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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葬礼4

    我无法相信自己竟会在一副画像上,看到如此诡异的画面!我发誓,这画像上的每根线条,每道笔触,都充满了邪恶与亵渎,它是如此的肮脏与血腥,像被施加了诅咒与黑魔法的一个物体!那大片大片的斑驳的血红色,甚至令我怀疑那是用粘稠的鲜血画上去的,显得是如此的真实,又是如此的凄厉绝伦!

    我以为一切画像都是为了保留世间美好的一面,直到此时此刻,我才惊觉画像不仅可以留存住世间刹那的美好,也能封存住最邪恶诡秘的一幕!

    真的,难以想象它是如何表现出一种令人惊恐万状的血肉模糊,以及一片模糊不清的猩红与诡异的轮廓,使我仅仅只是看上一眼,便莫名恐慌起来,下意识的联想到灾厄与死亡,联想到诅咒、毁灭、碾压和肆虐的疯狂!

    一瞬间,我仿佛听见了女人的惊声尖叫,看到了乌鸦的振翅、云层的滚动、暴雨的侵袭、倾塌的城堡,毒蛇的眼睛!我想我的瞳孔,一定在看见这幅画的一瞬间疾速地收缩,我想我脸上的表情,一定满是不安与惶恐!

    我指着那幅画像,惊疑不定的望向瑟尔提汀,求助般的看向他,我想知道画像中那混沌亵渎之物,究竟为何物。我以为,那位发出诅咒的炼金术士高博莱会被他们家族视为死敌,那块红布后方的,将会是一副属于高博莱的画像,然而当我揭开帷布,我才发现自己完全猜错了,那幅画像上所描绘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猩红色的诡谲物体!

    瑟尔提汀奋力的张口,他告诉我画像之上的不是炼金术士高博莱,甚至不能算作是任何一个人。

    他说高博莱虽是诅咒的根源,他却对他没有恨意。他说卓亚大公一辈子都生活在懊悔中,并深知是自己的鲁莽造成了这出悲剧!

    瑟尔提汀说他们家族唯独不能原谅的,实际上是猜疑与罪恶的源头,是那个诱发了双方惨剧的受诅咒的头盔!。

    我在震惊之余,怔怔望着那幅猩红诡异的画像,难道画像中的便是传说中那个受诅咒的头盔么?它显得是如此邪恶和暴戾,透着一种极度的血腥与疯狂,仅仅只是看上一眼,便使人感到万分的惊悚!

    道听途说远不如自己亲眼见证所来得震撼,当我从那幅画像中看出它的真实面貌,我终于领略到来自那个时代的黑暗恐怖气息,总算感受到那个荒诞怪异的时代,所造就的极致神秘!

    仅仅只是望上一眼,我便自心底里产生了恐慌的情绪,我想,即便是再理智的人见了它,也难免失态,怪不得在传说中,人们将那染血的头盔视作恶兆,视为瘟疫的传播者。

    曾经的人们一见到它,便忍不住发出惊恐万状的嘶吼,便拼了命的逃亡。

    我知道,自己绝不能把目光停留在那幅画像上太久,以免精神受到影响,使我丧失理性,于是我慌张的为它重新遮盖上帷布,如此一来心里才算好受了一点,但我仍需要花费一些时间来平复情绪。

    瑟尔提汀在这时对我说:“西蒙。你应该明白我想交给你什么,在这世上没人比你更值得我信任,在我们还很小的时候,我便从你身上看到了异于常人的理性。所以,我希望你能接受我们家族另一半的遗产……那些家业,那些城堡和种植园,只有交到你手里,我才能安心。”

    我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瑟尔提汀却说:“西蒙,不必再说了,这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如果你还是我的朋友,那便欣然接受我交代给你的一切!”

    我叹了口气,道:“瑟尔提汀,我不值得你如此信任,不值得。”

    瑟尔提汀却眼神坚定的看着我,说:“值得的!当然值得!”

    我还想说什么,但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管家熄濂的声音,我去为他开门,熄濂便端着一个餐盘走了进来,说:“家主,该服药了。”

    我闻到空气中一股浓重的药汤味,那气味光是闻闻,便知道味道一定苦的发涩。

    我小时候最怕的便是生病,因为生病意味着需要接受治疗,那些千奇百怪的疗法我都能勉强忍受,哪怕是放血疗法。我唯独不能接受的,便是家中为我熬制的那些浓稠发黑的药汤,那浓重的苦涩令我像是突然咬破一只蛇胆,那钻心的苦,苦的眉头紧皱,称得上是表情都扭曲的那种苦。

    好在我并不经常得病,在面对药汤时,也总有自己的一套规避手段,不过,这类从东方某国传来的疗愈之法,还是在我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记,以至于光是闻到气味,便足以令我浑身发毛、退避三舍。

    我神情复杂的看着瑟尔提汀大口大口吞咽那碗药汤,这对他而言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了,在喝下去后,他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药液,这一幕令我想到了德古拉斯叔叔的习惯动作,可古德拉斯叔叔早就去世了。

    喝完药汤后的瑟尔提汀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他咳嗽两声,随后又大口呼吸了几下,才得以平复下来,随后他疲倦的对我说:“西蒙,现在我该睡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希望你能去菲蒂亚的卧室见她一面……葬礼将在明天举行,现在的她就像睡着了一样,和睡着没什么区别,你真该去看看那个可爱的‘睡美人’……”

    我郑重的点了点头,表示我会的,随后我向瑟尔提汀道了声晚安,便退出了他的房间。

    我在走廊上发了很久的呆,哀叹连连,整个人满是唏嘘与惆怅,窗户的玻璃上透着我满面愁容的脸,最终我深呼吸了几口气,鼓起勇气的走向菲蒂亚的房间。我心底里一直有些恐惧,我害怕菲蒂亚变得像瑟尔提汀那样形容枯槁,曾经的她是那么的可爱,真怕她在我心底里的美好形象被现实摧毁。但,无论如何,我终究还是要见见她,在她下葬前与她叙叙旧。

    凭借着脑海浮现的记忆,我一步步走向菲蒂亚的卧室,曾经她总喜欢在自己的卧室中摆满鲜花,她最爱的是百合与留兰香,我没见过她长大后的面貌,最后一次见面时,她也才刚过十岁的样子。

    那是临近走廊飘窗的一个房间,从尽头敞开的飘窗里吹来一股股冰冷的风,窗外的枯枝摇颤着,陪伴那白色的窗帘飘摆着,在照进来的月光底下,就像一只正在苍白地板上翩翩起舞的幽灵。

    我站在门前,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寒意,就仿佛有无尽的冷雾从门缝底下流淌出来,使我像是踏进了霜雪里。我强忍住内心的悸动,轻轻地推门而入,我红着眼眶,声音颤抖的说:“菲蒂亚,你的西蒙哥哥来了。”

    我小心翼翼的走向她,仿佛是生怕惊醒了这个熟睡的人儿,她被烛光与鲜花簇拥着,像是陷入了永久的静谧与安详的沉睡,望上去竟是如此的美丽圣洁。她光着一双脚丫,身着白色的镂空的雕花长裙,看上去已经完全是个亭亭玉立的大人了,睫毛弯弯的,头发长长的,五官精致且端正,似是完全的长开了,如果她还活着,一定会是个清新脱俗的女孩。

    只可惜,只可惜如今这份美艳笼罩上了一片阴霾、一片散之不去的死灰!

    我抚摸着菲蒂亚的头发,就像小时候一样,接着我握住她那冰凉的小手,试图用自己的双手将其捂热,我亲吻着她的手心手背,自言自语的对她诉说着我想告诉她的一切。我向她道歉自己来晚了,并为自己的不辞而别,以及这些年的销声匿迹而感到愧疚,我赞扬她的美貌以及与病魔抗争的勇,又回忆着我们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在她面前,我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要讲,只祈望在天国的她还能听见我的声音。

    唉,我终究不明白,为什么美丽善良的人儿总是要受迫害,总是要遭遇不幸,菲蒂亚是这样,爱丽丝是这样,惜光亦是如此,我不明白为何这个世界要这般对待她们,为何这个世界要如此的残忍无情。

    我知道,我也明白,无论我如何呼唤,如何呼喊,无论我如何在菲蒂亚耳边发自肺腑的呢喃,一切都将只是种徒劳。我自认有斗争一切的勇气,然而在面对一具美丽的遗体时,在面对那些不幸离世之人时,我却无法用自己的力量将其复生,我的内心总是在这一刻感到无力和沮丧,且最终只能将这份情绪化为一声声哀叹。

    我清楚自己只是个能力有限的肉体凡胎,我最终也只能试着借由月光与黄昏那温和的光芒,将这份愁绪消融。

    我的心情忧郁,在菲蒂亚身旁发了很久的呆,似乎都快忘了自己在说些什么了,我只是自顾自的倾诉,胡言乱语,对她有滔滔不绝的话要讲。

    我不愿离开她,但我知道我们终究是要作别的,并且是永恒的不再相见,在对她说完最后一个睡前故事后,我站起身,放开了菲蒂亚的手。

    但似乎,在这一瞬间我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颤动从她指间传来、从那指纹中向我的手心传递,可我清楚,那不过是我思念成疾的一种表现罢了。

    别再自我安慰了,认清现实吧。我在心底里对自己说。

    我想我不能再这么悲伤下去,否则指不定还会再出现别的幻觉,于是我轻声在菲蒂亚耳畔道了一声:

    “菲蒂亚,晚安。”

    我并不知道的是,在暗中我已被人盯上,走廊间的那一幅幅画像背后,似乎都隐藏了一双窥伺的眼睛,我本身就对这类半生胸像怀有偏见,认为它们是吸附灵魂的载体,我惊异于教会医院走廊的那些画像,同时也对眼前走廊中的画像深感不安,我知道这是我的心魔在作祟,可刚被那副血腥油画吓了一跳的我,又如何能做到无视它们呢?

    我尚未有属于自己的客房,现在我才发现,在这座空旷且偌大的城堡内,我竟找不到属于自己的栖身之所。

    于是我像个游魂似的踱着步,轻声漫步的走过一间间客房,儿时的我不曾了解过这座城堡,对那时候的我来说,这里实在太过庞杂了,仿佛有数不尽的走廊与客房,那些厅台和庭院,都令我有种迷失自我的感受,即便是现在,我依然觉得这座城堡无比庞大、无比神秘。

    我的手抚摸过走廊边上的雕像,以及那些早已被淘汰,而今被用作装饰与摆设的古董盔甲,它们就像一具具被掏空了内脏的躯壳那样耸立着,显得古老且诡异。儿时的我对它们是心怀畏惧的,因为它们太过于沉重,它们的重量是一个孩子所无法承受的。

    小时候的我便极力避开这些盔甲,生怕它们突然倒塌,但现在,我可以近距离的欣赏了,感受它们那硬挺的轮廓、强悍的外形,很难想象,当初身穿皮衣布甲的猎人是如何与旧帝国全副武装穿盔带甲的骑士抗衡的,我猜想他们一定是有特殊的制衡手段。

    不知为何,当我看见一些古老的物件,总能从中看出点猎人的影子,或许是我受那些故事的影响过深的缘故。事实上,大部分人对猎人的看法是负面的,他们认为,猎人是阴险、狠毒、嗜血和诅咒的象征,他们深谙猎杀之道,在对待敌人时,也能像狩猎动物一样残忍,他们深刻了解人体的构造,总是能寻找到处于骨头夹缝间的要害,做到一击致命,他们最爱进攻心脏、咽喉与大脑,因此,人们对猎人有种本能的恐惧,认为他们世上最不好惹的一群人。

    地上暗红色的毯子,又让我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东西,我再次联想到先前看到的那幅画,想起了那个“受诅咒的头盔”。它所带给我的震撼与惊悚,直到现在这一刻仍未消退,我从没见过如此可怕的画像,它的诡异与邪恶,甚至超出了我的认知,令我真正明白了何谓血腥和亵渎!

    那是一种极致的张狂与放肆的血腥,就像沉重的碾盘碾过一具具发臭发胀的尸体,接着,血肉四溅,恶臭扑鼻,残肢断臂五脏六腑翻飞席卷成一股血雨腥风。

    仅仅只是看上一眼,仅仅只是看一眼那幅画像,便足以令我精神受创,险些丧失理性,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但它的确有令人过目难忘的本领,令人在回想起它时,忍不住反胃作呕,惊惧难安!

    它太可怕了,可怕到令人发指!它理应被烧毁,否则它将永远成为这座城堡的一块隐疾,一块猩红的暗疮!我心里正这么回想着,却忽略了在眼前的走廊上,不知何时驻足的一个不远不近的人影。

    “西蒙.怀特。”那是个女人,她喊了声我的名字,冷冰冰的说,“可还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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