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读网 > 历史军事 > 武德记事 > 第三十四章:李轨倒行逆施自取灭亡,王世充装神弄鬼谋朝篡位。

第三十四章:李轨倒行逆施自取灭亡,王世充装神弄鬼谋朝篡位。

    在李轨一系列自取灭亡的瞎操作之后,整个西凉民情汹汹呈鼎沸之势,看来他们暗中筹谋散布的流言已经起了作用,安兴贵明锐地意识到外围大势已成,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终于来了!

    现在西凉军主力被吐谷浑牵制在前线,整个武威城中留守兵力不足三万,再减去监管十几万民夫的看守军队,整个武威城能自由调动的兵力不超过一万,且大多是些战力不强的禁军,正是军事政变的绝佳时机。

    于是,安兴贵、安修仁兄弟,暗中集结兵马死士,并利用安氏家族在雍凉地区,即是本土豪族,又是胡族(粟特族)的特殊地位,暗中联结当地士族门阀以及被突厥驱赶已是日薄西山的羌胡等少数民族准备里应外合发动兵变。

    另一边,安兴贵等人早已把触角渗透进了神女台的民夫之中,欲在兵变当日挑动民夫叛乱,牵制武威城的城防兵力,而为防引狼入室,安兴贵亲自坐镇诸胡制约胡兵,同时还派人致信唐朝,高祖李渊立即派女婿柴绍领兵十万屯驻凉州边境,事成则迅速接收西凉全境,制约吐谷浑的同时也震慑胡兵,使其不敢趁火打劫,事败则趁乱突击武力占领西凉。

    这日黎明,太阳还未露头,天色将亮未亮,晦暗不明之际,也正是人将醒未醒,神智昏惑之时,武威城如往常一样,渡过了极为安静的一夜,这时守门的城门吏如往常一样招呼众人推开厚重的城门,反复搓揉着朦胧睡眼,晃眼一看,只见城外不远处迷蒙的晨光中矗立着一片庞大的阴影,城门吏使劲地搓了搓睡眼,定晴一看,顿时猛吸了一口冷气,惊慌地转身就要大喊,突然寒光一闪,一抹血红飞溅,城门吏的声音戛然而止,双眼圆睁地倒在了地上。

    霎时一众死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街巷中涌出抢占了城楼,把城上的“凉”字大旗拔出扔下城脚,顿时两万胡骑如潮水般涌入城门,带队的正是安兴贵,安兴贵立即按计划分派了兵力,在一众死士的引导下,分别攻打四面城门及城内各处险要全面控制城防,同时另一边其弟安修仁则统率两千安氏族人家丁及一众世家武装,兵分两路分别突袭武库及各大官署,截断守军武器来源的同时控制百官,以免生变。同时他们还要担负护卫百官安全的责任,那些野惯了的胡兵可干不了控制百官,管理文案这些精细活儿!

    另一边,神女台的民工也突然暴动,到处纵火,一时间神女台火光四起,剧烈的火光映红了半片天幕,慌乱的士兵到处寻找长官,当传令兵闯进中军幕府时,总管谢铳师早已被刺杀多时。

    民工们手拿着简陋得不能称之为武器的钩杆铁铲在个别人的煽动指挥下,竟把群龙无首的禁军打得节节败退。

    整个武威城里刀光剑影闪烁不断,城防军被打了个冷不防,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反击,散兵游勇一般被羌胡兵逐个击破,当真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击溃了守军,控制了城防,然而这时,胡兵却有些失控了,一些胡兵杀得兴起,竟在城中大砍大杀了,无论士兵,贫民,老弱妇孺,一律砍将杀去,直砍得血流成河,尸体遍地,安兴贵知道这些野马一旦脱缰,一时也制止不住,只得找到诸胡部落首领,方才制止了兵乱。

    拿下武威城防后,安兴贵收拢兵马集中主力围攻皇城,说是皇城,实际上就只是隋炀帝的一处离宫罢了,虽经过李轨一番整饬,但也远不如长安、洛阳的皇城坚固难攻。安兴贵本以为拿下皇城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他却想错了,而且错的离谱,他严重低估了皇城的防御兵力。

    虽然李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整个皇城的反应能力却非常迅速,很快便组织起了防御,且士兵战力也大大超出了安兴贵的情报资料,这哪里是些未经战阵的老爷兵,这分明就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而且根本不是什么三千人,守城的兵力绝不会少于五千。

    其实倒也不是安兴贵情报工作做得不到家,错误估计了对手,而是李轨这个人做人做事,总习惯藏一手,因为他自己就是靠着兵变起的家,又怎么可能不暗中防一手呢?守卫内宫的御林军明面上是三千人的编制,实际上暗中却有五千人,新兵也早已被他暗中替换成了百战沙场的老兵,所以才有了这次让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一时间,宫城上下箭矢纷飞,滚木擂石如雨点般砸了下来,火力十分凶猛,且羌胡兵不擅攻城,除了普通的云梯连一件大型的攻城器械都没有,乌泱泱地挤作一团,非但愣是攻不上去,反而成了城上守军的活靶子,伤亡惨重。

    安兴贵看得是直瞪眼,连忙命弓箭手,攀爬到离城墙不远的房屋顶上,用弓箭压住城上的守军,同时命刀斧手举着盾牌爬梯往上攻,可皇城还是久攻不下,急得安兴贵直咬牙跺脚,时间拖得越久,对他就越不利,迟则生变,等周遭郡县的兵马一旦反应过来,李轨再不顾一切地召命勤王,各地勤王兵马一围上来,那他们可就太危险了。

    望着猛攻不下的城墙,安兴贵突然灵光一闪,一拍脑门,心想城中武库里不是有大量兵器吗?其中也一定还有大型的攻城器械,于是连忙命人去打开武库,搬来冲车,大型床弩,临车等大型攻城器械。

    攻城器械是搬来了,可这些羌胡兵大都不会用,顿时让安兴贵有些凌乱,一股无力感不禁攀上心头,安兴贵长长地吐了口气,连忙派出自己的亲兵手把手地指挥这些羌胡兵如何运用这些攻城器械。

    在这些大型攻城器械的配合猛攻下,皇城的防御顿时有些捉襟见肘,应接不暇了。

    另一边,李轨也十分着急,连忙派人去神女台调兵支援,可谁曾想,神女台的民夫也在夜里突然袭杀看守,发动了暴乱,神女台的两万兵力根本弹压不住,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自顾不暇,且皇城四面围困得十分严密,进攻也更加猛烈了,突围已没有可能。渐渐的城上的人越来越少,防御也越来越弱,直到最后崩溃了,羌胡兵撞门而入,如洪水决堤般涌进这富丽堂皇的宫城。

    进了宫,羌胡兵们就像狼进了羊圈,憋闷许久的凶残野性瞬间如洪水般冲垮了理智大防,见着男人或者像男人的就杀,见东西就抢,见到女人,那更是难以描述,说声禽兽,都是在夸他们,而反抗的下场就是冰冷的一刀,所有人都红了眼,一时间整个皇宫沦为地狱,安兴贵缓辔走马踏着满地尸体的御道直入皇宫,放眼四望,一片狼藉惨像,到处都是暴戾的胡兵,安兴贵的脸色很冷,冷得就像一块寒冰,羌胡兵的暴行是他默许的,也可以说是他与羌胡各部的交易,若是不让这些野兽发泄出来,恐怕还会出更大的事情!用一座皇宫,换来整个城市的安宁,他的选择怎么看都是值得的,但人命真的可以如此简单地计算价值吗?

    城门一破,整个皇宫到处都是脚步声,喊杀声,惨叫声,乒乒乓乓的撞击声,李轨顿时万念俱灰,彻底绝望了,他心底只有一个念头,他是一个皇者,决不能被俘,就是死,他也要有皇者的体面。于是他命人在宏大的宫殿里浇满了火油,浑身穿着白素衣,一手执剑,一手执灯盏,空旷的大殿中只有他一人独立,突然他耳边掠过一道道声音,仿佛再唱着一首童谣:法律存,道德在,白旗天子出东海。

    桃李子,莫浪语。

    黄鹄绕山飞,宛转花园里。

    桃花园,宛转属旌幡。

    桃李子,鸿鹄绕阳山,宛转花林里。

    莫浪语,谁道许。

    桃李子,洪水绕杨山。

    江南杨柳树,江北李花荣。

    杨柳飞绵何处去,李花结果自然成……

    李轨突然惊恐的举目四顾,听着无数童音唱着这首曾让他无比振奋的童谣,一首他深信不疑,将给他带来龙气的谶语童谣,如今绝境之下冥冥之中再从他耳边的耳边划过,却使那般的讽刺于刺耳,他慌忙挥剑乱砍,头上的皇冠早已掉落在地,灰白的头发胡乱飞散,把他的脸都覆盖大半,但他还是不停地胡劈乱砍。

    忽然周围的声音停止了,李轨停止了挥砍,用手捋来盖在脸上的乱发,小心地露出耳朵,缓缓倾耳一听,突然那童音又响了起来,而且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李轨被吓得大喊了一声,抬头望着宫殿色彩斑斓的穹顶,顿时仿佛整个天地都在飞快地旋转一般。

    就在李轨恍惚之时,突然大殿的宫门被一一撞开,白光瞬间照亮了宫殿,刺地李轨几乎睁不开双眼,霎时一众士兵趁及涌入一把将李轨按住同时夺下了他手中的灯盏和长剑。

    李轨恶狠狠地瞪着安兴贵骂道:“狗贼,朕待你不薄,为何叛朕?”

    安兴贵对李轨拱手行了一礼道:“陛下错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更何况我本就是大唐的人。”

    “朕悔不该轻信了你。”

    “陛下真以为是败在我手里的吗?你是败给了自己的贪欲。”

    ……

    安兴贵擒住李轨后当即就以唐朝雍凉安抚大使的名义发布檄文,细数了李轨种种罪恶,并直接言明自己受大唐敕令,替天行道剿灭无道叛逆,如今李轨束手被擒,其余人等降者无罪,各府州县,主动归降者大功进爵,继续附逆者,诛灭三族。同时安兴贵火速派人致信长安,向高祖李渊原原本本地汇报了情况,并请高祖速速派兵进入雍凉,信的最后还特意征询了高祖的下一步指示。

    可以说安兴贵这一招走得甚妙,其实他完全可以直接送信给屯兵西部边境的柴绍,让柴绍领军入凉,如此既快捷,也省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但他却反其道而行之,直接越过柴绍,偏偏把信送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安,其深层原因就是怕柴绍入关抢功,分了本该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功劳,所以这才急急忙忙的派人致信长安向高祖表功,先把桃子摘下来再说!

    而这封信的内容也同样大有讲究,详细汇报情况,既表了功劳又表了忠心,表示我安兴贵在您面前没有丝毫隐瞒,耿耿忠心;尤其是征询高祖下一步指示的举动,更是老练。高祖远在长安,鞭长莫及,具体情况也并不很了解,说什么具体指示也根本谈不上,他之所以这样问,是想提醒高祖,您要是没什么指示,那我安兴贵就是处理雍凉事务的最佳人选,您干脆省省心,把这事儿全权交给我就行了!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表功要权,高祖见信之后,哈哈一笑,瞬间就懂了安兴贵的意图,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安下了心来!不怕你要,就怕你不要!你要了,至少说明你有欲望,而且是有限的,那此人就可以被控制,可以被满足;如果你什么都不要,那就证明你有更大的野心,而且是无法被控制的野心,如果是那样,那么此人就只能毁灭。

    虽然安兴贵这一番的表功行为使高祖安心,但这要权的行为却实在让高祖不喜,所以后来的安兴贵,明升暗降,逐渐被高祖闲置,终期一生再未有过大的成就,他在历史中的生命也在平凉之后自然终结!

    看了安兴贵的来信后,李渊很大度地回了一封信,信中对安兴贵是大加赞赏,肯定了他平定雍凉的不世大功,并在最后加封其为雍凉刺史,兼兵马总管。

    安兴贵接到信后立即下令开关,引唐军进入雍凉。

    柴绍领着十万唐军星夜兼程入尖刀一般直插武威,一路上唐军依旧遵循着与民秋毫无犯的行为准则,几乎没遇到什么抵抗便到达了武威城下。

    直到柴绍的十万唐军精锐到来,安兴贵才算真正松了口气,当即领着安修仁及一众文武百官、世家元老到唐军大营拜见。柴绍见状也不敢托大,连忙把众人迎进帐中,好生感谢安抚了一番,尤其使对安兴贵、安修仁两兄弟,更是推崇备至,十分客气,因为柴绍知道安兴贵是立了大功的,回朝之后必有重赏,地位必定水涨船高,而且这雍凉之事还要靠他大力支持,否则肯定是寸步难行,所以无论从哪个方向讲,这个安兴贵都是不能得罪的。

    象征性的过场之后,众人散去,柴绍立即与安兴贵、安修仁兄弟紧急商议了许多当下他们急需面对的难题,尤其是这羌胡兵的问题,此时整个武威城防几乎都在羌胡兵的手里,而这些人把握着城池始终是个隐患,如果等不到妥善的解决,终将自食恶果。

    三人交换意见后决定,第一步命三万唐军精锐入城替换武威城防及皇城卫戍,大队兵马则部署在城外高地与武威城互为犄角之势,相互呼应。做好准备后,第二步就是下令所有羌胡兵立即出城驻扎,如不从命,立即剿灭。出城之后,羌胡兵便彻底没了威胁,无异于砧板上的鱼肉,第三步就是分解整编,十万唐军完全有能力消化这两万胡兵。

    这个计划实行得很顺利,面对十万唐军,羌胡兵们根本就不敢有别的心思,只能乖乖地被唐军分解屯兵,当然唐军也给予了足够的福利安抚其心,包括给其部族单独设立军府,划拨栖息地等等。

    解决了胡兵之后,安兴贵借着唐军兵锋威慑各地,雍凉各州府县纷纷表示归附,服从唐朝中央地领导。之后安兴贵又以唐朝政府的名义下令遣散了神女台的十几万民夫,并以协同剿灭叛逆有功为由,免除了他们三年的徭役赋税,同时下令从太仓调拨粮食,各州府全力赈灾,并选派能员干吏深入到各府县督导赈灾,凡救灾不利者一律严惩,安兴贵甚至喊出“不得再饿死一人”的口号,粮食不够,便由官府出面向富户购粮,同时官府又喊出了一个口号“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让百姓渡过荒年”。

    霎时间整个雍凉都沸腾了,无论官府能不能做到不饿死一个人的承诺,但百姓知道,官府至少在全力救灾,至少他们面对不再是无助的绝望。

    从这一刻起,所有人都从心底不自觉地慢慢接纳了这个刚来的李唐王朝,认可了李唐王朝的正统地位。

    在古代封建社会的意识形态中,天子以国家统御万民,天子不仅是实际上的政治领袖,更是精神上的领袖,是神权与王权的结合,是万民的父母,而万民则是天子的子民。在这群受尽了苦难的百姓眼里,能拯救他们的,才是真正的天子。显然这种简单的父子逻辑,并不适用于政治!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几千年封建社会编制的一个骗局。因为这种视国家和人民为私人财产予取予夺的封建制度,根本无法解决的根本问题,每一次王朝的毁灭到新王朝的诞生,都是缓解社会矛盾到从新积累矛盾的轮回。(这涉及到封建社会的根源问题,书写篇幅太长,本书中暂不做过多书写,在之后的篇章中我会专门用一章的文字与大家讨论,此处言归正传。)

    当安兴贵命人打开囤积军粮的太仓,看到太仓里堆积如山的粮食时,他竟然愣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这里的军粮就是让三十万大军敞开肚皮吃,至少也要吃上十年,渡过这个荒年绰绰有余,可他就是不明白,李轨为什么就是不肯拿出来赈灾呢?安兴贵不禁有些凌乱了!心中对李轨这个人充满了鄙视,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想怒也怒不出来,于是只好面无表情地下令众人搬粮食。

    雍凉各地府县的归降是预料之中的事,稳住雍凉局势之后,要解决的最后一个大麻烦就是在南部前线抵御吐谷浑的凉军主力了。

    南线的凉军主力得知后方惊变以后,一时间更是手足无措,就像一只断了头的无头苍蝇,但短暂的惊慌之后,一众高层将领便很快达成了共识,用手中的筹码与人谈判。

    然而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一边是吐谷浑,一边是李唐王朝,他们被夹在中间,如若处置不当,便会腹背受敌,所以他能只能选择一方站队,至于选谁,实际上他们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唐朝,且不说唐朝有多好,就凭唐朝占领了雍凉腹地,控制住了他们的家人,他们也别无选择了。于是他们决定,一边顶住吐谷浑的进攻,一边派人到武威去跟唐军谈判。只有顶住了吐谷浑,他们在谈判中才会更有价值。

    另一边,吐谷浑也得到了西凉内乱的消息,满以为凉军会自乱阵脚,不攻自破,而他们就可以长驱直入,抢在唐军之前控制河西走廊,可万万没有想到凉军在经过短暂的混乱之后,竟迅速稳住了防线,几次猛攻之下,吐谷浑非但没有占到半点便宜,反而损失惨重,半个月来,竟没有前进一步,而他们之前趁乱占领的几处地方也相继失守,连伏允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些凉军难道都疯了吗?自己老窝都被端了,还在这里跟我死磕到底,都不要命了吗?

    凉军的谈判使者到了武威与柴绍、安兴贵谈判,谈判桌上柴绍等人虽然强硬,却也并不傲慢,原本以为唐朝会用他们的家属相要挟,从而加重谈判的筹码,然而让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整个谈判过程中柴绍等人根本就没提人质的事,反倒是他自己忍不住提了一句家属的事。

    而安兴贵表现得极其大度,放声一笑说:“你们的家人都安然无恙,你随时都可以带走。”

    听完安兴贵的话,凉军使者顿时有些失神,答案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是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的。

    安兴贵见凉军使者有些失神,便问道:“怎么?没想到?我大唐君明臣强,为天下正朔,海纳百川,所向披靡,自有无敌之念,一统天下之心,岂能以妇孺稚童为要挟,做此卑劣小人之举?你等愿意留下共襄大业者,我等欢迎,如不愿,我等亦绝不强留,就是要打,我大唐也,只会于战场之上堂堂正正一决高下,你等随时都可以把家属带走。”

    凉军使者一听,知道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顿时心有惭愧,拱手郑重地行了一礼。

    在之后的谈判中,凉军使者的姿态顿时放低了许多,语气也舒缓了许多,虽在整编军队的问题上略有争执,但也达成共识,随后的一些不很重要细则,很快便取得了一致。

    整个谈判进行得还算顺利,其实凉军根本就没打算完整保留军队,而唐军也没打算完全削掉凉军,只是他们都想通过这个核心问题的谈判触摸对方的底线罢了!

    双方协定,二十万凉军,裁军一半,只保留十万精兵,并在凉州设八十个军府,校尉及以上将领皆进爵一级,职位原封不动,其下军兵皆按一级战功行赏,遣散士兵领双倍安家费。

    另一边,高祖李渊也派刘文静以诸侯之礼将伏顺风风光光地送到了伏允面前,履行承诺的同时也告诉伏允,雍凉已经是我的了,你也别惦记了,老老实实地撤兵吧!

    果然,吐谷浑得知唐军已占据雍凉的消息后,再加上攻不破凉军的壁垒,便也只好顺着李渊给的台阶下了。

    伏顺归国之后,内心十分惶恐,他不知道父王到底会怎么看待他?毕竟他名义上也曾当过吐谷浑的可汗,正所谓一国不容二主,父王的态度他也实在是拿不准呐!

    而伏允对于伏顺,心里也是矛盾的,忌惮伏顺的同时,心中也有父子重逢的喜悦,唐朝如此大张旗鼓的送他回来,其实也是在震慑自己,伏顺背后唐朝的影子让他不禁心生猜忌,一时间酸甜苦辣咸汇成一炉,让他着实有些不想面对,这也是他迟迟不见伏顺的原因。但逃避终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伏允还是冷着脸见了伏顺,伏顺趴在伏允脚下,一个劲地磕头,痛哭流涕地述说着自己多年的无奈与心酸,尤其是那一声声如啼血般亲切的“大父”,顿时触动了伏允的柔肠,当年自己尚且被隋军撵得无家可归,更何况是他呢?如是想着,伏允的语气态度也不禁柔软了许多,扶起伏顺,让他坐下,父子二人谈了许多,其中不乏伏允的试探之词,但伏顺始终以最低的姿态,用亲情打消了伏允的顾虑。

    不久伏顺便被封为吐谷浑王储,成了吐谷浑汗国最后一位继承人与可汗。

    ……

    吐谷浑撤军后,西凉军则顺利整编裁撤了,凉州本土各大世族的利益基本得到了保全,自然一片顺意,而且大唐王朝在雍凉的声望也随着赈灾与均田免赋,休养生息政策的推行一步步水涨船高,整个雍凉地区也在不经意间与大唐王朝迅速地完成了融合。

    武德二年五月,雍凉局势彻底稳固之后,高祖李渊便命安氏兄弟亲自押送李轨进京,以叛逆罪腰斩于长安西市。

    同时高祖以恩赏功臣为由,将安氏兄弟留在了长安,加封安兴贵为右武侯大将军,封凉国公,赐帛万段;安修仁为左武侯大将军,封申国公,赐帛万段。恩赏虽重,却是明升暗降,剥夺了实权,雍凉之地也被高祖李渊重新换血,分割权力,成功扭转了雍凉本土势力一家独大的政治格局,加强了中央政府对雍凉的实际控制,从此安氏兄弟被留居在了长安,只能做个富贵闲人了!安氏家族也逐渐脱离雍凉的权利中心,迁徙到了长安,并在长安扎下根来。

    ……

    在唐朝平定雍凉李轨解除后顾之忧的同时,另一边,东都洛阳的王世充也加紧了他谋朝篡位的步伐。

    自古以来仿佛所有造反篡位的人拿到的都是同一个剧本,在造反篡位之前都要为自己制造一个所谓的天命传奇,就类似当年陈胜吴广在鱼肚子里塞字条的把戏,无非就是说:自己生下来就是当皇帝的命,你们嫉妒也没用,谁让老天爷选了咱呢!什么?不信?看到鱼肚子里的字条没?上面写这咱的名字呢!

    这种把戏只要不是白痴都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然而也正是这种看似很容易揭穿的把戏,在中国几千年的封建历史中却百试不爽。当然王世充也不会例外。

    王世充同志是怎么做的呢?相比李轨同志,梦什么神女,大兴土木修什么神女台,王世充的做法就聪明太多了。

    首先,王世充给自己找了一个广告代言人,而这个代言人就是洛阳城里有名的玄学名流,道士桓法嗣,而广告词就是《孔子闭房记》。

    桓法嗣把《孔子闭房记》献给王世充,当众指着《孔子闭房记》中的一副画眉飞色舞地解说着:“画中有一男子手持竹竿赶羊,羊就是杨,一根竹竿,可以拆成两个字“干”个“一”,两个字再重组,就是王字,王在羊的后面,哎呀!哎呀呀!天意呀!天意!相国,上天示意您应该取代隋朝自己当皇帝。”

    桓法嗣说得众人心中都是一阵激动,因为每一次的皇权更替都是一次利益的重新分割,所以众人对这种好事始终乐此不疲。王世充要是称了帝,那自己这些人不就是开国元勋了吗?直接从隋朝的员工,摇身一变就成了新公司的股东,而且领导升了一级那自己不也跟着升级了吗?

    于是众人也不管桓法嗣的解说真假,纷纷热火朝天地劝王世充登基称帝,王世充虽然嘴上拒绝,实际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一面装鬼一面捉鬼,明面上斥责了桓法嗣,让他不要胡说,私下里又暗示桓法嗣把事情炒大。很快《孔子闭房记》的传言在整个洛阳地区流传开来,甚至还传出了许多不同版本,反正不管有多少版本,也不管信不信,整个洛阳城都知道了一件事,王相国要做皇帝了!

    同时王世充还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事,为加强舆论造势,王世充竟别出心裁,令桓法嗣偷偷捕捉了大量飞禽,并让人在这些鸟的脖子上或者腿上绑上布条,布条上写满了映射王世充该当皇帝的谶语,甚至有些布条生怕别人看不懂,直接写成了大白话,然后再把这些绑了布条的鸟放出去,凡是抓到这种鸟献给王世充的人通通有赏。

    这不,很快就有人来献宝了!王世充对献鸟的人,不是赏钱,就是封官,那叫一个大方。原本对此还有些疑虑的人,此时也纷纷瞪大了眼睛,乖乖你个隆滴咚,他还玩儿真的。霎时间,整个洛阳城都掀起一股捉鸟狂潮,城里城外到处都是提笼持网准备抓鸟的人,只要看见一只鸟,哪怕是只不到四五寸长的麻雀,也会有一堆人发疯似的扑上去。

    一时间,你在洛阳根本看不到任何一只鸟,就连鸡都抓绝了,不过到头来那些抓到鸟,获得封赏的人毕竟是少数,可这件事所造成的舆论声势却是巨大的。相比李轨大兴土木,耗损国力修什么神女台,要高明得多,既节省了国力又造大了声势,可谓一举两得。

    当舆论声势造得差不多的时候,就该上主菜了,王世充的亲信左骁卫大将军段达控制宫廷卫戍,严格控制宫城,就连皇泰主的出行也都要受到限制,可以说此时的皇泰主几乎只有躺平了任人宰割的份了。

    段达领着十几个将领直接闯进皇宫,当着皇泰主的面传达那所谓的天命,说:“郑王功盖天下,德播九州,如今上天垂意,请陛下遵从天意,效仿尧舜,禅位于郑王,则天下太平,九州万民之幸事。”

    皇泰主听罢顿时哈哈大笑,白皙青涩的脸上隐隐有着些许愤恨于轻蔑地说道:“天下乃高祖(隋文帝)之天下,如若大隋气数未尽,则不该出此亡国之言,若天意亡隋,又何须禅让,尔等皆是我朝旧臣,世受皇恩,不思精忠报国,却出此叛逆之言,难道今日尔等就要弑君不成?”

    皇泰主杨侗一番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本以为皇泰主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一定会很识时务,乖乖让位的,可谁曾想,他却说出了这样一番犀利的话,让众人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弑君?开玩笑,没有王世充的命令这个罪名他们是万万不敢承担的。

    霎时间,整个大殿的气氛显得异常紧张,众人额头上不禁都见了冷汗,段达突然话锋一转说出了一番连三岁小儿都不会相信的话:“陛下说得哪里话,弑君之举,臣等是万万不敢的,只是如今天下大乱,正需有一位德高望重之人出来拨乱反正,既是禅让,您可以禅让给他,他自然也可以让还给您,郑王有言在先,待天下平定之后,他必还政于您,到时您依旧是天下之主,如此您现在让位又有何不可呢?”

    言外之意就是这笔买卖您不陪,皇泰主顿时大笑了一声说道:“如此欺天之言,纳言也说得出口?真当朕是三岁小儿吗?”

    谎言被当众拆穿,段达顿时被羞红了脸,一言不发了。

    皇泰主俯视众人说道:“郑王如若真要称帝,朕亦无奈何,但朕是大隋的天子,永远都是。”

    说罢,皇泰主挥袖而去,只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皇泰主的硬气让王世充略有吃惊,但也并未出乎预料,反正皇泰主只是个摆设无足轻重,既然他不配合,那就让他一边呆着去,这出独角戏自己还得唱下去。

    于是,为了不让皇泰主出来坏事,王世充派他的兄长王世恽直接把皇泰主软禁在了含凉殿,关了禁闭,彻底凉凉了。

    皇泰主现在含凉殿中,心中百感交集,怨恨自己生不逢时,怨恨举国无忠臣,每念及此他年轻的心脏总是一阵悸痛,他泪水满脸地望着含凉殿中高祖隋文帝的画像,沉沉地跪了下去“臣不孝,大隋亡了!”

    说罢皇泰主杨侗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哭声是那般撕心裂肺,哭吧!哭吧杨侗,反正这是你最后一次为隋朝哭泣了。

    ……

    王世充软禁皇泰主后,便立即以皇泰主的名意拟了三道禅位诏书,随后又导演好了整个剧本。

    这一天,洛阳大朝会,众臣早早地聚集在了乾阳殿文武分际两边站定,众人等了良久却不见皇泰主出来,只见内史令王世恽满副戎装地走到殿前高声说道:“陛下龙体欠安,不便临朝,诏命郑王主持朝会,恭请郑王。”

    这时王世充身着一袭华服从幕后走了出来,站在堂前,众臣连忙拱手参拜,王世充直接手一抬,用了皇帝才能用的两字“平身。”

    众臣直起身来,王世充扫了一眼堂下,发现人群中少了一人,正是三朝老臣纳言苏威,作为隋朝资格最老的重臣,这老家伙虽无实权,可甚有名望,他不来可不行。

    于是王世充问道:“纳言苏威,苏老大人怎么没来呀?”

    苏威的儿子赶忙出列解释道:“家父,老迈多病,行路尚且艰难,实在不堪朝务,请郑王体恤。”

    王世充心中暗道,老狐狸,想置身事外,可那么容易,王世充和颜悦色地说道:“苏老大人,三朝元老,为国事殚精竭虑,本王岂能不体恤,朝后本王必亲自过府探望。”

    苏威儿子当即面路难色,说道:“大王日理万机,还如此关心家父的身体,臣代家父谢过大王,但国事为重,不敢劳烦大王。”

    “唉!你不必说了,苏老大人是前辈,本王理当前去探望才是”王世充执意要去探病,他也不敢拒绝,只好感谢一番,退到了一旁。

    随后王世充扫了众人一眼说道:“陛下诏命本王主持朝会,诸位有事但奏无妨。”

    这时太史令乐德融站出来说道:“臣夜观天象,岁星移位角、亢两星宿,然亢宿,为郑之分野,乃王气充盈,主郑国大兴之兆,臣请郑王代隋而立,登基九五,以顺天心民意。”

    众人虽然听不懂这老夫子口中的天象之说,但有一点他们听懂了,就是天意要让王世充当皇帝,于是都争先恐后地奏请道:“隋室气数已尽,请大王顺应天意代隋而立,登基九五。”

    王世充虽然心中狂喜,但脸上却是一脸严肃地拒绝道:“本王才德尚浅,安敢据此大位,诸位切不可乱言。”

    众人一看王世充那虚伪矫情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鄙视,私下里您可不是这么对我们说的!现在倒是人模狗样地装正人君子,给谁看呐!众人虽这么想,但嘴上却一点都不慢,尤其是乐德融,他赶忙说道:“此乃天意使然,所不尽快顺应天意,只怕王气就会移位,为了天下苍生,还请大王速速登基。”

    众人一听,顿时有些急了,这劝进之功可不能全让这老家伙得了去,于是纷纷赶忙附和,一副王世充不登基他们就活不下去了似的。

    王世充摆手让众人安静下来,对众人拱手行了一礼,说道:“诸位不必多言,纵然天意,本王也不敢擅取神器。”

    说罢,王世充一挥袖把众人晾在朝上,自己转身走了。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心中都在暗想,自己没拿错剧本呐!怎么结局跟自己想的不一样呢?

    这时,还是王世恽出来调拨众人说,自古皇权禅让总要有个三让三辞,才显得郑重嘛!这是古礼,是传统,传统可不能废了。

    哦!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王世充是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想一口吞了隋朝,又不想吃想太难看。

    明白了王世充的想法,众臣纷纷散去,精心准备着下一场戏!

    ……

    朝后,王世充果然去了苏威府邸探望,苏威躺在床上,双眼混沌,王世充连着叫了两声,苏威才懵懵懂懂地答应了一声。

    王世充落座在床前,看苏威这样子,心中暗想,老狐狸,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王世充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了他与苏威两人,王世充凝视苏威良久,也不管苏威能不能听到,就自顾自地说着:“老大人,历经三朝,看尽了人世沧桑变换,当知天下大势浩荡,非人力所能抗也,老大人何须迂腐守旧?”

    苏威还是满眼混沌,一副颟顸的样子,半晌也呻吟不出半个字。王世充站起身来,冷冷地说了一句:“国事还要多多倚仗老大人,老大人要好好保重身体,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家人们想想才是,本王还等着老大人出来主持国事呢!既然老大人疾病在身,本王也不便打扰,告辞。”

    说罢,王世充便劲直走了,送走了王世充,苏威的儿子便走进了屋内,此时的苏威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眼中早没了先前的混沌之态,苏威的儿子走到父亲身旁轻声唤了一句:“父亲。”

    苏威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这乱世没有人能独善其身,看来这次我们是躲不过去了。”

    苏威知道王世充想要什么,他历经三朝,深受隋室皇恩,位列三公,谁都有背叛隋朝的理由,而他没有,也不愿让自己这半入土的身躯背上不忠不孝的骂名,然而现在王世充亲自上门,言语之中极尽威胁之词,让他已不能再躲了,既已失国,则不可再无家,不然他就是死了也将魂无归处。

    几天后,以老臣苏威为首携文武百官齐至相府劝进,同时皇泰主也传下禅位诏书,不过这禅位诏书却是王世充自己写的,文中那些自卖自夸的言语,实在听得让人咋舌。

    王世充面对众人的请求,还是坚辞不受,说了一大堆场面上的话,如此来来回回寻死觅活地一连折腾了三次,可怜苏威一把老骨头,都快被王世充欲擒故纵的把戏折腾散架了。

    第三次奏请之后,王世充终于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下来,众人也不禁松了口气。

    随后,王世充便急不可耐地让王世恽领兵清理宫城,加强宫城各处的防卫,长史韦节、杨续、太常博士孔颖达等人负责操办仪典,同时还命道士出身的桓法嗣专门在宫中设坛做了一场驱凶辟邪,祈福的大法会,按王世充的说法是,新朝初立,要驱除前朝的戾气,彰显新朝之祥和,实际上,他想驱除的却是隋朝的晦气,在他看来隋朝的运气是衰到姥姥家,自己这个新皇帝可千万不要沾上这个落日王朝的晦气。

    做完法事之后,王世充还专门把皇宫晾了几天,直到四月初十,王世充才在洛阳宫乾阳殿,在文武百官地簇拥之下封赏上了他梦寐以求的皇帝宝座,建国号为郑,年号开明,说实话王世充还真不怎么开明。

    王世充端坐在皇座上,俯视着堂下的文武百官,胸中顿时有一股豪迈之气充盈,他当即大手一挥,先立长子王玄应为太子,次子王玄怨为汉王,其余兄弟,同族一十九人全部封王,随后封废帝皇泰主为潞国公,齐王王世恽为尚书令,苏威为太师,段达为司徒,云定兴为太尉,张仅为司空,杨续为纳言,韦节为内史令,王隆为左仆射,韦霁为右仆射,杨汪为吏部尚书,杜淹为少吏部等等等,这个亲戚,那个邻居,大大小小封了不下五六千人。

    王世充看似一时风光无两,但他实际上并未获得足够的拥戴,之前兵曹参军戴胄,李世英等人之前因反对王世充称帝被流放,虽压制了反对的声音,却阻塞了言路,就像一个掩耳盗铃的人。

    还有一件小事,虽不足道,却也足够说明一些问题。王世充称帝之后,命国子助教大儒陆德明为汉王的教师,教习汉王王玄怨读书。

    王玄怨在洛阳城里可是出了名的纨绔,可以说这世上的荒唐事,只有他还没想到的,还没有他不敢干的。陆德明为人耿直,颇有些书呆气,哪里能容得下这个放纵的亲王,同时深受儒家忠孝精神熏陶的老夫子陆德明,也对王世充僭越称帝的反贼行径极为反感,虽不敢站出来明言对抗,但心底却十分不服,又哪里肯替王世充教习儿子!于是陆德明这边才接到诏书,连夜就卖了一包泻药巴豆散,装病。

    可能是巴豆吃多了,第二天,王玄怨一大早便在王世充的命令下前来拜会老师,可一进屋却只闻一股怪味,捂着口鼻行至陆德明床前,王玄怨定晴一看,陆德明瘫在床上,面色苍白,好似一夜之间瘦了许多,连眼神都混沌了不少。王玄怨心想反正自己来也只是走个过场,赶紧拜了搪塞过去就走,反正自己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于是正要下拜,突然只听一声异响,王玄怨顿时脑中一片空白,一股异味扑面而来,此正值四月,天气和暖之时,熏天般的恶臭差点没把王玄怨熏晕过去,赶忙捂着口鼻一溜烟地跑了。

    王玄怨跑到王世充面前,汇报了陆德明的情况,说陆德明那个老头病了,连屎尿都不能自理了,这样的人给自己当老师,若是传出去自己的脸还不丢到姥姥家去了,实在是有伤朝廷颜面,请求父皇给他换个老师,最好是不要老师。王世充没办法只好给王玄怨换了个老师。

    此事虽小,却足够说明问题,王世充是胡人奴隶出身,很难得到关陇集团核心贵族及中原士族的认可,甚至就连河南地区的平民百姓也很难与王世充产生共鸣,就算王世充手握政权,但因出身导致的先天意理法统的缺失,使王世充在传统的中原很难有号召力。一时间,整个郑国都渐有离心离德之像,别人支持隋朝,却并不代表也支持他王世充。

    相比之下李渊就聪明得多,还知道把圣人老子李耳附会成他的祖先,从而在法理和舆论上冲淡他胡族血统的影响,再加上他尊道教为国教,向天下展示他继承中华文明的决心及他关陇集团核心贵族的身份,使他更容易赢得天下士族共鸣,成功地在天下人心中建立起了正统地位,这对唐朝日后的统一至关重要。

    而王世充一心只想把皇权抓在手中,却忽略了天下人心的引导,也许他根本就不在乎什么人心,他更在乎手中的力量,只要有力量就能让所有人低头,宁我负尽天下人,莫让天下人负我,也许是所有枭雄共同的特质吧!也是他不可挽回弱点。

    同年五月,由于瓦岗降将倍受排挤,礼部尚书裴仁基、左辅大将军裴行俨父子联合一众瓦岗旧部,以复辟皇泰主为名,意图兵变。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裴仁基同志的计划很好,可是他太过于低估了他的对手王世充了!自从秦琼等人反水之后,王世充的眼睛一直都紧盯着瓦岗降将的一举一动,丝毫不敢松懈。而裴仁基父子的计划错就错在动作太大,他到处勾连找人加盟,增强力量的同时,却没有形成一个组织严密的团体,其中就不乏首鼠两端者。可以说裴仁基这边刚一制定好政变计划,这个计划就已经摆在了王世充的办公桌上。如此这个政变的结局就不难预料了。

    裴仁基等人还没开始动手呢!事情就败露了,被王世充一网打尽,所有参与政变的人一律诛灭三族,而裴仁基只有一个远在长安守家的幼子裴行俭幸免于难。

    王世充诛杀裴仁基后,深感皇泰主虽废,却依然对他有很大的威胁,只要皇泰主存在一天,有些人就永远不会死心,而他的地位就时刻遭受着来那些自暗中的威胁。既然王世充感受到了威胁,以他的性格是一定要把这种威胁扼杀在萌牙中的。于是王世充便私下命王世恽带着毒酒去毒杀皇泰主,皇泰主手捧毒酒,浑身冰凉,虽然对一天他早有准备,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他的手还是忍不住地发抖,逼近他才十五六岁的年纪,不管怎么样,他对死亡始终还是恐惧的,面对来人的催促,皇泰主挂着两行泪水,眼一闭说了一句“愿来生不再生于帝王家”,说罢一仰头把毒酒直接灌入口中。不知是毒酒太差,还是毒性不够,皇泰主肚子疼了半天,疼得死去活来,可就是不断气,看得一旁的王世恽陡着了急,直接让人找来一根白绫把皇泰主给勒死了。就这样隋朝的最后一个皇帝也死了!额……应该是最后一个了吧?

    事后王世充对外宣布了皇泰主病死的消息,并以天子礼仪隆重地举行了葬礼,谥号恭皇帝。虽然王世充这么说,可别人却未必这样信,所有人心里都清楚皇泰主是怎么死的!

    他以为皇泰主死了就绝了那些隋朝旧人的念想,可事情却远远没有结束,王世充所面临的危机并没有丝毫减少,反而在暗中积累得更多了,那些心向隋朝的人,本来因皇泰主的存在还心存顾忌,可皇泰主一死,他们从心底恨死了王世充,他们都躲在暗处用仇恨的眼光恶狠狠地盯着王世充。王世充本来用以解除威胁的举动,却招致了更多的威胁,可真叫个事与愿违!王世充同志等着迎接这些人的怒火吧。

    ……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