不把方向放到人的身上，放到人的信心上？大处着眼小处着手，岂不妙哉！”
老洪一拍桌子，盆盘碗盏叮当作响。其他人愣着，在极速思考。
陈海不管不顾，抓紧填肚子，连田小雨拽胳膊都不搭理，之前都是铺垫，接下来才是正题，道理好说，点子难出。
老洪拍完桌子，回身翻出一堆口杯，倒满酒得有二两，又是两瓶酒清空了。
老洪抢过酒，亲自挨个倒满，然后说道：“怎么样？都说说吧！”
老陈摸着酒杯，摇头道：“真的是老了啊！我说诸位，你们说咱们就是锻炼个身体，怎么今天就一下子感觉到不服老不行了呢，思想真的跟不上喽！”
老方没好气的说道：“说正事，别打哈哈，把你那套收起来！”
老洪哈哈笑道：“大处着眼小处着手，那小陈你有没有好的想法，说来给我们几个老家伙开发开发脑子。”
陈海放下筷子，反正已经说开了，不必在乎什么，就大咧咧的说道：“老哥哥们，货币的本质是什么？是国家信用。企业的本质是什么？现在是让每一个成员能挣到追求更好生活的钱，有继续美好生活繁衍生息的欲望。国外有个马斯洛夫，他有个理论叫做五层需求，我说的这些仅仅是第二层，上面还有三层呢！”
端杯跟每个人碰了一下，喝了一口继续说道：“现在时机未到，我们能做的很简单，就是做信心！从哪做起呢，就从传统文化做起！”
看到众人不解，陈海笑着解释道：“传统的东西是成本最小收益最高的东西。咱们着有锣鼓有秧歌有戏剧有一大堆的祖先传下来的好玩意，这些东西是刻在每个人的骨头里的，是我们的根。我们可以用来给人们快乐给人们希望，但这些东西也可以挣钱，挣些小钱，挣到，花出去，再挣到，再花出去，精气神不散，这希望不就有了么，美好生活不就有了盼头了么。这就是小处着手，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没错，时机未到。太多人不愿放下期望或者身段，抓精气神是没办法的办法。
做过副厂长的老陈深有感触，说道：“要说职工们最开心的时候，我觉得不是发工资的时候，而是发福利搞活动的时候，可比上班有劲多了，一个个的又争又抢。唉，那场景很久没看到过喽！小陈这个主意有意思，有搞头。”
老洪接口道：“那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要是能商量出来个法子，我就当做第二春啦！”
当下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
陈海打断大家，使劲晃晃脑袋让自己思路清醒一下，抛出了他的想法：“做事情得有做事情的样子。这些事在家里是搞不出来的，太影响日常的生活。最好是能找个地方，大点的，开会加排练。总之，小投入，抓传统，多扩散，精气神有了，路子法子就多了。”
到此时，已经下午两点多了。陈海算算喝下去的得小半斤，觉得有点上头，提出不能喝了，接下来的讨论没有在座各位见多识广便不再参与，拉起刘国杰和田小雨告辞离开。
老洪与众人体谅，不再劝解，送到门口，然后回到酒桌上继续喝酒讨论。
午后的天气还算暖和。三人裹紧衣服，戴严帽子，慢慢骑着车子。
小城的冬日里透露着颓废衰败，马路两旁的建筑显得破旧，街上的行人匆匆忙忙。
二十分钟的车程，经过不少工厂和大院，能看见许多砖混结构的居民楼。路边的商店和饭店都挂着棉门帘，一节烟囱伸出窗外，冒着淡淡袅袅的烟，一股子烧煤的味道。
气氛差不多了，酒酣胆热，老洪挑起了今天的主题。
“小陈，不瞒你说，我们几个老家伙退休之后没什么长进，想不出来什么办法。今天这个局就是想听听你们年轻人的看法，无论对错，你们是七八点钟的朝阳嘛！”
老陈接口道：“人退了，说话也没什么用。你知道么，想做些什么也没地方要，这整天闲得无聊倒不是事，你说我们大老爷们怎么就不能做点事呢？今天小陈你随便说，我洗耳恭听。”
众人放下筷子，目光炯炯的看着陈海三人。
陈海沉吟了一会，抬头说道：“老哥哥们都是当过领导的人，你们记得从78年开始国有企业是怎么改革的么？”
老洪毫不犹豫的说道：“当然记得，改革开放的时候我还是个车间主任，那会儿我们矿机厂的效益可好了，是人人眼红人人都想进的企业。后来社会上搞的什么承包什么兼并，我们矿机厂看都不看。谁知道这些年啊，煤矿没什么效益，矿机厂也就半死不活的了。我去体改办以后真是一年不如一年，现在啊，就靠着银行贷款过日子了。”
在家具厂当副厂长的老李说道：“按说我们做钢木家具的，应该还可以吧，谁家不得用家具啊。谁知道，现在生产出来的桌椅板凳根本卖不出去，工资都快半年没开过了，更别说报销医药费，我自己就攒了一沓子各种票都报不了，要是不去找市里找银行，这个企业呀，我看难。”
众人纷纷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大体意思是一样的。
听的田小雨和刘国杰目瞪口呆，完全想不到熟悉的大院后面的企业竟然是这幅样子。
陈海点头道：“老哥哥们，你们觉得上面会看着企业就这样半死不活离死不远的熬下去么？如果看不下去，会怎么办？”
老洪迟疑道：“我从体改办退休的时候，上面出了个文件是叫做《关于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若干问题的决定》，里面讲的是什么现代企业制度。”
陈海说道：“我们在课本上学过，十六个字：产权清晰、权责明确、政企分开、管理科学。接下来就是一个问题：会怎么办才能做到这十六个字？小子我大胆猜测一下，就是四个字：不破不立。”
老洪陷入沉默，老陈他们有些震惊。田小雨刘国杰有些发懵，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陈海么？
陈海端起酒杯，挨个碰杯后喝完，坐下继续说道：“小子我还年轻，看问题不够全面，说错的地方老哥哥们就当我酒话了，别说小子我胡言乱语啊。”
老洪喝完放下酒杯，紧盯着陈海说道：“小陈，你继续说！没事，今天我们就敞开来，就是要听听你们年轻人的看法。”
陈海笑着继续说道：“那我就继续放肆了。在我眼中，不破不立的关键只有一个，就是怎么破。破最难，至于立么，那一百年我们都过来了，换言之，破而后立。破了就有了立的基础就有了办法。”
接下来是震惊众人的一句话：“破，会落在产权清晰上，会有大量职工失去赖以生存的工作，会有大量没有竞争力的事业破产清算然后彻底改制。”
不理会众人的表情或者情绪，陈海接着说道：“大势如此，势不可违。老哥哥们做贡献的路子不在拯救企业上，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
老洪长叹一声，猛的端杯一饮而尽，连续三杯，之后又是一声长叹。
老陈老王老张老方他们也都各自摇头各自端杯，一时间，桌上气氛冷了下来，都不自觉的抓起手边的烟点着抽了起来。
一群老烟枪抽的烟熏火燎的，陈海才不管他们怎么想呢，更不信他们没感觉或者想不到，只是窗户纸由自己这个高中生来捅破，一时半会无法接受而已。
张罗着刘国杰田小雨吃吃喝喝，悄悄的跟俩人商量一会挨个碰个杯敬个酒，俩人奇怪的点着头，心里一肚子疑问等出去后再问个清楚。
良久，老洪主动端杯跟陈海碰杯，摇着头苦笑道：“你这小子，什么都敢说，更是什么都看的明白。来，初生牛犊，咱俩碰一杯！”
放下酒杯，老洪环视，提声道：“怎么样？小陈一个高中没毕业的孩子都能看到，我们还在自欺欺人么？文件里说的清楚，咱们只是停留再过去的荣光里罢了！咱们的方向就不对，再怎么想都没用。我提议，大家跟小陈喝一杯，谢谢小陈跟咱们说真话说这么透的话！”
老陈呼喝着就要单独来一个，陈海忙摆手表示自己敬大家，酒量有限不敢单独碰杯。
喧闹一阵，气氛更加热烈。刘国杰撺掇着很每个人都喝了一杯，田小雨不甘落后紧随其后。
陈海看着桌上的氛围，给每个人都点了一颗烟，坐下后继续说道：“老哥哥们，小子说句不好听的话，假设咱们做出了贡献，会是在企业上么？我觉得可能性不大。那咱们换个角度，能活的好好的企业跟咱们没关系，事实证明了他们有很强的市场竞争力，活不下去等着救济的企业有必要去管么。我们为什么不把方向放到人的身上，放到人的信心上？大处着眼小处着手，岂不妙哉！”
老洪一拍桌子，盆盘碗盏叮当作响。其他人愣着，在极速思考。
陈海不管不顾，抓紧填肚子，连田小雨拽胳膊都不搭理，之前都是铺垫，接下来才是正题，道理好说，点子难出。
老洪拍完桌子，回身翻出一堆口杯，倒满酒得有二两，又是两瓶酒清空了。
老洪抢过酒，亲自挨个倒满，然后说道：“怎么样？都说说吧！”
老陈摸着酒杯，摇头道：“真的是老了啊！我说诸位，你们说咱们就是锻炼个身体，怎么今天就一下子感觉到不服老不行了呢，思想真的跟不上喽！”
老方没好气的说道：“说正事，别打哈哈，把你那套收起来！”
老洪哈哈笑道：“大处着眼小处着手，那小陈你有没有好的想法，说来给我们几个老家伙开发开发脑子。”
陈海放下筷子，反正已经说开了，不必在乎什么，就大咧咧的说道：“老哥哥们，货币的本质是什么？是国家信用。企业的本质是什么？现在是让每一个成员能挣到追求更好生活的钱，有继续美好生活繁衍生息的欲望。国外有个马斯洛夫，他有个理论叫做五层需求，我说的这些仅仅是第二层，上面还有三层呢！”
端杯跟每个人碰了一下，喝了一口继续说道：“现在时机未到，我们能做的很简单，就是做信心！从哪做起呢，就从传统文化做起！”
看到众人不解，陈海笑着解释道：“传统的东西是成本最小收益最高的东西。咱们着有锣鼓有秧歌有戏剧有一大堆的祖先传下来的好玩意，这些东西是刻在每个人的骨头里的，是我们的根。我们可以用来给人们快乐给人们希望，但这些东西也可以挣钱，挣些小钱，挣到，花出去，再挣到，再花出去，精气神不散，这希望不就有了么，美好生活不就有了盼头了么。这就是小处着手，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没错，时机未到。太多人不愿放下期望或者身段，抓精气神是没办法的办法。
做过副厂长的老陈深有感触，说道：“要说职工们最开心的时候，我觉得不是发工资的时候，而是发福利搞活动的时候，可比上班有劲多了，一个个的又争又抢。唉，那场景很久没看到过喽！小陈这个主意有意思，有搞头。”
老洪接口道：“那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要是能商量出来个法子，我就当做第二春啦！”
当下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
陈海打断大家，使劲晃晃脑袋让自己思路清醒一下，抛出了他的想法：“做事情得有做事情的样子。这些事在家里是搞不出来的，太影响日常的生活。最好是能找个地方，大点的，开会加排练。总之，小投入，抓传统，多扩散，精气神有了，路子法子就多了。”
到此时，已经下午两点多了。陈海算算喝下去的得小半斤，觉得有点上头，提出不能喝了，接下来的讨论没有在座各位见多识广便不再参与，拉起刘国杰和田小雨告辞离开。
老洪与众人体谅，不再劝解，送到门口，然后回到酒桌上继续喝酒讨论。
午后的天气还算暖和。三人裹紧衣服，戴严帽子，慢慢骑着车子。
小城的冬日里透露着颓废衰败，马路两旁的建筑显得破旧，街上的行人匆匆忙忙。
二十分钟的车程，经过不少工厂和大院，能看见许多砖混结构的居民楼。路边的商店和饭店都挂着棉门帘，一节烟囱伸出窗外，冒着淡淡袅袅的烟，一股子烧煤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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