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现实

    特瑞希泯了一下嘴唇，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这样啊……”

    “但我想，特洛伊的主观意识可以压过客观本能。”杰克微微眯了眯眼睛。特瑞希知道他在安慰自己，这苍白无力的话语她当然不会傻到当真，任何人都不会。但是——“为什么这么说？”约瑟夫从盘子里给自己拣了一块鱼肉。

    “其实很多症状的强弱跟个人心理有关，这确实，我临床见过不少。而特洛伊就非常典型，她的自自制力比你们想象的要强许多，她也曾描述过在X—512对特瑞希发动袭击但是并没有伤害到她的事情。对吗？”杰克对特瑞希扬了扬眉毛。话音刚落，约瑟夫突然不受控制的咳嗽起来，从嘴里拿出一根带血的鱼刺。特瑞希专心盯着杰克，缓缓的点了点头。

    “不过说起特洛伊，我不得不给你打个预防针让你面对现实了，小特。”杰克放下了筷子，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特瑞希拿筷子的手也僵住了，心中不详的预感像按在水中的气球，慢慢浮了上来。

    “她的基因标本很奇怪，明明没有基因病，改造也不会波及范围那么广，广到影响百分之十三点八二六循环的核酸，但是她就是有比普通人更多的被影响基因，这诱发了她许多的疾病，我想就连安德鲁也没想到这一点，当然这点副作用他并不会在乎。而且泽莱家族，你们也懂的，葛兰滋身为泽莱的附属家族，自然把泽莱的基因性状研究的最透彻，泽莱家族在历史上威风是真威风，可是短命也是真短命，除却珀西•泽莱（特洛伊父亲）因为他那不省心的儿子没活过40以外，特洛伊上查五代没有活过60的，所以她本身就带了个问题基因，这么一折腾……”

    “够了！”特瑞希“蹭”地站起来，两根筷子被粗暴地扔到桌子上，“噼里啪啦”敲在碗沿儿边。“……非常感谢，但是杰克，别说了，求你……”她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瞳孔在灯光下泛起珍珠白。她匆匆转身，“噔噔噔”上了楼梯。

    “我不该……强迫她接受真相的。”杰克突然后悔了，“啧”一声后仰在椅子上。

    出乎意料的，约瑟夫却望着她离开的方向，余光瞥向杰克：“不，你没做错什么，只是太直接了。她知道的。小特其实一向什么都知道，但是在我们——尤其是特洛伊面前，总是喜欢当那个接受指令的人，装作什么都不懂。其实她心知肚明——任何事，只是分为愿不愿意面对罢了。”说罢，约瑟夫起身离开，也上楼去了。

    杰克皱了一下眉头，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东西。菲利普一直在旁听，不能说所有十一二岁的孩子都像特洛伊那样早熟，但是大概也听懂一些。对于特洛伊的所作所为，他虽然知道他面前的这伙人和特洛伊姐姐是统一战线这一客观事实，但是始终没把二者联立起来，他还是坚信着特洛伊会帮他找到家人，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而已。他大概知道特洛伊身体出了问题，而现在他们无能为力。他知道自己不适合再待在这里了，就站起身来，想要离开。没想到，杰克叫住了他。

    “明天开始，不，现在就去，把东西搬到生化室，就是三楼走廊尽头的那间。以后你就住在那里。”杰克低着头，脸埋在支起的臂弯里，声音一反常态的严肃。

    “哦，好。”菲利普一溜烟上楼了。杰克抬起头来，长叹一声，招呼机器人来收拾桌子。

    不归林五楼驾驶室。

    特洛伊明令禁止除了特瑞希以外的任何人进出驾驶室，所以约瑟夫即使门开了也不肯踏进一步。他就站在那里，静静的听着特瑞希抽泣，一句话也不说。

    “对不起……老约……让你见笑了……可是我实在是……”特瑞希披散的长发垂落下来，她双手捂住脸，弯腰坐在驾驶室的凳子上背对约瑟夫，肩头微微抖动。

    有些外号就是这样，一开始总是令人难以接受，后来就慢慢变成约定俗成，听到本名反倒不舒服了。约瑟夫环抱双臂，斜倚在门框上，沉默地听着。

    过了一会儿，特瑞希渐渐停止了抽泣，情绪平静下来。她从驾驶室的操作台上胡乱抽了几张纸，擦干眼泪走到约瑟夫身边。“你介意去甲板上聊天吗？”

    特瑞希摇摇头：“走吧。”约瑟夫看着她关上驾驶室的门，听见她背对自己响亮地抽了一声鼻子。

    从五楼到一楼这段长长的路程，约瑟夫始终一句话不说。他只是跟在特瑞希身后。按道理来讲，男性步子大，与女性同行出于礼节应当放慢脚步与之并排走，但是约瑟夫猜特瑞希应该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甲板上。周围的空气护罩隔断了呼啸的宇宙风，特瑞希两条胳膊交叠趴在护栏上，道：“什么事？”

    “你觉得呢？”约瑟夫俯下身子，但是跟特瑞希保持适当距离。

    “你是不是猜我猜你要安慰我？”特瑞希看着外界一颗流星划过天空，像星际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