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凭什么？
炮声响起的一刹那，沙小凤一闭眼，心说“完了”。
但是，过了一会儿，感觉身上不痛不痒。
她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火炮早已变成一堆废铁。
沙小凤一头雾水，回过头去望向朱八。虽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是沙小凤确信，一定是少庄主出手救了她。小凤心中对少庄主的敬佩，又更深了一层。
事实也正如沙小凤所料。
就在西宋炮兵点燃火绳的一刹那，朱八命令小青启动军营的玄虎防御大阵。
刚才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并非开炮的声音，而是玄虎防御大阵发动落雷摧毁火炮所发出的声音。
经此一战，西宋方面的暗势力偃旗息鼓，没有再次轻举妄动。
朱八谈判团一路上畅通无阻，再也没有遭遇麻烦。
……
圣金军营布防松散，首尾不相连。东八营的八座营盘，分布在一条狭长的山谷之中，绵延十里之遥。
朱八他们花了将近半个时辰，这才抵达东八营校军场。
校军场中血气滔天，堆满了圣金士兵的尸体，俨然就是一个万人坑。两侧立起数百座木头架子，宋人用一尺多长的铁钉，把圣金将士钉在木架子上，置于烈日下暴晒。
大部分圣金将士都已经被折磨至死，但还有一些奄奄一息，留有最后一口气。
战争就是这么残酷，饶是朱八早有心理准备，也有些招架不住。
一旁的狗蛋，更是呕吐不止。
沙小凤柳眉紧锁，俏脸煞白。不过她是武者，见惯了血淋淋的场面。
丁大勇骂骂咧咧，“他娘的嘞！这还是人干的事情吗？之前老子来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
朱八何等聪明，丁大勇一句话，朱八心里就明白了八成。眼前的一切都是公冶长胜故意做给他看的，目的就是用恐怖手段，击垮对手的意志。
想到这里，朱八反倒是淡定了，对于谈判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狮子搏兔，从来都不会张牙舞爪，而是匿踪潜行，一击必杀。强者无需示人以强，只有弱者才会张开利爪，呲出獠牙。公冶长胜这么做，也许能吓到别人，但是到了朱八这里，反倒是弄巧成拙，暴露了他心虚的一面。
朱八将一把匕首递给狗蛋，然后指着一位被钉在架子上的圣金军官，说道：“他就是杀你爹娘的罪魁祸首，青字营的营官邵青。要解心头恨，拔剑斩仇人。现在就过去挖出此人的心脏，祭奠你爹娘的在天之灵。”
此时的邵青，二目低垂，眼神涣散，全身上下没有一寸好肉，血肉模糊。手脚被钉在木头架子上，鲜血顺着木架子滴滴答答往下直淌。
狗蛋来到仇人面前。他已经想好了一万种方法，誓要亲手将仇人千刀万剐。
可是当他看着被钉在木架子上的邵青，全身是血，跟个血葫芦相似，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狗蛋又有些茫然，提着匕首的手，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将刀尖抵住邵青的心口，咬牙切齿，却迟迟未曾下刀。
邵青并不认识狗蛋，断断续续说道：“小兄弟……给我来个痛快的，多谢……”
狗蛋将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最后还是没有刺下这一刀。
朱八拍了拍狗蛋的肩膀，从他手中取下匕首，说道：“你已经尽力了，接下来的事，交给我来替你完成吧。”
朱八接过狗蛋手中的匕首，交给沙小凤。
沙小凤柳眉一挑，身形在原地转了个圈，利用旋转的力量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将邵青的人头砍下。
狗蛋失魂落魄地扑进朱八怀里，嚎啕大哭。
……
公冶长胜领着人在校军场另一头，亲眼目睹朱八等人的作为。虽然他不明白朱八这么做的意义，但是并未阻止，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公冶长胜不动，西宋军兵没人敢动。
烈日之下，三千西宋兵分成左右两个方阵，军容整齐，铠甲鲜明，手中所持魂器都产自铸剑山庄。
公冶长胜跨下白龙马，身披白袍银甲，手提梅花亮银枪，昂首挺胸，站在队伍正中央。
朱八手搭凉棚，迎着耀眼的阳光望过去。但见公冶长胜周身上下包裹在一团金光之中，仿佛天神下凡一般。
这一切都是公冶长胜精心设计，就连朱八一行人进场的方向，都是事先安排好的，目的就是从各个方面击溃朱八的心理防线，为下一步的谈判争取更多的筹码。
双方相距十丈以外，各自止步。
朱八授意丁大勇，擎着旌旗，代表和平谈判的信物，前往阵前与对方接触。
公冶长胜也同样派出一名亲信，带着类似的信物出阵迎接。
双方信使经过短暂的交流之后，交换旌旗，各自返回本方阵营。
如此一来，双方便算是达成了协议。任何一方都不允许在谈判期间使用武力，否则代表他的族群将不再受到神灵的庇佑。这是一种非常神圣的誓言，没有人胆敢违背神的意志。任何人触犯这条底线，都将被整个族群遗弃。
立誓完毕，朱八仍不敢大意，骑着净琉璃缓缓靠近公冶长胜。
等走近一些，朱八仔细打量公冶长胜的相貌。三十来岁，面如冠玉，两道利剑眉飞通两鬓，一双虎目炯炯有神，不怒而威。人如其名，白马银枪，当真是英俊潇洒。
虽然从表面上看，公冶长胜只有三十岁左右，但是实际上他已经有八十多岁的高龄了。之所以看着还是个年轻人，那是因为公冶长胜武功太高，已经练到返老还童的地步。武圣以下第一人，那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副将在公冶长胜耳边嘀咕几声，又指了指朱八所在方向。公冶长胜冷哼了一声，把银枪挂在马鞍桥上，催马上前来见朱八。
双方马打对头，朱八咧嘴一笑，冲公冶长胜行了个抱拳礼，说道：“公冶大剑，在下圣金帝国军督军朱八。”
公冶长胜眼神冰冷，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语气十分傲慢，说道：“你就是铸剑山庄的朱八。听说六级斩麟刀，便是出自你手。你倒是有几分本事，比那些光说不练的法师强得多。”
公冶长胜言语之中充满了对法师的不屑。
朱八并未放在心上，陪着笑说道：“您是我的前辈，叫我小八就行。晚辈运气好罢了，不足挂齿。”
“小八，算你有自知之明。”公冶长胜话锋一转，言归正传，说道：“圣金十万虎狼之师，占我西宋领土，欺我子民，所作所为，人神共愤。如今天遂吾愿，任圣与棋琴剑书四圣坠剑于坠圣崖，至今杳无音讯。时局反转，圣金大势已去。阁下既然代表圣金来谈判，本帅敢问一句，这座大营都已是本帅囊中之物，你凭什么来与本帅谈判？”
公冶长胜的气场十分强大，要是换个其他人，当场就吓尿了。不过朱八却不是普通人，满级精神力可不是摆设，面对公冶长胜的威压，不但没有丝毫惧色，反而直视公冶长胜的双目，言谈举止云淡风轻。
朱八说道：“公冶大剑，晚辈敬你是老前辈，旁人看不明白，您还能不明白吗？我圣金这么大一座军营，八八六十四座营寨，不可能不布置护营大阵。如今你和你的人孤军深入，身陷我的玄虎落雷大阵之中。只要我一声令下，千钧雷霆就会降下。也许您有把握逃出生天，但是您手下的数万弟兄，就不一定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容晚辈张狂，敢问前辈，您手头有没有足够的筹码，能够换你身后这些士兵的性命？”
此言一出，立刻激怒了在场的宋兵，西宋军阵之中爆发出震天怒吼。
“这小子太狂了！大帅，杀了他！”
“对！把他千刀万剐！”
“把他剁了！”
声讨之声此起彼伏。但是双方都以神的名义启过誓，没人敢动真格的。
因此朱八有恃无恐，向被激怒的宋兵投去一个轻蔑地眼神。把那些西宋兵的肺都气炸了，却干瞪眼拿朱八没辙。
公冶长胜目光如刀子一般，表情冷若冰霜，丝毫没有受到朱八的挑衅，冷冷道：“小子，你可能要失望了。我身后的弟兄个个都是好样的，他们来了就不怕死，怕死就不会来。今天我们既然敢闯你这八八六十四座连环营，就已经做足了准备。区区一座落雷阵，尽管放马过来！”
公冶长胜号称长胜将军，自然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在开兵见仗之前，他就知道赵飞虎请人在圣金军营中布置了一座玄虎落雷大阵，因此他专门请来西宋方面的法师，请他们在军兵的铠甲中铭刻避雷符，可以抵抗雷击。
不过，他千算万算却算漏了朱八。没想到朱八会空降至兵营。
公冶长胜早就耳闻，圣金帝国出了一位精神力满级的法师。
他表面上故意装出一副傲慢无理的样子，心里面却十分重视。
公冶长胜心里明白，如果是之前那座玄虎落雷阵，自然不在话下。但是加上一个帝国最强法师这个筹码，结果怎么样可就不得而知了。
事实正如公冶长胜所料，自从小青吞噬原来的阵法器灵，成为玄虎阵新的镇阵魔神，这座玄虎阵中就多了一味毒属性，落雷阵的威力随之倍增。
小青接管玄虎阵的时间，又正好与公冶长胜发起进攻的时间相差无几，因此公冶长胜并不知道阵法已经有了变化。
面对公冶长胜的轻视，朱八决定动点真格的。
他双手掐诀，对准西北天空，隔空一指。
这一指不过是做做样子，故弄玄虚罢了。目的是给人一种视觉冲击，让人看着好像是他使用了什么高深的法术，这才驱动落雷大阵。实际上，朱八与小青早有默契。朱八这边手指头一动，小青那头就明白，是要她启动阵法。
顷刻之间，西北天空电闪雷鸣，黑云翻墨，数万道霹雳从天而降，将西北方向的八座军营化作一片毒土。
顷刻之间，西宋军十六个营，八千子弟兵，被笼罩在毒雾之中。
不过朱八没要了这些将士们的命。双方正在谈判，如果这个时候大开杀戒，只会加深宋金双方的仇恨，于谈判无益。
但是毒气却无孔不入，八千宋兵并非毫发无损。大部分被毒晕过去，少数直接被落雷砸中的，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公冶长胜爱兵如子，眼瞅着西北方向雷电交加，氤氲密布，八千子弟兵生死未卜，他却无能为力。老剑客“哎呀”一声，身子在白龙马背上摇摇晃晃，险些从马背上栽下来。
仗着自己功底深厚，公冶长胜定了定心神，怒目瞪着朱八，说话就不那么客气了，咬牙切齿，就差没扑上来在朱八身上啃几口了。
公冶长胜不愧是做大将的，懂得顾全大局。他把心里面的火压了压，说道：“不愧是圣金帝国传说级法师，手段当真是狠辣，本帅甘拜下风。你想怎么谈？”
公冶长胜不知道真相，以为朱八嗜杀成性。
朱八也不屑于解释。他可不是来跟公冶长胜交朋友的，更不是来讨好公冶长胜的。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增加谈判的筹码。
如今目的达到，公冶长胜果然投鼠忌器。虽然公冶长胜心里恨透了朱八，但是表面上却不敢再轻视朱八了。
公冶长胜不是问他“凭什么”吗？
朱八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凭的就是实力。
不过接下来朱八的举动，却令公冶长胜始料不及。
朱八突然放低姿态，躬身一揖，说道：“公冶大剑，我军大营被攻破，将领折损千人，士兵死伤过半，已无力再战。西宋元帅公冶大剑以德报怨，网开一面，放我等残兵败将归国。晚辈代表劫后余生的圣金士兵，对公冶大剑表达万分的感谢。”
说完之后，朱八从怀中取出一卷玉帛，双手奉与公冶长胜。
“这是晚辈草拟的请降表，请公冶大剑过目。”
公冶长胜瞪大了眼睛看着朱八，不明白朱八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将信将疑地把降表接到手中，展开一看。
虽然是请降表，但是只有请降二字，却无赔偿细节。
公冶长胜一皱眉。如果他接受这份空白请降表，知道底细的，当然明白他公冶长胜是因为爱惜士兵的生命，顾全大局。不知底细的，就会说他公冶长胜怕了一个晚辈。说出去好说不好听。
公冶长胜把脸往下一拉，沉声说道：“这哪是请降表，分明是白纸一张。你在愚弄本帅吗？”
“不敢。晚辈只是以为，打下去对双方都没有好处。晚辈这么做，无非是想给彼此找一个台阶下罢了。”朱八陪着笑说道。
公冶长胜冷冷说道：“我八千子弟兵不能白死，血债要用血来偿。今日你若想本帅接受你的空白请降书，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必须拿出一点真本事来。光靠一些阵法诡术，旁门左道，就算本帅答应，弟兄们也不答应。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西宋士兵齐声回应道。
朱八还想解释，哪知公冶长胜把手一指校军场，高声喊喝：“弟兄们，把场地清理出来。本帅要与圣金传奇法师来一场公平对决。”
“好！大元帅威武！”
“大元帅威武！”
声援公冶长胜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朱八苦笑了一声，心中暗道：“公冶大剑，人都说你是个明白人。可是，按照你现在的表现来看，你可一点都不明白。不但不明白，还是个二百五。你为什么非要找我比试，不就是觉得自己没面子了，想找回场子吗？可是，跟数万士兵的生死相比，面子算个屁。我恼一恼，可就不是死八千人那么简单了。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管叫你全部有来无回！”
朱八的眼眉就立了起来。火往上攻。但是，很快他又把火气压了下去。
不就是动点真格的吗？我还怕了你不成。你能号称剑客中的天花板，我也是法师中的王者。
朱八心中无所畏惧，但是表面上仍然装出一副怯战的样子，嘴咧得跟苦瓜相似，抱怨道：“公冶大剑，您都说了公平对决。可是，您是剑客，晚辈只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法师，武者跟法师动手，何来的公平可言？”
公冶长胜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可是精神力满级法师，何必装疯卖傻，故意在本帅面前示弱。”
朱八把嘴一撇，“满级精神力徒有其表，拿来炼丹铸剑、结界布阵，勉强凑合。要让我动真格的，跟您这样的武道神话动手，您这不是开玩笑吗？”
谁不爱听奉承话。不经意间，公冶长胜脸上就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公冶长胜沉思片刻后说道：“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我看这样吧，在比武之时，本帅可以不使用魂器。你只要在本帅手下坚持一柱香，就算赢过本帅。怎么样？这个条件，你应该没有理由再拒绝了吧？”
朱八眼珠转悠转悠，表面上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心中却是暗自窃喜：“这可是你说的，一会儿让你知道知道，法师也不是好惹的。”
他一转身，在沙小凤耳边嘀咕了几声。
沙小凤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符文纸笺，上面画着一只魂壶，递到朱八手里。
法师依靠魂来战斗并不稀奇，因此公冶长胜没放在心上。
朱八将纸笺接到手里，随手揣进怀里。然后闪掉外衣，又紧了紧腰带，这才迈步来到比武场地中央，冲着公冶长胜一抱拳，朗声说道：“公冶大剑，晚辈讨教了！请！”
但是，过了一会儿，感觉身上不痛不痒。
她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火炮早已变成一堆废铁。
沙小凤一头雾水，回过头去望向朱八。虽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是沙小凤确信，一定是少庄主出手救了她。小凤心中对少庄主的敬佩，又更深了一层。
事实也正如沙小凤所料。
就在西宋炮兵点燃火绳的一刹那，朱八命令小青启动军营的玄虎防御大阵。
刚才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并非开炮的声音，而是玄虎防御大阵发动落雷摧毁火炮所发出的声音。
经此一战，西宋方面的暗势力偃旗息鼓，没有再次轻举妄动。
朱八谈判团一路上畅通无阻，再也没有遭遇麻烦。
……
圣金军营布防松散，首尾不相连。东八营的八座营盘，分布在一条狭长的山谷之中，绵延十里之遥。
朱八他们花了将近半个时辰，这才抵达东八营校军场。
校军场中血气滔天，堆满了圣金士兵的尸体，俨然就是一个万人坑。两侧立起数百座木头架子，宋人用一尺多长的铁钉，把圣金将士钉在木架子上，置于烈日下暴晒。
大部分圣金将士都已经被折磨至死，但还有一些奄奄一息，留有最后一口气。
战争就是这么残酷，饶是朱八早有心理准备，也有些招架不住。
一旁的狗蛋，更是呕吐不止。
沙小凤柳眉紧锁，俏脸煞白。不过她是武者，见惯了血淋淋的场面。
丁大勇骂骂咧咧，“他娘的嘞！这还是人干的事情吗？之前老子来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
朱八何等聪明，丁大勇一句话，朱八心里就明白了八成。眼前的一切都是公冶长胜故意做给他看的，目的就是用恐怖手段，击垮对手的意志。
想到这里，朱八反倒是淡定了，对于谈判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狮子搏兔，从来都不会张牙舞爪，而是匿踪潜行，一击必杀。强者无需示人以强，只有弱者才会张开利爪，呲出獠牙。公冶长胜这么做，也许能吓到别人，但是到了朱八这里，反倒是弄巧成拙，暴露了他心虚的一面。
朱八将一把匕首递给狗蛋，然后指着一位被钉在架子上的圣金军官，说道：“他就是杀你爹娘的罪魁祸首，青字营的营官邵青。要解心头恨，拔剑斩仇人。现在就过去挖出此人的心脏，祭奠你爹娘的在天之灵。”
此时的邵青，二目低垂，眼神涣散，全身上下没有一寸好肉，血肉模糊。手脚被钉在木头架子上，鲜血顺着木架子滴滴答答往下直淌。
狗蛋来到仇人面前。他已经想好了一万种方法，誓要亲手将仇人千刀万剐。
可是当他看着被钉在木架子上的邵青，全身是血，跟个血葫芦相似，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狗蛋又有些茫然，提着匕首的手，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将刀尖抵住邵青的心口，咬牙切齿，却迟迟未曾下刀。
邵青并不认识狗蛋，断断续续说道：“小兄弟……给我来个痛快的，多谢……”
狗蛋将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最后还是没有刺下这一刀。
朱八拍了拍狗蛋的肩膀，从他手中取下匕首，说道：“你已经尽力了，接下来的事，交给我来替你完成吧。”
朱八接过狗蛋手中的匕首，交给沙小凤。
沙小凤柳眉一挑，身形在原地转了个圈，利用旋转的力量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将邵青的人头砍下。
狗蛋失魂落魄地扑进朱八怀里，嚎啕大哭。
……
公冶长胜领着人在校军场另一头，亲眼目睹朱八等人的作为。虽然他不明白朱八这么做的意义，但是并未阻止，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公冶长胜不动，西宋军兵没人敢动。
烈日之下，三千西宋兵分成左右两个方阵，军容整齐，铠甲鲜明，手中所持魂器都产自铸剑山庄。
公冶长胜跨下白龙马，身披白袍银甲，手提梅花亮银枪，昂首挺胸，站在队伍正中央。
朱八手搭凉棚，迎着耀眼的阳光望过去。但见公冶长胜周身上下包裹在一团金光之中，仿佛天神下凡一般。
这一切都是公冶长胜精心设计，就连朱八一行人进场的方向，都是事先安排好的，目的就是从各个方面击溃朱八的心理防线，为下一步的谈判争取更多的筹码。
双方相距十丈以外，各自止步。
朱八授意丁大勇，擎着旌旗，代表和平谈判的信物，前往阵前与对方接触。
公冶长胜也同样派出一名亲信，带着类似的信物出阵迎接。
双方信使经过短暂的交流之后，交换旌旗，各自返回本方阵营。
如此一来，双方便算是达成了协议。任何一方都不允许在谈判期间使用武力，否则代表他的族群将不再受到神灵的庇佑。这是一种非常神圣的誓言，没有人胆敢违背神的意志。任何人触犯这条底线，都将被整个族群遗弃。
立誓完毕，朱八仍不敢大意，骑着净琉璃缓缓靠近公冶长胜。
等走近一些，朱八仔细打量公冶长胜的相貌。三十来岁，面如冠玉，两道利剑眉飞通两鬓，一双虎目炯炯有神，不怒而威。人如其名，白马银枪，当真是英俊潇洒。
虽然从表面上看，公冶长胜只有三十岁左右，但是实际上他已经有八十多岁的高龄了。之所以看着还是个年轻人，那是因为公冶长胜武功太高，已经练到返老还童的地步。武圣以下第一人，那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副将在公冶长胜耳边嘀咕几声，又指了指朱八所在方向。公冶长胜冷哼了一声，把银枪挂在马鞍桥上，催马上前来见朱八。
双方马打对头，朱八咧嘴一笑，冲公冶长胜行了个抱拳礼，说道：“公冶大剑，在下圣金帝国军督军朱八。”
公冶长胜眼神冰冷，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语气十分傲慢，说道：“你就是铸剑山庄的朱八。听说六级斩麟刀，便是出自你手。你倒是有几分本事，比那些光说不练的法师强得多。”
公冶长胜言语之中充满了对法师的不屑。
朱八并未放在心上，陪着笑说道：“您是我的前辈，叫我小八就行。晚辈运气好罢了，不足挂齿。”
“小八，算你有自知之明。”公冶长胜话锋一转，言归正传，说道：“圣金十万虎狼之师，占我西宋领土，欺我子民，所作所为，人神共愤。如今天遂吾愿，任圣与棋琴剑书四圣坠剑于坠圣崖，至今杳无音讯。时局反转，圣金大势已去。阁下既然代表圣金来谈判，本帅敢问一句，这座大营都已是本帅囊中之物，你凭什么来与本帅谈判？”
公冶长胜的气场十分强大，要是换个其他人，当场就吓尿了。不过朱八却不是普通人，满级精神力可不是摆设，面对公冶长胜的威压，不但没有丝毫惧色，反而直视公冶长胜的双目，言谈举止云淡风轻。
朱八说道：“公冶大剑，晚辈敬你是老前辈，旁人看不明白，您还能不明白吗？我圣金这么大一座军营，八八六十四座营寨，不可能不布置护营大阵。如今你和你的人孤军深入，身陷我的玄虎落雷大阵之中。只要我一声令下，千钧雷霆就会降下。也许您有把握逃出生天，但是您手下的数万弟兄，就不一定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容晚辈张狂，敢问前辈，您手头有没有足够的筹码，能够换你身后这些士兵的性命？”
此言一出，立刻激怒了在场的宋兵，西宋军阵之中爆发出震天怒吼。
“这小子太狂了！大帅，杀了他！”
“对！把他千刀万剐！”
“把他剁了！”
声讨之声此起彼伏。但是双方都以神的名义启过誓，没人敢动真格的。
因此朱八有恃无恐，向被激怒的宋兵投去一个轻蔑地眼神。把那些西宋兵的肺都气炸了，却干瞪眼拿朱八没辙。
公冶长胜目光如刀子一般，表情冷若冰霜，丝毫没有受到朱八的挑衅，冷冷道：“小子，你可能要失望了。我身后的弟兄个个都是好样的，他们来了就不怕死，怕死就不会来。今天我们既然敢闯你这八八六十四座连环营，就已经做足了准备。区区一座落雷阵，尽管放马过来！”
公冶长胜号称长胜将军，自然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在开兵见仗之前，他就知道赵飞虎请人在圣金军营中布置了一座玄虎落雷大阵，因此他专门请来西宋方面的法师，请他们在军兵的铠甲中铭刻避雷符，可以抵抗雷击。
不过，他千算万算却算漏了朱八。没想到朱八会空降至兵营。
公冶长胜早就耳闻，圣金帝国出了一位精神力满级的法师。
他表面上故意装出一副傲慢无理的样子，心里面却十分重视。
公冶长胜心里明白，如果是之前那座玄虎落雷阵，自然不在话下。但是加上一个帝国最强法师这个筹码，结果怎么样可就不得而知了。
事实正如公冶长胜所料，自从小青吞噬原来的阵法器灵，成为玄虎阵新的镇阵魔神，这座玄虎阵中就多了一味毒属性，落雷阵的威力随之倍增。
小青接管玄虎阵的时间，又正好与公冶长胜发起进攻的时间相差无几，因此公冶长胜并不知道阵法已经有了变化。
面对公冶长胜的轻视，朱八决定动点真格的。
他双手掐诀，对准西北天空，隔空一指。
这一指不过是做做样子，故弄玄虚罢了。目的是给人一种视觉冲击，让人看着好像是他使用了什么高深的法术，这才驱动落雷大阵。实际上，朱八与小青早有默契。朱八这边手指头一动，小青那头就明白，是要她启动阵法。
顷刻之间，西北天空电闪雷鸣，黑云翻墨，数万道霹雳从天而降，将西北方向的八座军营化作一片毒土。
顷刻之间，西宋军十六个营，八千子弟兵，被笼罩在毒雾之中。
不过朱八没要了这些将士们的命。双方正在谈判，如果这个时候大开杀戒，只会加深宋金双方的仇恨，于谈判无益。
但是毒气却无孔不入，八千宋兵并非毫发无损。大部分被毒晕过去，少数直接被落雷砸中的，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公冶长胜爱兵如子，眼瞅着西北方向雷电交加，氤氲密布，八千子弟兵生死未卜，他却无能为力。老剑客“哎呀”一声，身子在白龙马背上摇摇晃晃，险些从马背上栽下来。
仗着自己功底深厚，公冶长胜定了定心神，怒目瞪着朱八，说话就不那么客气了，咬牙切齿，就差没扑上来在朱八身上啃几口了。
公冶长胜不愧是做大将的，懂得顾全大局。他把心里面的火压了压，说道：“不愧是圣金帝国传说级法师，手段当真是狠辣，本帅甘拜下风。你想怎么谈？”
公冶长胜不知道真相，以为朱八嗜杀成性。
朱八也不屑于解释。他可不是来跟公冶长胜交朋友的，更不是来讨好公冶长胜的。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增加谈判的筹码。
如今目的达到，公冶长胜果然投鼠忌器。虽然公冶长胜心里恨透了朱八，但是表面上却不敢再轻视朱八了。
公冶长胜不是问他“凭什么”吗？
朱八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凭的就是实力。
不过接下来朱八的举动，却令公冶长胜始料不及。
朱八突然放低姿态，躬身一揖，说道：“公冶大剑，我军大营被攻破，将领折损千人，士兵死伤过半，已无力再战。西宋元帅公冶大剑以德报怨，网开一面，放我等残兵败将归国。晚辈代表劫后余生的圣金士兵，对公冶大剑表达万分的感谢。”
说完之后，朱八从怀中取出一卷玉帛，双手奉与公冶长胜。
“这是晚辈草拟的请降表，请公冶大剑过目。”
公冶长胜瞪大了眼睛看着朱八，不明白朱八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将信将疑地把降表接到手中，展开一看。
虽然是请降表，但是只有请降二字，却无赔偿细节。
公冶长胜一皱眉。如果他接受这份空白请降表，知道底细的，当然明白他公冶长胜是因为爱惜士兵的生命，顾全大局。不知底细的，就会说他公冶长胜怕了一个晚辈。说出去好说不好听。
公冶长胜把脸往下一拉，沉声说道：“这哪是请降表，分明是白纸一张。你在愚弄本帅吗？”
“不敢。晚辈只是以为，打下去对双方都没有好处。晚辈这么做，无非是想给彼此找一个台阶下罢了。”朱八陪着笑说道。
公冶长胜冷冷说道：“我八千子弟兵不能白死，血债要用血来偿。今日你若想本帅接受你的空白请降书，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必须拿出一点真本事来。光靠一些阵法诡术，旁门左道，就算本帅答应，弟兄们也不答应。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西宋士兵齐声回应道。
朱八还想解释，哪知公冶长胜把手一指校军场，高声喊喝：“弟兄们，把场地清理出来。本帅要与圣金传奇法师来一场公平对决。”
“好！大元帅威武！”
“大元帅威武！”
声援公冶长胜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朱八苦笑了一声，心中暗道：“公冶大剑，人都说你是个明白人。可是，按照你现在的表现来看，你可一点都不明白。不但不明白，还是个二百五。你为什么非要找我比试，不就是觉得自己没面子了，想找回场子吗？可是，跟数万士兵的生死相比，面子算个屁。我恼一恼，可就不是死八千人那么简单了。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管叫你全部有来无回！”
朱八的眼眉就立了起来。火往上攻。但是，很快他又把火气压了下去。
不就是动点真格的吗？我还怕了你不成。你能号称剑客中的天花板，我也是法师中的王者。
朱八心中无所畏惧，但是表面上仍然装出一副怯战的样子，嘴咧得跟苦瓜相似，抱怨道：“公冶大剑，您都说了公平对决。可是，您是剑客，晚辈只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法师，武者跟法师动手，何来的公平可言？”
公冶长胜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可是精神力满级法师，何必装疯卖傻，故意在本帅面前示弱。”
朱八把嘴一撇，“满级精神力徒有其表，拿来炼丹铸剑、结界布阵，勉强凑合。要让我动真格的，跟您这样的武道神话动手，您这不是开玩笑吗？”
谁不爱听奉承话。不经意间，公冶长胜脸上就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公冶长胜沉思片刻后说道：“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我看这样吧，在比武之时，本帅可以不使用魂器。你只要在本帅手下坚持一柱香，就算赢过本帅。怎么样？这个条件，你应该没有理由再拒绝了吧？”
朱八眼珠转悠转悠，表面上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心中却是暗自窃喜：“这可是你说的，一会儿让你知道知道，法师也不是好惹的。”
他一转身，在沙小凤耳边嘀咕了几声。
沙小凤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符文纸笺，上面画着一只魂壶，递到朱八手里。
法师依靠魂来战斗并不稀奇，因此公冶长胜没放在心上。
朱八将纸笺接到手里，随手揣进怀里。然后闪掉外衣，又紧了紧腰带，这才迈步来到比武场地中央，冲着公冶长胜一抱拳，朗声说道：“公冶大剑，晚辈讨教了！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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