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梦

    “人生几何,对酒当歌,我亦无欲无求……”红色的唱戏机很大声的播放着这些戏剧。

    “你们这些老板啊,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就想千般使唤我吗?”

    呸!

    ”没门。”

    不夜都市旁边的城中村依在一眼往不到边的高楼大厦群旁边,闪烁的霓虹灯带在夜里十分显眼,还有百寸的屏幕放着最火的明星,高耸却难以触及;与之相反的是城中村的简朴,每家每户虽然没有别墅或者高楼大厦的气派,但总是能有一片小院供自己养花喂鸟,村里的人也十分熟络,是邻居也是好友,是同一时代,同一类人。

    城中村的一处小院里,那个脾气不小的老人坐在木质躺椅上用几年前买的手机打着电话,喷着口水,一边抚摸着我,破碎的眼镜镜片上反射着高楼大厦的灯光。

    我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我只能感受到他很生气,但是他抚摸我的手是那样温和而轻盈,我也就只是伸个懒腰,继续趴在他肚子上,不得不说,很舒服。

    ……

    秋风卷走了最后的夏夜,一丝丝凉意还是能够透过衣服穿透肌肤,才知道那秋已然来临。

    “是时候该添衣服了。”

    他轻轻的把我放到躺椅扶手上,似乎有点吃力的坐了起来,还发出繁重的呼吸声,右手撑着那根木头走进屋里,随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屋里面的灯才打开,可能是因为他的视觉没有我灵敏吧。

    随后他关了灯,缓慢的走了出来,身上披着一件厚外套,手中还拿着一个毯子。

    “天冷了,也要给你加个毯子。”他温柔的说,并把毯子铺到我的窝里,也是虽然自己有一身皮毛,但直接贴着地还是有点不舒服。因此我觉得十分愉悦。我用身体蹭着他的脚,发出旺旺的叫声。

    然后他一个人吃力的回到屋里,期间打了个电话,或者说接了个电话,反正我不太清楚。

    “元十二,你最近怎么样啊,资金问题解决了吗?我……”他用关切的声音说道,完全不像刚才的样子。

    “我好着呢,张老啊,您最近怎么样啦,天冷了,我给您寄的羊毛衫收到了吗?一定注意保暖啊,资金的问题您不用担心。”电话那头同样温和的声音说道。

    我明明听到有个“吧”的,但不知道往那个句子里放。

    “收到了,十分暖和,如果你有需要我一定会帮你的,别客气,我在这世上除了你这个学生和邻居们就没什么重要的人了。”

    “哦,还有小十二。”他又加了一句。

    “呃?。”电话那头传来疑惑的声音。

    “啊,这个啊,是我前几天去遛弯在公园的草坪上发现一只白色小狗,十分可爱,又十分可怜,这是我给它起的名字,我发现它和你很像,就是说不出来……”

    啊,我原来叫元小十二啊

    “这个啊,没事,我有空一定去看看你们。”

    电话那头变得吵闹起来,但是我还是能听清。

    “咳咳咳。”

    “张老,您没事吧。”电话那头传来关切的声音。

    “没事,不碍事的,只是天气冷了,人老了。”他一只捂着手机,另一只手捂着嘴,手里是掺杂着黑血的痰,他用手巾擦了下,又喝了杯水漱口,又继续说着。

    “好,那张老,您注意身体啊。”

    ……

    嘟嘟嘟,电话挂掉了,但是两个人都不想挂掉,又都想挂掉。

    ……

    随后他又打了个电话:我答应你们了,不过要等……

    “好说,好说,张老,那我明天来送合同……

    这次他的语气强硬,一点也不温和。

    原本熄掉的灯又被打开,灯是80年代的灯,笔是80年代的笔,人是过去的人,昏黄灯光照映着他,灰色身影投在窗户上,一人披着外套,边咳边写些什么东西,一共写了不足一百字,但他的手不停的颤抖,写到了月上高楼,天色浅明。

    已经六年没怎么写过东西了,不知道是因为手抖写不了,还是因为没写才手抖。

    “我就帮你到这儿了。”他低声说了一句,把刚才写的东西小心翼翼的用信封封好,然后边咳边唱着刚才听的戏曲:人生几何,对酒当歌,我亦无欲无求……调调是那个调调,段落亦是那个段落,但一字一顿,一句一咳,最后没唱完那一段就没了声音。

    那一夜,他打开灯,我以为他要出来喂我东西吃,我等了好久,他都没出来,我就想进屋去,去看看他怎么了,但是门从里面锁的,我进不去,我就一直扒门,用爪子,用牙,用身体;我大叫,虽然是十分稚嫩的那种声音,但是我觉得我的声音比外面的车笛声响得多。

    终于,平常和他下棋的邻居来到大门前,听到我不停叫唤。

    “老张,老张,睡了吗?你家小狗一直叫,怎么回事……”叫喊声伴着敲门声传来。

    ……

    砰,砰砰,大门和卧室的门被撞开,领居看到他趴在书桌前,右上方是那封信,身上披着件外套,嘴边挂着血,桌子上有一摊血,映着灯光,如同落日。

    后来,我被邻居们收养了,有的吃有的住,但是他们也都一一搬走了,据说是签了什么合同我就无家可归。

    然后这座矗立百年的城中村就被开发商变成了和环绕在周围的高楼大厦一样,霓虹灯闪烁,车来人往,熙熙攘攘,就是容不下我。

    我被人撵,被人踢,被人打,我是元小十二,元十二更好记住吧。

    所以我叫元十二,我之前做过一个梦,我是草原上一只凶猛的鬣狗,但是忘记了后续;记得当时是陪他一起看《动物世界》,我趴在他身上,他指着电视屏幕说,“小十二这是鬣狗,很凶猛的。”当时就觉的这狗好大,我要成为它,但是我不是它,不知道什么夺走了我的他,我的家,我的毛毯。

    游荡在不夜城里,好在可以找一处阴影处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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