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雨声落尽百事非

    在季雨声消失后，其实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知道，他可能死在了云中，死在了温景余的手里，但是血暗阁没有一个人在意。

    季雨声这个名字，在血暗阁消失的彻彻底底。

    血暗阁，从来不需要失败者。

    没人记得，也不会有人再提起。

    司空颜玉找上云中的那天，曲庭轩择了一块山清水秀的地方，坐在石头上拿着匕首，一笔一划地认真刻着木牌。

    “吾友，季雨声之墓。”

    他刻完墓碑，抬手拂去了木牌上的木屑，轻轻地吹了吹，将木牌擦的一尘不染，道：“我特意找了块漂亮点的地方，想来……”

    曲庭轩突然停顿下来，笑着摇摇头：“本来想说你会喜欢，但是后来才发现你似乎，没什么喜欢的。”

    曲庭轩将木牌放在一处平地上，他没找到季雨声的尸首，没有办法为他入葬。

    曲庭轩望着那块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木牌，静静地出神。

    他曾经调查过季雨声的一切。

    季雨声来自西塘槐江。

    槐江与魔狱接壤，国人都信奉神明，远古的人民都以太子长琴为最高神灵，但后来不知怎么，槐江人民都开始认为太子长琴为凶神，皆弃之恶之恨之。

    所有信奉太子长琴的人，都会被视为异类，认为他们心术不正，被当做是槐江最卑贱的人。

    季雨声出生在槐江一个小村落中，和普通人家没有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他的父母信奉太子长琴。

    仅仅是这唯一的不同点，便让他的人生充满了悲剧。

    因为信仰不同，他们被冠上“贱奴”的称号，村里的鸡鸭不见了，就会有人去他们家里闹事，村里的白菜被猪吃了，就会有人去打他的家人，每天如此，周而复始。

    而每次季雨声想要理论时，父亲都会叫住他，告诉他，为父什么都不要求你做，但为父有一个要求你必须做到。

    季雨声擦干了眼泪，坚定的对父亲点头。

    “无论如何，你都不可以放弃自己的信仰，你一定要相信太子长琴，无论如何，你都要相信他。”

    他不知道太子长琴的故事，他只记得那日父亲情绪激动，从来不会哭泣的父亲竟然流了泪。

    那时，季雨声就在心中发誓，一定不会背弃今日承诺。

    但后来，村里有人因为土地问题而大吵一架，当天晚上那个人就死在家中，另一个人因为做了神无法饶恕之事，害怕的竟在家中自杀。

    第二天，村里的人就找上了季雨声一家，认为都是他们做的，就只是因为那两个人吵架的时候，季雨声的父亲正好路过，他们认为是季雨声父亲听见了两个人吵架内容，想要杀掉两个人，去抢他们的土地。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季雨声那时只有五岁，因为村民知道孩子是不能够惩罚的，否则神灵会降罪。

    所以季雨声的父亲母亲，便被全村的人活活烧死。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熊熊烈火下，村民们刺耳的声音——

    烧死他们！快烧死他们！

    太子长琴的走狗！

    果然是贱奴！

    烧得干干净净的，才好洗清他们身上的罪业！下辈子神灵才会为他们转生个好命！

    本就少言的季雨声从那天起变得更加麻木冷言，五岁的他被村民们赶出家门，至此流落街头。

    “那你还相信太子长琴嘛？”

    后来的季雨声常常想起严秋睁着闪闪的大眼睛，认真地问他。

    “我信。”

    “啊？他把你害的这么惨，你还相信他啊？”

    “我信的不是太子长琴，我信的那条是和这天下不一样的路。”

    “嗯……听起来很深奥……给！馒头！”

    季雨声看着眼前真挚的女孩，眸中的冰冷也渐渐化开，接过她递来的馒头送入口中。

    他咬着硬邦邦的馒头，觉得这馒头甚是苦涩无味。

    “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们的决定其实根本不重要了。”

    他莫名的说出这样一句话，引来严秋疑惑的目光。

    季雨声摇摇头：“其实，这次也一样。”

    严秋没再理他，低着头啃着那香甜的馒头。

    那是他与她待过的最后一个夜晚。

    第二天，便是漫天火海。

    曲庭轩看着那一座孤独的墓碑，叹道：“很多事情，都不是你与我能左右的，我们的决定早就不重要了，从前如此，现在亦如此啊……”

    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