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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读魂

    她闭上眼,隐约还能想起自己年少时风光无限的样子,那时恣意的神情仿佛在嘲讽现在的自己。

    “呛啷”一声,横刀掉在地上,最后一缕夕阳落山,昏暗的声控灯应声亮起。

    镜前人一只手扶着自己的头,另一只手往旁边摸去,像是想扶墙找个支撑却摸了个空,重心失衡向身侧栽倒在地上。

    那种熟悉的恐惧感如同跗骨之蛆,从骨髓,从心底开始,一寸寸的往上涌。

    地上的人挣扎着把头抬起来一点,又狠命往地砖上撞去,那双逐渐开始失焦的眼里却一改镜中战战兢兢的神情,换上纯粹的恨意。

    往瓷砖上撞的力度夸张到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脑袋,而是某个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的头。

    然而或者说幸好还没撞几下,地板上的人就跟脱力了一般一动不动,半睁的双眼失焦的看向前方,鼻血顺着她的脸淌到地上,蜿蜒着在秽物和被秽物搅动的血迹上蔓延。

    昏暗发绿的灯光俯视着厕所隔板,俯视着水槽、尸体、横刀和那个侧躺在地上的女人。

    “‘天赋的代价’啊…可我觉得这不是什么代价,而是你天赋的一部分呢。”

    又是一个黄昏。

    她看见自己白嫩又有些圆润的双手正死命推着门板,明黄色到手腕的泡泡袖袖口缀着洁白的蕾丝边。

    门口传来好多人的笑声。

    “哐”一声,门合严了,她双手无力地按在门上听着“哔——”一声提示音。

    “好好看家吧,我们吃完饭就回来交班。”

    “哎呦你们好坏坏啊,明知道人家最害怕一个人还要把人家关在这里~”矫揉造作的男声落下门口又一阵哄笑,接着是电梯门开关的声音,外面很快就安静下来了。

    她把头抵在门上,眼泪模糊了视线。

    委屈、愤怒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什么时候能不这么嘴笨就好了。她抹了把眼泪,回头看幽深的走廊,没来由的慌乱一下子涌上心头。

    眼泪又流了出来,嗓子里好像卡着东西一般喘不上气,大脑一片空白。

    昏暗灯光下的木无患如同一条搁浅的鱼一般剧烈的抽搐了一下。

    她的恐惧比那个姑娘更深一层。

    在这里,她所有的感受都与受害者同步,那些强烈的情感乃至于触觉痛觉会分毫不差地传递到她身上。

    曾经还能在“噩梦”二字上找到慰藉,但现在一切都变了,她深知在这噩梦之下有比噩梦更恐怖的东西存在,并且不知在梦境的哪一个瞬间会突然发难将自己吞噬。

    这种感觉就好比你明知道一个鬼屋里有一只真鬼,但还是不得不进去并硬着头皮走完。

    冷静、冷静。

    她倚着门板滑坐到地上,明黄的裙子在那天橙黄的夕阳下格外明艳漂亮——像今晚的落日一样,木无患想。

    她抽泣着喘息一会。

    反正现在也走不了,先去把工位收拾一下吧。

    这么想着,她从地上爬起来,草木皆兵的四处张望着走进玻璃门,快步走到自己的工位。

    桌子上的资料才抄了一半,她把笔夹在本子里直接放进了文件夹,接着又拿起下一个东西…很快一大片桌面在她慌乱的整理之下裸露出来。

    她把手搭在桌子上用指甲依次敲着桌面,却感觉越敲越慌,肾上腺素的提升和难以忽视的恐惧感让她有些喘不上气来。

    想去…卫生间…她把目光投向玻璃门口。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她站起身来往外走却差点把靠枕带到地上,回头看眼两步外半挂在椅子边的黄白胖猫。

    等会回来再扶吧。

    走到厕所门口,推开木门,她看见窗外的太阳快落山了,一股想哭的感觉又翻涌而上。

    他们为什么还不回来…

    天黑了怎么办?

    天黑了怎么办。木无患在心底默默的重复了一遍。

    身穿明黄色连衣裙的身影低着头站在厕所门口。

    有的人怕天,有的人怕海,有的人怕辽阔,有的人怕幽闭,有的人怕人群,有的人怕孤单一人。

    她往前走了一步,太阳落山,那天的夕阳是血红色的。

    鬼手自后向前从胸口中间穿出,在那团青黑色的瘴气中可以隐约看见那只变形的手上布满如瓷器冰裂一般的裂痕。

    第二下是右胸口。

    或许是受肾上腺素的影响,她起初即便受了重伤挣扎得仍相当剧烈——于是那只鬼又对着她脖子来了一下。

    她看见洁白的天花板上溅上一股自己的血。

    这个四壁都贴着洁白的小方瓷砖的房间里,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黑红的血。

    这么多居然都是我的血。

    她茫然的想着。

    身体被拖出了厕所,拖到了走廊中间。

    看不清那只鬼的脸——甚至连头躯干什么的也看不清,它好像在一团黑雾里一般。

    这样的情况木无患早已习以为常,只是当时受害者应该是看得清的。

    那双雪白的胳膊上全是血,一直按在黑雾里,躯干也在不停扭动。

    到这种程度这姑娘居然还在挣扎。

    视线开始模糊,感官开始渐渐麻木,温度一直从伤口流失,躯体渐渐冰冷。

    人最后一个失去的知觉是听觉。

    她听见电梯声,嘈杂的人声,和到最后都没能盼来的开门声。

    还有此起彼伏的、嘹亮的尖叫声。

    木无患的视觉从她的身体里离开,慢慢变成俯视的视角。

    她看见尸体的手是向前举着的,她到死还保持着推开那只鬼的动作。

    夜行司的第一课:恐惧是鬼的饵食。

    她的恐惧之情太过强烈,可能因此才有了杀身之祸。

    可那并不是她的过错。

    意识回笼,木无患保持原来的姿势躺在地上,待感知周围无异常后才活动起来。

    脸上别人的泪水和汗水混在一起,身上也被汗浸透了。

    她打开四个水龙头,等干净的水能正常流出后把自己身上方便冲洗的地方都洗了一遍——虽然秽物的残留这样很难洗净。

    她拿着刀叹了口气,抬头看那股溅到天花板上的血。

    只有早日结束这一切才能避免更多的悲剧发生。

    想到这,顿了一下,又低下头,眸中光亮又暗淡下去。

    灯光电压不稳一般暗了一下又亮起来,窗外传来几声犬吠。

    她看见那颗肿胀的人头滚到脚边,毛发已经随着腐败脱落了大半。

    它睁着蒙着一层厚厚白膜的双眼,嘴唇蠕动着。

    “把你的身体借给我吧,一天就好,让我去报仇。”

    木无患眨了下眼,却见自己的脚边空空如也,一回头,那颗肿胀的脑袋仍在尸体上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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