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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家徽

    这是一间茶室。华兹华斯家的人总把下午茶时光叫作“快乐时间”。

    这里摆着很多舒适的软椅,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三张圆桌。最大的圆桌后,是柔软的丝绸沙发。姨母经常穿着一条常穿的深蓝色天鹅绒长裙它去参加下午茶。

    温德尔小时候常常倚在她的怀里,姨母乐此不疲地把圆桌上的蛋糕和饼放在温德尔的嘴里。

    温德尔缓步走上前,坐在主位的沙发上。这个房间看起来是平庸的,没什么危险。于是温德尔打算好好待一会,安稳一下自己的心神。

    沙发真的很软,温德尔很想睡一觉,即便他已经被剥夺了睡眠的需求,但他还是躺下来,装模作样地试图进入梦乡。

    “愿有效之神庇护信祂爱祂的子民……”温德尔默念两句祷词。每周八都是去拜有效之神的日子,他在切瑞城里被限制行动却去得不多。算起来时间现在也应该到周八了吧。

    这柔软的沙发,真的比托拜厄斯大学的木板床舒服多了。如果自己能睡十五年这样的床,想想也死而无憾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德尔依旧没能睡着,甚至也不感到疲劳。他坐起来,却猛然发现窗外站着他姨母的影子。彩色的,不是黑影。

    姨母站在院子里纷繁的树叶下,面无表情,盯着室内。

    温德尔走过去。

    姨母依旧穿着深蓝色天鹅绒长裙。

    姨母开口了,温德尔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姨母说完后,影子消失了。

    温德尔习惯了这种怪异事物的发生。

    他没过多理会,转头开始搜寻。温德尔发现茶杯里还有茶,散发出一股臭味。蛋糕架上有两三个没吃完的,温德尔用这里的棕柄乐谱刀切开它们,它们都流出了深红色的水,变得软塌塌的。

    “钥匙,我只想找到钥匙。”温德尔看向那扇门。这是一扇有锁孔的门,不容易啊。

    温德尔看见了壁炉。

    他去柴堆里翻了翻。他发现了一个明显被烧过的金属家徽。

    为什么要烧呢……温德尔觉得其中肯定有隐情。不管如何,他先将这枚家徽放入了大衣内口袋。

    温德尔开始大规模地翻找。桌布都掀起来了,饼干都掰碎了,茶壶盖都打开了……

    依旧没有钥匙的踪影。

    温德尔不再陷入强迫性的重复中,他坐下来,认真思考。

    他看着面前被自己切开的、流着深红色水的蛋糕。

    蛋糕上的奶油绘出了一些图案。马的鬃毛和蛇的身体缠在一起,蛇头又和狼头互相撕咬,而狼的身体其实横跨在一只鹅身上……

    这不是主楼一楼,那面浮雕墙上的内容吗?

    温德尔把烧焦的金属家徽拿出来看了看,灵光一现。

    浮雕墙和蛋糕上的图案是把各种动物拼在一起,那么这枚家徽,会不会也蕴含着类似的道理?

    温德尔小心翼翼地观察家徽。那个狮头鸟翅、长着鳞片的怪物。

    果然,一根翅膀是可以扯下来的。随即,其他的翅膀也能扯下来了。

    以狮头为钥匙柄,鸟翅为钥匙干。温德尔找到翅膀互相嵌合的地方,固定。

    这个小东西确实很精巧。

    一个完好的钥匙出现了。即使被烧过,这枚钥匙依旧可以使用。

    温德尔用它开了下一扇门。

    这是他父母的卧室。

    他一走进去,就听见了一股喧嚣。

    是他的父母在争吵。

    “我现在就想从这个家搬出去!”母亲尖锐的声音。

    “那连带你的姐姐和姐夫都得滚!”父亲愤怒的声音。

    “你敢动他们?你不看看你的钱,有多少是他们帮你挣来的!”母亲的声音越来越大。

    父亲拍了下桌子:“你的心里装着华兹华斯吗?你的脑袋瓜里是不是只有你的贝肯家族?”

    “要不是我听信了你的鬼话,我也根本!就不会嫁给你!”

    “你歇斯底里了。快去休息一下,不要再丢人现眼了。”

    “华兹华斯,根本就是一个恶心的家族!你这样冷血的人……”

    许多话细密地叠在一起,温德尔耳朵边上的声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大声。

    温德尔捂住耳朵,但那些声音仿佛刻在他的耳朵上,挥之不去。

    话题开始转移。

    “温德尔!你还在和你那个不争气的叔叔鬼混!你为什么要把他送的植物带回来?你最近的课业这么差,你知道玛格丽太太怎么说你的吗?你根本就不是学音乐的料!你必须学会!”母亲的声音。

    “温德尔,你现在每天看书,是吗?我祝你的眼睛不要突然失明。”父亲的话。

    “温德尔,温德尔……”

    温德尔只想赶紧知道怎么离开这个房间。他有点慌了,开始快速地翻找钥匙。

    耳边的话开始变成了对他名字的呼唤。各种人,曾经叫过温德尔名字的人,他们的声音都出现了……

    大学校长说:“温德尔!不许离开切瑞城,最近三周不许出大学。”

    同学们对温德尔的议论,即便以前温德尔也只是道听途说,此刻却十分鲜明。

    “温德尔,他是个没有家的孩子,我们都要好好关心他。”

    “华兹华斯?是我想的那个,除了古老一无是处的华兹华斯吗?”

    “他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

    甚至有罗克塞娜的声音,霍塔的声音,洛缪的声音……

    争吵和呼唤开始叠在温德尔的脑袋里……温德尔要炸了,他以前翻东西起码不会弄得太乱,现在他只是把东西翻来翻去,翻过了没用的东西就扔在地上。

    他的速度很迅疾,几乎是拿到一个东西,看一眼,判断是否有用,再让这个东西从自己的手中自由滑落,扔在地上。

    脑袋里的声音越来越大。

    温德尔只想快点离开华兹华斯的城堡。

    脑袋要炸了。

    翻到了羽毛笔、墨水瓶、毛巾、衣服。

    头疼。

    翻到了木头手工艺品,是华兹华斯家徽的立体形状。

    感觉无法思考了,脑袋从中间被切了一块,嗡嗡作响。

    温德尔站不稳,摔在地上。

    耳边的声音并没有消失。

    什么东西被踹倒了,什么东西碎了,温德尔被打了……

    心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惆怅。

    温德尔翻了个身。

    然后爬起来,对着门捶了一拳,两拳,三拳……

    羸弱的门扛下了这几拳,身躯弯曲又挺直。然而温德尔只是更用力地击打门。

    木门终于开了,温德尔的手也破皮出血了。

    他的手颤抖着,从大衣内口袋翻出一块布。那是在一楼大厅,乐团弹鲁特琴的时候,从琴身里掉出来的、包裹着钥匙的布料。

    他把布在手上缠了一圈,单手打结。

    温德尔弯着腰从门洞里钻了过去,以狼狈的方式逃离了这个房间。

    门在身后,很快变成了墙。

    那些声音也仿佛被墙隔绝,逐渐隐去。

    温德尔站在原地,静默得如同在祷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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