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恩怨
听完云天的猜测之后，杨绝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成王败寇，如是而已。
云天转头看向君惜若，问道：“你早就想到了，惜若？”
“我原先是想告诉你的，不过真相，向来是死亡的最好陪葬品。”
“也许一直掩埋在地下，才是最好的……”
君惜若声音萧索地道。
“本王不会让你死在这里，本王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云中律法来审判你的罪行！”
云珏盯着杨绝，声音冰冷到了极点。
“来人，将此人押往刑狱司！”
“等到审判之后，当众明正典刑！”
神策吩咐刑狱司刑卫，将功力被镇北王废掉的杨绝，押回刑狱司。
“不！”
杨绝宁愿被云珏格杀当场，也不愿以一个失败者的面目，被云中的百姓在法场上指指点点。
“神策，云珏！难道你忘了我们之间的血海深仇了吗？杀了我，报仇啊！”
“杀了我……”
杨绝疯狂叫嚷，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再看他一眼。
以前的官场敌人如是，文司的文官旧友亦如是。
第二天，随着杨绝被凌迟处死，杨绝之前桩桩件件的谋划，也随之公布于众，十几年前的皇王旧案也终于真相大白。
云中百姓气愤的同时，也不禁对皇王的死感到惋惜。
昔日撼山摧海，亦不足以形容其万一的云中旗帜，最终，还是逃不过英雄的宿命吗？
阴谋，阳谋，英雄皆死于此。
清晨，薄雾还未散去。
一位农家妇人，手臂里挎着一只竹篾编织成的篮子，另一只手提着裙袂，正吃力地向着村子东北角的矮山上走去。
说是矮山，其实更像是一座大土堆。
土堆上，是一块块或新或旧的碑石，有大有小，上面的花纹有的繁复，有的简单。
不过，唯一相同的，都是碑石连同后面的坟冢垒土，都干净整洁。
毕竟，都是一个村子里去世的村民，大家或多或少都沾亲带故。
清明祭扫的时候，顺手擦拭一下墓碑，拔一下坟头的杂草，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不过，整洁之下，远离坟堆的一处坟茔，却显得孤单，而又格格不入。
农家妇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只有十二岁的儿子，正活力十足地拔着远处坟茔上的杂草，不由得轻轻一笑。
妇人依次摆下自家田地产的蔬果野菜，还有去年清明特意买来饲养的小鸡。
又瘦又黑的孩子，闻到煮熟的鸡肉味，呆呆看了一会儿，然后更加卖力地清理这处朴素得近乎简陋的坟茔。
娘亲说了，就和去年一样，等躺在地底的爹爹吃过了，这只足足养了一年的鸡，自己就可以吃了。
孩子用沾满泥土的袖子擦了擦嘴角，搽了一点黄土的嘴角使劲抿了抿，孩子又偷偷咽了一口口水。
其实孩子很想告诉娘亲，一直躺着地里的爹爹，似乎不是很喜欢吃鸡，因为每次娘亲烧完纸钱后，整只鸡一动都没动。
孩子更想告诉娘亲，自己也不是很喜欢吃鸡肉，把小花养着下鸡蛋就很好了啊，这样娘亲也可以吃上鸡蛋了。
想到这里，孩子又偷偷咽了一口口水。
“襄云，过来，给你爹磕头。”
农妇用袖子仔细擦干净墓碑后，招手唤过拔草的儿子。
郭襄云答应了一声，拍干净手心的泥土，直挺挺地在墓碑前跪下。
咚的一声！
身为娘亲的农妇心里疼得一哆嗦，他却像没事人一样，朝农妇没心没肺地龇牙笑了一声。
而后，两只小手执礼，恭敬地大声道：“孩儿给父亲大人磕头了！”
一旁面带悲戚的农妇，则在心里悄悄对着亡夫倾诉。
自家的大仇人终于死了，是皇王的儿子亲自抓的，在城里凌迟死的。
孩子他爹，如果在地下看见皇王殿下，记得告诉他一声，我和小襄云从来没有怪过他……
祭扫完毕后，农妇拉着郭襄云的小手，顺着田埂小路往村里的角落走去，并不时矮下身子，顺手将村民田里刚冒头的小草。小心拽掉。
农妇远远看见前往矮山扫墓的村民，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明明老远就看见农妇的村民，即便走路的动作僵硬了片刻，最后还是视而不见地走远了。
小郭襄云张了张嘴，刚想叫一声张大爷，没等叫出口，扛着锄头的张老头，早就快步走远了。
“哼，等我长大了，当了大官，一定要把村子里这些对娘亲不好的人，都抓去打板子！”
小郭襄云小手叉着腰，气呼呼地瞪着这些从小到大都躲着他们娘俩的村民。
“襄云，你还记不记得前几年你爬树摘果子，不小心掉下来的时候，是谁接住你的？”
农妇拉着小郭襄云，笑着对每一个遇见的村民打着招呼，尽管回应的寥寥无几。
“那就不打张大爷的板子了……”
农妇没有告诉小郭襄云，每一个他独自跑去玩的危险地方，都能看见那个衰老佝偻的身影。
为的是小郭襄云出现危险时，老人可以第一时间冲过去救下他。
毕竟当年在云都城里，老人没能挡下拍向孩子父亲的那一掌，老人为此自责了一辈子。
“不过，隔壁孙大娘的板子一定要打！”
“谁叫她前几个月骂娘亲来着！”
“说娘亲病病殃殃的，就不要去田里插禾苗了，省得倒在田里没人发现！”
“打多少呢，就打十下板子吧……不行，孙大娘虽然比男人还壮实，十下是不是也太多了？”
小郭襄云空着的右手挠着头，很是苦恼。
“那你打板子之前，可要把孙大娘这些年给你的衣服都还给她喔。”
“要知道，你这些年穿的衣服，可都是孙大娘一针一线改出来的。”
“这不，昨天还放在咱们家门口，你当成宝贝，抱着舍不得撒手的那几本兵书，不正是隔壁孙兴业，前几天刚看完就立马拿给你的嘛？”
农妇同样没有告诉儿子，隔壁孙大娘骂过自己的当天夜里，自家的一亩薄田整整齐齐地种满了秧苗。
至于每天早上，都要和自家屠夫汉子吵个不停的孙大娘，骂过自己的第二天，出奇的没了吵架声。
而那天清晨，农妇终于发现了总是隔三差五出现在家门口的肉，是谁的手笔。
一个糙汉子，正将草绳捆绑好的一小片肉，笨手笨脚地挂在她家门栓上。
谁叫自家娘们半夜帮人家插秧苗，累到现在还没有睡醒呢。
平时，偷偷送肉这种事，都是自家娘们自己做的……
若干年后，官拜一品大将军的郭襄云，回忆屡立战功，仕途扶摇直上的一生时，发现自始至终没有一个当年的孙家村村民，腆着脸来府上求取一官半职。
以至于，被同乡同宗的父老乡亲，快要踏破门槛的沙场同仁们，都怀疑待人和顺的郭大将军，该不会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
要不然，这么多年，怎么会一个同乡亲友都没有来过武司呢？
而被继位云帝誉为“云中襄助”的郭大将军，直到告老还乡，全村老少互相搀扶等候在村口的那一天。
他这才明白，这世上，有这么一种村邻。
你富贵时，我不趋炎附势，求你，意图鸡犬升天。
你落魄日，我不落井下石，帮你，只因都是村邻。
有村邻若此，家之幸也！
成王败寇，如是而已。
云天转头看向君惜若，问道：“你早就想到了，惜若？”
“我原先是想告诉你的，不过真相，向来是死亡的最好陪葬品。”
“也许一直掩埋在地下，才是最好的……”
君惜若声音萧索地道。
“本王不会让你死在这里，本王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云中律法来审判你的罪行！”
云珏盯着杨绝，声音冰冷到了极点。
“来人，将此人押往刑狱司！”
“等到审判之后，当众明正典刑！”
神策吩咐刑狱司刑卫，将功力被镇北王废掉的杨绝，押回刑狱司。
“不！”
杨绝宁愿被云珏格杀当场，也不愿以一个失败者的面目，被云中的百姓在法场上指指点点。
“神策，云珏！难道你忘了我们之间的血海深仇了吗？杀了我，报仇啊！”
“杀了我……”
杨绝疯狂叫嚷，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再看他一眼。
以前的官场敌人如是，文司的文官旧友亦如是。
第二天，随着杨绝被凌迟处死，杨绝之前桩桩件件的谋划，也随之公布于众，十几年前的皇王旧案也终于真相大白。
云中百姓气愤的同时，也不禁对皇王的死感到惋惜。
昔日撼山摧海，亦不足以形容其万一的云中旗帜，最终，还是逃不过英雄的宿命吗？
阴谋，阳谋，英雄皆死于此。
清晨，薄雾还未散去。
一位农家妇人，手臂里挎着一只竹篾编织成的篮子，另一只手提着裙袂，正吃力地向着村子东北角的矮山上走去。
说是矮山，其实更像是一座大土堆。
土堆上，是一块块或新或旧的碑石，有大有小，上面的花纹有的繁复，有的简单。
不过，唯一相同的，都是碑石连同后面的坟冢垒土，都干净整洁。
毕竟，都是一个村子里去世的村民，大家或多或少都沾亲带故。
清明祭扫的时候，顺手擦拭一下墓碑，拔一下坟头的杂草，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不过，整洁之下，远离坟堆的一处坟茔，却显得孤单，而又格格不入。
农家妇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只有十二岁的儿子，正活力十足地拔着远处坟茔上的杂草，不由得轻轻一笑。
妇人依次摆下自家田地产的蔬果野菜，还有去年清明特意买来饲养的小鸡。
又瘦又黑的孩子，闻到煮熟的鸡肉味，呆呆看了一会儿，然后更加卖力地清理这处朴素得近乎简陋的坟茔。
娘亲说了，就和去年一样，等躺在地底的爹爹吃过了，这只足足养了一年的鸡，自己就可以吃了。
孩子用沾满泥土的袖子擦了擦嘴角，搽了一点黄土的嘴角使劲抿了抿，孩子又偷偷咽了一口口水。
其实孩子很想告诉娘亲，一直躺着地里的爹爹，似乎不是很喜欢吃鸡，因为每次娘亲烧完纸钱后，整只鸡一动都没动。
孩子更想告诉娘亲，自己也不是很喜欢吃鸡肉，把小花养着下鸡蛋就很好了啊，这样娘亲也可以吃上鸡蛋了。
想到这里，孩子又偷偷咽了一口口水。
“襄云，过来，给你爹磕头。”
农妇用袖子仔细擦干净墓碑后，招手唤过拔草的儿子。
郭襄云答应了一声，拍干净手心的泥土，直挺挺地在墓碑前跪下。
咚的一声！
身为娘亲的农妇心里疼得一哆嗦，他却像没事人一样，朝农妇没心没肺地龇牙笑了一声。
而后，两只小手执礼，恭敬地大声道：“孩儿给父亲大人磕头了！”
一旁面带悲戚的农妇，则在心里悄悄对着亡夫倾诉。
自家的大仇人终于死了，是皇王的儿子亲自抓的，在城里凌迟死的。
孩子他爹，如果在地下看见皇王殿下，记得告诉他一声，我和小襄云从来没有怪过他……
祭扫完毕后，农妇拉着郭襄云的小手，顺着田埂小路往村里的角落走去，并不时矮下身子，顺手将村民田里刚冒头的小草。小心拽掉。
农妇远远看见前往矮山扫墓的村民，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明明老远就看见农妇的村民，即便走路的动作僵硬了片刻，最后还是视而不见地走远了。
小郭襄云张了张嘴，刚想叫一声张大爷，没等叫出口，扛着锄头的张老头，早就快步走远了。
“哼，等我长大了，当了大官，一定要把村子里这些对娘亲不好的人，都抓去打板子！”
小郭襄云小手叉着腰，气呼呼地瞪着这些从小到大都躲着他们娘俩的村民。
“襄云，你还记不记得前几年你爬树摘果子，不小心掉下来的时候，是谁接住你的？”
农妇拉着小郭襄云，笑着对每一个遇见的村民打着招呼，尽管回应的寥寥无几。
“那就不打张大爷的板子了……”
农妇没有告诉小郭襄云，每一个他独自跑去玩的危险地方，都能看见那个衰老佝偻的身影。
为的是小郭襄云出现危险时，老人可以第一时间冲过去救下他。
毕竟当年在云都城里，老人没能挡下拍向孩子父亲的那一掌，老人为此自责了一辈子。
“不过，隔壁孙大娘的板子一定要打！”
“谁叫她前几个月骂娘亲来着！”
“说娘亲病病殃殃的，就不要去田里插禾苗了，省得倒在田里没人发现！”
“打多少呢，就打十下板子吧……不行，孙大娘虽然比男人还壮实，十下是不是也太多了？”
小郭襄云空着的右手挠着头，很是苦恼。
“那你打板子之前，可要把孙大娘这些年给你的衣服都还给她喔。”
“要知道，你这些年穿的衣服，可都是孙大娘一针一线改出来的。”
“这不，昨天还放在咱们家门口，你当成宝贝，抱着舍不得撒手的那几本兵书，不正是隔壁孙兴业，前几天刚看完就立马拿给你的嘛？”
农妇同样没有告诉儿子，隔壁孙大娘骂过自己的当天夜里，自家的一亩薄田整整齐齐地种满了秧苗。
至于每天早上，都要和自家屠夫汉子吵个不停的孙大娘，骂过自己的第二天，出奇的没了吵架声。
而那天清晨，农妇终于发现了总是隔三差五出现在家门口的肉，是谁的手笔。
一个糙汉子，正将草绳捆绑好的一小片肉，笨手笨脚地挂在她家门栓上。
谁叫自家娘们半夜帮人家插秧苗，累到现在还没有睡醒呢。
平时，偷偷送肉这种事，都是自家娘们自己做的……
若干年后，官拜一品大将军的郭襄云，回忆屡立战功，仕途扶摇直上的一生时，发现自始至终没有一个当年的孙家村村民，腆着脸来府上求取一官半职。
以至于，被同乡同宗的父老乡亲，快要踏破门槛的沙场同仁们，都怀疑待人和顺的郭大将军，该不会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
要不然，这么多年，怎么会一个同乡亲友都没有来过武司呢？
而被继位云帝誉为“云中襄助”的郭大将军，直到告老还乡，全村老少互相搀扶等候在村口的那一天。
他这才明白，这世上，有这么一种村邻。
你富贵时，我不趋炎附势，求你，意图鸡犬升天。
你落魄日，我不落井下石，帮你，只因都是村邻。
有村邻若此，家之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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