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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浮生

    大元王朝淮扬州临安府紫石街

    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穿梭于大街小巷,怀抱着一封封信件,交由城门外的驿差,由于临安城四面共有四个门,所以孩子基本上是跑遍了整个临安城。

    送完信件,他又跑回一处大宅院门前,叩动了门。

    一个身着绸缎的胖子打开门。

    孩子说道,“刘管家,信件送完了”,胖子嗯了一声,掏出五枚铜钱掷在地上。

    孩子捡起来,说道,“刘管家,不是说好十封信一文钱,我送了一百封,应该是十文钱才对啊”。

    胖子不耐烦地说道“就是这些,不要就滚”,说罢,就进入府内,掩上了大门。

    小孩名叫浮生,虽然看起来只有六七岁孩童般高,但是他已经十岁了,由于长期饿肚子,使他看起来又瘦又小。

    浮生默不作声地把钱揣到兜里,他知道,就算与那刘管家争辩起来,最后也讨不到便宜,到头来还免不得一顿打。

    浮生抬头看了看这座大宅院,院主姓刘,原是边疆州郡的一个富商,十年前北疆打仗,举家搬迁至南方这临安城,买下这座宅院,当起了员外,现在干起了发信件和代笔书信的买卖,发信一封三文,代笔一封信十文,货物托运价钱更高,不过这就不是浮生能知道的了。

    来到回春堂,浮生道:“韩掌柜,我来抓药。”

    柜台里一个长须中年人看到浮生,说道“浮生,来给你爹抓药啊”

    浮生点了点头,面露难色地说,“韩掌柜,我...我只有五文钱,不够抓一副药的”

    韩掌柜说道“不碍事,都是街坊,五文钱也行”,浮生说“不行,韩掌柜,我爹说了,不能贪图别人的便宜”韩掌柜思忖了会,说道“这样吧,你给我打扫一下店铺,抵药钱吧”。浮生连忙点头,利索地收拾起来。

    收拾完药铺,韩掌柜把抓好的药递给浮生,浮生道了声谢,转头正准备走,听见韩掌柜说道“等等”,浮生转过身,只见韩掌柜拿着一捧衣物,对浮生说,“这都是家里一些旧衣服,你拿回去吧”,怕浮生不肯接受,又说道“在家里也都没人穿,闲着也是闲着,更何况天冷了,你和你爹也得添点衣物过冬,拿着吧。”

    浮生连声道谢,家里穷的叮当响,哪来钱财买衣物,没有这些棉衣,自己还好,爹怕是难过这个冬天。

    出了回春堂,转过小巷,来到一间破落的小院里,小院共有两间房,浮生来到左边的房间,将药壶支到火上,开始煎药,看这熟练的架势,应该是做了很久了。煎好药,浮生将药倒到碗里,端进主屋。

    “咳咳咳”一个满面病色的中年人半躺在床上。

    “浮生,咳咳,苦了你了”,中年人说着。

    “不碍事的爹,先把药喝了”,浮生端着药碗在床前站着。

    中年人叫安平,因排行老三,街上人都叫他安老三,为人本分老实,原在淮河边拉纤为生,后来染上重病,在临安府紫石街上赁了个房子,自身也没有什么手艺,整天干一些零工维持生计,妻子难产而死,自己一个人拉扯儿子长大,由于儿子在水边出生,便取了个小名叫浮生。现在安平病情愈发严重,浮生便子承父业,六七岁便在街上打些短工。

    “爹,今个去回春堂抓药,韩掌柜心眼好,收了一半的钱,还给了些旧衣服”,浮生边伺候安平吃药边说着。

    “咳咳咳”,安平咳嗽了几声,说“苦了你了孩子,爹现在连床都下不了,连累着你小小年纪就得外出奔波。”

    浮生摇了摇头,“不要紧的爹,我现在给刘员外跑腿送信,给的不少哩”。

    安平叹了口气,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像浮生这么大的孩子谁家不是当掌上明珠,哪里舍得让孩子风雨奔波。

    “浮生,今早你马叔叔来了,我请他带你去六和寺做个火工,他同意了”

    马叔叔是和安平早些年一起在淮河拉纤的纤夫,如今在六和寺做个火工,给寺里僧人做些斋饭,劈柴打杂。

    “爹,我不去,我去了你怎么办”浮生摇了摇头“六和寺离这里得有几十里,做完活计我怕赶不回来”。

    “爹的病爹自己清楚,咳咳咳,恐怕就这几天了,今天和你马叔叔说了,我死后,就带你去六和寺,虽然没多少钱,但胜在活计不重,你太小,不能干太重的活”安平边咳边说到。

    “爹!”浮生哭着说,“爹快别这样说,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唉”,安平叹了口气,“好孩子,爹不说了,你累了一天了,快去睡吧”。

    浮生抹去眼泪,应了一声,拿着空碗转身朝屋外走去,却没看到身后的安平眼神变化,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

    浮生收拾完毕,在屋西墙边的小床躺下,由于累了一天,很快便睡意朦胧,迷迷糊糊中看见安平在昏暗的油灯下在草纸上用床前火炉边的炭块写着什么,但此时浑身疲惫如潮水般袭来,便沉沉睡去。

    转天拂晓时分,浮生被鸡鸣声吵醒,便立刻起床,准备忙今天的活计,他穿好衣服,准备看看父亲。

    “爹!”

    只见安平用绳子一头系在床沿上,另一头系在脖颈上,头朝床下,自缢身亡。

    浮生扑向安平,哭喊着摇晃父亲,但此时安平早已浑身冰凉,显然死去多时。

    马四于半个时辰后来到安平家中,看到安平死去,难掩悲伤,也大哭了一场,但他却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昨天来看安平,安平虽说是让马四带浮生去六和寺做火工,但现在回想起来,却更像是托付后事。这时,马四瞥到桌子上的草纸,上面歪歪扭扭写了几行字,“马弟,浮生就托付给你了”,马四长叹一口气,对着安平的尸首说道“放心吧老哥,当年在淮河,我失足跌落水中,你为了救我,染上了肺痨,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浮生”。说罢,马四转头对浮生说,“浮生,你爹不想拖累你,才选择自尽,别让你爹在九泉之下担心,跟着马叔叔吧。”

    浮生泪流满面,跪着给安平的尸首叩了几个头,说道“爹,你放心,浮生会好好照顾自己”

    当天,马四买了口薄棺材,收殓了安平的尸首,第三天,浮生身着孝服,面无表情给安平送殡,虽然眼眶红肿,却不见有泪。

    回春堂韩掌柜看了,叹了口气,“真是个苦命的孩子,一出生就没了娘,爹又身染重病,小小年纪就得操持这个家,大悲无声,真是难为他了。”

    安葬了安平,浮生回到家,望着墙东边那张空荡荡的床,思绪翻涌起来,是啊,自己的父亲虽然无甚本事,更是身染重病,但对自己是绝对的疼爱,没有卧病在床的时候,时不时地还给自己买些小玩意儿,小点心之类的,想着想着,不由得,浮生又泪流满面。

    次日天蒙蒙亮,浮生收拾了些衣物,锁好了门,将钥匙放到门边石头下,昨儿个已经给房东大娘说了。收拾完毕,背上行囊转身往城外走去,途径回春堂时,对着门口磕了几个头,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马四牵着匹马在城外等着,扶浮生上马后,自己也上了马,坐稳后说道“这是寺里的马,怕你行远路吃不消,向寺里监院师父借来的”。

    浮生说道,“马叔叔,你放心,浮生不是娇生惯养的孩子,日后有什么活尽管安排便是,我吃得消”。

    马四叹了口气,随即驾马往六和寺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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