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饿

    饿。

           很饿。

           今天一块吃食也没乞来，小雪，没多少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出门。

    吞咽着口水，按着记忆一间间大屋子的数，一、二、三、四.......。数到第十三间，许青一阵颤抖，回忆刺激着心神，反而还精神了些许。

    有一些门，是不能敲的。

    比如，这第十三道门。门角还染着没有完全清理干净的一丝血迹，以及有些许染红的雪。

    人类如此丑恶，可为什么身体里的血，却能绽放的如此妖艳？

    自己又想起那个老乞了吗？那个活生生被人打死的老乞，因为他敲错了门，所以他死了。

    在这等偏远地带，王法如同一张废纸，只能在擦屁股的时候用一下，然后混合着人类的恶臭被冲走。

    继续向前走着，一间间屋子的数着，直到许青看到一道门，一道从未看见有人敲过的门。

    身体抽搐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又想起来那个老乞了。

    门，驱赶着许青内心的勇敢。

    可再不吃东西，就真的要死了，许青咬咬牙，如同那个老乞一样，冻僵的手臂拍打着门。

    门内是菩萨还是恶鬼，一场关乎生命的尝试。

    门的拍打声，抽取着身体仅剩的力气。

    就在许青晕倒的刹那间，门打开了，用着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极力的控制着自己往侧面倒下。

    身体往前倒，容易吓人。身体往后倒，容易让人觉得救不活放弃了。侧着倒，倒在门框上，让人看清面容放下警惕的同时，看着苍白的脸，或许能激起一点同情心？

    ———

    少女端着汤药，一勺一勺的喂进许青的嘴里，许青得救了，虽然他觉得这很不真实，但更让他觉得不真实的是救他的不是人！看着少女红润细嫩的脸庞，再看看这毛茸茸的小巧耳朵。

    许青在思考，没有当场被吃掉是不是因为他太瘦了，养胖了再吃才更有营养？

    看着病床上的人对着自己的脸发呆，少女脸蛋发红，羞愤的用力把碗一放，“你自己喝！”，大步走出了房门。

    错愕的许青管不上对方是准备吃自己还是救自己，眼前到手的汤药才是最真实的，不像少女一勺一勺的喂，许青捧起碗来一口饮尽，还用舌头把碗底给舔干净了。有东西进肚，哪怕是汤药也让许青恢复了些许力气，桌子上还有一碗白粥，饥饿让许青也不管能不能吃、该不该吃的问题了，挣扎着起身小口小口的吃。

    吃完后，许青休息了一会儿，站起身想寻刚才的非人。推开门，发现少女在院里洗菜。看见出来的许青，少女喊道：“出来做甚！回去躺着！”说着接过了许青手里的碗勺，转身走进了一间小房。许青看着小房冒出来的淡烟，猜测应该是伙房。既然没让自己进伙房，看来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吃掉自己了。

    至于害怕？对不起，眼前的非人长得过于好看，那毛茸茸的耳朵也显得格外可爱，实在提不起害怕这种情绪。

    许青很听话，乖乖的回去躺着，身体也放松了下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到许青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打更人的声音，不知是几更天。

    许青没有动，躺着整理着今天的记忆，自己得救了，救自己的是一只非人，目测雌性，无论对方出于什么原因救他，目前情况来看自己暂时是安全的。

    突然一阵呼噜声响起，许青一惊，转头一看，隐约看到非人正躺着一张摇椅上蜷缩着身体呼呼大睡。

    许青凝视着眼前睡觉打呼噜的非人，思绪飘回十一年前。那时许青有着一个温暖的家，母亲靠着做些女红卖钱，平时没事就把许青抱在怀里，然后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早上总会给许青做一个好吃的白面馒头，半夜常常醒来给许青盖好被子。

    父亲是村子里的一位教书先生，每天早上辰时开始授书，许青也跟着大家在学馆学习，直到下午申时才结束。很多小孩都不愿意呆在学馆读书，但又不敢不来，只好把怒火发泄在教书先生的儿子许青身上，许青不敢还手，因为家里大部分收入都是束脩，他怕还手后小孩回去添油加醋的告状，导致家里揭不开锅。父亲知道后对着满脸淤青的许青说：“虽书上写以德报怨，但为父觉得你该打回去！”

    许青还有一个娃娃亲，是村外南向一座大山上猎户的女儿，父亲以前求学归来的路上遇到了衙差刁难猎户，要猎户缴纳所谓的猎户税，不然就要抓到牢里。父亲施出援手，衙差也不愿意得罪一位读书人，就不了了之。猎户为了不让自己和家人未来再受刁难，便与父亲订了下了娃娃亲。

    那定下娃娃亲的少女偶尔来家里窜门，帮忙做做家务做做饭，每次许青只要望向她看上一会儿，她就会羞愤的红着脸。

    良久之后，许青回过神来看着非人少女，仿佛和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在一起。随后缓缓的起身，静悄悄的下床后把被子盖到非人少女身上，然后爬回床上睡觉，长时间的乞讨生活，已经让他习惯寒冷了，更何况屋内还是比外面暖和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