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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麦田怪客16

    我突然想到,这诡异的太阳,竟与文森特画中的太阳是如此相像,它太过可怕,与我所熟知的太阳有着天壤之别,它看上去更像一个庞然大物,像一个由血肉组成的,具有生命的邪恶存在。

    当然,这只是我对它的第一印象,它虽然丑陋且恐怖到了极点,却并未对我表现出丝毫的恶意,它仅仅在用一副怪异表情对我加以凝视,但这已足够令我感到心悸了,它的每一个细节仿佛都生在在了人类对恐怖事物的认知上,它自打生来便惊悚,何况它是如此庞大,被这般庞大事物所凝视,我又怎能不感到恐慌呢?

    我在惊愕之余,想起传教士常对我说起过的神话传说里的所谓天使,那些传说中的天使形象往往是丑陋的,非人的,根本就是一团难以形容的血肉造物,它们要么拥有无数来回顾盼着的眼眸,要么生长得奇形怪状,形似过分畸形的动物,它们被形容为友善的,但外表并美好。它们长相狰狞可怖,足以把人活活吓死,反倒是那些真正恶毒的魔鬼,在传说中被描述成充满诱惑且善于用语言诱骗的美丽女人,很少有人能抵抗那些恶魔的蛊惑,它们看上去往往友善而曼妙,它们很懂得语言上的艺术,知道如何去诓骗、诱导。

    不知道为什么,我将传说中的天使与这轮可怕太阳做了对比,我想,如果那些天使真的存在,那么它们多半会是这副令人生畏的形象。它可怕且令人感到发指,毛骨悚然,不得不心生敬畏,对其俯首称臣,就仿佛在恐怖诡异的外表之下,还隐藏了某种不可示见的古老威严与强烈的神性,使人不得不在与它的对视中败下阵来,甚至被惊吓的发疯发狂。是的,它的确具有把人吓疯的能力,它的严肃建立在惊畏与恐慌之上,完美诠释了何为恐怖,何为狰狞,何为惊悚。

    我被吓得呆立在原地怔怔的抬头望向它,我被它压迫的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就感觉它随时可以降下,利用庞大的身躯碾碎一切。

    正当我惊疑不定时,它开始大笑,发出一连串笑声,可那笑声实在诡异到了极点,那是婴儿才会发出的稚嫩笑声,但那笑声很快转变为一阵震耳欲聋的高亢的啼哭。

    那同样是婴儿的啼哭,但那哭声使人感到焦虑与厌烦,使人无可奈何,我不得不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惊惧不安的往后退。

    然而,它的啼哭瞬间震碎了一切,我的梦境逐渐崩溃,四分五裂,我听到了一些来自现实的声音,当我再度清醒的时候,我意识到自己正被一些刺耳的声音所惊扰,我的耳朵里在震动,在发痒,似有无数苍蝇扇动翅膀冲撞着我耳中的鼓膜,我用力拍打自己的耳朵,将它们驱赶了出来,足足有一只,两只,三只苍蝇。

    我的后背湿透了,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不是一个好梦,这是个噩梦,大概在痛苦的时候,人也是做不出美梦的。

    我多希望这一切都只是在做梦,我多么希望我那彻底瞎掉的眼睛,也只是荒诞梦境里的一部分,我多么希望自己在醒来的那一刻可以惊喜的发现自己还好好的,仍是健全的。

    甚至于我奢侈的希望当我再次醒来时,阳光能照在脸上,带来一丝春夏的暖意,我会穿着一身睡衣,望见爸爸妈妈陪在身旁,会听到妈妈充满溺爱的语气对我说:“喂,小西蒙.怀特,你又在睡懒觉啦,今天可是你的十岁生日,该起床了,难道你不想要你的生日礼物了么?”

    是啊,如果能回到那个时候,回到多年以前的某个早上,该有多好,我想我一定会兴奋的跳下床,绕着屋子里里外外的跑上一圈,最后一头撞进父母的怀里,并委屈的对他们说我做了个可怕且漫长的梦,对他们说我爱他们,我害怕失去他们。

    十分遗憾的是,这一切只是奢望,我早已长大成人,他们也早已离我而去。我长出了胡须,足够坚强,遗憾的是我没能有什么成就,依然一事无成,孑然一身,我想我让自己的爸爸妈妈失望了,我没能成为他们所期望的样子,我没能做到,还毁掉了他们赐予的这具身体,我失去了我宝贵的眼睛。

    现实为何如此残酷,为何如此残忍,我在这冷热裹挟的光阴里到头来除了一身病痛,究竟还得到了什么?

    我揉了揉脸,晃了两下昏昏沉沉的脑袋,擦去眼底的污浊,整个人萎靡不振的从床上下来,我不再感到疲倦,但精神依旧颓废。这时天还没亮,窗外灰蒙蒙一片,墙的另一面传来了一阵阵均匀鼾声,我空洞的巴望着窗外,几乎将所有能让我感到开心的事情全都回想了一遍,可那根本毫无用处,毫无用处。

    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可以说这是我咎由自取,非要逞强的结果,但我从不后悔自己做出的种种决定,也情愿接受,即便这是我所难以承受的。

    世界不会为我停留,我的存在改变不了任何既定事实,我是渺小的,渺小到不管死在哪个肮脏陋巷也绝不会有人理会,这世上没人能听见我内心的哭泣,所以,天空就这么无情的亮了。

    我打算继续逃避,我实在不愿汤米他们看见我这副狼狈的样子,所以我早早便出了门。出门的那一刻,我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欲望,我想喝酒,我必须想方设法将自己灌醉,于是我戴上了草帽,用帽檐遮掩自己那颗已经浑浊发白的左眼,我用马蹄铁当镜子照见了它,它如今早已经变质,看上去异常讨人嫌恶,就像一颗正散发臭味的死鱼眼珠,惨白的令人感到惶恐,真恨不得想把它整个挖出来,但我知道这么一来,隐藏在眼球后方的青筋与血肉便会暴露,到时候看着只会更惊悚。

    乡下的低矮房屋零零散散分布于田野之间,时不时能听见几声牛的低哞与公鸡的鸣叫,迎着氤氲之气与红色的朝阳,我觉得自己的影子似是也被映成了红色。

    我望见田野里被竖立起了巨大的稻草人像,这才想起来今天正是稻草人节,这在当地是个相当盛大的节日,为了提前布置活动现场,大伙也就起得比以往更早了,他们一早便开始忙碌,身影遍布田野间,而与他们的欢声笑语相对应的,则是我的沉默寡言与匆匆脚步。

    这时候的我在听闻他们健康爽朗的笑声后,内心竟有些厌恶,那些笑声不断将我刺痛,使我看上去更显像个异类。

    我径直朝着乡间小镇走去,那里有足够吸引到我的事物存在,我渴望一杯酒,无论什么酒,红酒也好,烈酒也罢,只要能将我灌醉,只要能让我找个偏僻无人的角落偷偷一个人安静,我便已心满意足。我必须承认,这是个错误,我不该用酒精麻醉自己,它为我埋下了祸根,使我越发堕落,我最终还是不可避免的活成了自己所厌恶的模样。

    但至少现在,我没别的想法。

    我找到了那间酒馆,并选择了靠里面的位置,那正是当天文森特坐的位置,我突然想和文森特见一面,我觉得我和他有许多的共同之处,可他并不在这,我失去了可以倾诉的对象,便急匆匆的随意要了一杯,独自坐在角落喝起了闷酒。

    苦酒入喉,那感觉甚是微妙,痛苦与痛苦在我体内冲撞着,竟碰撞出了一丝温暖人心的热量,那热量涌上胸膛,随即又飞上我的脸颊,随即消散。为了留住那丝暖意,我不得不一口一口的接着喝下去,我的嘴巴被麻痹了,嘴里是一股酒精发出的臭味,与那些酒鬼身上的酒气几乎没什么区别,喝到后头,我感到头昏脑热,便一头栽倒在了桌子上,喝得不省人事。

    当我再度醒来之时,酒馆里的灯光已被重新点亮,我发现时间来到了傍晚,门外的世界也已被渲染上一层暮色。我打算再趴会,于是我又闭上了眼,只是在这个时候,我听见几道陌生的对话传来,原本这不值得我注意,但其中一人明确喊出来卓.舒伯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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