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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我们共同的阵地

    2020年2月12日。

    虽然被阳光照着,暴露于衣服外的毛孔还是微微觉得冷,偶尔有风吹过,幸好有口罩的遮挡脸部没那么冻。

    我站在马路的中间。

    我的身后,是一排绿色的铁丝网,从马路南边的建筑一直延伸到马路对面小区的围墙,把整条路都封死。

    多么不可思议,就在昨天,这里是畅通的四车道大马路,现在,我一个人挡住了整条路,我是这里的站岗“门神”。

    昨天下午,工程队的卡车过来,按照预先画好的线打桩,围栏,拉网,半个小时,三期小区正式开始了封锁的日子,没有一个居民出来反对。

    昨天下午,工程队的卡车走遍全镇的居民区、村组,按照各居村要求,封门,封路,切断外出的路线。天知道工程队这么多的工人、铁丝网是从哪里来的,超出我的想象。派出所的警车随时准备出发,没有一次警情,没有一起纠纷。

    昨天下午,全市的工程队火力全开,原本繁华的大都市化整为零,变成“战斗堡垒”群,穿着志愿者衣服的人全线上岗,电视上每一个门口都被绿色马甲守住。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一夜之间,我们到底发动了多少人?在“没有报酬”的号召下,为什么有这么多的人响应。

    昨天,我们共同见证了一个奇迹,一个全民工程,从发起到完成,仅仅一天,我们建立了病毒无法突破的防线。

    我的旁边坐着一个保安大哥,寸头,微胖,胸前的工号牌标着“7”,他似乎是在观察我,“兄弟,你要不要坐会儿,累不累。”听其他保安说,这位大哥春节被安排值班,原计划春节后回老家,没想到疫情发生,他天天加班到现在,并且,经理告知暂时不考虑加班费,因为小区物业费收缴率不高,没有太多资金,他的心情不太美好。

    “没事儿,我站会儿。”我回答。

    一辆车远处开过来,我与那个司机互相看着,车子慢慢停下来。

    我走上前,“什么事?”

    司机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我,“我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我、我、我回家。”

    “住哪里的?”

    司机报了门牌号,是这个小区的地址。

    “请出示车辆通行证。”

    司机发愣了,“什么通行证?”

    “本小区通行证,没证不让进。”

    “怎么回事?这什么情况!我昨天中午出去的,没有铁丝网啊!!!”司机急了,声音都变了,“我老婆孩子还在里面呢!小区出事了吗!?”

    “你昨天干嘛去了,出本市了吗?”

    司机:“没有,在公司值班。”

    “你老婆应该有通行证,你给她打电话,让她来接你。”

    “好,好!”司机连忙拿出手机。电话里他的妻子告诉他小区情况,司机才放心。

    “你靠边停车”,我指挥他不要挡住路。

    他停到铁丝网前,“这网哪里来的,太不可思议了,昨天我出去时没有的。”

    “抗击疫情就要拿出雷霆手段”,我看了看他的车后座,没有其他人。

    “太神了!”司机拿出手机拍摄马路和这道铁丝网。

    我指着他的后备箱,“打开后备箱。”

    “怎么了?”他从车里出来。

    “检查后备箱。”

    他盯着我,确认我是不是在开玩笑,我的眼神告诉他这不是玩笑。

    一个穿睡衣的女士在铁丝网另一头,手里拿着通行证:“这是我老公,小区里的,小区里的!”

    我继续说道:“开后备箱。”

    司机推开后备箱,里面有一辆折叠婴儿车,一个野餐箱子。

    “进去吧。赶紧办张车辆通行证。”

    车子启动。

    保安大哥问我:“你干嘛这么认真。”

    “按规定做,就怕有疏忽出现大问题。”

    他轻轻地“切”了一声,把头转到一边。

    他对我的认真似乎有所不满,我给他解释:“高速公路上已经发现后备箱藏人的情况,我们要当心点,万一有这个情况,这个小区可就惨了。”

    “是,是”,保安大哥低着头,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

    我们的身后一辆车按了下喇叭,是要出去,我走过去,“有通行证吗?”

    车主戴着墨镜,放下窗,“出去也要吗?”

    “出去不要,回来要。”

    “那回来再说。”

    “没有‘再说’,回来不让进”,我明确告诉他。

    保安大哥说:“是业主,我认识的。”

    墨镜朝他笑了笑。

    我考虑了一下,虽然他是业主,但这种松懈麻痹心理、不按规定办事的性子得治,否则会影响其他人防范意识,破坏防疫大好局面,“对不起,我不认识你,你回来我得看证”,我再看保安,“你愿不愿意给他担保,他绝对不会有事?”

    两人的神情都变了。

    气氛凝固了几秒后,保安对墨镜说道:“要不,你去办个证,回来也方便,在我们物业里登记。”

    墨镜扭腰从副驾驶车门那边拿出车辆行驶证,“逗你们呢,办了。”

    我让出路口,“办了您得出示对吧,大家都方便,去吧。”

    墨镜认真地看了我一眼,车窗关上,走了。留下我和保安大哥,尴尬的气氛。

    “我知道有些话你不方便说”,我先开口了,“业主是要缴物业费的,有了冲突以后工作不好做,这个事你交给我,我不住这里,我也不在居委工作,不怕得罪他们。”

    保安大哥耸耸肩,“你说了算,随你。”

    “我们认真执行防疫政策,这些业主回头会在业主群里宣传,长期看对你们的工作是有好处的,证明你们敬业,关键时候有担当。”

    “是是”,保安大哥不想多说。

    我连续在门口拦了几辆车,出去的要求带好通行证,回来的翻后备箱。

    保安大哥站起来松松手脚,“兄弟,你真不累?”

    我:“不累。”

    “行!你站会儿,我进去喝口水。”保安大哥自顾自往物业走去。

    昨夜里已经开始24小时站岗,他应该也累了,我朝他的背影说道:“你休息会儿吧。”

    他没理我,应该是生闷气呢。

    我坚持我应该坚持的,因此而产生的不愉快只能说无可奈何,我继续站在路中央。

    前后都没有车,我拿出手机想刷刷新闻,看看今天的形势,有一条师妹发来的信息:师兄,在干嘛呢?

    20分钟前发来的,我没留心,赶紧给她回复:站马路,小区封闭了,我给站岗。

    师妹:怎么站岗了,累不累呀。

    我:志愿者还在招募,人数不够,白天我来替一会儿,晚上是小区志愿者站。

    师妹:不到居委里了?

    我:今天口罩只发下来109份,电话很快打好了。

    师妹没有立刻回,过了2分钟:现在外面怎么样,我好担心。

    我觉得她的情绪不太对劲,往常她的聊天里会有表情,似乎很沉重,我:发生什么事吗?

    师妹:感觉这个疫情还要维持很久,每天都要确诊好多人,我们的隔离到底有没有效果。

    我猜是因为她镇上确诊了三例,难免开始担心周围是否安全,我回:你们镇上封了吧?

    师妹:嗯,昨天下午封了。

    我:那我给你分析一下。收银员虽然感染了一个人,但与她同处一室的丈夫孩子目前结论是没感染,说明这个病毒的传染性并不强;从全国的角度看,虽然感染人数在上升,但重病率、病亡率的比例在下降,专家找到了一些抵抗病毒的方法。与之前我们一无所知、无所适从的状态相比,现在我们已经搞清楚它的传播方式、它的显性病症,我们已经配上了盾和武器,现在处于战争相持阶段,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师妹:师兄你为什么这么乐观。湖北昨天累积发现33万例了,专家不是说隔离14天就能闷死病毒吗,为什么还在上升。

    我:因为病毒不仅在人的身上,还可能存在环境里,第一个14天不够,人虽然停止流动了,病毒还漂浮着。你那里的情况也是一样,虽然封了确诊病例的小区,第一个14天肯定不够彻底解除危险,需要第二第三个14天,你千万戴好口罩,不要闲逛。

    师妹:吓都吓死了。

    我:我再给你讲讲我的想法,从我身边的事感悟来的。第一,我们国家的动员能力令我刮目相看,一夜之间每个村居都配齐三班倒的志愿者,并且没有居民反对隔离,这是民心所向,说明我们党得到全民拥戴;第二,我们出台系列管制措施,从中央到地方,层层把关,严防死守,体现了强大的执行能力,或者说,这是一场执政能力的大考,证明我们行;第三,部分地方暴露出为人民服务的思想不到位,有些地方官员还消极防疫,我们处置一批,下台一批,通过这轮考验强化我们的执政队伍;第四,打击一批社会上唱反调的人,以为网络是法外之地,胡说八道,以为喊‘警察打人了’就可以践踏秩序,这群平日里嚣张跋扈、张牙舞爪的人都被拘留了,让全国人民知道什么是法治社会;第五,抓一批逃犯,维护社会治安。

    师妹:……怪不得人家都叫你瞿老师,干脆叫瞿教授吧【微笑】

    我:你也能发现这些道理的,只不过你最近家里事情多,影响了你的判断力和思考力。

    师妹:我思考不到,被你分析之后我觉得好多了。

    我:安啦,曙光马上就要到了,我认为,从今天起两轮14天之后一切都会过去。

    师妹:我的心一下轻松了,谢谢师兄!【抱拳】

    我:去喝杯奶茶压压惊。

    师妹:现在哪里还有奶茶买,天赐之物,买不到的!这会儿,能见到哪个熟人都开心了,开始上班到现在,我一个人都没看到,同事们要么没回来,要么去居村帮忙了。

    怪不得她情绪有点低落,我:说不定今天有惊喜呢。对了,你发我的东西收到了,非常及时,给你磕头了。

    师妹:别别!应该的!

    有一辆车开过来,我收起手机,“通行证。”

    司机拿出通行证,我挥手放行。

    保安大哥慢悠悠走回来。

    我:“时间还早,你休息下好了,我十一点走。”

    保安大哥从怀里拿出一瓶可乐递给我,“喝口水。”

    我接过可乐,其实我不爱喝碳酸饮料,但这瓶水能缓解我们的尴尬。

    保安大哥说道:“你跟其他志愿者不一样。”

    “哦?”我没理解意思。

    “以前也有志愿者来小区帮忙,植树的过来抱棵树拍照,捡垃圾的拿根香烟屁股拍照,拍完照就走人。”

    “哦,做好事也要留名嘛,正常的,宣传做的好,社会氛围才能带动起来。”

    “不是,他们不是来做好事,他们就是来拍照的。你不是,我刚才在物业的窗口看你,你一直站着。”

    我倒是没注意,“我顺便减肥啦,不想在疫情期间胖了。”

    “有人说你傻吗?”保安大哥忽然很认真地问出一个类似哲学的问题。

    我想了想,当然很多人说我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世哲学,如果与他的标准不一样那便会被称为“傻”,但与我同行的并不是这样的人,何必需要他们的认可,“我做事不看别人。”

    “哎……”保安大哥长叹一声,似乎也有很多故事要说。

    主任给我打电话:“瞿亭,先去吃饭,待会儿去邻镇拿抗疫物资。我们的帐篷马上到,下午发装备。”

    “好。”我向保安大哥交代了一下,上车去食堂,沿路我留心看奶茶店,果然都关了。

    下午一点半,我一路开进了区调控中心,其实就是服务中心前面的广场,他们临时搭建了棚子,给周围各镇发防疫物资,我签了字,在车上装了30箱水,等会儿漠、燃、炜哥会开车过来,三车应该够了。

    我把车停到角落,戴上鸭舌帽,帽檐遮住眼,悄悄走进服务中心。

    师妹坐在前台,低着头,我“嗯哼”一声,她马上抬起头,“对不起,您有什么事?”

    我压低声音,“中心最近有活动吗?想预约学习。”

    师妹:“现在疫情防控,不允许人员聚集,所有活动暂停,你……”

    她看到我的眼睛,我忍着笑,“你不测量我体温吗?”

    “师兄?!”师妹跳起来,“你怎么会来!”

    “在前面广场领防疫物资,顺便过来看看咯,你不是很久没见到人嘛,我算人吧。”

    “干嘛嘲我嘎”,师妹蹦蹦跳跳。

    “本来想给你带杯奶茶,真的买不到”,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给她,写着:奶茶一杯,“先欠着,以后奶茶店开了给你补。”

    “这杯奶茶我收了!”师妹高兴地跑到我面前,“你戴帽子干嘛,我差点认不出你。”

    “我是被诅咒的人,如果我拿掉帽子,每个人都会说‘靠’”,我拿下帽子。

    “靠!师兄这两月白头发又多了!整天在思考五点感想吗?”

    我戴上帽子,“我想得多了,我觉得宇宙的尽头应该是……”

    “别说别说,留着以后说”,师妹哈哈大笑。

    她调离中心之前,我把《万有理论》前三章的内容给她提过,心儿甚至怀疑,师妹是受不了我的上课说教才离开的……

    师妹从桌下拿出一个袋子,“我闺蜜在家没事做,自学烘焙,这是她刚做的蛋糕,正好你来,给你带回去。”

    “那怎么好意思,人家送给你品尝的。”

    “人家刚学的,给你没毛病,反正你也不讲究吃。”

    “哦……”合着是拿我当试验了。

    志愿六队的群里漠发一句:装好了,我先回去了。

    燃:我也装满了,待会儿送到镇政府,统一分配。

    我:收到。

    我拿着师妹的蛋糕,“我得走了,车上的东西要分配到村居,时间紧。”

    “啊——好。”

    “不好意思啊,希望下次能多坐会儿。你看我难得来,还用‘空头支票’换了一袋蛋糕,传出去颜面扫地,可别让乐乐知道,她一定骂死我。”

    “哈哈,谢谢你的奶茶,我已经喝到了,天赐之物。”

    师妹把我送出中心,目送我离开。

    回居委的路上,happy群师妹:今天我很开心。

    我:再两个14天,全国人民都会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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