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魅影
下午时间，简哲和聂秧翘掉了两节自习课，来到了余笙韵以前和姥姥所住的小区。这两个家伙最近又是请假又是翘课的，实在是有点无法无天。然而，他们一个是警察的儿子，另外一个是优等生，老师敢怒而不敢揍他们。
小区是余笙韵的姥姥还在世的时候住的，老太太死后她便搬走了，和聂昂结婚以后又再搬了一次家。
聂秧自然地将她搬离这里的动机看作是某种愧疚，认定就是她害死了老太太。
这里并不大，目测大概也就是十来栋楼房。它没有想象中的老旧，显然经过了翻新。本该充满星点的墙上已经被刷上了一层黄色的墙灰，裂开的水泥路面被沥青铺平了，两旁还种有崭新的绿化带。在绿化带的前方设立了一块功绩板，上面贴着宣传海报，展示了小区改造前和改造后的对比照片。
这里的保安形同纸板警察，只是坐在岗亭里面看手机，对来往的人视若无睹。
余笙韵与姥姥的故居在一栋七层无电梯楼的首层，很容易就让简哲和聂秧就找对了地方。
楼下的防盗门开着，被人用一条绳子将其绑在旁边的水管上，以免它自己关上。一些搬运工在帮某家搬家，气喘吁吁地走来走去。
与小区外面的崭新闪亮不同。只要是外面看不见的地方，就会变回掉光墙灰的老态龙钟。
“可别让领导看到里面才好。”一个搬运工从楼上抗着一台冰箱下楼来，使得简哲拉着聂秧赶紧闪到一旁。
两人相视一笑，并没有没想过可以进入余笙韵的故居，但希望能在外面管中窥豹。这房子是在一楼，偷窥起来算是比较方便。
敲了一下门，两人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一个从楼上下来的老妇对两人说：“好久都没有人住喽，自从杀了人之后。”
这老妇样子普普通通的，嘴巴却很厉害。简哲连忙问道：“杀人？”
“孙女嫌叶老太碍事呗。”
“你有证据？”
简哲知道余笙韵的姥姥的确姓叶，名少东。可见这名老妇说的正是余笙韵婆孙两的事情。
“这种事还需要证据？我的儿子一见到我就说我是老不死。如果有一天我死了，那就肯定是我的儿子干的。你们得帮我作证。”老妇说着骂骂咧咧地就走了出门。
“嗯？这老坏蛋是被儿子逼疯了。”聂秧歪着脑袋说。
“那她的儿子是被谁逼疯了？”简哲问。
“随便吧。我觉得她就算是疯了，却还是独具慧眼，知道那是余笙韵干的好事。”聂秧说。
简哲知道聂秧又要把罪名往余笙韵身上塞，便连忙拉着她出了楼房。他问聂秧：“如果是杀了人，肯定不会回来住吧？”
“当然不会，那个女人肯定是由于害怕……和愧疚才不回来的。”聂秧说。
“难道你不会想着将它卖掉？”
“嗯……的确……就算是价钱减半，都想要将它卖了吧。”
“对，卖了还有个好处。”简哲说，“如果新的业主装修房子的话，那任何还没被发现的证据都会被消灭。”
说罢，简哲便拉着聂秧绕到屋后。他们很快就发现了有一条缝隙的拉窗窗户，便轻轻地将它再打开一点。
里面是一个普通的房间，床、梳妆台、轮椅、安乐椅、电暖炉……一个卧房应该有的东西这里全都有，连罕见的黄色符咒都被贴在了墙上，只是床上空荡荡的，没有被褥。
别说是卖，别说装修，余笙韵根本就没想动房子里面的任何东西。如果这样还要说余笙韵是杀死姥姥的凶手，那就有点牵强了。
“那……难道是那个郝明？”聂秧依旧想要找出一个凶手来。
话音刚落，她便突然惊叫了一声，紧紧地抱住了简哲。原来，一个面容邋遢的青年正蹲在聂秧旁边傻笑，仰起头来像是一只青蛙。那家伙穿着一件大衣，显得臃肿。他脸上有不少污渍，头发蓬松，下巴挂得干干净净，没有一条胡子。
简哲不由自主地挡在了聂秧的前面，随时准备起飞脚。
“嗨，又到处晃荡！”一个中年大婶从旁边走了出来，递给傻子一条辣条，又说：“去吧，去吧。到别处玩去。”而后，她又回头对受惊的两人说：“没事的，他就是长不大，不害人。”
只见那傻子笑嘻嘻地叼着辣条，往外走了几步，又回头对两人说：“小心，嘻嘻。这里有鬼。”
“嗨！胡说八道！去去去……”大婶说着像是赶鸭似的将傻子赶走。
“有鬼？他说什么？”聂秧惊魂未定地问。
“有鬼？嗨，有轨电车，他自己家里的玩具。”大婶没想回答太多，匆匆地走了。
“呵呵……”简哲无奈地笑了一下，说：“小区有鬼可不行，影响房价。”
“只，只有小孩子才信有鬼。”聂秧气鼓鼓地说。
“那小孩子只能淘气，作恶多端的是不信鬼的大人。”简哲耸了耸肩。
刚才那个家伙是个傻子，简哲却对他产生了一点兴趣。不过，简哲和聂秧这两个学生到了时间，也只能回家交差。
他们曾经也在外面玩到很晚。当时，还是小学生的他们耍了个诡计——对各自的母亲说自己在对方的家里玩。只是，这种消费家长信任的行为在第一次就被发现了，因为两家实在太近。
他们不回家，缘由是聂秧迷上了一出动画片。但是林芬是不许聂秧看动画片的，简哲家里更加是连电视都没有，所以他们只能到游戏厅外面的电视那里看。谁都能想到那是聂秧想出来的馊主意，而简哲却自己认了罪。
蒙静知道聂秧回到家里免不了挨揍，但也只能劝说林芬轻一点。
每次想到这些事，聂秧总觉得又苦又甜。每次回家，她都会看到两扇门，右边是自己的家，只有黑白灰。左边则是简哲的家，即便没人在也是色彩斑斓。她每次回家都想就这样跑到简哲家里，央求他们让她永远住在他们身边。可是无论如何，她都只能往右边走去。
这回，她翘掉自习课的这个行为被方便的手机通信给出卖了。林芬用黑脸迎接她回家。略微有点颤抖的聂秧并没有等到预想中的“热烈欢迎”。林芬只是对着她叹了一口气，一声不吭地跑到自己房间里面躺下了。
自从收到那封匿名信之后，这种情况时有发生。林芬就像是干瘪了的桔子，像极了久放在神像面前的那些。
这似乎并不是好事，但是聂秧至少能庆幸地松一口气。
次日，简哲在学校与聂秧商量，说自己要去再找一次那个傻子，把聂秧吓得不轻。
聂秧是不敢去找傻子的，只负责偶尔跑去监视一下余笙韵。简哲每隔一天就到那个小区找那个傻子，可是却没有找到人影。询问附近的居民，也没有人能提供一点线索，只知道那家伙和自己的老爸相依为命，在这里住了好多年。上次那个大婶其实是小卖部的老板娘，有时会关照一下瞎逛的傻子而已。
简哲甚至到那傻子的家敲过门，却也没有人应答。
足足过了一个礼拜，时间已经到了12月21日。简哲再次来到了小区，看到傻子正呆呆地走在小区的街道上。
与上回不同，傻子这次的胡子并没有剃，看那长度应该是从简哲上次见过他之后就没有刮了。他的脸更脏了，如果不是知道他这么一个人，简哲肯定会将他当成是职业乞丐。
“喂，你怎么了？”简哲迎了上去问傻子。
“什么怎么了？”傻子傻乎乎地反问道。
“你好像有点不一样。”
傻子低头瞧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说：“你才不一样。我没有不一样，还是穿的那件衣服。”说罢，他又好像上次一样咧嘴笑了出来，嬉皮笑脸地说：“没有的，总是一样的人是不存在的……”
简哲这才发现他穿得的确是和上次一样的衣服，好像好久没换过似的。从上次的接触来看，这傻子是有人在照顾的，而这回却像是个流浪汉。他觉得事有蹊跷，便问：“你怎么不刮胡子？”
“老爸不让我自己刮的。”傻子笑着说。
“那你老爸没帮你刮？”
“他在睡午觉，不敢吵醒他，会生气。”
“你看到他在睡？可是，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呀。”简哲说着不由自主地就抬头看了看天。
“关着门。他前几天就开始睡了。”傻子继续笑嘻嘻地说，“我，我把饼干都吃完了，开始吃黄瓜……”
不用做过多的推理，简哲已经知道事情不妙。可是，人已经睡了几天，让他再多睡一会儿肯定也关系不大了。他本想对傻子说明情况，却担心难以预测对方的反应，决定将责任推给别人。
“走吧，我们去找保安大叔去。”简哲对傻子说。
“不去，凶。”
“那我等会儿自己去吧。”简哲说，“不过，在那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之前说这里有鬼？”
“哦，我亲眼见的。它叫砰砰鬼。”傻子谈到了这个话题，精神突然焕发了起来。
“经常见吗？”
“就一次。”
“为什么叫砰砰鬼？”简哲问。
“就是说打铁就能将它引来。冬至那天傍晚，我听到有人敲铁了。老爸说不该在冬至敲铁，不吉利。”傻子煞有介事地说。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简哲用试探的口吻问。
“不会……披头散发的，脸白得像纸，跑得挺快。好像……好像还有点臭。”傻子笑着，兴致勃勃地说。
“跑？鬼在跑吗？”
“不能跑吗？呃……好像跑的是我。”
“呃……你刚才说你是什么时候见到它的？”简哲问。
“冬天，呃，冬至。啊，今天是什么时间？”傻子问。
“嗯，今天的日期是12月21日。”
“对对，就是今天，冬至。”
“你是说你是在12月21日的冬至见到鬼的？”
“没错，是晚上。你这人真有趣，就只有你和警察大叔会问我这些。”傻子说着又是嘿嘿地傻笑。
“警察大叔？长什么样的？”
简哲问完了这话，傻子就目光涣散的，貌似在拼命回忆那警察的样貌。而简哲的脑子已经开始运作。他想到，警察会来这里显然是有案件，而他只知道这里有叶少东老人的案件。所以会来这里问傻子问题的警察可能是简哲的父亲简森。
没等傻子说话，他便又问：“他有问你叶奶奶的事情吗？”
“哦，有的，那个轮椅奶奶。我告诉他，我是在冬至见到鬼的。我记得很清楚是冬至。他问我在哪里见到。我说，就在街上，很晚了没其他人。”傻子说着用手指在脖子上抓痒。
“不，等一下，你说是冬至。但是明天才是冬至。”
“骗人！老爸说每年的冬至都是12月21日！”傻子怒气冲冲地说完，扭头就跑了。
“等等啊……今年的冬至就是22日……”简哲喃喃地说着，目送了他跑远。
警察问傻子有关于叶老太的事情，应该是在老太死后没多久的事情。傻子消失在了简哲的视线之外了，他便连忙打开手机拼命翻查，发现余笙韵姥姥死的那一年，冬至也是在12月22日。
这也就是说，傻子见到鬼的那天其实并不是冬至，而是前一天，叶老太死的那一天晚上。然而，他告诉那个询问的警察是在冬至见到的。这或许会让警察误会了鬼是在22日出现的，与老人的死无关。
“事实可能反而有关。”简哲一边嘀咕着一边往小区的保安亭跑去。
保安听到傻子的老爸已经睡了几天，连忙带着简哲往傻子的家跑去。简哲本不想参与余下的程序，但保安却不让他走，肯定是为了若是弄错的话马上抓住责任人。而简哲的父母都是警察，对于这种事情耳濡目染地也接触过不少，也并不怕责任。
两人来到了傻子的家门口，发现没有人应门，便向管理处报告。他们在门外仔细地嗅了一下，并没有闻到有腐臭。
这时正值深冬，南方虽没有下雪，气温也徘徊在十度以下。即便有人死了，也不知道确切时间，或许还没有到发臭的时间。
众人没找到傻子，警察就来了，向众人了解了情况。有民警认识简哲，也问了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简哲将之前为何来，又因何再来的情况简要说了一遍。
大伙决定要撬门，暴力将门给打开了，包括室内紧闭的房门。不过，房间里根本就没有传说中的尸体，只有一封信留在了床边的书桌上。
傻子的老爸留书出走，说是去一趟旅行，再也不回来了。
没有人知道那父亲离家的原因，只是心里都已经帮他想好了，就好像叶老太的死因一样。
作为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在那之后的事情与简哲无关。他该做的，就是告诉家中的母亲，关于那傻子的供述。
“所以，你认为是那个鬼将叶老太给杀死的？”蒙静问从小区回来的简哲。
这时，两人正坐在饭桌旁，吃着被蒙静烧糊了的乌冬面。简哲夹起一条有一面焦黄了的面条，满不在乎地塞到了口中，一边嚼一边说：“嗯，我想过了一下，可以这样解释。那个鬼可以不进入房间，也可以让电闸跳闸。那里是一楼，如果窗户不关紧的话，他可以从外面打开窗户，将一个大功率的设备，往窗旁的插座一插，马上就能跳闸。”
蒙静一边听，一边打开手机，将保存在手机里的现场照片调出来看，果然看到窗台上搁着一个排插。
只听见简哲继续说：“然后，那鬼就只要等老人冷醒，让他看到自己的鬼样。当时，老人很害怕，抓起被子就往外甩，被子就掉到了地上。她想要呼叫，但心脏堵得慌。因太过害怕，甚至透不过气来，那就没有办法呼救。最后，心脏病发而死去了。那个将人吓死的鬼只要轻轻关上窗，悄悄地将自己的乔装卸掉就行。或许那只是假发和面具，万圣节用过的，要卸下来很简单。”
“如果老人没有被吓着，而且叫了出来呢？”蒙静问。
“我看到屋里贴了黄符，老人应该是信邪的。那个鬼应该对老人很了解，知道老人不是一个无神论者。若是实在吓不死，那他就离开，再想想办法。反正，多数鬼故事都会被当成精神失常者的幻觉。”
“嗯，老人家不禁吓。你编的这个过程也是有道理的。而且，这可以解释很多事情。”蒙静说着继续津津有味地吃着那糊乌冬。
母子俩不需要再说话，都已经想到对方和自己想的一样。如果那个鬼真是“吓人凶手”的话，那肯定就是老人身边的人，或者是有渠道了解老人情况的人。当然，他们马上就能想到余笙韵和她的初中生小朋友。
就在这时，门铃就响了起来。
开了门，只见林芬端着一个锅站在门口，笑嘻嘻地说：“这是酱牛肉，来尝尝？”
“喂喂，这刚好，芬妹。”蒙静老实不客气地请林芬进屋，将自己装面的大碗端到了她的面前。
林芬看着碗里的糊面条，无奈地笑了一下，从锅里将牛肉分到了那对母子的碗里。
或许已经习惯了蒙静的那种大大咧咧，简哲其实有点怕林芬。除此之外，那种恐惧还有另外的原因。他小心翼翼地对林芬说：“芬姨，你和小秧的厨艺是我认识的人之中最好的。”
“她呀，她不行。我也不怎么样。要是弟弟在，他肯定是厨艺最好的。”林芬说着脸色由晴转阴。
果然如此，林芬似乎要将什么事情都扯上生死未卜的聂京，仿佛自己已经和他一起生活了很久似的。而且，聂京已经被她塑造成了优秀的孩子。不过，她还是很清楚那只是她自己的想象，否则早就被当做是精神病了。
送走了林芬之后，蒙静叹了口气说：“辛苦了聂秧那孩子了。”
“但她会成为一个优秀的人的。”简哲说着尝了一口牛肉。
“刚才那只是客套话吧。她们的厨艺不错，可与我相比还是有点差距吧。”蒙静一边嚼牛肉一边说。
简哲没说什么，一边吃一边点头表示认同。
小区是余笙韵的姥姥还在世的时候住的，老太太死后她便搬走了，和聂昂结婚以后又再搬了一次家。
聂秧自然地将她搬离这里的动机看作是某种愧疚，认定就是她害死了老太太。
这里并不大，目测大概也就是十来栋楼房。它没有想象中的老旧，显然经过了翻新。本该充满星点的墙上已经被刷上了一层黄色的墙灰，裂开的水泥路面被沥青铺平了，两旁还种有崭新的绿化带。在绿化带的前方设立了一块功绩板，上面贴着宣传海报，展示了小区改造前和改造后的对比照片。
这里的保安形同纸板警察，只是坐在岗亭里面看手机，对来往的人视若无睹。
余笙韵与姥姥的故居在一栋七层无电梯楼的首层，很容易就让简哲和聂秧就找对了地方。
楼下的防盗门开着，被人用一条绳子将其绑在旁边的水管上，以免它自己关上。一些搬运工在帮某家搬家，气喘吁吁地走来走去。
与小区外面的崭新闪亮不同。只要是外面看不见的地方，就会变回掉光墙灰的老态龙钟。
“可别让领导看到里面才好。”一个搬运工从楼上抗着一台冰箱下楼来，使得简哲拉着聂秧赶紧闪到一旁。
两人相视一笑，并没有没想过可以进入余笙韵的故居，但希望能在外面管中窥豹。这房子是在一楼，偷窥起来算是比较方便。
敲了一下门，两人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一个从楼上下来的老妇对两人说：“好久都没有人住喽，自从杀了人之后。”
这老妇样子普普通通的，嘴巴却很厉害。简哲连忙问道：“杀人？”
“孙女嫌叶老太碍事呗。”
“你有证据？”
简哲知道余笙韵的姥姥的确姓叶，名少东。可见这名老妇说的正是余笙韵婆孙两的事情。
“这种事还需要证据？我的儿子一见到我就说我是老不死。如果有一天我死了，那就肯定是我的儿子干的。你们得帮我作证。”老妇说着骂骂咧咧地就走了出门。
“嗯？这老坏蛋是被儿子逼疯了。”聂秧歪着脑袋说。
“那她的儿子是被谁逼疯了？”简哲问。
“随便吧。我觉得她就算是疯了，却还是独具慧眼，知道那是余笙韵干的好事。”聂秧说。
简哲知道聂秧又要把罪名往余笙韵身上塞，便连忙拉着她出了楼房。他问聂秧：“如果是杀了人，肯定不会回来住吧？”
“当然不会，那个女人肯定是由于害怕……和愧疚才不回来的。”聂秧说。
“难道你不会想着将它卖掉？”
“嗯……的确……就算是价钱减半，都想要将它卖了吧。”
“对，卖了还有个好处。”简哲说，“如果新的业主装修房子的话，那任何还没被发现的证据都会被消灭。”
说罢，简哲便拉着聂秧绕到屋后。他们很快就发现了有一条缝隙的拉窗窗户，便轻轻地将它再打开一点。
里面是一个普通的房间，床、梳妆台、轮椅、安乐椅、电暖炉……一个卧房应该有的东西这里全都有，连罕见的黄色符咒都被贴在了墙上，只是床上空荡荡的，没有被褥。
别说是卖，别说装修，余笙韵根本就没想动房子里面的任何东西。如果这样还要说余笙韵是杀死姥姥的凶手，那就有点牵强了。
“那……难道是那个郝明？”聂秧依旧想要找出一个凶手来。
话音刚落，她便突然惊叫了一声，紧紧地抱住了简哲。原来，一个面容邋遢的青年正蹲在聂秧旁边傻笑，仰起头来像是一只青蛙。那家伙穿着一件大衣，显得臃肿。他脸上有不少污渍，头发蓬松，下巴挂得干干净净，没有一条胡子。
简哲不由自主地挡在了聂秧的前面，随时准备起飞脚。
“嗨，又到处晃荡！”一个中年大婶从旁边走了出来，递给傻子一条辣条，又说：“去吧，去吧。到别处玩去。”而后，她又回头对受惊的两人说：“没事的，他就是长不大，不害人。”
只见那傻子笑嘻嘻地叼着辣条，往外走了几步，又回头对两人说：“小心，嘻嘻。这里有鬼。”
“嗨！胡说八道！去去去……”大婶说着像是赶鸭似的将傻子赶走。
“有鬼？他说什么？”聂秧惊魂未定地问。
“有鬼？嗨，有轨电车，他自己家里的玩具。”大婶没想回答太多，匆匆地走了。
“呵呵……”简哲无奈地笑了一下，说：“小区有鬼可不行，影响房价。”
“只，只有小孩子才信有鬼。”聂秧气鼓鼓地说。
“那小孩子只能淘气，作恶多端的是不信鬼的大人。”简哲耸了耸肩。
刚才那个家伙是个傻子，简哲却对他产生了一点兴趣。不过，简哲和聂秧这两个学生到了时间，也只能回家交差。
他们曾经也在外面玩到很晚。当时，还是小学生的他们耍了个诡计——对各自的母亲说自己在对方的家里玩。只是，这种消费家长信任的行为在第一次就被发现了，因为两家实在太近。
他们不回家，缘由是聂秧迷上了一出动画片。但是林芬是不许聂秧看动画片的，简哲家里更加是连电视都没有，所以他们只能到游戏厅外面的电视那里看。谁都能想到那是聂秧想出来的馊主意，而简哲却自己认了罪。
蒙静知道聂秧回到家里免不了挨揍，但也只能劝说林芬轻一点。
每次想到这些事，聂秧总觉得又苦又甜。每次回家，她都会看到两扇门，右边是自己的家，只有黑白灰。左边则是简哲的家，即便没人在也是色彩斑斓。她每次回家都想就这样跑到简哲家里，央求他们让她永远住在他们身边。可是无论如何，她都只能往右边走去。
这回，她翘掉自习课的这个行为被方便的手机通信给出卖了。林芬用黑脸迎接她回家。略微有点颤抖的聂秧并没有等到预想中的“热烈欢迎”。林芬只是对着她叹了一口气，一声不吭地跑到自己房间里面躺下了。
自从收到那封匿名信之后，这种情况时有发生。林芬就像是干瘪了的桔子，像极了久放在神像面前的那些。
这似乎并不是好事，但是聂秧至少能庆幸地松一口气。
次日，简哲在学校与聂秧商量，说自己要去再找一次那个傻子，把聂秧吓得不轻。
聂秧是不敢去找傻子的，只负责偶尔跑去监视一下余笙韵。简哲每隔一天就到那个小区找那个傻子，可是却没有找到人影。询问附近的居民，也没有人能提供一点线索，只知道那家伙和自己的老爸相依为命，在这里住了好多年。上次那个大婶其实是小卖部的老板娘，有时会关照一下瞎逛的傻子而已。
简哲甚至到那傻子的家敲过门，却也没有人应答。
足足过了一个礼拜，时间已经到了12月21日。简哲再次来到了小区，看到傻子正呆呆地走在小区的街道上。
与上回不同，傻子这次的胡子并没有剃，看那长度应该是从简哲上次见过他之后就没有刮了。他的脸更脏了，如果不是知道他这么一个人，简哲肯定会将他当成是职业乞丐。
“喂，你怎么了？”简哲迎了上去问傻子。
“什么怎么了？”傻子傻乎乎地反问道。
“你好像有点不一样。”
傻子低头瞧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说：“你才不一样。我没有不一样，还是穿的那件衣服。”说罢，他又好像上次一样咧嘴笑了出来，嬉皮笑脸地说：“没有的，总是一样的人是不存在的……”
简哲这才发现他穿得的确是和上次一样的衣服，好像好久没换过似的。从上次的接触来看，这傻子是有人在照顾的，而这回却像是个流浪汉。他觉得事有蹊跷，便问：“你怎么不刮胡子？”
“老爸不让我自己刮的。”傻子笑着说。
“那你老爸没帮你刮？”
“他在睡午觉，不敢吵醒他，会生气。”
“你看到他在睡？可是，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呀。”简哲说着不由自主地就抬头看了看天。
“关着门。他前几天就开始睡了。”傻子继续笑嘻嘻地说，“我，我把饼干都吃完了，开始吃黄瓜……”
不用做过多的推理，简哲已经知道事情不妙。可是，人已经睡了几天，让他再多睡一会儿肯定也关系不大了。他本想对傻子说明情况，却担心难以预测对方的反应，决定将责任推给别人。
“走吧，我们去找保安大叔去。”简哲对傻子说。
“不去，凶。”
“那我等会儿自己去吧。”简哲说，“不过，在那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之前说这里有鬼？”
“哦，我亲眼见的。它叫砰砰鬼。”傻子谈到了这个话题，精神突然焕发了起来。
“经常见吗？”
“就一次。”
“为什么叫砰砰鬼？”简哲问。
“就是说打铁就能将它引来。冬至那天傍晚，我听到有人敲铁了。老爸说不该在冬至敲铁，不吉利。”傻子煞有介事地说。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简哲用试探的口吻问。
“不会……披头散发的，脸白得像纸，跑得挺快。好像……好像还有点臭。”傻子笑着，兴致勃勃地说。
“跑？鬼在跑吗？”
“不能跑吗？呃……好像跑的是我。”
“呃……你刚才说你是什么时候见到它的？”简哲问。
“冬天，呃，冬至。啊，今天是什么时间？”傻子问。
“嗯，今天的日期是12月21日。”
“对对，就是今天，冬至。”
“你是说你是在12月21日的冬至见到鬼的？”
“没错，是晚上。你这人真有趣，就只有你和警察大叔会问我这些。”傻子说着又是嘿嘿地傻笑。
“警察大叔？长什么样的？”
简哲问完了这话，傻子就目光涣散的，貌似在拼命回忆那警察的样貌。而简哲的脑子已经开始运作。他想到，警察会来这里显然是有案件，而他只知道这里有叶少东老人的案件。所以会来这里问傻子问题的警察可能是简哲的父亲简森。
没等傻子说话，他便又问：“他有问你叶奶奶的事情吗？”
“哦，有的，那个轮椅奶奶。我告诉他，我是在冬至见到鬼的。我记得很清楚是冬至。他问我在哪里见到。我说，就在街上，很晚了没其他人。”傻子说着用手指在脖子上抓痒。
“不，等一下，你说是冬至。但是明天才是冬至。”
“骗人！老爸说每年的冬至都是12月21日！”傻子怒气冲冲地说完，扭头就跑了。
“等等啊……今年的冬至就是22日……”简哲喃喃地说着，目送了他跑远。
警察问傻子有关于叶老太的事情，应该是在老太死后没多久的事情。傻子消失在了简哲的视线之外了，他便连忙打开手机拼命翻查，发现余笙韵姥姥死的那一年，冬至也是在12月22日。
这也就是说，傻子见到鬼的那天其实并不是冬至，而是前一天，叶老太死的那一天晚上。然而，他告诉那个询问的警察是在冬至见到的。这或许会让警察误会了鬼是在22日出现的，与老人的死无关。
“事实可能反而有关。”简哲一边嘀咕着一边往小区的保安亭跑去。
保安听到傻子的老爸已经睡了几天，连忙带着简哲往傻子的家跑去。简哲本不想参与余下的程序，但保安却不让他走，肯定是为了若是弄错的话马上抓住责任人。而简哲的父母都是警察，对于这种事情耳濡目染地也接触过不少，也并不怕责任。
两人来到了傻子的家门口，发现没有人应门，便向管理处报告。他们在门外仔细地嗅了一下，并没有闻到有腐臭。
这时正值深冬，南方虽没有下雪，气温也徘徊在十度以下。即便有人死了，也不知道确切时间，或许还没有到发臭的时间。
众人没找到傻子，警察就来了，向众人了解了情况。有民警认识简哲，也问了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简哲将之前为何来，又因何再来的情况简要说了一遍。
大伙决定要撬门，暴力将门给打开了，包括室内紧闭的房门。不过，房间里根本就没有传说中的尸体，只有一封信留在了床边的书桌上。
傻子的老爸留书出走，说是去一趟旅行，再也不回来了。
没有人知道那父亲离家的原因，只是心里都已经帮他想好了，就好像叶老太的死因一样。
作为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在那之后的事情与简哲无关。他该做的，就是告诉家中的母亲，关于那傻子的供述。
“所以，你认为是那个鬼将叶老太给杀死的？”蒙静问从小区回来的简哲。
这时，两人正坐在饭桌旁，吃着被蒙静烧糊了的乌冬面。简哲夹起一条有一面焦黄了的面条，满不在乎地塞到了口中，一边嚼一边说：“嗯，我想过了一下，可以这样解释。那个鬼可以不进入房间，也可以让电闸跳闸。那里是一楼，如果窗户不关紧的话，他可以从外面打开窗户，将一个大功率的设备，往窗旁的插座一插，马上就能跳闸。”
蒙静一边听，一边打开手机，将保存在手机里的现场照片调出来看，果然看到窗台上搁着一个排插。
只听见简哲继续说：“然后，那鬼就只要等老人冷醒，让他看到自己的鬼样。当时，老人很害怕，抓起被子就往外甩，被子就掉到了地上。她想要呼叫，但心脏堵得慌。因太过害怕，甚至透不过气来，那就没有办法呼救。最后，心脏病发而死去了。那个将人吓死的鬼只要轻轻关上窗，悄悄地将自己的乔装卸掉就行。或许那只是假发和面具，万圣节用过的，要卸下来很简单。”
“如果老人没有被吓着，而且叫了出来呢？”蒙静问。
“我看到屋里贴了黄符，老人应该是信邪的。那个鬼应该对老人很了解，知道老人不是一个无神论者。若是实在吓不死，那他就离开，再想想办法。反正，多数鬼故事都会被当成精神失常者的幻觉。”
“嗯，老人家不禁吓。你编的这个过程也是有道理的。而且，这可以解释很多事情。”蒙静说着继续津津有味地吃着那糊乌冬。
母子俩不需要再说话，都已经想到对方和自己想的一样。如果那个鬼真是“吓人凶手”的话，那肯定就是老人身边的人，或者是有渠道了解老人情况的人。当然，他们马上就能想到余笙韵和她的初中生小朋友。
就在这时，门铃就响了起来。
开了门，只见林芬端着一个锅站在门口，笑嘻嘻地说：“这是酱牛肉，来尝尝？”
“喂喂，这刚好，芬妹。”蒙静老实不客气地请林芬进屋，将自己装面的大碗端到了她的面前。
林芬看着碗里的糊面条，无奈地笑了一下，从锅里将牛肉分到了那对母子的碗里。
或许已经习惯了蒙静的那种大大咧咧，简哲其实有点怕林芬。除此之外，那种恐惧还有另外的原因。他小心翼翼地对林芬说：“芬姨，你和小秧的厨艺是我认识的人之中最好的。”
“她呀，她不行。我也不怎么样。要是弟弟在，他肯定是厨艺最好的。”林芬说着脸色由晴转阴。
果然如此，林芬似乎要将什么事情都扯上生死未卜的聂京，仿佛自己已经和他一起生活了很久似的。而且，聂京已经被她塑造成了优秀的孩子。不过，她还是很清楚那只是她自己的想象，否则早就被当做是精神病了。
送走了林芬之后，蒙静叹了口气说：“辛苦了聂秧那孩子了。”
“但她会成为一个优秀的人的。”简哲说着尝了一口牛肉。
“刚才那只是客套话吧。她们的厨艺不错，可与我相比还是有点差距吧。”蒙静一边嚼牛肉一边说。
简哲没说什么，一边吃一边点头表示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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