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幕 艰难困苦唯心变
我嘴里叼着一株野草，晃悠悠的走过闹市。
慢慢的人群聚集，林志鹏走出来挎着我的肩膀，领着身后的纹身男们走进巷子。
随即巷子里面传出了棍棒击打在物体上的声音，家具倒地的声音，人发出的闷哼惨叫声。
我拿着卫生纸擦掉了嘴角的血迹，然后把废纸扔在了躺在地上男人的脸上。
扬长而去。
初中的时候这种事情我做过很多次，年少轻狂总是喜欢用最野蛮也是最简单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当然这种方式在处理很多那时候的事情时确实蛮好用的。
叮铃铃的上课铃声响起，我压哨窜进了教室，迎面就碰到了纪律委员叶敏之的目光。
我佝着身子向她连连作揖，希望她可以法外开恩网开一面让我过个安稳日子。
叶敏之毫不犹豫的在迟到那一栏写上了我的名字。
下课后我因为迟到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一顿烂骂，刚回到座位叶敏之就靠了过来。
“作业。”她跟我说话，目光却放在别的地方。
好嘛，说话都懒得看我。
“我的好姐姐，还差一点，哈哈就差一点了，你看你能不能在等我一下，或者先给我一份让我借鉴一下，我保证就一点，很快的。”我谄媚的向她陪着笑，这刚因为迟到被班主任亲自接见，要是再不交作业那还不得把我皮扒了。
想起班主任那严厉的脸和无情的大嘴巴子，我不禁咽了口口水。
但是叶敏之好像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她拿起作业就要走。
“我靠叶敏之，不至于这么赶尽杀绝把，给我看看又不会掉你一块肉。”我被叶敏之的不近人情感到愤怒，难道同窗情谊都不能看看作业么。
被质问的叶敏之嘭的一声把作业拍在了桌子上，怒目圆睁地对我说：“多少次了你都这样，你写过几次作业，你还骂我不讲情面，你倒是给我个面子写一次啊，你什么时候又跟我讲过情分！”
我转念回想，好像确实一直在依靠叶敏之的接济过活，脸上也不免得羞红了起来，说不出什么生气的话了。
叶敏之哼了一声，抱着作业去了办公室。
回来的时候她又走到我这边，告诉我班主任找我。
我咯噔吞了口口水，慷慨赴义。
时间是下午快要黄昏的时候，因为已经下课同学们都陆陆续续离开了教室，而我还在为我的一百遍作业奋战。
而叶敏之也在旁边做监工。
其实也不能算是监工，因为我很多题目都不会算，所以她索性下课后没有走而是在旁边指点我一下。
“唉我说叶敏之你不走是不是因为觉得亏欠我啊，其实我是很大度的，只要你下次宽松我一下我就不会生你气的，你不用陪着我的。”
“你少来。”叶敏之有些气笑了，“我是觉得以你那个水平肯定会错很多，说不定还要再被罚一次，到时候还是麻烦我。”
我嘿嘿笑，闷头继续写。
叶敏之就这么在旁边看着我写，一边小声嘀咕道：“薛文强啊，你明明很聪明有着那么好的天赋，为什么不能努力一下呢，天天混日子有什么意思啊。”
“你打住，”我制止她，心里有些不舒服，“我怎么过是我自己的意愿，我自己蛮开心的这就够了，天赋，呵真有天赋那咋不让我不用学就全都会呢，那不是更省劲么。”
叶敏之无语：“不可救药。”
我嘿嘿笑。
终于在我奋战了一个多小时后完成了作业，连忙让叶公公给班主任皇帝呈递了上去，作为回报叶公公狠狠地掐了我一把。
走出校门我问叶敏之家在那边，没想到竟然跟我是顺路，于是我们就一起走在了回家的小路上。
太阳已经快要完全的没落西山，夕阳泛着火红色的光芒洒在这个世界，有些不够平整的石路上叶敏之安静的走着，我则一会抓根野草一会踢块碎石，就这么慢慢地走回了家。
远远的我看到了自己家的小区，但与往常不同的是我的小区门口坐着几个混混样子的青年。
他们同样看见了我。
我二话不说拉起叶敏之的手，不顾后者的反抗与惊讶就往巷子里跑去。
沿街我不断打翻别人放在门口的簸箕纸箱之类的东西来阻隔追击者的脚步。
但是叶敏之的运动天赋实在有点不太行。
终于我和她在一处死胡同停了下来，她蹲在地上使劲的喘着粗气，我也双手支着膝盖缓着气。
追击者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为首的青年手里拿着一根手臂般粗细的铁棒。
“跑啊，不是挺能跑的么。”为首的青年嚣张的开口，“薛文强是吧，接着横啊，今天我非得让你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这么说着几个人已经面露凶光的向我这边靠了过来。
我几乎本能的把叶敏之拉到身后，同样恶狠狠的瞪着他们。
忽然叶敏之冲到了我的身前，她把包里的手机拿到身前，几乎是用喊的道：“别过来，你们想干什么！我报警了，警察一会就来！”
几个人左右互相看了看，明显的有些错愕，什么情况，这么烈的妞是哪来的。
“我去，你妈的。”为首的青年咧嘴一笑，铁棍举起，落下。
原本这样平淡的起手我完全是可以避开的，但他铁棒落下的地方是叶敏之。
“嘭！”
清脆的脑袋与铁棒的撞击声，我瞬间感到一番天旋地转，差点有点站不稳，脑袋有点温热，我伸手摸了一下，鲜红一片。
我的目光与叶敏之的目光对到一起，我发现她眼睛睁的很大，眼睛里面充满氤氲。
“去你妈的。”为首青年一脚将我踹翻在地，我余光看到叶敏之冲了上去然后被一把推倒在地，他们几个人马上要蜂拥而上，我急忙连滚带爬的冲了过去将叶敏之盖在了自己的身下。
几个人的拳脚毫不留情的灌在了我的身上，目光所及叶敏之露出的后背被踹了一脚，我连忙用手盖在她的后背上，皮鞋踢在我的手背上钻心的疼。
叶敏之一边挣扎一边哭。
终于几个陌生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几个青年马上作鸟兽散，原来是几个当地的邻房回来了。
谢天谢地。
我一直不太喜欢医院的味道，但这确实是我这个月第三次来到这里了。
那个大夫阿姨看到我的时候都愣住了，说怎么又是你。
我的脑袋和手都被缠上了厚厚的绷带，身上都是淤青。
我的父母还没有来，叶敏之的母亲却是早一步来到了医院，她却是没有跟叶母回去，而是选择在这里陪着我。
叶敏之只是受了一点跌倒的剐蹭和拳脚皮外伤，问题不大，所以当她看到我滑稽的包扎的时候都呆住了。
“别看了，”我被她看的发毛，“没大事，死不了，这一套绷带你要是喜欢回头拆下来的时候送给你。”
“真惨。”叶敏之终于笑了出来，“但是真的好滑稽啊，大头娃娃。”
“嘿你这也太过分了吧，我这还不是为了保护我，我跟你讲那一棒子要是最开始就打我的时候我肯定躲得开，甚至还能卸了他的棍子你信不信。”我说的起劲，旁边的叶敏之却是沉默了。
“对不起，我……是我害你伤这么重的。”
叶敏之看起来有着愧疚。
我连忙解释：“别别别，这次说到底还是我的仇家，是我害了你，不过万幸您没有受什么伤，不然你爸肯定放不过我。”
“而且你看啊，我其实也没什么大碍。”我站了起来晃动身体，“看到没我依然矫健得很啊。”
叶敏之不禁笑了出来：“那你打算对那些人怎么办呢。”
“那还用说，那当然是顺藤摸瓜挨个排查，然后狠狠的打回去啊，我怎么能被这么欺负，这次算是我不小心被小人暗算了，看我下次……”
我说的正开心，看着旁边的叶敏之，她却用手捂着嘴巴，眼睛里面止不住的流出泪水，我顿时惊慌失措，急忙坐下来有着摸不清头脑：“你别哭啊，怎么了，呃……”
“武力解决不了问题的，这太幼稚了……”她说话带着哭腔，“真的我好想你可以成熟起来，能别再用那些方式解决问题，成熟一点好吗，不要再让你的爸爸妈妈担心你，那样很不好的……”
后面她说的断断续续，我却是听不太真切了，不久我的爸妈来了把我接走了。
坐在车子上爹妈一直絮絮叨叨跟我说着话，妈妈心疼的攥着我的手，爸爸安静的开车，我却是在镜子里看到了他眼睛里的湿润。我一时间分不清楚他是恨我的不争气只知道打架斗殴还是在为我心疼。
我从车的后窗看出去的时候，看到的是叶敏之一个人落寞的背影，我的心里忽然很不舒服，在想她会是什么心情，回到家她爸妈又会是什么反应。
或许，我这几年一直在大错特错啊。
我休息了一个周的假期，再去上课的时候林志鹏第一时间来找我，跟我商量怎么找回场子。他说了很多我就静静听着一言不发，许久他终于停了下来，道：“文强你觉得呢？”
“算了吧，”我说，“算了吧。别搞了”
林志鹏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我只是拍了拍林志鹏的肩膀，然后坐回了座位，拿出了书本。
林志鹏如同见鬼。
之后的事情都朝着好的一面发现了过去，我告别了过去的世界，有了全新的人生。
我的圈子也正式与过去划上了句号。
我摇头驱散记忆对我的鞭笞，我一边跑向一个个叶敏之可能出现的地方，我尽力的回忆当初跟叶敏之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最喜欢去的地方，但当我每次都心怀期望的赶到一个个不同的地点收获的却是同样的失望。
与叶敏之从认识以来的方方面面不断的涌入我的脑袋，我后来以为自己忘却的一切，却好像打开了封印一般一股脑的钻了出来，充斥着我的脑海。
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但当不安定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我还是疯了似的四处寻找。
不自觉的我来到了之前的中学，时间已经是深夜，最后一班公交车在我下车后也完成了它今天的行程，我站在学校门口看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回想起了很多当初在这里发生的故事。
熟悉的是它永远属于我们。
陌生的是我们永远不再属于它。
时间足够晚，整个校区都已经熄灯，今天晚上很巧的没有星光与月亮，黑暗包裹了我。
不远处的小商店还开着灯，我过去拿了包烟，老板娘还记得我，说好久不见我了，在新学校怎么样，我应付着回了她几句。
没有星月的陪伴，我拿着烟却没有点，一个人晃晃悠悠的就走到了护城河边，脚下都是落叶，听不到水声潺潺。
之前我跟叶敏之在一起的时候也喜欢来这里坐着，我会在椅子上恶补功课，而她则在旁边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一边看着对面的人来人往。
远远地我就感受到了她的气息。
我走到长椅后面，看到了穿着白色外套的叶敏之，她脱了鞋子抱着腿蜷缩在长椅一角。
我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曾经的我们无数次的坐在这个地方，那个时候世界还没有这般荒凉。
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都沉默着。有河水在旁边缓缓流淌，有偶尔还没有归家的人们匆匆走过的脚步声。
甚至听得到风吹落树叶随风摇曳的簌簌。
“其实我自小，不是这个性子的，他们都说我清冷，但怎么会有人生下来不是活泼的呢。”叶敏之的声音还低，但是在安静的环境里依旧十分清楚，我不讲话只是听着。
“我打小我就发现我跟同龄人不太一样，心仪不几天就会有新的洋娃娃，而我却还是只有阿白，当然这也没什么，我对阿白很好，好几年它还是跟新的一样。可是他们，为什么都要说我爸爸，我不知道为什么，很多时候我也会惊奇，也会疑惑，也会想问我爸爸，你为什么跟我们不一样，你为什么比我少一只手，但我不敢啊，我很害怕他，他每次喝醉后都特别凶，文强你知道么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是衣柜里，因为在里面没有人找得到我，我会觉得很安全。”
敏之抹掉眼角的泪水，接着道：“现在回想起来，我爸爸好像只有喝醉的时候才像个男人。但我打小见到他他好像都是醉着的，在他快要回来的时候妈妈会把我抱到里屋里不让我出来，我常常听到他们吵架的声音，妈妈的身上也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所以我打小就知道要努力，我只有靠着自己的努力才能拜托这样的生活，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说到这里叶敏之的声音已经哽咽了，我之前不曾听她说起她的家庭，所以最开始的时候她对我的恨铁不成钢我并不理解，我毕竟没有经历她的生活。
这个世界终究没有感同身受。
“你知道么文强其实我是羡慕你的，你有很好的天赋，安定的生活，善良的心，而且我看到了你的上进你的努力，我真的为你感到开心，你可以做很多你喜欢和你想要做的事情。但我不行啊，我不能让我妈妈失望，我已经是她全部的希望了，我必须带她脱离苦海，我必须啊。我要救我自己啊！”叶敏之说到最后已经接近嘶吼，她的身体不由得颤抖起来，恍若人生河流中的一叶扁舟。
我终于遏制不住内心的感情了。
我紧紧的抱住了她，至少给她一份体温的呵护。
时间好像回到了两年前，那个午后，那片阳光，那个温暖的世界。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夜晚的秋风肆虐着整个世界，我们两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相互依偎着互相取暖，我们好像两个误无家可归的旅人。她先我一步睡着，大概是东方鱼吐白的时候我终于进入了梦乡。
梦里朦胧一片，隐隐约约有声音对我说不要找我。
阳光耀眼，人声鼎沸。
我睁开眼，太阳已经升起来了，身上是叶敏之的白色外套，而她却已经没了踪迹，我急忙站起来寻找她的踪迹，却四周不见人。这让我有些困惑不知昨晚是不是一场梦境。
后面几天都没有了叶敏之的消息，我终于回到了学校，中午补写着翘课的检讨的时候段心仪却是来到了我教室的门外。
她进来后坐在了我的对面，手里是一个香囊，她把香囊放在了我面前。
我抬头疑惑地看着她。
“她走了，跟她母亲去了新的地方生活。”段心仪开口，“这是她留给你的。”
我接过香囊，里面是一些香料散发着我熟悉的敏之的味道，另外里面还有一个发卡上面缠着一缕青丝。
我珍重的将香囊收了起来。
段心仪离开，对我留了句好自为之。
我无神的看着窗外，一只飞鸟落在了树上，它在枝头上修理了一下羽毛，然后飞向了广阔的天空。
我看向天空。
白云都是敏之的面容。
可是，
万里无云。
（本幕完）
慢慢的人群聚集，林志鹏走出来挎着我的肩膀，领着身后的纹身男们走进巷子。
随即巷子里面传出了棍棒击打在物体上的声音，家具倒地的声音，人发出的闷哼惨叫声。
我拿着卫生纸擦掉了嘴角的血迹，然后把废纸扔在了躺在地上男人的脸上。
扬长而去。
初中的时候这种事情我做过很多次，年少轻狂总是喜欢用最野蛮也是最简单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当然这种方式在处理很多那时候的事情时确实蛮好用的。
叮铃铃的上课铃声响起，我压哨窜进了教室，迎面就碰到了纪律委员叶敏之的目光。
我佝着身子向她连连作揖，希望她可以法外开恩网开一面让我过个安稳日子。
叶敏之毫不犹豫的在迟到那一栏写上了我的名字。
下课后我因为迟到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一顿烂骂，刚回到座位叶敏之就靠了过来。
“作业。”她跟我说话，目光却放在别的地方。
好嘛，说话都懒得看我。
“我的好姐姐，还差一点，哈哈就差一点了，你看你能不能在等我一下，或者先给我一份让我借鉴一下，我保证就一点，很快的。”我谄媚的向她陪着笑，这刚因为迟到被班主任亲自接见，要是再不交作业那还不得把我皮扒了。
想起班主任那严厉的脸和无情的大嘴巴子，我不禁咽了口口水。
但是叶敏之好像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她拿起作业就要走。
“我靠叶敏之，不至于这么赶尽杀绝把，给我看看又不会掉你一块肉。”我被叶敏之的不近人情感到愤怒，难道同窗情谊都不能看看作业么。
被质问的叶敏之嘭的一声把作业拍在了桌子上，怒目圆睁地对我说：“多少次了你都这样，你写过几次作业，你还骂我不讲情面，你倒是给我个面子写一次啊，你什么时候又跟我讲过情分！”
我转念回想，好像确实一直在依靠叶敏之的接济过活，脸上也不免得羞红了起来，说不出什么生气的话了。
叶敏之哼了一声，抱着作业去了办公室。
回来的时候她又走到我这边，告诉我班主任找我。
我咯噔吞了口口水，慷慨赴义。
时间是下午快要黄昏的时候，因为已经下课同学们都陆陆续续离开了教室，而我还在为我的一百遍作业奋战。
而叶敏之也在旁边做监工。
其实也不能算是监工，因为我很多题目都不会算，所以她索性下课后没有走而是在旁边指点我一下。
“唉我说叶敏之你不走是不是因为觉得亏欠我啊，其实我是很大度的，只要你下次宽松我一下我就不会生你气的，你不用陪着我的。”
“你少来。”叶敏之有些气笑了，“我是觉得以你那个水平肯定会错很多，说不定还要再被罚一次，到时候还是麻烦我。”
我嘿嘿笑，闷头继续写。
叶敏之就这么在旁边看着我写，一边小声嘀咕道：“薛文强啊，你明明很聪明有着那么好的天赋，为什么不能努力一下呢，天天混日子有什么意思啊。”
“你打住，”我制止她，心里有些不舒服，“我怎么过是我自己的意愿，我自己蛮开心的这就够了，天赋，呵真有天赋那咋不让我不用学就全都会呢，那不是更省劲么。”
叶敏之无语：“不可救药。”
我嘿嘿笑。
终于在我奋战了一个多小时后完成了作业，连忙让叶公公给班主任皇帝呈递了上去，作为回报叶公公狠狠地掐了我一把。
走出校门我问叶敏之家在那边，没想到竟然跟我是顺路，于是我们就一起走在了回家的小路上。
太阳已经快要完全的没落西山，夕阳泛着火红色的光芒洒在这个世界，有些不够平整的石路上叶敏之安静的走着，我则一会抓根野草一会踢块碎石，就这么慢慢地走回了家。
远远的我看到了自己家的小区，但与往常不同的是我的小区门口坐着几个混混样子的青年。
他们同样看见了我。
我二话不说拉起叶敏之的手，不顾后者的反抗与惊讶就往巷子里跑去。
沿街我不断打翻别人放在门口的簸箕纸箱之类的东西来阻隔追击者的脚步。
但是叶敏之的运动天赋实在有点不太行。
终于我和她在一处死胡同停了下来，她蹲在地上使劲的喘着粗气，我也双手支着膝盖缓着气。
追击者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为首的青年手里拿着一根手臂般粗细的铁棒。
“跑啊，不是挺能跑的么。”为首的青年嚣张的开口，“薛文强是吧，接着横啊，今天我非得让你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这么说着几个人已经面露凶光的向我这边靠了过来。
我几乎本能的把叶敏之拉到身后，同样恶狠狠的瞪着他们。
忽然叶敏之冲到了我的身前，她把包里的手机拿到身前，几乎是用喊的道：“别过来，你们想干什么！我报警了，警察一会就来！”
几个人左右互相看了看，明显的有些错愕，什么情况，这么烈的妞是哪来的。
“我去，你妈的。”为首的青年咧嘴一笑，铁棍举起，落下。
原本这样平淡的起手我完全是可以避开的，但他铁棒落下的地方是叶敏之。
“嘭！”
清脆的脑袋与铁棒的撞击声，我瞬间感到一番天旋地转，差点有点站不稳，脑袋有点温热，我伸手摸了一下，鲜红一片。
我的目光与叶敏之的目光对到一起，我发现她眼睛睁的很大，眼睛里面充满氤氲。
“去你妈的。”为首青年一脚将我踹翻在地，我余光看到叶敏之冲了上去然后被一把推倒在地，他们几个人马上要蜂拥而上，我急忙连滚带爬的冲了过去将叶敏之盖在了自己的身下。
几个人的拳脚毫不留情的灌在了我的身上，目光所及叶敏之露出的后背被踹了一脚，我连忙用手盖在她的后背上，皮鞋踢在我的手背上钻心的疼。
叶敏之一边挣扎一边哭。
终于几个陌生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几个青年马上作鸟兽散，原来是几个当地的邻房回来了。
谢天谢地。
我一直不太喜欢医院的味道，但这确实是我这个月第三次来到这里了。
那个大夫阿姨看到我的时候都愣住了，说怎么又是你。
我的脑袋和手都被缠上了厚厚的绷带，身上都是淤青。
我的父母还没有来，叶敏之的母亲却是早一步来到了医院，她却是没有跟叶母回去，而是选择在这里陪着我。
叶敏之只是受了一点跌倒的剐蹭和拳脚皮外伤，问题不大，所以当她看到我滑稽的包扎的时候都呆住了。
“别看了，”我被她看的发毛，“没大事，死不了，这一套绷带你要是喜欢回头拆下来的时候送给你。”
“真惨。”叶敏之终于笑了出来，“但是真的好滑稽啊，大头娃娃。”
“嘿你这也太过分了吧，我这还不是为了保护我，我跟你讲那一棒子要是最开始就打我的时候我肯定躲得开，甚至还能卸了他的棍子你信不信。”我说的起劲，旁边的叶敏之却是沉默了。
“对不起，我……是我害你伤这么重的。”
叶敏之看起来有着愧疚。
我连忙解释：“别别别，这次说到底还是我的仇家，是我害了你，不过万幸您没有受什么伤，不然你爸肯定放不过我。”
“而且你看啊，我其实也没什么大碍。”我站了起来晃动身体，“看到没我依然矫健得很啊。”
叶敏之不禁笑了出来：“那你打算对那些人怎么办呢。”
“那还用说，那当然是顺藤摸瓜挨个排查，然后狠狠的打回去啊，我怎么能被这么欺负，这次算是我不小心被小人暗算了，看我下次……”
我说的正开心，看着旁边的叶敏之，她却用手捂着嘴巴，眼睛里面止不住的流出泪水，我顿时惊慌失措，急忙坐下来有着摸不清头脑：“你别哭啊，怎么了，呃……”
“武力解决不了问题的，这太幼稚了……”她说话带着哭腔，“真的我好想你可以成熟起来，能别再用那些方式解决问题，成熟一点好吗，不要再让你的爸爸妈妈担心你，那样很不好的……”
后面她说的断断续续，我却是听不太真切了，不久我的爸妈来了把我接走了。
坐在车子上爹妈一直絮絮叨叨跟我说着话，妈妈心疼的攥着我的手，爸爸安静的开车，我却是在镜子里看到了他眼睛里的湿润。我一时间分不清楚他是恨我的不争气只知道打架斗殴还是在为我心疼。
我从车的后窗看出去的时候，看到的是叶敏之一个人落寞的背影，我的心里忽然很不舒服，在想她会是什么心情，回到家她爸妈又会是什么反应。
或许，我这几年一直在大错特错啊。
我休息了一个周的假期，再去上课的时候林志鹏第一时间来找我，跟我商量怎么找回场子。他说了很多我就静静听着一言不发，许久他终于停了下来，道：“文强你觉得呢？”
“算了吧，”我说，“算了吧。别搞了”
林志鹏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我只是拍了拍林志鹏的肩膀，然后坐回了座位，拿出了书本。
林志鹏如同见鬼。
之后的事情都朝着好的一面发现了过去，我告别了过去的世界，有了全新的人生。
我的圈子也正式与过去划上了句号。
我摇头驱散记忆对我的鞭笞，我一边跑向一个个叶敏之可能出现的地方，我尽力的回忆当初跟叶敏之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最喜欢去的地方，但当我每次都心怀期望的赶到一个个不同的地点收获的却是同样的失望。
与叶敏之从认识以来的方方面面不断的涌入我的脑袋，我后来以为自己忘却的一切，却好像打开了封印一般一股脑的钻了出来，充斥着我的脑海。
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但当不安定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我还是疯了似的四处寻找。
不自觉的我来到了之前的中学，时间已经是深夜，最后一班公交车在我下车后也完成了它今天的行程，我站在学校门口看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回想起了很多当初在这里发生的故事。
熟悉的是它永远属于我们。
陌生的是我们永远不再属于它。
时间足够晚，整个校区都已经熄灯，今天晚上很巧的没有星光与月亮，黑暗包裹了我。
不远处的小商店还开着灯，我过去拿了包烟，老板娘还记得我，说好久不见我了，在新学校怎么样，我应付着回了她几句。
没有星月的陪伴，我拿着烟却没有点，一个人晃晃悠悠的就走到了护城河边，脚下都是落叶，听不到水声潺潺。
之前我跟叶敏之在一起的时候也喜欢来这里坐着，我会在椅子上恶补功课，而她则在旁边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一边看着对面的人来人往。
远远地我就感受到了她的气息。
我走到长椅后面，看到了穿着白色外套的叶敏之，她脱了鞋子抱着腿蜷缩在长椅一角。
我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曾经的我们无数次的坐在这个地方，那个时候世界还没有这般荒凉。
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都沉默着。有河水在旁边缓缓流淌，有偶尔还没有归家的人们匆匆走过的脚步声。
甚至听得到风吹落树叶随风摇曳的簌簌。
“其实我自小，不是这个性子的，他们都说我清冷，但怎么会有人生下来不是活泼的呢。”叶敏之的声音还低，但是在安静的环境里依旧十分清楚，我不讲话只是听着。
“我打小我就发现我跟同龄人不太一样，心仪不几天就会有新的洋娃娃，而我却还是只有阿白，当然这也没什么，我对阿白很好，好几年它还是跟新的一样。可是他们，为什么都要说我爸爸，我不知道为什么，很多时候我也会惊奇，也会疑惑，也会想问我爸爸，你为什么跟我们不一样，你为什么比我少一只手，但我不敢啊，我很害怕他，他每次喝醉后都特别凶，文强你知道么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是衣柜里，因为在里面没有人找得到我，我会觉得很安全。”
敏之抹掉眼角的泪水，接着道：“现在回想起来，我爸爸好像只有喝醉的时候才像个男人。但我打小见到他他好像都是醉着的，在他快要回来的时候妈妈会把我抱到里屋里不让我出来，我常常听到他们吵架的声音，妈妈的身上也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所以我打小就知道要努力，我只有靠着自己的努力才能拜托这样的生活，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说到这里叶敏之的声音已经哽咽了，我之前不曾听她说起她的家庭，所以最开始的时候她对我的恨铁不成钢我并不理解，我毕竟没有经历她的生活。
这个世界终究没有感同身受。
“你知道么文强其实我是羡慕你的，你有很好的天赋，安定的生活，善良的心，而且我看到了你的上进你的努力，我真的为你感到开心，你可以做很多你喜欢和你想要做的事情。但我不行啊，我不能让我妈妈失望，我已经是她全部的希望了，我必须带她脱离苦海，我必须啊。我要救我自己啊！”叶敏之说到最后已经接近嘶吼，她的身体不由得颤抖起来，恍若人生河流中的一叶扁舟。
我终于遏制不住内心的感情了。
我紧紧的抱住了她，至少给她一份体温的呵护。
时间好像回到了两年前，那个午后，那片阳光，那个温暖的世界。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夜晚的秋风肆虐着整个世界，我们两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相互依偎着互相取暖，我们好像两个误无家可归的旅人。她先我一步睡着，大概是东方鱼吐白的时候我终于进入了梦乡。
梦里朦胧一片，隐隐约约有声音对我说不要找我。
阳光耀眼，人声鼎沸。
我睁开眼，太阳已经升起来了，身上是叶敏之的白色外套，而她却已经没了踪迹，我急忙站起来寻找她的踪迹，却四周不见人。这让我有些困惑不知昨晚是不是一场梦境。
后面几天都没有了叶敏之的消息，我终于回到了学校，中午补写着翘课的检讨的时候段心仪却是来到了我教室的门外。
她进来后坐在了我的对面，手里是一个香囊，她把香囊放在了我面前。
我抬头疑惑地看着她。
“她走了，跟她母亲去了新的地方生活。”段心仪开口，“这是她留给你的。”
我接过香囊，里面是一些香料散发着我熟悉的敏之的味道，另外里面还有一个发卡上面缠着一缕青丝。
我珍重的将香囊收了起来。
段心仪离开，对我留了句好自为之。
我无神的看着窗外，一只飞鸟落在了树上，它在枝头上修理了一下羽毛，然后飞向了广阔的天空。
我看向天空。
白云都是敏之的面容。
可是，
万里无云。
（本幕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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