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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央求媒婆给李美娅提亲

    李淑翰一家一连几天没起火做饭了,每天三顿都是女儿美郡从爷爷家将做好的饭端过来放在他一家人面前,他和老婆、李美娅却没多大食欲,一天仅吃上几口,剩余的便仍由美郡送了回去。李贤甫看到儿子李淑翰挨打、受辱,家里被糟蹋得不成样子,心里虽然感到心疼,对魏家人痛恨得咬牙切齿,但他没有一点办法,事已至此,他既没有前去劝慰儿子,也无力去找魏家人报仇,替儿子出气。他忆起李家祖上辉煌时期,哪遇到过这等被人欺负的事?但时过境迁啊,李氏家族显赫一方的那个时代一去不复返了。他的祖上曾出过朝中一品大员和封疆大吏,在州府做官的有十数位,放租的田地五六百顷(大顷),绵延十几里。世间万象,盛极必衰。虽然败落早已埋下伏笔,但到祖父一辈仍有在县里做事的低级官员,从这一辈往后,更加一代不如一代。年复一年,族人四分五裂,死的死、逃的逃,家族势力江河日下,一个大家族的基业传到他手里的时候,不及之前的十分之一。他曾发下宏愿重振家业,但遇上了社会动荡和大变革……。魏木根这样的穷人翻身做了新社会的主人,开始扬眉吐气,而李贤甫一家却……早已榨干了昔日人前风光时刻的尊严,如同甘蔗被咀嚼后丢在地上的残渣,风干后又被人随意地践踏。李贤甫在恍惚的回忆中,不住地轻声长吁短叹,他像阿Q一样,在面对现实时只能用“祖上也曾阔过”这样的荣光一边自恋式地抚慰,一边用幸福的余味为自己疗伤。

    这时,孙女李美郡提着篮子从外面进到屋里,篮子里的碗筷几乎没怎么动。李贤甫问道:“你爹你娘他们是不是还不怎么吃饭?”李美郡带着哭腔回答:“几天了,怎样端过去,还是原样端回来,我爹我娘,还有我姐一天都吃不了几口饭,我都怕他们别饿坏了。”李贤甫皱了皱眉头说:“这怎么行呢?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身体怎能受得了?你再带回去,替我再劝劝你爹你娘,你给他们说是我让他们必须吃饭,人活为一口气,将来日子还长着哪。我说的话你讲给他们听。”李美郡又提着盛饭食的篮子返回家里,她将爷爷的话重复了一遍讲给爹娘听。李淑翰正半躺在床沿上发呆,他脸上、嘴上的伤还没有好利索,颧骨处还淤着青,嘴唇还有点肿胀,几天来没有出门,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那天下午魏家人的“暴行”还历历在目,这对于他简直就是奇耻大辱,竟被村里的小老百姓欺负得如此不堪,他恨自己无用,无权无势,让家人遭受这般屈辱。想当初他是供销社的积极分子,为了追求思想进步,争取大家对自己的认同,他虽然多次作为预提干部对象,但他每次都主动让贤,将名额给了别人。在同事眼中,他兢兢业业,是与世无争的老好人,只顾埋头工作,钻研业务,所以同事们并没有把他作为特殊后代特别对待,在每一次重要“关口”,他都能平安无事,这和他良好的人缘不无关系。但现在回忆起来,他付出的代价是,错过了多次升迁的机会,他一个办公室的同事,甚至站货柜的小刘等等,他们如今都混个一官半职的,有的升为主任了,有的到其它部门干领导了,而他自己依然原地不动。唉!他让贤让出了一个虚浮的名声,而让别人得到的是实实在在的“官位”和“权势”。这次自己挨打,本想告知单位,求得帮助,但最后他还是放弃了,单位出面也只能走官方途径,诉诸法律,追究前因后果,就会将事情扩大化,反而对自己不利。思前想后,李淑翰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自吞苦果了。他听了女儿转告的父亲说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还让老父亲为自己担心,实属不孝。李淑翰从床上坐起来,招呼他老婆一起吃了点东西,还让李美郡将另外一份饭送到她姐姐的房间里去。

    春节已经临近,节日的气氛越来越浓厚,从别人家传来一阵又一阵“劈哩叭啦”的鞭炮声,孩童们在街上跑来跑去,他们的欢声笑语在村里的巷陌中穿梭,持续萦绕在一整个白天里。与别家不同,李淑翰家里死气沉沉的,一家人窝在房间里,久不出屋,连看家的大黄狗也好像懂得主人心事似的,蜷缩在墙角处,一动不动,偌大的院子里听不到一点人语狗叫的声音,鞭炮、年货等各样一点也没准备,被砸烂的锅碗瓢盆等用具仍然堆积在厨房里,没人用心收拾,这个春节他们一家人只能在寂然凄冷中度过了。李美郡年龄尚小,对家里的事似懂非懂,她耐不住家中的寂寥无趣,除了一天中写一两个小时的作业之外,一有空闲便跑出来玩去了。今天是农历腊月二十九,从各家厨房里飘来一缕缕煮肉的香味,李美郡吸了吸鼻子,贪婪地嗅着。以往几乎每年这个时候,他们们家也是如此,她娘一定是在烧着劈柴,大铁锅敞着口,锅里的沸水翻着水花,被切得一大块块羊肉在滚水中“嗞嗞”地冒着蒸汽,白色的泡沫从中间向四周扩散,积起厚厚的一层,她娘不时地往灶堂里续柴,隔一会她便拿起铁勺将堆积的泡沫舀出来倒掉。肉还刚煮至八九成熟的时候,香味已经从厨房里飘出,弥漫在整个庭院里。在一边玩耍的李美郡闻香而动,她来到锅灶前,早已按捺不住,嘴角流着涎水,不停地往锅里看,总想捞出一块来尝一口为先。这时,娘会笑呵呵地骂她为“小馋鬼”,从锅里捞出容易煮熟的羊肝、羊腰之类,切上一小块,放到美郡的嘴里,解一解她的“馋虫”。李美郡想起以前这个时候的幸福往事,再看看今年的恓惶境况,心里异常失落,她肚子里似乎满是委屈,撅着嘴来到爷爷家里。李贤甫见李美郡满脸不高兴,连问她是怎么回事。李美郡憋了好半天,没吭一声,只是闷闷不乐地坐在一旁,背过脸去依然想着她的心事。李贤甫心疼这个孙女,忙完手中的活计后,弯下腰用手抚了抚她额前的头发,和蔼地询问她是不是有人惹着她了。李美郡没有回答爷爷的话,突然“哇”地一声哭出声来。李贤甫见孙女如此这般,将她搂在怀里,不停地用话安慰她,并一再问她为什么伤心难过。好一会儿,李美郡止住哭声,她问爷爷:“我们家为啥怕姓魏的人,他们欺负我们,为什么不反抗?”李贤甫没有马上回答孙女的问题,他沉默良久后,对李美郡说:“孩子,你要记住咱们很早以前是大户人家,我们祖上也曾在这方圆一带没怕过谁,更别说魏家的人了。他们魏家在以前是我们雇用的长工,是下等人,但现在他们人多势众,我们不和他们斗,吃得眼前亏,方得身后福。怕是一种策略,不是懦弱,这个道理等你长大后会明白的。”李美郡似乎没有听懂爷爷的话,更不明白他所谓的“策略”。在她的认知中,别人欺负你就应该起来反抗,就像在学校里,同学冒然打你一下,你肯定会还手,如果不还手,那就是怕,若怕肯定会有原因;既便不还手,还可以到班主任那里告状以此挽回自己吃的“亏”。他们家人在魏家人的面前没有反抗,分明是怕他们,为什么怕他们呢?难道他们人多就会怕他们吗?爷爷没有给她解开这个疑问。她继续问爷爷:“他们人多我们不该怕,可以去告他们呀。”李贤甫被李美郡天真的话问住了,他意识到爷孙俩是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孩子是无邪而淳朴的,在他们的眼中,生活中应该没有邪恶,没有欺压,她觉得只要通过“上告”就可以解决一切。李贤甫几十年的人生经历使他明白,告至G府解决事端,那是弱者的表现,强势的一方还用“挟官报私”吗?不用,好像自古以来强者自有公理,只有弱者才乞求庇佑,弱肉强食的法则是这个世界的原罪,但谁也很难左右,更难去改变。老虎、狮子招摇过市,它们本身就占据了强势的高地,猪狗虫雉之流唯恐避之不及,哪还敢与之抗衡呢?李贤甫内心深处依然怀念李家的过去,现在觉得他已沦为弱者了,属于“猪狗虫雉”之流,但仍然不愿放下貌似强大的徒空架子,一旦因这点事去惊扰G府,更是揭开了掩盖在道貌岸然下的虚弱,维系着他们家族几百年的那点威严也将荡然无存了。李贤甫冥思了好一会儿,他对孙女李美郡说:“孩子,我们李家如果告他们,这事情就会变复杂了,一则是要问清原因,他们为什么打我们呀,二则还要分清责任,这到底哪方责任大,哪方责任小,一时很难区分开的,咱们家不和魏家那样的人一般见识,慢慢就会过去的。”李美郡听了,觉得爷爷的话有很多她不明就里,魏家人打他们难道是因为姐姐的事吗?她想到这儿,就更加迷惑不解,姐姐的事为什么会让李魏两家大动干戈呢?李美郡打破沙锅问(纹)到底,她问道:“我姐姐为什么不能和魏家的人谈恋爱呢?咱们和魏家人打架是因为这个原因?”李贤甫面对孙女一连串地问下去,有点感到为难了,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他苦笑一声,有点不耐烦地说:“小孩子瞎操大人的心干嘛,你姑娘家家的,就要明白‘女孩子找婆家就得由家长操持、媒人介绍’,自由恋爱,在咱农村不兴这一套,尤其是在上学的年龄更不能过早恋爱,这不合咱们李家的家风。你都记住了吗?”李美郡没有从刚才伤心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她眼睛里含着泪,气恼地说:“难怪他们打我爹,是你们不同意我姐的事,若是我,也会这样。”李贤甫惊愕地问道:“你会怎样?”李美郡将脖子一梗,睁大眼睛望着爷爷,她本来想说“会像姐姐一样和人私奔”的话,但乖巧伶俐的李美郡发现爷爷脸上稍显愠色,连忙改口说:“我会听爷爷的话,上学期间不谈恋爱,找婆家听家长的,还得由媒人介绍。”李贤甫听后,用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你这妮儿就是和爷爷一条心,听爷爷的话,长大后不能学你姐姐。”李贤甫说完,拉着李美郡的手来到书桌前,拿起毛笔在裁好的红纸上开始书写起春联。

    李美郡看着爷爷稍一凝神,便低头写字,除抬头沾墨外,一气呵成,她念道:“门前大道行车马,家有诗书教子孙。”李贤甫说:“这幅贴在老院的大门上。”接着他又写道: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这一幅贴在您家堂屋门上,是吧?爷爷。”李美郡问道。李贤甫点头说“是。”又一会儿,李贤甫又写了一幅:喜居宝地千年旺,福照家门万事兴。“这一幅是贴在我们家大门上的,哈哈。”李美郡高兴地说。李贤甫夸赞她道:“你真聪明,是怎么知道呀?”李美郡说:“你每年都这样写,贴在哪儿也是固定的,我都记住了。”李贤甫说:“是呀,这是很多年前传下来的,从我记事起,咱们老院的大门上就是‘门前大道、家有诗书’这样的对子,祖制不能改呀,这是文脉传承——我希望也传给你们。”李美郡说:“哎呀,我看别人家就是和咱们家的对子不一样,他们都是什么‘勤劳致富奔四化’‘改革春风吹大地’这样的内容。”李贤甫说:“他们这样写也没错。”李美郡刚才受到夸奖,一时兴起,她说:“爷爷,你下一句肯定是‘财源茂盛达三江,生意兴隆通四海’吧,这是写给我爹的。”李贤甫说:“是呀,你爹在供销社工作,祝愿他们单位的生意越做越好,为国家多赚钱。”才过了一会儿功夫,又写好一幅: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李贤甫拿起刚写好的对子,端详了半天,黯然神伤地自言自语道:“这幅对子本来是贴在以前的文阁楼上的,很久以前它叫文渊阁,后仅存独楼,现在全早不见了,只能找个地方贴上,聊以自慰吧。”李美郡看着爷爷的神情,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显出这个样子,她说:“我看它每年都是贴在老院的东屋门上的。”李贤甫未置可否,只顾忙着继续书写其它内容的对子。

    按照农村的风俗,等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春节才算过完,休闲了几乎一个冬季的农民开始忙活起来。李美娅的母亲却早已沉不住气,正月初十刚过,她便将这些天来在心里暗自琢磨的事情一股脑儿说给丈夫李淑翰听,她讲道:“过了这个年,美娅将是十九岁了,该给她操心说个婆家,好让这孩子的心性安稳下来,俗话说‘姑娘大了不留人,留来留去变仇人’,趁早嫁人,也省了不少烦心的事儿。”李淑翰自有做父亲的打算,他觉得姑娘嫁人是迟早的事,但他没有像老婆那样急切,巴不得马上将美娅嫁出去。他说:“美娅还小着呢,过了年十八周岁还不到,再说她也未必同意那么早嫁人呀。”他老婆说:“还早什么早,我嫁到你们李家,虚岁才二十,现在先把媒说上,订上亲后,过个一年两载的正式结婚,这样不挺好的吗?我担心这孩子若没有个主儿拴住,会夜长梦多,说不定有一日再看好哪个青年跟人家跑了,那时我们可就干瞪眼了。”李淑翰觉得老婆的话在理,他点了点头说:“这倒是个好法子,我原想是让美娅接了我的班后再考虑找婆家的事儿。”他老婆说:“接不接班那还不是早一日晚一日的事儿,你什么时候退,她什么时候接班,这还能有‘跑’儿(差错)?”李淑翰说:“我想尽快让她接班,到了十八周岁就符合条件,让孩子有工作做,才能真正稳住了她的心呀。”他老婆说:“到十八周岁还差几个月,既便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是你说退就能立马退,她想接就能马上接的,这中间不得拉扯几个来回,走走手续什么的,我看就这么定吧,先找媒人给她说媒,至于接班的事儿,你给单位领导那儿先打个招呼,办下来的话至少也得半年多或一年时间。”最后,李淑翰同意了老婆的意见。第二天一早,他和老婆一起到了附近村的徐媒婆家里。徐媒婆一见是李会计两口子,脸上堆满笑容,连连说:“稀客,稀客呀,哪一阵风将你们两位‘神仙’给吹过来了?”李淑翰老婆忙说:“老嫂子,这逢年过节的还不兴来看看您?”徐媒婆笑道:“嗨,我看你们无事不登三宝殿,到我徐婆子这儿的,八成都是为孩子的亲事儿说媒,你们家小美娅也该找婆家了吧?我给你们算着哩,本想过了十五会去你们府上提一提,你们两口子着啥急么,却先为这事儿过来了。”李淑翰和他老婆相互之间看了一眼,脸上瞬间现出一丝尴尬,是呀,人家徐媒婆还惦记着呐,这做父母的先行一步,如同卖家主动找买家一样,这货还不得折了价啊?徐媒婆觉察出两人的异样神情,接着说:“小美娅那点事儿(暗讽被学校开除、与人私奔)都算不得了啥,毕竟还是个学生娃,在外野惯了,早找个婆家好,会压一压这孩子的性子。你们俩尽管放心,我即便跑断腿、说破嘴,也得给孩子找个中意的婆家。别的不说,单凭你们家在这十里八村的人望,啥样的人家都得尽着咱们挑呀。”从徐婆子的家中出来,刚才李淑翰两口子一腔的热乎劲儿似乎被她别有意味的一席话浇了半个透心凉,怏怏地回到家里,只待她徐婆子上门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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